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忙纠正师傅的说话:“师傅此言差矣,这钱既不是我敲竹杠敲来的,也不是王爷好心给的,是我自己挣来的。前儿我综合各地战报,说几天内李自成一定会被杀死在湖北通山的九宫山,王爷硬是不信,说当地势力没强到那种地步,而且李闯是个从底层冒上来的打不死的蟑螂,哪有那么容易就死的。我们赌了五十万,结果王爷输,捷报飞来,王爷只好兑现那五十万,我这哪有敲竹杠的成份啦?还有前阵子,王爷欠我一个人情,拿十万两银票封我的嘴,我只有委屈地笑纳,我有自己伸过手吗?所以说,这些钱是我的,要想从我这儿抠钱出来,非得三头六面,立下借据不可。而且,王爷,我们得约定利息。”

多尔衮自然不会与她斤斤计较,闻言笑道:“打下扬州,我给你十万两银票。”

安连连摇头道:“那可不行,打下李闯都有五十万,打下扬州就等于拿下攻打长江以南的堡垒,这么重要的地方怎么可以只值十万两?王爷你现在虽然没钱,也不要学得小家子气了,我又不会叫你打下扬州即日付清的,我回允许你分期付款,若干日子内还清,说起来你的负担其实不重的。”

多尔衮笑道:“扬州有你的朋友们,我们打下扬州,你的朋友们一定结局不会好,所以我知道你不会开心,因这与打下李闯不同。这十万嘛,是我送你用作安慰你的,说实话,我已经够大方。”

安一听有理,也就不响了,刷刷刷立下字据,三人都签了名,安才贼忒兮兮地笑道:“王爷你其实心急了一点,你只要稍微查一查,就会发现我早上已经自作主张把我的一百多万两银票送到要紧衙门去了,我这几日天天翻折子,还能不知道国库的底子?所以本来你是可以不立这个借据,甚至可以赖掉的。我本来就有了被你赖钱的准备,一个人跑水榭里吐血散心去,等着你来安慰,或许还可以敲回几两,不想王爷性子恁急,硬是要塞给我张借条和利息,既然这样,我当然是却之不恭的,,呵呵,王爷,那我就收下啦。”

多尔衮被她气得不怒反笑,笑了半天才道:“以前你处世经验不足,我还可以与你打个平手,如今猫教会了老虎,老虎一点不记情,反而处处算计起老虎来,罢,罢,怪我自己不该倾心教会你。”

安一点不领情的道:“是我自学成才,只不过王爷创造良好环境助我一把而已,我的师傅可不是你,师傅,我对你忠心耿耿吧?”

大喇嘛笑道:“我早已经被你欺负到头上了,自拜师第一天起你就敢爬到我背上打滚,王爷才被你欺负,所以还会喊几声冤,我早已习惯,忍声吞气过了算了。”

安居然还知道不好意思地搔搔头皮。

大喇嘛笑嘻嘻地又道:“安,还有一件事我要与你商量。今天我刚收到急报,松阳先生说近期江湖人士偷袭非常频繁,他们虽然尽力而为了,但总觉得漏洞还很大,请这儿无论如何送救兵过去。我今天到各个王公贵族府里去转了一圈,实在没发现得力的人手,随便派几个过去估计也无用。所以我在想了,要么我去走一趟,要么你去那里。否则照那势头下去,对豫亲王非常不利。我们的主帅是说什么都不可以动摇的,当然这儿的王爷也不能不管,你说谁去比较合适?来,看看这信。”

安接过信一看,正是松阳先生的笔迹,上面写的话大喇嘛已经全说了,看来师傅虽然笑嘻嘻的似乎没什么紧要,但一早上跑遍京城各府物色人,可见心中其实是很急的。师傅虽然说与她商量谁去扬州,其实答案只有一个,就是她安过去。因为师傅在情报收集和王府护卫组织上的作用她是没法替代的。难道她真要直接去面对扬州的那些朋友吗?

多尔衮看了安一眼,就知道她的为难,对大喇嘛道:“皇宫的侍卫你也可以动用,安过去那里可能不方便。”

大喇嘛道:“皇宫的十大高手都是我挑出来的,到今日已经只剩下两个轮班,三个给派去四川支援肃亲王豪格去了,五个一早已经去了英亲王那里,这最后两个是说什么也不能再动了,而且这两人的功夫未必及得上松阳鹤龄两人,去了作用也是不大。”

安听了多尔衮的话,又看着师傅说话,等他说完才皱眉道:“我去吧。说实话,我和豫亲王很要好,自然也不能看着他被人偷袭。我这就去收拾一下衣物。”

多尔衮无话可说,一头是他最爱的弟弟,一头是他最喜欢的孩子,哪一个他都不想让他们受苦,但现实逼得他只好承认,他也有照顾不到的地方。

安收拾完东西来向多尔衮告辞的时候,见里面来了几个洋人,还随带着个瘦伶伶的通译,地上滚着两个黑黑圆圆的铁砣子,安想走上去看,立即被那个通译拦住道:“小姐,这是炮弹,不要随便接近,炸开来就不妙了。”

安心想,总算接触点现代文明的东西,怎么可以放过?便问那通译道:“这三个洋人是哪里人?他们与你说什么语言?”

