才走到贵宾室门口,就听到里面的人大谈关关和自己“不打不相识”的往事。路遥挑眉,他那个时候也没想到,狭路相逢只是一个开始。之后的几次合作,她的表现更让人刮目相看,尤其是在庭上,她举手投足的光芒,让人不敢逼视。他曾经亲眼目睹,被他们抓住时连眼都不眨的□犯,被她诘问到全身颤抖,痛哭失声。

关关,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完全想象不到,这个拥有奇妙名字的女检察官会成为让他心悦诚服的上司,以及倾心相待的那个人。

令人微笑的回忆上涌,柔和了路遥精湛的眸光。他推开门,关关昂首而入。被一众女警包围着,坐在沙发上那个男子站起身,笑容清浅,好似天边新月,梅上初雪。

“关关,你来了!”

“沈——这次该叫沈律师,还是沈先生?”路遥挡在关关身前,抢先说道。他和沈约曾有一次对簿公堂的经历,和这个“全民情敌”、“警界公敌”也算是老相识了。

“路副组长不必客气,我是来找关关的。”沈约绕过路遥的问题,直奔主题:“这是你昨天要的剧组中我fans的名单。fans们寄到剧组的信件,还有这几日fans探班送来的东西,也许会有你需要的线索,所以我一早便送过来了。”

昨夜一番恳谈最后不欢而散,关关还以为会他就此销声匿迹,没想到第二天他就把自己打包“速递”过来。关关只好示意路遥接过那特大号的箱子,然后微笑道:

“多谢沈先生配合我们工作,你的经纪人吴敏小姐下午就到了。这几日fans来信,还要沈先生多费心。如果有需要,我们会再联络你。路组,不要再耽误沈先生的正事了,你安排人,送沈先生回去。”

“不急,剧组已经离开影视城,今天公休,明天起在郭庄取景拍下一场戏。我今天出来,带证物来不过顺便,主要是——我想见你。”沈约根本没有要走的意思,反又故技重施。

说者有心,听者更是倒吸了一口冷气。空气中八卦分子的浓度瞬间破表,这家伙,说什么来交证物都是假的,惹自己变脸才是真的!

“你亲自上门,我若不做好这个地主,也难见导师。不过现在还是上班时间,咱们稍后再约。你手机号码多少?”

以退为进撇清关系吗?沈约略眯起那双风情万种的桃花眼,怎么可能让她这么简单就如愿!沈约微微一笑:

“因为想着来见你,我让助理把今天所有的计划都清空了。助理、宣传还有司机都放假了,我是无事一身轻。”

他的意思是,如果他现在走,就只有“单人独骑”,在一众前来打探消息的记者面前,“走”出公安局的大门,引发一场暴乱?关关挑眉,他又打算故技重施吗?昨晚那次事出突然,她措手不及,所以才因应失策。这次就不一样了,那些媒体到底要写什么,她是无所谓的,横竖他的经纪人下午就来了,出不了大乱子,其他自然有包局和赵检察长顶着。至于八卦,嘴是长在别人脸上,他们要说什么,她管不着,也犯不着在意。

“既然如此,要走要留,沈先生尽可自便。”关关回头对路遥说:“把咱们组里最好的茶叶拿出来,好好招待贵客。”

“关组,咱们组里招待客人的茶叶,市面上50块钱一斤的,怎么好招待贵客?”路遥闻弦歌知雅意,急忙说道。

“那就找你们包局,客是他留的,堂堂H市公安局,也不好太寒酸。”关关微微一笑,“这边的事情,各位美女多操心了。沈先生,稍后我再打电话给你,失陪了!”

关关转身,打算就此将沈约抛在脑后,还好一切与她无关…

第四章

夜深人静,万家灯火。

路遥叹了口气,推开关关办公室的玻璃门,毫不意外地看到关关左手支着额头,整个人埋在厚厚的书证堆中——那是吴敏今天带来的fans来信。在她的右手边,造型优雅的白瓷杯中,咖啡已然见了底。外卖的晚餐只吃了一小半就晾在茶几上,早已失去了热度。

他唤了她的名字几遍,她才抬起头,目光茫然,不知落在何处,而她开口的第一句话竟然是:

“啊,那个美甲师来了吗?”

