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窗户一关,这才露出几分厌恶之色,“亏着还是大户人家出身,总是干这样没皮没脸的勾当,真不知是怎么教出来的。”

钱灵犀低声问,“谁呀?”

钱湘君附在她耳边低低道,“姓温的。从刚进门起就极不安分,等我做了这个正室,她就更不消停了。”

“那世子也不管管?”

钱灵犀才问出口,却见姐姐横了自己一眼,“若是连这些事都要他管,我这个夫人还做得下去么?”

钱灵犀一拍脑门,自己又习惯性思维了。男人只管左拥右抱,至于内宅平衡,就是夫人的事,除非闹得太不象样,否则要是事事都得他这一家之主出马,那钱湘君首先就要给人小瞧了。

可她还有一点不解,“那姐姐何不抓着这事,到世子姐夫跟前去说说?”

钱湘君却笑得有几分狡黠,“我自己去说,哪有她自己撞上去的好?”

钱灵犀低头一琢磨,明白了。她们方才说话的声音极小,料来那温心妍也听不太真切。郭淑兰的事情是郭家的禁忌,郭承志只交给了钱湘君去办,就是不想让人知道。要是温心妍为求表现跑到郭承志跟前去挑拨离间,郭承志第一个会讨厌的就是她。到时钱湘君再把眼下之事说起,郭承志会怎么想?只会更加讨厌她!

钱灵犀暗自伸出大拇指,嬉皮笑脸的道,“姐姐厉害,妹妹佩服。”

“少来。”钱湘君才想出去唤丫头,忽听门口丫头回禀,“郑姨娘来了。”

钱湘君忙道,“让她进来吧。”

门帘一挑,一个身材高挑的美妇人走了进来,见她三十许人,保养却好,尤其身材火辣,就是大冬天也看得出凸胸翘臀,就知她在衣裳裁剪上还是颇花了一番工夫的,把那线条包得极其明显,生怕别人瞧不见。

进来见着钱湘君,她却很是恭顺,“给夫人请安,给钱姑娘请安。听说钱姑娘来了,我特意做了些糕点给姑娘尝尝,还望不要嫌弃。这碟杏脯也是婢妾亲手腌制的,专程送给夫人开胃的。”

“有劳你了。”钱湘君毫不在意的就拈起一粒杏脯放入口中,笑着跟妹妹介绍,“郑姨娘手艺极好,连我们世子都时常夸奖,你也尝尝。”

“夫人过奖了,婢妾没什么本事,只好在这些小地方多花些心思了。哪里及得上温姐姐财大气粗,善体人意?方才看着她来,婢妾都没好意思过来,直等她走了才进来的。不过是些小小心意,还请钱姑娘不要嫌弃。您难得来陪夫人聚聚,婢妾就不打扰了,告辞。”郑姨娘把自己想说的说完了,才讨好的又看钱湘君一眼,躬身退下了。

等这位郑姨娘出去,钱灵犀顿时惊喜的看向钱湘君的肚子,“姐姐你…”

郑姨娘不会无缘无故送她杏脯,还说给她开胃。那是有喜了?

钱湘君报以赧然一笑,“还不到两个月,除了这边,我谁也没告诉。”

钱灵犀顿时绷紧了神经,“那你怎么还敢吃旁人送来的东西?怎么也得等到过了三个月,胎象稳固再说啊!”

钱湘君瞧她这一脸紧张的样儿,却是噗哧笑了,“别穷紧张了,哪有这么严重?本来我是不想这么早说的,只偷偷告诉了昱儿,省得他以为我有了亲骨肉,以后就不疼他了。结果那孩子一高兴,在王爷王妃跟前说漏了嘴。后来世子知道了还埋怨我,说我怎么也不告诉他一声,弄得爹娘还埋怨他不关心我。”

“看来姐夫也是很疼你的呢!”钱灵犀心里明白,堂姐虽然嫁得比这个时代的人晚了些,但足够成熟的身体却是更加适合孕育子女,所以才会这么快就有了孩子,忍不住喜滋滋的道,“要是姐姐这回一举得男就好了。”

钱湘君却看她一眼,颇有深意的道,“我倒宁愿是个闺女,贴心,也招人疼。”

钱灵犀明白过来了,钱湘君刚刚嫁进王府,要是又生个儿子就风头太盛了,所以生个女儿是最稳妥的选择,既可稳固家中地位,又不会对谁构成威胁,确实更好一些。

“那就希望如你所愿了。只是姐姐在吃食上可要小心,万一她们起了黑心怎么办?还有借刀杀人的,防不胜防!”