通译得意地一挺胸道:“他们是荷兰来的洋人,一般与我说大不列颠话。他们离了我就走不了,全靠着我替他们赚钱呢。”

安笑了笑,不再理他,直接用英语对那三个洋人道:“你们炮弹里放的是什么火药?可以把成分告诉我吗?我们最近一直轰不开扬州城墙,一定是你们炮弹的炸药配方不对。”边说边与多尔衮眨眨眼睛。多尔衮一想她是未来世界过来的,一定对这些懂得很,干脆放手让她去谈也好。这几个红毛子把价格扳得死死的,吃定了他要用炮弹又没处买,他也正生气着。

洋人对一个小姑娘会流利地说他们的话感到吃惊,又见她问出来的问题头头是道,更是失色,立刻非常重视起来,道:“怎么可能?我们的配方都是最优秀的,不信你去各地问问,我们的炮弹用起来效果最好。”

安蹲下来看那炮弹,这回那通译知道她内行,不再阻止她。安看了几眼才道:“仅从外观来看,你们的设计也够粗糙的。应该在炮弹表面做出尖角交叉的深沟,这样打出去的时候才会除有效利用爆炸产生的冲击波外,还可以用锐利的铁片伤人,达到最大杀伤力。做这些沟对你们的工艺来说应该不是个难题。”

一个洋人立刻吸了口冷气,不由自主从位置上站了起来,恭敬地道:“小姐说得句句在理,回去我们就去改进工艺,下一批炮弹出来一定会更完美。”

另一个道:“我们因为怕炮弹潮湿,随身还带着炸药准备随时填充,我们的配方没带在身边,但我们背得出那些名称,小姐你听听是不是那些,如果可以改进,也一并告诉我们,下回我们就做改进过的炮弹提供贵军。”

安微微一笑道:“我刚才给你们的提议已经够你们改进的了,相信有那么小的一个改进,你们的炮弹一定卖得更好。里面炸药的改进我要看看你们有些什么再说,但是我是不会告诉你们的,除非你们大幅度降价。”

那三人用荷兰语讨论半天,本以为可以保密得很,但还是被安粗粗听了去,所以抱着手胸有成竹地看着他们。他们讨论结束,一个人掏笔借了张纸把炸药的配料写了出来,恭恭敬敬地交给安。安也不客气,接过看了,忍不住笑出声来,道:“这么原始的东西打打人还可以,要炸城墙确实不易,罢了,你们把没填进去的药拿来,我亲自配好了交给你们,你们一定得给我填上十发炮弹,多出来的给你们回家细细研究去吧。不过说定了,你们的价格得给我打上一半折扣,否则我买来炮弹拆开了自己填药进去,你们什么都捞不着。”

三人又讨论了半天,才道:“打对折太厉害了,就打个七折吧。”

安听了他们的讨论,知道七折还有水份,当然不会放过他们,便道:“我们的银票已经备好,就看你们的选择了,你们是准备做一票不求上进,还是想以后大有前途,我随便,你们自己看着办。说实话,你们如果得到我配方的炸药,即使赊本也应该做的,这于你们未来大有好处。”

有一个洋人问道:“你既然都知道,为什么不自己做?”

安笑道:“我们的工艺还达不到要求,做出来的东西会炸死我们的炮手。所以还是买你们的。这点你们倒是可以放心。只要你们以后供的货性能真的可以优于其他,我们后面要买的还多着呢,有你们可以赚的。而且你们还可以卖到其他国家去。”

又是商量扯皮半天,对折价敲定,安向多尔衮简要做个汇报,便匆匆随三个荷兰人去配炸药。当然,她多要了很多种配料,闷在密室里一人拿铲子调匀了,才放人进来。她估计这配方他们红毛鬼能认出一成已经算是高明了。虽然她知道很多未来的知识,但安觉得还是少拿未来的科技来搅乱历史为好。

第四十七章

星夜兼程赶到多铎军中大营的时候,才是下午时分。安先在扬州城头转一圈,大略看看他们的防守。然后才远远地降下来,怕惊到守门的士兵,步行着来到多铎营前。

守门的是个汉军,老远见了安就大吼一声:“喂,那个小孩,不许过来。”安不理他,继续走近。守门的立刻把手中的枪一摆,迎在安过去的路上。安只得掏出多尔衮的腰牌扔给他,边道:“我找豫亲王,立刻带我去见他。”

门口的守卫看看腰牌,再看看人,怎么都无法把一个小女孩子与最高级别的腰牌联系在一起,而且这小女孩又大言炎炎地居然要见主帅,口气中似乎与豫亲王非常熟识的样子。当下也不敢做决定,拿着腰牌去请示上头。那个上头的偏将正为今天不能上阵而生气,拿着金牌听小兵如此这般一说,不耐烦地挥挥手道:“一个小姑娘能做出什么大动作来,放她进来就是,直接带她到豫亲王爷的中军去,交给师爷,这种小事也来烦我。”

守卫接了金牌回门口,见安一屁股坐在地上的木条子上,两手撑着头似乎很累的样子,想想这么小姑娘一人兵荒马乱的出来也够可怜,倒是动了侧隐之心,走近去好声好气道:“小姑娘,我们上锋让我带你去豫亲王爷中军,你跟我走吧,到那里你再睡觉。”