折腾了一天,还是没什么结果。那只手除了被抽干了血液,还被做了防腐处理。凤君虽然技术高超,但是也不可能违背科学原理。对“SeeMe”的血液检测还在继续中,今天唯一的好消息,就是景澜手下的“马仔”不负众望,终于找到了那间美甲沙龙。只是那位美甲师今天轮休,和朋友到隔壁城市“秋游”,他们已经派人去车站接人了。

“景澜带着人,已经在楼下了。”路遥叹了口气,将一块巧克力蛋糕放在她面前,并顺手“请走”咖啡杯,“你先把它吃了吧,今天咖啡因已经超量了!”

关关按按有些酸痛的颈椎,说道:“我没事,那美甲师先安排在1号审讯室,我把这点看完就过去。”

路遥叹了口气,从饮水机接了一杯开水,放在她的手边,这才转身出去。

“你好!”关关将手中的档案放在桌子上,与证人美甲师握手之后,然后微微一笑,流利地推出自己的开场白,“你的指甲和你的衣着很相衬。能不能留个名片给我,等有时间了,我也想可以去你们那边时尚一下!”

“谢谢!”那位美甲师也回了一个微笑,从包包里掏出了一张名片递给关关,本来紧绷的表情放松很多。

“李小姐,我是关关,很抱歉这么晚还请你到警局来,我们需要借助你的专业能力。”关关将指甲特写的照片推到那个美甲师的面前,“为了不再浪费你的时间,我就开门见山了。做这套水晶指甲的客户,请问你有没有什么印象吗?”

“这个雕花是我设计的没错,可是这套花色是我们店里最受欢迎的型了。从去年推出都现在,我自己亲自动手都有几百次,还有人买了这个甲套模版DIY的——”

“不需要回忆这么长时间,一套指甲最长的时间开始算,这段时间有多少客户?”

“这个,最近有部时尚日剧特别火,所以来做这种指甲的人特别多。如果说是以二个月来计算,40,50次差不多吧!至于卖给客户DIY的甲片,也有这么多套。”

关关略微皱起眉,低头看看那张照片,脑中突然灵光一闪,猛地翻开手边的文件夹,拖出一张照片,问道,“这个人呢?她有没有到你这里做过美甲?”

“陈玉?她是沙龙的老客户了,这套甲片她买了好多套,你们找我是和她有关?”那位美甲师有些惊讶地看着关关,说道。

居然真的“宾果”了!路遥惊讶地看了关关一眼,关关根本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惊讶,继续问道:“既然是老客户,想必你也对陈玉有所了解。她的工作这么酷,给她做指甲,应该可以听说到不少娱乐圈秘辛吧!你有没有听她说过沈约的事情?”

“她从前根本没有提过自己的职业,我要早知道她会胡说八道在沈约身上,我才不要做她生意呢!”那美甲师显然是沈约的fans之一,说着说着就义愤填膺了。

那位美甲师打开这个话匣子,就完全收不住了。在她口中的陈玉,是一个独行侠,在成为她客户的这一年里,她从来没有看到过她与人同行。

目送那位美甲师离开,在控制室的方寒和景澜冲进审讯室,“女王,你怎么知道陈玉是美甲师的客户?”

“是颜色,这套指甲的颜色,和陈玉衣服的颜色如出一辙。”打不通的电话,只通过衣着就可以辨认,好像人间蒸发了的“嫌疑人”,她一直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直到她看到那位美甲师,她的衣服和她的水晶指甲都是一个色系,这才打通了她的“任督二脉”。

“路遥,你还记不记得,昨天那个陈玉,手上有没有水晶指甲。”关关敲敲这张照片。

“没有!”路遥回想了一下,很确定的回答。

“方寒,你再去doublecheck一下,弄一张搜查证,让孟飞派一组人马过去陈玉的家,我需要将采集到的指纹同她家里的指纹做个比对。景澜,把那天在现场的陈玉的partner孙记者带来——”

“等一下,你今天还要留在这里过夜?”路遥无奈地喊停,指向审讯室的时钟,那边正定格在10点16分。

“啊,已经这个时间了。”关关抱起文件,将众人“解散”,“你们也打卡回家吧,我明天早上要先去检察院那边开会,9点一刻路遥来检察院接我,咱们还是直接去娱乐周刊找孙记者。把陈玉的照片发到电视台、网络和报纸,发布消息她是我们的重大嫌疑人,我还不想打草惊蛇。孟飞那边,你记得给他留言——”

“我都记得了!”路遥跟进办公室,督促她收拾东西,顺便“不经意”地问道:“那个沈先生,你怎么处置了?”