钱湘君笑了,“要是别人送来的吃食,我肯定是要加些小心的,不过这郑氏,当真不要紧。她是二公子的生母,想最后那个侧妃位都快想疯了,巴结我还来不及,哪里还敢陷害我?再说,王府里有规矩,给王爷王妃,世子昱儿还有我这五位的食物都是要查验的。在这碟杏脯进我这道门前,已经到府里大夫和服侍的丫鬟大娘面前验过几遍了,如果有什么禁忌,她根本送不进来。我要吃出什么事来,他们都得受罚,谁还敢啊?”

钱灵犀看她眼中那抹越来越凸显出来的自信,知道钱湘君在信王府已经渐渐站稳脚跟了。由衷道,“要知道姐姐眼下过得这么好,大伯大娘不定得多高兴呢!”

第363章 日久见人心

提起爹娘,钱湘君露出几分小儿女状,看着钱灵犀还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我也不是有心要算计谁,只要她们安安分分的,我好歹名份已经占在这位置上了,何苦找她们的不痛快?”

“姐姐有了身孕,更该好好保重,少为她们这些闲事操心动气。除了那温氏,还有谁不老实的?那个安氏还好相处么?”安氏也是侧夫人,所以钱灵犀格外关注。

钱湘君又笑了,“这么多女人就指着一个男人,你要她们个个安分守己,没有一点私心,那是不可能的。安氏是世子的亲表妹,自幼体弱,姑奶奶怕她嫁到别人家无人疼惜,所以才宁肯受点委屈做个侧室,也要嫁回家里来图个安稳。她虽心高气傲,又娇生惯养了些,但却不象温氏那般下作,府上对她又多疼惜,人还算乖巧。我只要花些心思多哄哄她就完了,不难应付。讨厌的只是那个温氏,成日指手划脚,动不动就拿我的出身说事。不过这回活该她撞上来,那就让她在屋里安心养病,歇上一两个月,我也能消停些了。你且等等。”

钱灵犀忍俊不禁,就见钱湘君叫个丫头进来嘱咐几句,那丫头去跟大夫传了个话,温心妍便开始“静养”了。

料理完家中琐事,钱湘君才跟妹妹说回自家的事,“你今晚留下吃个便饭,等世子回来,就把韩家堂姐要来拜访之事给定下来,省得回头又打发人来回传话。只你这头是怎么打算的?是要再去九原文仲伯父的任上,还是留在京城或是再去荣阳?还有彩凤那儿。她家那口子刚上京就上门来了一次,我听说彩凤妹妹没来,就推说身子不好,也没见他。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钱灵犀见堂姐把这些要事都点到了。知她必有主意,于是也不开口,先问她的意思。

钱湘君的想法跟钱文佑惊人的相似。“我不是不愿意留你们在京中,只是我觉得咱们家根基还是太薄了些,又不是国公府的正人,留在京城总是寄人篱下,未免让人看轻。再有京城浮华,我也不愿家里人在这里沾染了不好的习气。尤其扬名现在的功名心太重了些,留在京城实在有害无益。其实他中不中举我都无所谓。只要咱们家人行得正坐得端,清清白白,不求人不靠人就好了,何必非要出人头地?世子娶我时就知我是什么家世了,岂会为了这些嫌弃我?所以我想让你们把他带到九原去。一是散散心。二来也得让他学些当家主事的事情,不能弄成个书呆子,那就没得治了。”

她歇了口气又道,“至于彩凤那口子,我的意思也是让他到九原去。京城和荣阳咱们家的人都不少,真要在这里闹出什么事来,国公府首先就饶不了你。不如带到那边远之地,就算出了什么事,山高水远的。谅他也兴不起什么风浪。文仲伯父在那边升了官,我这儿也可以求世子写封荐书,给他安排个小官做做倒也不是难事。我若愿意,我就把荐书给你,等到了九原你再见机行事,可好?”

钱灵犀虽然还不知道老爹的意思。但她完全同意钱湘君的想法,“姐姐真是和我不谋而合呢,放心吧,这事就交给我了。我只再说一条,要是咱们在九原干得好,我还想把爷爷奶奶、大伯大娘都接来瞧瞧呢,到时姐姐新添了小宝宝,可不知他们得多高兴呢!”