安听他说话,觉得这人不错,当下摸出一把碎银子赏了,换平时她赏出去的都是成锭的元宝,但现下银票被充了公,手段难免小气一点。不过守卫得了那么多钱还是喜出望外,在其他兄弟们羡慕的眼光中领着安一路进去。这一把银子让守卫认定安一定不是普通人,他见过的寻常财主家的小姐最多也就赏人几个铜板的,哪有一抓一把银子赏人那么大方的。

领到豫亲王军营门口,守卫就不敢再走过去,指指那门让安自己过去。安心想,这军中的规矩看来是够严的,再一想,其实摄政王府的规矩又何尝不严了,连儿子见到老子腿都会打哆嗦的。安走到中军门边,老老实实先递上腰牌道:“叫个豫王爷身边的小厮来见我。”

中军守门的已是旗人,在多铎手下见多识广,一看腰牌就知道是摄政王爷亲自派来的,虽然对面前小女孩拿大腰牌很感疑惑,但却是一丝不敢怠慢,急急进里面去通报。叫出来的小厮一看外面的人就认识,忙堆着笑脸非常客气地迎进去,留下门口几人费尽思量都不得其解。

安见了小厮就问:“你们王爷在吗?”

小厮殷勤地道:“王爷还在阵前呢,这几天每天都要攻城攻到天擦黑。姑娘要不先洗把脸休息休息,等王爷回来我再叫醒你。”

安一听正中下怀,忍不住又摸出银子打赏。

多铎从阵上下来的时候,满心焦躁愤怒。这扬州城真是邪门,炮弹打过去,损毁的城墙等第二天白天一瞧,早又被补好。同一块城墙,要换在别处,三炮轰下来,肯定一个缺口,但扬州城的不行。据说史可法此前拿新糯米饭拌石灰重新夯过,结实非凡。最可恼的是他们的大炮架得高,打得远,城下哪儿一发炮,他们便瞅准了也还上一炮,居高临下,往往一炮打中,不知因此死了多少八旗子弟。而且城头久攻不下,死伤又重,士气逐渐低落,最麻烦的是军中粮草已快见底,再不打开扬州城搜罗一番,吃饭都成问题,多铎下马后,背着手谁也不理地进屋,晾着外面的将军们都巴巴儿地等着没饭吃。小厮知道这时候怎么都别去惹着他,小心翼翼地帮他脱铠甲的当儿,拿眼睛一边溜着他的脸色,一边非常扼要地道:“回王爷,摄政王爷派了他得力的安姑娘过来,现在正休息着。”多铎一听,眼睛一亮道:“怎么不早说?人在哪里?请她过来。”

小厮心里大大松了口气,忙道:“安姑娘看上去一定是没日没夜赶过来的,人很累,奴才请她先睡一会儿,要不这就去叫醒她。”

多铎想了想,道:“你叫他们今晚安排些扬州特色菜款待安姑娘,我过去看看她。”说完自己过去,走到园子看那些将军们还站在门外,挥挥手让他们散了。那些将军们怎么也没想到今天可以这么早就回营吃饭,大喜。

多铎一直当安是个非常聪明的小孩子,所以也没什么避讳,拨开门栓就走进去。不想才踏进一步,里面安就大叫一声:“姑娘家的睡房,闲杂人等敲门进入。”说完,弹墨绫帐里钻出一个小人头,双眼滴溜溜地见是多铎,笑了一笑,又忙钻回去。多铎笑等了她一会儿,安才出来,看着多铎道:“王爷,几个月不见,你怎么又黑又瘦的,好丑。”

多铎本来烦躁的心被她孩子气的话一说,顿时舒缓下来,笑着道:“你没看见我一双眼睛比以前更加炯炯有神吗?”

安撇撇嘴拨开多铎凑过来的脸,不屑地道:“眼白满是血丝,象条饿狼一样,一点不亮。还是我们王爷最英武有神。”

多铎一把抱起她,举到肩头一坐,笑道:“你还说你不来帮我,这不来了吗?走,我请你吃正宗淮扬小吃,见到你来,我忽然有了胃口。”说完,就那样扛着安去前面吃饭,脸上的神色轻松了不少。本来担心得要死的仆佣们都暗自念了声佛。

安没想到他一堂堂王爷会这么对她,坐在多铎肩上错谔了半天,觉得浑身不自在,但要跳下来,又觉得太拂他的好意,只得尴尬地坐到饭堂门口被放下,这才松了口气。这边小厮已依多铎的吩咐把多尔博、洪承畴和孔有德请来,早等在那里等着开席。安与他们都认识,很熟络地打了招呼,却与多尔博扮个鬼脸道:“多尔博,你瘦了不少哦,不过象个男孩子了。”

多尔博知道斗嘴不如她,斗力不如她,就连他最自恃的势力也不如她,只好闷声大发财,尴尬地笑笑算数。

多铎坐下就问:“安,带了什么好消息来?”

安见洪承畴一本正经地在场,不好与多铎再开玩笑,也只得一本正经地道:“李闯在湖北九宫山被杀的消息你们应该知道了吧?英亲王在那里稍事休整,准备继续南下。”

多铎道:“这些我有的清楚,有的可以想出来,我要知道的是我们的给养什么时候可以到?晚几天的话,所有人都得饿肚子。弹药库也快见底,但天天上百发的炮弹还是要打出去,你们什么时候运到?”