“今天不是还没过完吗?”关关掏出手机。她是承诺过今天“再联络”,但是并没有说是几点,离今天过完还有2个多小时的时间,她也不算干说不练。

路遥去地下停车场取车。关关则走出电梯,电话那端的彩铃,是他的新歌《情逢敌手》,妖孽到不能再妖孽的男声,婉转吟唱:

“排山倒海不死不休

谁点破参不透

怎可轻得原宥

狭路相逢有偶,可否解得环扣

换你我情逢敌手”

这旋律一遍又一遍,好像每一拍都合着她的心跳,直到那一端传来机械的女声:“你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关关长出了一口气,让束缚了一天的长发飘落肩头,同时甩掉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那一瞬间的恍惚。电话她已经打了,他没接到,这叫做人算不如天算。

是谁的手摸上了她的头发,关关条件反射地转过身,手提包变成凶器,往斜上方甩过去。被“无端”攻击的那人反射弧也是了得,倒退了几步,好在没有被打中。

“打人不打脸,你对我吃饭的家伙,就这么看不惯?”熟悉的声音,从电话的那端直接跳到了现实。

“沈约?”关关皱起眉:“背后偷袭,还指望我和风细雨,先向你宣读米兰达权利?你该庆幸我没有申请配枪!你怎么进来的?”

“不是说好了吗?我本来想把车停在你们门口慢慢等,我才下车,警卫请我进来直接等。这下有时间了?”沈约微微耸肩,微笑如常。

不让他进来,难道等着娱乐记者围攻警局!只是——

“你等多久了?”

“以你工作狂的作风,想必也不会按时下班,我六点钟过来,本来想着晚餐,看来得改成宵夜了。”沈约说得轻松,关关的脸色却越来越凝重。

在沁凉的夜里,空着肚子等了三个多小时。明明知道他的风轻云淡,是为了引发她的愧疚,可是关关还是不得不承他这份情。

关关认命地叹了口气,正要说话,路遥已经到了门口,他跳下车,目光在默默相对的二人身上绕了一圈,招呼道:

“关关,沈先生!”

“路副组长!”沈约毫不客气底把重音放在了那个“副”字上,明明是“友好”地握手,这两个男人的架势,却像是要把对方拆解入腹。

关关只好挺身而出:“就算你们两个人的手‘爱’得再热烈,也生不出三只手来。放开吧,今天宵夜算我的。”

“路组长也要参加吗?”沈约一挑眉。

“沈先生有意见?”路遥也毫不相让。

“怎么会!”沈约笑得很得体:“既然路组长这么赏脸,今天咱们就专心宵夜。好在我最近这段时间都会在市内,有的是时间,可以和关关‘慢慢’叙旧。”

他的言外之意,就是这顿宵夜有路遥参加,所以不能算数,直到他离开,都不会停止来骚扰她吗?关关一笑,既然如此,不如速战速决:

“路遥,你也累了一天了,回去休息吧。我还有许多的‘旧’,要今天‘叙’完。”

路遥看了她一眼,踟蹰了一会儿,终于离开。沈约目送着他萧瑟的背影上车,然后转过身看着她,得意地笑出一口白牙,“可以走了吗?女王陛下?”