姐妹俩相视一笑,心里都是同一个想法,只要她们努力,一定可以让全家人生活得越来越好。

钱杏雨离开京城去荣阳之前,特意给钱灵犀送了份礼物,“知道你要去九原,就算提前替你践行了。东西虽不算太贵重,却是姐姐的一番心意。自家姐妹,多的话就不说了,总之姐姐姐夫都记得你的好。”

钱灵犀一笑,知道这是答谢自己帮她安排的两次王府拜见,都很给力。不过回头一想,亲戚之间,也得能互帮互助才被人尊重,那原本并不是亲戚的,岂不就更要走动?

于是钱灵犀继续忙着。

陪石氏回娘家做了回客,跟原本并不和睦的舅妈涂氏也笑语寒喧了半天。又去合作伙伴陈晗家里转了转,用几个民间土方向他那个医痴大哥陈曦换了几个常用病的治疗方子。

然后也不怕冒着高攀之嫌,去给邓府京郊别苑的薛老太君,她的干奶奶请了个安。还不忘给当初和她一起进京,有半师之谊的丘夫人送了份礼,在得到帖子后,又上她家去拜访了一番。

再次见到钱灵犀,丘夫人看起来颇为感动,“眼下我们家这样,别人躲着还来不及,也就是你,还惦记着故人之情,肯来瞧瞧,这就是日久见人心了。”

原本,在钱灵犀离京之前,丘大人那个正四品的户部侍郎还当得好端端的,可她一离开京城,丘大人就被人给参了。

理由是他在之前朝廷甄选落第举子任命为官时任人唯亲,安排了他一个同族兄弟。其实这事要认真说起来,真不算什么。这裙带关系,哪朝哪代真的能斩得断啊?况且这回朝廷的任命也不好,全是些边疆苦寒之地,丘大人只是想为同族兄弟谋一个出身而已,谁知就给人参了?

丘夫人说起来就是咬牙切齿,“其实不过是恨我们老爷堵了他发财的路,想多要个官位拿去换银子而已!”

听她这意思,应该是吏部之内有人弹赅的了,钱灵犀不便打听,只劝丘夫人放宽心肠,“…眼下皇上也没真的就革了丘大人的官职,不过是停职查办,这其中就还有转寰的余地,夫人莫再气恼,也要劝丘大人多多保重,若是你们都气坏了身子,可不更让那起子人称心如意?”

“好孩子,谢谢你这么劝我。我会保重,也会把你的好意告诉你伯父。对了,有件事我得告诉你一声。”丘夫人压低了声音,把钱灵犀拉到一旁低低耳语,“你们家和那个叫房亮的年轻人挺熟的吧?”

钱灵犀心头猛地一跳,“他是我们一个村的,关系挺好。怎么,他出事了?”

丘夫人悄悄告诉她,“他授官之前,他叔叔带着来了我们家一次,也拜见了我。不经意间提起过你,我就留下印象了。这回朝廷发落了我们家老爷,也有人提出要彻查那一拨所有被安置的举子,尤其是点着名专门把这位小房大人给提出来说了,只是皇上仁厚,说没真凭实据的就不许大惊小怪。”

她冷哼一声,明显对提议这样扩大打击的深表不满,“要是连上我们家来过一次人都得被惦记,那朝中不知得连累多少官员!估摸着,恐怕那位小房大人是得罪什么人了,才惹得人家独独把他提了出来,你回头有机会跟他说一声,让他警醒着些。”

钱灵犀顿时警惕起来,房亮该不会是暗中收集监军高杰违规证据的事被人察觉了吧?要是那样的话,可是自己害了他了。

不过丘夫人又告诉她,“你也别太过紧张,房家在朝中也有人,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族中子弟陷落的。眼下你干爹又去了九原,定会相互照应。我告诉你,是让你心里有个数。这朝中的事情时常牵一发而动全身,就算真的有罪,象我们老爷,从撤职到问罪也是要一定时日的。所以等你去到九原时告诉他,也不算太迟。”

钱灵犀当即问,“那丘大人这儿有没有我能尽上心的?”