安,忙笑道:“王爷这哪里是设宴款待我,简直是鸿门宴了。不过王爷放心,早前我已经掏出我所有以前赌博得来的银子买了粮食,漕船已经在大运河上面飘过来了,数量够足的,你们打下南京都有余。”

多尔博毕竟是孩子,忍不住问道:“我听说你麻将打得很好,逢赌必赢,是不是赌麻将赌来的?”

连孔有德都松了口气,有心思说笑:“麻将哪里赌得来那么多,要买够打到南京的粮食,不到一百万两下不来。”

安笑道:“要不是时下地皮不值钱,否则把我济南的家产卖了,也是一大票银子。不过言归正传,还有个弹药的问题。我来之前我们王爷正买了红毛子的炮弹,我依着自己的配方改造了十发,王爷一定已经差人快马加急运来,这些炮弹我估计一发就可以轰开一段城墙。所以还想请王爷这几天调整部署,配合炮弹抵达的日子一举攻城。”

多铎听到这儿,双眉一轩,喜道:“当真?你的意思就是说,那种炮弹运到当天就可以破城?”

洪承畴却道:“不过我们得做万无一失的准备。那些红毛的洋炮经常会打出哑炮。”

安知道他是给她面子,才说红毛头上,他心里一定想的是:“哪有这么好事,我可从没见过一炮轰开城墙的,何况是扬州城。”所以微笑道:“说出来可能不大容易让人相信,但用了就知道。”

多铎笑道:“我们每天都在做着轰开城墙大举攻入的准备,所以没必要特意再准备些什么,不过可以在试用这种炮弹前休整一天,第二天攻城也可精力充沛一点。安,你一来一下解决我的几大问题,我心中一块大石放下,轻松不少。来,吃吃他们的特菜凉拌干丝。”

安见洪承畴依然一脸深沉,心里有点烦他,就也不去理他,自顾着吃菜。不想洪承畴喝了几口酒,忽然道:“即使没用,我们集两日之炮密集炸城,一定也有效果。嗯,就请王爷传下令去,照安姑娘提议的办。”安这时才知道洪承畴心思不在吃菜,所以一脸于思。

多铎笑道:“说实话,我对新的炮弹也一无所知,但我相信摄政王的眼光,但洪大人的话也是很有道理,我们多做一点准备总归没错,来,洪大人不要一味想事,菜凉了可不好吃。打了一天仗,补充体力最是要紧。”

安心想,这两人搭档倒好,一个骁勇善战,一个老谋深算,而且都是万里挑一的好手,一个史可法可怎么挡得住。不如早早帮他们攻下扬州,城里城外大家都少吃点苦头。正想间,多铎问了句:“安姑娘在想什么?”

安忙抬头笑道:“我在想王爷与洪大人孔大人的配合真是异常契合,连性格都那么互补。”

洪承畴听了深深看了安一眼,不语。心想,这孩子以前只听说她聪明过人,当时见了也没觉得怎么突出,现在看来是有点花头。让摄政王重视的人确实不一样,多铎说的相信摄政王的话很值得参考。

安虽然吃着菜,但眼尾一直扫着洪承畴的反应。多尔衮对他评价甚高,视他为汉军第一人,看来深有道理。忽然耳边只听得有武功人士悄悄穿行的声音,不由脖子一竖,侧身聆听。果然过不多久就听见有闷哼声传来,一定是有人潜入后悄悄杀了站岗的哨兵。她立即起身道:“王爷和各位大人找个地方避一避,有人偷袭。”

多尔博不以为然地道:“这一阵天天有江湖人士来偷袭,放心,近不得这儿的。”

安又听了听道:“已经交上手了,对方来的人不少,功夫不下于已经迎上去的鹤龄先生,你们不避也可以,不过我比较费劲些。”说完手一挥灭去所有蜡烛,出门跳上屋顶观望,多铎的中军设在扬州城外一个员外家里,房子加起来有三进,不大,但小房间多,园外密密包围着所有军中的旗下士兵的兵营。从屋顶看去,那帮蒙面的江湖人已经一步步接近中军。看上去己方的抵挡颇有些吃力,安看见除了有武功的上前迎战外,也有下面士兵挺枪上前,她知道旗人打仗悍得很,根本不知道死字怎么写,所以明知不敌,但为保护主帅,还是会拚命抱头而上。看着那些被江湖人士如切菜瓜似地倒下的八旗子弟,安心里非常不忍。但救他们,势必与扬州城中的那些人作对。不救,难道忍心看着多尔衮手下的人被杀被伤?安想,放任江湖人士杀没有武功的人似乎不大公平,这样吧,不杀他们,但让他们知难而退也好。于是抽出一块瓦片,在屋脊上磕成碎块,一颗颗飞向杀士兵者的手腕。顷刻,不少江湖人士手中武器应声落地。