蓝调音乐慵懒地流淌在不算宽敞的车厢里,让人昏昏欲睡。这一周以来,出庭写论文加上案子,她每天的睡眠都不超过五小时,基本上已经是体力透支状态了。疲惫袭来,关关调整了一个比较舒适的姿势,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安全起见,这顿宵夜,就摆在你家吧!”在她“昏死”过去之前,妖孽的华丽声线突然响起。

“在我家宵夜?”关关一下子“惊醒”了,沈约的提议,永远这么“出人意料”。

“你还有更好的提议吗?你也知道,狗仔队上天下地无孔不入,我怎样都无所谓,你如果也无所谓的话——”沈约表现得一派随意。

关关迅速权衡了一下,他的顾虑也有道理。这个时间点,实在不适合被那票娱乐记者抓住了把柄,爆出惊天绯闻。退一万步说,她可以不在乎那些人乱写,但是身为检察官,她有她的责任。出入带着一群狗仔,不但会影响办案的进程,也会模糊大众的焦点。她绝对不想看到这样一桩人命案,成为人们茶余饭后,香艳的消遣。

这整件事无论怎么说,都是这个妖孽的错。如果不是他闲着没事要叙什么旧,她也不会这么进退维谷。

“其实想想也蛮有趣,如果咱们宵夜上了报纸,不知母上大人会作何反应!”。看她还举棋不定,沈约露出招牌的妖孽笑容,毫不客气地加码。

关关打了个冷颤,这个点钟,他和她“孤男寡女出双入对”,这事要真的惊动老佛爷——她的导师他的亲娘,搞不好他们这两只永远翻不出如来佛手掌心的“孙猴子”,后天就被绑去民政局扯证了。

“事先声明,我家没有什么可宵夜的东西。”关关垂死抵抗。

“这倒没什么问题,大不了还有外卖。”前方红灯,沈约停下车靠向关关,伸出修长的手指撩起她的长发,路灯柔和的光线蜿蜒在他的双眸中,让人沉迷的妖冶,“如果你是在担心‘夜半惊魂’的话,这方面我倒很挑食,你是知道的!”

“这个倒没关系,如果对方是毫无节操的禽兽,一刀‘去势’刑法上也属正当防卫。我一向除恶务‘尽’,你也是知道的。”关关抽回自己的头发,挺直身体,笑容更是“professional”。

四目相交,谁也不肯先移开双眸,车厢中一片沉寂,几乎触碰在一起的唇瓣气息交融,气氛渐渐转向暧昧。

汽车的鸣笛声打破了这胶着,他们从对方的眼中,都看到自己的脸上,那如梦初醒的表情。最后互相对视了一眼,两人同时转过头,沈约一脚踩上离合器,关关则缩回座位,闭上眼沉入自己的世界。沈约瞄了她一眼,默默将她的座椅调整到更舒服的角度…

第五章

绝版地段的半山观景房,揽一湖风月,万家灯火。

这是关关的家。九十平的两居室,比起他的湖畔豪宅别墅,“玲珑”许多。好在家具不多,原木地板一铺到底,倒也显得轩阔。开放式的厨房与饭厅一体化,只用一个磨砂玻璃吧台,将客厅与饭厅略做区隔。客厅的尽头是湖景阳台,视野极其开阔。乳白色的贵妃沙发椅与主人个性相似,骄傲地斜在那里,珍珠白的笔记本电脑还处于待机状态,地上堆叠着十来本书,各色贴纸做了记号,插在书页之中,破坏了原有的整洁,却也平添了生活化的色彩。一脉清香似有若无,打底的是令人愉悦的香草味道。

“果真是香闺啊!看不出你还会理家。”将带来的见面礼——红酒放在吧台上,沈约自来熟地靠进舒服的沙发,姿态无比慵懒。PaulSmith的衬衫领口被他随性的扯开,露出白皙的锁骨,性感指数完全破表。

关关把东西都丢在地板上直奔厨房,非常坦率地回绝了沈约的夸奖,“这精油是凤法医送的,说这种调和香味有助于睡眠。除了阳台上的混乱,其他都是钟点工阿姨的功劳。你想喝什么?果汁怎么样?”

沈约走近她,敞开的冰箱里,哪有半点蔬菜的影子!两个精致的6寸蛋糕礼盒——提拉米苏和巧克力spa蛋糕,非常醒目地并列,占据了冷藏室的大部分空间。盒子上的logo是“乐之”,正是她每次拿来孝敬老佛爷的御用品牌。冰箱倒是满满当当,可惜除了应季的各色水果,就只有面包、酸奶和果汁。简言之,这冰箱食品的构成,就是甜食,甜食,甜食!这个女人到现在还没有肥死,真是奇迹!