丘夫人笑了,目光中有几分浅浅的自负,“你个小姑娘家,就别掺合进去了。眼下有些人把咱们看扁了,这样也好,就让咱们看看人心。老爷替皇上办这么多年的差事,就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放心吧。”

她意味深长的拍拍钱灵犀的手,笑道,“你呀,往后也别大人夫人的叫了,就管我叫声伯母,叫他一声伯父吧。就是去了九原,也记得要时常来信,可不许生分了。”

钱灵犀答应后,再次拜谢了丘夫人才告辞。离开的时候不由得庆幸自己这回没忘了去她家,否则等到真的出事,连哭都来不及了。

想想这为人处事,锦上添花固然好,但雪中送炭却显得更加珍贵。她去丘家之前本来也没想着要什么回报,虽然听说她家出了事,但想着自己这么个小丫头,走动走动也没什么关系,却不料引起丘夫人那么大的感慨。

想想从前去丘家,那时正好丘大人仕途得意,估计丘夫人也没怎么把她往心里放,但今日自己再去,估计在她心里就不一样了,所以才肯好心提点。要是自己不去,人家不说会把此事告之,说不定日后再相见时,想着你在人家落难时连探望也不探望一下,只怕连往日的情份都会丢开了。

归家路上,钱灵犀一路在心里提醒着自己往后在人情往来上一定要格外仔细,快到家门口时,遇到一辆甚是古怪的马车。

第364章 女子难养

钱灵犀之所以会觉得家门口的那辆马车古怪,不是因为这辆本身有什么古怪,而是因为这马车明显是大街上临时雇来的,甚是寒酸。而钱国公府所住一带皆是达官贵人,就是下人出去买菜也用的是有各家印记的马车,何曾见过这样跑大街的马车进来了?

若说家里下人们的亲戚来走动,那应该是长途马车,而不会乘坐这种京城马车没规矩的招摇而至。所以钱灵犀纳闷之余,吩咐车辆缓行,先看那辆马车是何究竟。

那车很快在钱家主子日常出入的侧门前停下,车上下来一位女子,也不带个丫鬟,瞧那身上衣裳倒象个主子模样,只是身上首饰就大为逊色了。

见那背影似有些熟悉,钱灵犀正远远的猜着是谁,在车前伺候的软软却是认出来了,挑开车帘诧异的低声道,“姑娘您瞧,那不是程姑娘么?她怎么落魄成这个样子了?您看她的靴子上,糊得全是泥。”

钱灵犀瞪大眼睛,她回京后已经听说了,程氏母女因为拖欠房租,已经给洛笙年请出去了。

听钱敏君说,原来洛笙年没打算强逼她们搬家,还主动把租金调低了些,可程夫人却不知好歹的跟洛笙年讨价还价起来。

洛笙年心想,这救急不救穷,依程夫人这性子,只怕自己容了她一回,她还会得寸进尺。到时反弄得自己里外不是人不说,还一肚子气。于是便拉下脸,跟她道起艰难。客客气气,但是手段强硬的把程氏母女请出去了。

他这一发狠,却是吓得程夫人半个字也不敢多说。走时钱敏君也怕尴尬,不愿相见。只让丫头送了几匹绸缎过去,算是好合好散了。

从此程氏母女就在京城销声匿迹,谁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可钱灵犀没想到。眼下程雪岚居然出现在自家门口了,那是来找她的吗?见还是不见呢?

她正犹豫着,却见自家门口又出来一人。瞧他穿着儒服方巾,却身材矮小,尖嘴猴腮,长得其貌不扬就算了,偏偏还鼻孔朝天。看着就让人心生厌恶。

那人出了门,还似颇为不满,甩了甩衣袖抱怨,“好好的大姑娘成日不着家,非奸即盗!”

钱灵犀听着顿时就怒了。这不正象在骂自己?

却见那人一转眼瞧见程雪岚,顿时骨头都酥了半边,呆呆的看着美人,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程雪岚不清楚他是什么人,只是瞧着他那灼灼的目光甚是难堪,举袖半掩了面,上前问那家丁,“请问,你们二姑娘在家吗?”

那男子听着这话。就跟蜜蜂闻着蜜似的立即钉上去了,满脸讨好的笑,“你也找我家灵犀妹子吗?不如我陪你进去等吧。”

程雪岚警惕的往后退了半步,“你是何人?”

那男子志得意满的将自己一指,“我是她姐夫啊!快进来快进来,可千万别客气。”

钱灵犀一哽。跟生吞了只苍蝇似的,这男人竟是唐竟熠?看他还想动手去拉程雪岚,钱灵犀看不下去,吩咐马车上前,打了个招呼,“程姑娘,你来了!”