立即有人循迹看过来,见有人站在月光下的屋顶上,立刻喊了声:“那边屋顶的点子硬,下面一定有大官,我们朝那里杀。”话音才落,那帮人就拚着命往这边冲击。安又磕出一堆碎瓦,好整以暇地等真他们。但不对,很快,安就听见有个细微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忙俯身缩在飞檐后面看去,见有一行六人分散蛇行而来,因为大家都注意着前面的动静,又因这些人轻功出众,竟没人发现他们。安想,原来前面大张旗鼓的攻击是声东击西的意思,真正来袭者是屋后那批。此时安知道示警也没用,人手都被前面那些人拖住,哪里分得开身。叫士兵上去,无疑是叫他们去送命,无奈,只得起身大声道:“屋后的好汉听着,不要尝试越墙一步,否则我绝不轻饶。”

那些人不虞有人发现,闻声都吃了一惊,不约而同抬头看来。安见他们可能是艺高胆大,脸上连块遮盖都没有。依稀看出,有一个就是宋德雨,而那个抬头多看了会子的人不是王洛阳是谁?故人在这种情况下相见,安心中很是尴尬,但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按看见他们停了下,做了几个手势,立即远远分开,继续前行。

安只得在上面继续大声道:“我不想杀你们,但你们也要知道,你们即使分得再散,我也是有能力杀了你们全部的,虽然你们与我喝过断交酒,但我一直在心里不想与你们断交。但是你们也不要逼我,不要以为我不杀你们就是放任你们来杀我这儿的人。错了,如果我即使只是击昏你们让你们做阶下囚,你们脸上无光,我心里也不好受。你们不要再前进了,适可而止吧,我都话说到这份上了,你们为什么还不止步,非要逼我出手吗?我不愿意的啊。”

但是只有王洛阳停了停,所有的人都继续前进,王洛阳见此也奋力赶上。安无法,只得用最大力气把一把碎瓦一粒粒掷于他们脚前,指望让他们识得厉害,回心转意,但没有。而前门的偷袭人已经步步逼向大门,情况非常糟糕,安心想再不能婆婆妈妈了,这次可能是他们扬州城里最周密布置的暗杀,来人心里不知道多志在必得,三言两语恐怕劝不回去,而且有旁人看着,他们没一点挫折就回去这脸面上怎么下得来。看来是只有出手了。

安运指弹出一粒碎瓦,直指最前一人的心窝。忽见有士兵掩向他们,忙在上面喊了声:“八旗的都不许上来,这儿有我对付。”那人见瓦粒飞来得不快,便向旁边一侧身,想避开它。但安看得真切,运动力场让瓦粒如附骨之蛆般盯着那人,那人无法,就去出手中长剑来格。不想剑尖触上瓦粒,顿觉有一股不知道怎么描述的酸麻立刻从剑身传向全身,全身顿时酥麻软倒,全身力气只够得上说了声:“邪门。”

安有如法炮制,速速解决其他三人,这才对以墙为盾的宋德雨和王洛阳道:“王先生,我一月努力就可以在棋盘上胜你,武功修为提高的速度也不下于下棋。你和宋盟主与我有交情,我放手让你们回去,不要逞强了,你们是越不过这堵围墙的。至于地上四人你们请不要背走,没我的治疗,他们回去也是一死。”说完背转身去不再搭理,让他们可以不要当着她的面退回,也算是替他们保全面子。

但安也不闲着,依然用小瓦片袭人手脚,顿时偷袭方冲击力大减,渐渐转攻击为防守,最后节节后退。只听身后有人一声长啸,然后安听见宋德雨和王洛阳飞身退回。前面的人听见啸声也且战且退,顷刻便擒的擒,走的走,场面恢复安定。

安其实真想追上去提示王洛阳赶紧离开扬州,但她知道说出来的话,对多铎的行军部署就会大为不利,只得叹了口气,有些事真不是好人与坏人,可以干与不可以干那么简单可以解释的。王洛阳他们有他们的理由,在他们自己人看来,他们是英雄,但他们的理由与多尔衮的相冲突。安觉得如果依谁对自己好一点就偏向谁行事这么来做的话,似乎也是很不妥,叫她怎么忍心杀那些民族志士。但不偏不倚似乎也不可能,如今天那样,她是不得不出手的。往后这样的选择一定更多,该怎么取舍?该怎么行动?安忽然想到多尔衮阻止她来扬州的事,依多尔衮的经验,他一定已经预知安会碰到这种尴尬,他的意思是让安逃避,但这又怎么可能。今晚之事即使大喇嘛在场,恐怕己方也讨不了多少好,也就只有她安在场才可以解决了。安忽然明白,自己已经是骑虎难下。

第四十八章

回到扬州的王洛阳一路沉默不语,直到见到花春花和他的儿子,才“呼”地一下瘫坐在门口,两眼发直。花春花见状大惊,把儿子交给下人,忙过来搀扶,连抱带推地在椅子上放好人,才小小心心地问道:“师哥,师哥,怎么回事?别怕,你不是回来了吗?回来就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以后还有机会。”口气一如哄他们俩的儿子。

王洛阳呆呆地似不认识地看着花春花,半天才道:“以后没机会了,你知道是谁在那里吗?是安。谁晓得她的本事竟然好成这样,随便弹出一粒小石头,我们一起去的高手只喊出一声‘邪门’就仆地倒下。你想想,这等功力哪里是人做得到的,连宋盟主都大惊失色。还好她总算念着与我们的交情,把我们两个放回来了,但偷袭的人十停去了五停多,我们回来的怎么还有颜面见人。”

花春花忙紧紧地把王洛阳搂在怀里,喃喃地道:“是安?她什么时候来的?她以前的本事没那么好啊。什么时候学得这一身本事的?奇怪了,我还以为她轻身功夫了得,这以前也已经知道的,没想到她其它功夫也不差。”

王洛阳把脸埋在妻子怀里,伸手环住花春花,这才感觉好了一点。闷声道:“她的功夫岂止是不差,简直是神鬼莫测。你还记得我以前对你说的吗?我教她一个月棋,她就可以后来居上打败我,而她现在交给我的珍珑,我却解了那么多天还没解开。她的武功也就可想而知。依她的脑袋,想学什么而不成?”