“不想喝果汁的话,还有咖啡——”

顺着她指示的方向看过去,斜上方的玻璃橱柜里,八个密封罐浩浩荡荡排成一条直线,异常醒目。七个罐里都是咖啡豆,逃过一劫的那个也装得满满的,标签上写着枫糖。他真是错的离谱,这个女人之所以还没肥死,才不是因为好运,她的血管里流的根本不是血,而是咖啡因。

在这场争夺主导权的战争中,卡路里没有PK过咖啡因,所以她才能苟延残喘到今天。沈约挑眉,非常“含蓄”地从齿缝里露出几个字,“承蒙招待,白水就好。”

解决了喝什么的问题,下一步就是吃什么的问题。关关从茶几的暗格摸出一个黑皮文件夹,翻开放在沈约面前。每一页透明文件袋,都装着一张外卖单。上面还有许多含意不明的朱笔记号,关关指着第一页解释道:

“俩个星号代表这间店里最好吃的食物,一个星号等于好吃,画圈就是尚可,画叉就是这道菜彻底失败。没有记号的我还没吃过,你也可以勇于尝试。这几间店都是营业到凌晨三点,叫什么你随意。”

“为什么这家店有两款食物,标了一颗半星?”

“这两款食物要搭配起来才完美,如果只叫一种回来,就只有一颗星的价值。如果不想叫外卖,我记得家里还有泡面和速冻元宵——”

沈约再也忍不住了,整个人瘫倒在沙发上,笑到“百花盛开”。关关,不愧是关关,就算是叫外卖也不失女王风采。这世上除了她,还有谁会连叫个外卖,都要用上优选法!

这妖孽疯了吗?如果是真的,对于全世界的女人都是功德一件,阿弥陀佛了。关关瞪起水亮的杏眼,却招来沈约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笑意。

丰盛的外卖大餐被他笑没了,15分钟后,他和她一人捧着一个碗,相对而坐。关关舀起一颗汤圆,慢慢吹凉,透过薄薄的雾气,对面的他正埋首于盘中餐。那双妖孽的眼藏在微微颤动的长睫毛下,好像一场让人惊叹的美梦。

关关发现自己有一瞬间的恍惚,居然是为这妖孽男!看来这段时间,真是累得神志不清了——她连忙垂下眼眸专心致志,以至于错过来自对面的凝视——

豆沙馅儿的元宵各个饱满香糯,就算是甜食,其实偶尔一试,也不那么糟糕。糟糕的是,这一瞬间他终于顿悟。其实有的时候,只是需要一个对的人…

只是让他有了这种自觉意识的女人,并没有发现他这份旖旎的心思。在结束元宵大餐之后,披头而来就是案件分析,等将他的“剩余价值”完全榨干之后,她就毫不犹豫地将他扫地出门了。第二天一早,关关和路遥对陈玉的同事孙记者的取证,又出现了新情况。

“女——不,关组、头儿,我——”秦轲低下头,双颊也漫上羞愧的红。那天关关把后续给那位记者录证言的工作都交给了他,他却把差事办砸成这个样子,实在于心有愧。

路遥看了一眼关关,她半倚着桌子,姿态闲适而优雅,全神贯注地看着手上的文件。秦轲的道歉,她好似充耳未闻。气氛僵持,秦轲局促地站在那里,高大的身躯微微颤抖。路遥心里一软,其实也不能怪秦轲在询问的时候疏忽,他们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从午饭到爆炸这段期间,陈玉的行踪和不在场证明上,只是——

秦轲从孙记者的手机上,获取了作为陈玉在场证明的几张彩信,却忽略了孙记者的手机上,还有几张同事合照,而恰好陈玉也在这些同事之中,她的水晶指甲,与那只被害人如出一辙。

更糟糕的是,今天他们再访,那位孙记者又透露了几条因为询问的时候“隔墙有耳”,秦轲也从来没有询问过而被他隐瞒下来的信息。孙记者得到网上匿名爆料,名义上是来这边,其实他这一整天,都在跟进另一个剧组男主角的“猛料”。他与陈玉两人并没有打过照面,他是接到陈玉的“短信召唤”,才到这边来抓新闻的。

“从现在开始,你做每一件事之前,都必须经过我的准许;你所做的每件事,事后都要严格的汇报。在你证明自己可以独立工作之前,你所做的一切都由我总括,向关组负责。听清楚了吗?”路遥终于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头儿,那个时候我——”秦轲忍不住抬起头,争辩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路遥干脆地打断,“闭嘴!”