程雪岚正厌恶的不知拿唐竟熠如何是好,眼见钱灵犀回来,跟得了救星似的,可上前打招呼时却难免有些自惭形秽,局促的拉了拉衣袖,施了一礼,“灵犀妹妹,你好。”

唐竟熠正想跟美人亲近亲近,冷不防撞见自家小姨子,吓了一跳之后,却欢喜得手舞足蹈,“哎呀妹妹你可回来了!我都来找你好几回了,赶快下来,我好多话要跟你说呢!”

听听这口气,他以为他是谁呢!钱灵犀不悦的微皱了皱眉,并不从车上下来,只在车中说话,“不好意思,我回京之后诸事缠身,竟是一时未及拜访姐夫,还请恕罪。不过今日有客来访,不便接待,请姐夫暂且回去跟姐姐说一声,改日小妹定当上门赔罪。”

啊?唐竟熠没想到钱灵犀这么快就送客了,还想多说几句,就见小姨子已经去招呼那位美人了。

“程姑娘,前面有家茶楼新请了位师傅,做的点心很是不错,我答应了要带些回家的,可偏偏忘了。既是在此遇到,不如请姐姐一同上车,陪我过去买了再来可好?”

“好的,好的。”程雪岚不知是鼓起多大的勇气,才一个人来到钱府,正羞于一身寒酸模样,没法见人,难得在门口遇到钱灵犀,她又如此通情达理,找了借口化解自己的难题,自然无不应允。

当下请她上了车,钱灵犀打发下人去跟门房交待一声,调转车头,这就带着程雪岚扬长而去。

唐竟熠在门口噎得直翻白眼,有心想再进去等她们回来,可那门房当着他的面,叫个生面孔来守着,转头就进去传话了,摆明不想再放他进门。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唐竟熠除了忿忿的扔下这么一句,到底也无计可施,只得甩一甩衣袖,灰溜溜的回去了。

路上心情郁闷,想去花街柳巷消遣消遣,可想起自己前几日去时,一报姓名就被那老鸨请出来的丢脸情形,又实在是提不起兴趣。

想想这事还真是古怪,可唐竟熠哪里知道这其中蹊跷?算了,唐竟熠安排自己,还是仕途要紧。万一去那种地方给人遇着,告诉了小姨子,惹毛了她,只怕自己的仕途就麻烦了。据说自家的小姨子是个很厉害的人,可方才瞧她,分明是一张小圆脸,甜美清秀的模样,这样的小丫头哪里有半点厉害的样子?

想来不过是岳父家的人宠她,所以有点女孩的娇气而已吧?唐竟熠心里想着又安定下来,这样的小毛丫头到时未必自己还应付不来?一定要哄着她给自己谋个好前程不可!只要当了官,有了银子,还怕没有美人不自动送上门么?

想想方才程雪岚的标致模样,唐竟熠心头掠过一阵难言的骚动,幻想着日后的富贵荣华,大权在握,美女如云,不免心情大好,得意洋洋的哼着小曲儿,踱着方步回家去也。

这边钱灵犀带程雪岚进茶楼,要了个包间落座,让伙计上了茶点之后,把软软都打发出去守着,这才跟程雪岚寒喧起来,“我一回京就听堂姐说起你们搬走之事,此事堂姐一直很是自责,觉得没尽到昔日姐妹情谊。后来想打听你们在哪儿,上门探视,却也没有半点消息,心中时常惦念。好在今日遇上了,你们近来可好?”

她这话音一落,程雪岚两颊就添上红晕,低头嗫嚅,“搬家之事,实是不怪你堂姐。唉,全是我娘,她太…”她身为女儿,不好说母亲过失,只略略提及,便截口不言,只苦笑道,“你看我这样儿,象是好的么?”

钱灵犀特意说那话,要的就是她的一个态度。如果程雪岚一上来就对钱敏君两口子多有埋怨,那钱灵犀无论如何也不会再搭理她了。但从程雪岚目前的态度来看,她还是明白事理的,那钱灵犀倒愿意再听她说下去了。

“方才在门口遇到,确实差点没认出姐姐来,你怎么只一人前来,连个丫鬟也不带?”

程雪岚抬脸,笑容里竟隐约可以看得到眼角的几丝干纹,显得沧桑不已,“家里统共只剩那两个丫头,忙得脚不沾地的。我若带出来,只怕也瞒不过娘了。”

钱灵犀一愣,难道她是偷跑出来的?