花春花一怔,随即道:“不过我知道她应该不会主动进扬州来杀我们的主帅,我觉得依她的品行,她不会主动对付我们。”

王洛阳闻言抬起头来道:“这是实话,还是你了解她。我们今天偷袭去的时候她爬在屋顶上一直不动手,劝了我们好久。如果她正如我以前想的那样,她应该早早动手,不,她应该早就进扬州杀史尚书来了。可见她虽然是对方的人,但这人的品行还是可以的。”

花春花叹口气道:“再怎么不坏,也是敌方,我知道你心里和我一样,一直把安想得还是一个孩子。其实你想想你当初输她棋子那一回,她用了两条兵法,一是围城打援,一是声东击西。两年前她已能如此熟练运用兵法,现今还不知道要如何纯熟。我最担心的是她这一手啊。我们扬州城已经够风雨缥缈了,清兵要再多些安的指挥,唉,不提也罢。”

忽然只听外面闹哄哄一片,王洛阳一惊,与花春花一对视。道:“难道他们清兵追着来偷袭了?不管怎么样,我一定要过去看看,师妹,你在家呆着,保护好儿子。”说完,一头扎进茫茫夜色中。

花春花不放心,连着在街上问了好几个人才知道,原来是总兵李栖凤,监军李歧凤两人,率所部四千人偷开城门,投靠清兵去了。花春花想,这可真是雪上加霜了,连日守城,官兵死伤无数,这又去了四千人,无疑守城的力量将大大削弱。花春花忍不住跑去救护所,想着人都已经那么少了,反正能救一个是一个。

王洛阳跑到史可法那里,见陆续又有人赶来保护,而里面也没其他动静,这才放心。过了好久才见史可法骑马回来,神色极其恼怒,门口下马正对上王洛阳,便道:“王先生请里面小坐,有事商量。”王洛阳正要跟进去,见宋德雨也飞身赶来,便招手请他一起进来。

三人进得密室,史可法把门狠狠拍紧了,怒道:“这两个畜牲,竟然阵前投敌,还想赚开城门放清兵进来,幸好发现得早,损失还可以控制,否则扬州千万百姓身家性命全毁在这两个畜牲手里。”

王洛阳看看宋德雨,见他也看着自己,想想人家一大盟主一定更不好意思把今天偷袭失败的事说出来,只得自己硬着头皮道:“有件事很让人羞愧,我们今天集全扬州武人之力想杀清人主帅一个措手不及,不想被他们阻住,无功而返,而且还损兵折将,好几个兄弟给失陷在清营里。我这都无脸来见大人。”

史可法长叹一声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不必挂怀。”

王洛阳是个直肠子,听了史可法的话后并不觉得安慰,反而辩道:“不可能再有胜有败,有那个安在,我们以后再有偷袭行为也都是必败无疑。就象今天,如果不是她念我们是故知放我们一马,我也不可能再站在这儿与史大人说话了。”

说话间,宋德雨频频拿眼看他,但王洛阳视而不见。他觉得败就败了,有什么不可以说出来的。于是罔顾史可法逾发凝重的脸色,继续道:“我两年前在围棋上已经输给过安,当时她用的是围城打援,和声东击西两项兵法,我输得服服贴贴。这两年来她一直跟在多尔衮后面,想必已经变纸上谈兵为真正的运筹帷幄,我想鞑子摄政王现在派她来前线,一定是有原因的。史大人得小心提防了。”

史可法又是一声长叹:“也顾不得了,我们守得扬州城一天就是一天,只要城不破,清兵用任何兵法都没用,困死的反而是他们,他们得解决那么多人的粮草,以他们初创的国力,看他们到底能坚持到什么时候。我今天请两位来,想与两位商量一下怎么弥补李家兄弟反叛造成的缺口。四千身强力壮的士兵啊,这当儿叫我上哪里找人替补去,只有请两为帮忙了。”

宋德雨这时候才开口说话:“史大人,我们飞鹰盟子弟在扬州的五百余人听凭大人驱使。虽然兄弟们都不懂兵法操演,但上得阵去都是一个顶仨的好汉。只要史大人用得上,招呼一声就是。有什么最危险的地方尽管叫我们兄弟们去,我们上下无有不听令的。”

王洛阳却道:“跟着我家春花来的那些个人我看有点投机,但也有几个血性男儿,我回去动员动员,看能凑出多少来,交给宋盟主一并指挥。”他这人没心没肺一根肠子到底,从没想过抓个权,指挥个千儿八百的人有多威风。