“孙记者只是目击证人,本来也不需要核实不在场证明,你更没有权利检查他的手机,所以也不可能知道他的手机上还有陈玉的照片。受害人的身份还没有确认,陈玉又是个辨识度那么高的人,之后的事情,是谁也想不到的。”关关抬起头,非常平静地说,“事情已经很清楚了,觉得你能做程序要求以外的事情是我的错,从现在开始,我会调整对你的期待值。你可以出去了。”

“关组!”秦轲激动地大吼一声,然后又降低了自己的声音,沮丧地说:“我没有任何借口,不会有下次了。”

“案子还没有了结。”关关放下手上的文件,说道:“你还有机会在下次让我失望之前,赢得我的尊重。所以你现在就出去,通知凤法医、刑警组和鉴证组,10分钟之后在会议室开案情讨论会。”

秦轲领命而去,路遥拾起桌子上陈玉的照片,说道:“怎么会有人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狗仔队和明星一样,都是眼球经济的产物。如果想在乱军之中脱颖而出,就必须让自己够醒目。每次开记者招待会时,这个陈玉都能被主持人选中提问,和这身打扮应该不无关系。”关关从他手中抽走那张照片,“路副组长,我尊重你们刑警组的兄弟情,同样的,我也希望你尊重我。只要我还是这个小组的主管,你们就需要,而且只能围着我转。没有我的授意,就没有黑脸白脸,我说的够清楚了吗?”

路遥冷情的外在,是身为刑警的一种惯性。这份职业让他见过太多的痛苦和丑恶,可喜的是,他仍然保留了一份同理心。他本人也许还没有察觉到,这份这潜藏的温柔,是一种多么难能可贵的力量。

路遥的脸色有些苍白,在关关手下工作多半年,她还是第一次用“居高临下”的语气和他说话。他还不能适应——

看着他近乎“震惊”的神情,关关和缓了脸色,“我明白,如果只是看着我‘处理’他,你会过意不去,所以你宁愿自己做坏人。可是你别忘了,我们现在已经在一条船上了,而这条船是我在掌舵。无论如何,我希望你能支持我。这个小组里,如果有谁是我愿意把后背交给他,那个人就是你。我可以相信你吗?”

将背后交付的那个人吗?也许她从来不知道,其实他想要的更多。但是这一刻,有这句承诺已经足够了。路遥凝视着她流光溢彩的双眸,没有说话,只是挺直了身体,五指并拢向她敬礼,以全力以赴的庄严…

第六章

“昨天的现场还原已经很清楚了,身上藏着一个首饰盒,将另一个首饰盒替换,并且藏进花瓶里的可能性为零。身为保管和安置这个首饰盒的死者孙瑛无疑是唯一的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完成这个动作的人。为了保证不被发现,他们还安排了假陈玉闹场,以及调转首饰盒的方向两个动作,来误导我们,转移视线。她也并没有服用MAO药物的先例,我觉得可以排除自杀的可能。”

独立调查小组专用会议室里,十多个人团团而坐。关关翻着新鲜出炉的检验报告,听路遥用稳定而清朗地声音,总结孙瑛死亡事件的总总疑点。

“路遥说得很有道理,那张黑桃2也很有象征意义。如果大家没有异议,这件案子按照谋杀案来处理。”关关拍板道:“关于那只断手,有什么进展。孟飞,你先来。”

孟飞应了一声,可以媲美意大利歌剧家的男中音慷慨激昂,“经过检验可以确认,那只手的指纹和陈玉家里提取的指纹是一致的。可以确认受害者就是陈玉。鉴证组在陈玉的家里发现了一封‘血书’,那上面的字迹由四个人的鲜血混合而成,包括三名女性和一名男性。因为时间关系,现在只能确认血型,二个与孙瑛相符。完整的DNA报告出来,我们会在第一时间进行比对。”

“凤法医,你那边有什么结论?”