史可法伸手紧紧握住两位的,感动地到:“两位义士来扬州驰援,史某已经感激不尽,如今还争着上最危险的阵地,史某真是感动非常,好,那就请宋盟主明天升账时候来领军令。王先生请回家连夜组织一下,越快越好,如果有人不愿意上阵的,千万别勉强,否则再出现个李家兄弟那样的投敌事件,反而不美。史某这儿到扬州全城百姓谢过了。”说着便要冲两人拜下去。但两人是何等身手,早一左一右夹住了他,三人让了半天,这才欢喜又有点沉重地告别。

宋德雨回到临时住处前,看见自己和素馨的新房还亮着灯光,不用想也知道,素馨此时一定微笑着等着他回家。自从那天有点戏剧性地结婚后,两人的生活虽然颠簸流离,从一个地方搬到另一个地方,而他也没很多时间去陪着素馨,但任人都看得出,素馨的脸润了,眼睛亮了,嘴角时时含着笑意。就说今天去偷袭敌营,要不是在最后时刻想到素馨,要换了平时,他是会不顾一切翻越围墙,给鞑子拚个你死我活,就象那次在天子山上一样。但素馨让他生出一股生的眷恋。

他驻足在屋前很久才开步走进去,却在手快触到门时,一人斜穿过来,离他远远地就叫道:“宋盟主稍留步,洒家有话商量。”

宋德雨驻足看时,见一胖大和尚远远赶来,到他面前二十几步时止步不前,脸不红气不喘地站在那里等宋德雨开话,言语行止间俨然有大家之风。宋德雨纳闷,看样子这人不是少林出身,但武功之强与己不想伯仲,这样一个人在城里,怎么以前都没听说过。但见他远远站着不前的意思,似乎是想说明他并无恶意。但宋德雨还是心里略有提防地问道:“法师深夜来访,可有需要宋某出力的?”

那和尚微笑着道:“人说宋盟主慷慨好义,果然。洒家人称花二和尚,想必宋施主一定听到过的。”

宋德雨想了想,道:“哦,你是安姑娘的徒弟?”话虽轻描淡写,但已经深吸一口气,做好应付不善来者的准备。

花二和尚再也笑不下去,怒道:“什么徒弟,这都是这贼妮子陷害于我的谎言。结果是害得我有庙没法投,天天遮着脸面过街,迄今已与那些听信谣言追着我抢武功秘笈的傻蛋大大小小已打了不下百余场,我今天好不容易找到个机会出这口恶气,引那贼妮子入套除去一害,想到这正与贵盟的想法一致,所以上门与宋施主协商个对策,务求一举成功。”

宋德雨盯着花二和尚看了半天,想着他这说法倒也合理,不妨让他进来说说大概,或许真是切实可行的好办法。想到今晚的挫折,和王洛阳在史可法面前对安的描述,他觉得留着安总是心腹之患,有什么除去她的办法,无论如何都要去试试。想到这儿,他才打开门,请花二和尚进去密谈。

却说这边清军大营这几天也是愁云惨雾,每天的饭食已从一日三餐改为一日两餐。当兵吃皇粮的说法有点在士兵心目中产生动摇。派出去探信的回来快报,说是粮草漕船足足还得走上两天,多铎无法,也不得不暂延攻城。

不过供应给中军的吃食还是很保证的,起码安的房间里就有各色精巧点心,干鲜果品。安也知道多铎现在的窘况,但多次劝阻说不要,多铎还是叫人送来,安无法,又怕下人进来看见心里起反感,点心果品送来她就拿干净手绢包起来,藏在袖子里慢慢吃。她安慰自己说这样一来少吃了几口饭,也一样是节约口粮。

但是天天积累,一人又吃不下,多尔博赌气不大理她,她的点心销量也不是很好,又不舍得扔掉,搞得每天袖子坠得沉甸甸的,人家是两袖清风,她是两袖浊风。最后终于想粗办法,把两条手绢缝在一起做个布袋,再缝到每天要系的腰带上,还用绑头发的丝带穿袋而过,这样袋口就可以收紧了。完工后,安看着不小的布袋大为得意,觉得聪明人无往而不利,什么事情只要动动脑筋,最多也就给针扎出几滴血来,事情总还是可以做得完美的。此后她的吃食就都有了落户的地方。

厨房又送点心过来,是非常香甜的玫瑰松子糕,包得很小,一只只够吃两口的豆沙细粽,油而不腻的千层油糕,漂亮的翡翠烧麦,都是安最爱吃的,她现在才知道,原来好吃的不只有奶卷儿,奶皮子,江南的小吃似乎更有味道。只不过江南的菜吃起来稍微偏甜了点,不大舒服。正一件件小心地装着点心,外面有人敲门,无奈,只得一股脑儿倒进去算数,抽紧绑带,才出去开门问:“什么事?”

外面那人回说:“王爷吩咐,请安姑娘过去前面,说是有姑娘的四个徒弟押着一堆炮弹过来了。”

安一听大笑,想师傅真是派不出人手了,连四个活宝徒孙都给派上了用场。忙去前面看去。

进得屋里,见四胞胎居然规规矩矩地站着不说话,地上滚着十几个大布包,其他布包都一水儿大小,只有一只包特大,不知装的是什么东西。旁边还站着两个押运官,但那两人神情萎靡,容色憔悴,安一想就知道,这两人肯定一路吃足四兄弟的苦头。

安见了多铎,才问四胞胎:“怎么叫你们四个人来?”

小瘦子立刻答:“我们听说师娘在这儿有肉吃有架打,一定要跟来。”

双胞胎得意洋洋地道:“老和尚不让我们来,我们与他打了一架。”

安忙插嘴:“你们输了吧?”

又一个一跳三尺高:“我们怎么会输,但是我们看老和尚只有一个人,马马虎虎让着他算了。”

没饭吃一向是最老实的,抢过来道:“他们都被老和尚打倒在地,就我一个还站着。”

小瘦子急了:“那是谁吓得尿裤子,走也走不动,最后要我们抬回家的?”

双胞胎纠正道:“师娘,他是吓得拉屎,老和尚看着可怜才不打他。”

没饭吃老脸通红,忙躲到安身后不给她看见。安拿出为人师者的风度放过他,问道:“既然你们没赢,我师傅怎么还放你们来?”

双胞胎掩着嘴贼眉鼠眼地偷笑,小瘦子也不肯说,又一个忙道:“没饭吃知道,让他说。”

没饭吃顾不得躲了,跳出来叫道:“怎么又叫我说,吃饭怎么从来不让我的。老大说,谁叫他最早生出来,哭都比我哭早几声。”

安知道里面一定有故事,边盯着五大三粗的小瘦子道:“你是老大,你来说,不说

没肉吃。”

什么都没吃不上肉恐怖,小瘦子立刻道:“临出发时候押运的侍卫上吐下拉的,苦胆都吐出来了,老和尚皱着眉头看见我们哥四个开心坏了,说我们高大结实,不吃不喝不睡不拉都可以一路赶到扬州。”

没饭吃叫道:“可是你一路事最多,又吃又喝又拉的,就差个没睡。”

小瘦子怒道:“你就没吃没喝?”

没饭吃得意地道:“我就是比你强,我就是没拉。”

安猜想他们一定是做了什么手脚放倒原来的押运侍卫,大喇嘛没办法,只有矮子里面拔长子,叫他们押运。但知道这四人很没脑袋,所以不知怎么软硬兼施地激得他们一路没睡地赶过来。他们四个皮坚肉实,还可顶住,这就苦了那两个押运官了。一路吃足苦头难免。

又一个忽然道:“有三个红头发绿眼睛的白脸鬼也要跟来,最先还盯得挺紧,他们的马好,我们跑不过他们。”

双胞胎连忙道:“我们怎么跑不过他们了,我只要发枚梅花针刺他们马屁股一下,他们就得停下来拍着脑袋想不通为什么会这样子。”

没饭吃高兴不已地道:“我看见他们停下来就高兴,赶上去绕着他们跑几圈,给他们吃灰。”

小瘦子白了他一眼道:“好象只有你一个人给他们吃过灰。”

安笑着想,这三个荷兰人是一定要跟过来看炮弹爆炸效果的,但一定没想到路上会吃足四个混人的苦头。

双胞胎忽然一拍脑袋道:“哎呀,差点忘了这个笨蛋了,师娘,我们给你带了个人来,老和尚说叫我们带来的。”

小瘦子忙表功地道:“是啊,老和尚说他是你认识的人,但我们想老和尚一定是骗我们,师娘认识的人怎么可能这么笨的,连马都骑不快,总是叫我们等。”

双胞胎忙道:“是啊,所以我说他笨,跑了半天我们就不耐烦了,叫他和白脸鬼一起走他又不肯,我们四个聪明人一合计,拿了人家一个大布袋把他塞进去。”

小瘦子道:“可是笨人没药医,让他舒舒服服乘马他还不干,我们四兄弟合力才塞他进袋的。”

又一个笑着道:“这笨蛋也不怕摔下来,一个劲地乱动,我只好他动一下我踢他一脚,他这才听话。这不,大家一起到多好,那叫个快啊。”

没饭吃道:“报告师娘,我们路上没饿着他,但他怕吐不肯吃。”

安疑惑这是谁啊,一定不会是任意,如果是阿弟的话他们四兄弟又打不过他,那还有谁值得师傅出马吩咐四兄弟带上他呢?她对四兄弟道:“你们谁去打开袋子,我看看是谁。”

四兄弟一向知道听师娘话是有好果子吃的,忙七手八脚一起去解,解开布袋抓起来口子朝下一抖,里面抖出个人来,看他们手法纯熟,一定一路做过多次。那人也真够吃足苦头,他恐怕下辈子都会后悔认识了安。

安上前一看,那人又脏又臭,头发零乱,便问道:“我就是你要找的安,你是谁啊?”

那人有气无力地抬起头来,冲安非常疲倦地一笑,又颓然倒伏。安这才看清楚,原来是失散多日的朱淮,看着他那样子,顿时心头火起,顿足一喊:“四个混蛋,你们干的什么好事!”

四兄弟吃惊地看着师娘,不明白怎么会一下好事变成了坏事,考虑到以前娘一发火就是饿他们饭,他们知道现在绝不能呆在师娘面前等她话戳出口,忙拉拉各自衣服,四人心意相通,拔脚便溜,留下安哭笑不得。

第四十九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