“关于那只手,我已经分析了防腐剂和手上血液的成分,除了防腐剂之外,她的血液里还有高纯度的SuperK。”凤君说道:“我已经将化验样本交给了孟副组长。”

“SuperK?”关关皱起眉,“ketamine吗?毒品组那边怎么说?”

“前阵子S市警方截获了同种成分的SuperK,毒贩供认,说是供给了周边地区的Gay吧,也包括本市。”丁匀五官深邃体格强壮气质阳刚,找遍H警局,不会有另外一个人比他还适合穿制服。在小组之中,负责的工作是关关和路遥都避之唯恐不及的“与媒体和与兄弟警局协调工作”,“女王,我不得不说,这位沈大明星,还真是所向披靡。”

“景澜,你那边如何?”凤君继续问道。

“这封信是直接投递到陈玉家的邮箱里的,除了陈玉本人,没有任何其他人的指纹。落款时间是十二天之前,陈玉家小区的垃圾物业公司,他们的监控录像,他——”景澜扶了扶只用来掩盖太“杀”的眼神,其实完全没有任何度数的眼镜,停顿了一下,将“口头禅”吞回肚子,继续说道:“只保存一个星期。”

“OFS,这又是什么意思?”大可皱起眉头。大可从部队转业,曾是驻军某部的头号狙击手,通常都是“动手多过动脑”。

“OFS,OnlyForShan?”关关用马克笔将这个短语写上白板。Shan是沈约的英文名字,算是与他的姓谐音。

小可打了个响指,露出他经典的右半边酒窝,兴奋地说:“不愧是女王,我怎么没想到,应该就是这个!”

“网络方面的线索,确实值得特别重视。”路遥也说道,“孙瑛的电脑硬盘损毁,肯定是有原因,这应该是一个很好的突破点。”

“这个OFS不存在于任何的网上记录之中,根据吴敏反馈回来的信息,经纪公司也不知道这个fans团的存在。”方寒说道,“如果他们为了沈约而送上陈玉的手,面对这种群情激昂的局面,怎么会忍得住不透露一点风声?”

“这一点的确不合常理。”关关的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子,“不过对于这次的犯罪嫌疑人,我们不能用常理来衡量。我们可以将这个OFS看成一个秘密社团,他们共同分享了一种他们认为非常神圣的情感——和沈约存在的某种精神上的联系。他们认为自己和其他的fans不同,只认同彼此的存在。从一般的晕轮效应引发的崇拜心理,到现实的犯罪行为,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到底是什么样的契机,让几个具有反社会人格的fans聚集在一起?还有那个SEEME,到底是什么含义?既然要SEEME,为什么在之后不在网络上,或者通过其他的办法,真正地让沈约看到他?”

路遥一声轻咳,将关关从自得其乐的心理学世界唤醒,关关抬起头,整肃了自己的表情,接着说道:“神童,你那边有什么发现?”

被点名的神童是独立小组的刑警组的“异类”。他是刑警组的电脑技术员,骇客手段足以用“神乎其技”来形容。近乎“纤弱”的花美男外表,热血的宅男灵魂。关关和独立小组成员第一次见面,因为他而演变成了啼笑皆非的闹剧。神童握着她的手,疾呼“女王陛下,请驯养我吧”那一幕,为关关赢得了‘女王’这个雅号,也成就了H市司法系统津津乐道的No.1笑话。

“以ofs为关键字,对沈约论坛注册的ID和对应的信箱进行排查。发现了一个可疑ID。注册日期是在三个月前,根据登陆的IP地址比对,我在一个歌迷会中发现了同一IP,购买了那套限量版的扑克牌。对应这个IP和他对应的ID号码,有几次出现在您交待重点查找的名单里。这封是他在案件发生之后,发到沈约邮箱里‘自首邀功’的email,混在100多封‘自首信’之中。他的IP登记地址是在S大附近的‘堕落街’,登记的名字是刘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