却听程雪岚道,“我也不瞒你了,眼下实在是走投无路,所以才来求你。还望妹妹念在昔日为数不多的情份上,帮帮我吧。”

她瞟一眼钱灵犀,低低的道,“我知道妹妹的心是极好的,否则也不会买了我家的刀剑,还极力帮着隐瞒。”

听她说出这话,钱灵犀反倒冷静下来,她是心地善良,却不是圣母,若是想拿她的善良当弱点,那却是小瞧她了。端了杯茶,抿了一口才悠悠道,“姐姐若有什么难处,请尽管说,如果能帮,我一定帮。”

见她这态度,程雪岚也克制了几分,往椅子上缩缩,低着头道,“事到如今,我也顾不得丑了。有件事只怕妹妹还不知道吧,我娘…我娘她打算嫁人了。”

噗,钱灵犀一口茶水差点喷了出来,饶是她设想过无数可能,也没想到程夫人会做如此惊人之举。

程雪岚又羞又臊,头也不敢抬,“我娘也是给逼得没法子了,家里已经败落得连吃饭都成问题了。在我们眼下住的地方又有个媒婆,成日鼓动着母亲。给介绍了一个商人,年纪虽大,但家境不错,还答应日后送我一份嫁妆,于是母亲就有些意思了。”

听她吞吞吐吐把话说完,钱灵犀才问,“那你同意么?”

“我不同意!”程雪岚似是终于找着个发泄口,眼圈都红了,“母亲若是再嫁,这下半辈子就别想安宁了。做人外室哪是这么容易?咱们对人家又不知根知底,万一嫁了又有什么变故怎么办?可母亲说,若是她不嫁,那我的终身大事怎么办?家里连份象样的嫁妆也凑不出来了,我又这么大的年纪,将来可怎么办?”

第365章 送上门

说着伤心处,程雪岚拿着绢子,掩面抽泣起来。

钱灵犀实在不知道怎么劝好,索性就不劝了,静静的坐在一旁,直到程雪岚这阵激动劲过去,才细细问她,“我看你们家从前也有些家底,怎么弄得败落至此?连你的嫁妆都折现变卖了吗?”

程雪岚拭着眼泪告诉她,“原本也不至于此,只是母亲,母亲她因近来颇为不顺,酗上了酒。”

钱灵犀倒吸口凉气,只听程雪岚黯然道,“一喝多她就犯糊涂,一糊涂家里的钱就没个准数。其实就算再不济,只要我的嫁妆还在,母女二人省吃俭用总能有口饭吃。可她偏要成天想心思给我折腾这折腾那,打了金子又要换玉,做了衣裳,又嫌不好,得换裙子,如此这般,怎么劝也不听。这一来二去的,等我发现的时候,家里已经是一贫如洗了。”

钱灵犀真是无语,对那位不通世事的程夫人,还能有什么好说的?“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程雪岚又落下泪来,“母亲要嫁人,我拦不住。可我要是随她去了,我这一辈子也就完了。灵犀妹妹,我知道你肯定对我有气,这些日子,我闲下来每常想着,从前只有你劝我的话才句句是真心为我好的…”

钱灵犀把她的话打断,“过去的事就不必提了,你只说今后的打算吧。”

程雪岚忐忑不安的再看她一眼,“其实我也不是要麻烦你,只是想找个人商量商量。母亲要嫁了,我该去哪里?宫里我是回不去的,程妃家里,我虽认了义母。可眼下这情形,实在没脸再去找人家。所以我想,我想…”

钱灵犀猜到了。“你想让我替你去找程妃家里说说?让他们给你一个容身之所?”

程雪岚卑微的低下头,“我没什么要求,也不敢让他们拿我当小姐,只是想有个妥当的地方住着就行。就算,就算他们家里容不下我,送我去个清静地方修行也行。”

钱灵犀心底深深叹息,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想当年,在荣阳大街上初次见到的红衣少女,是何曾的明媚张扬,令人羡慕?而今却一步走错,步步错。弄得如此田地,着实让人唏嘘。

她想了想,问程雪岚,“程姑娘,既然你肯信我,把这些话都告诉我,那我也得有几句话问你。你是已经心灰意冷,愿意从此长伴青灯古佛,还是想着有机会再嫁作人妇?若是前者。我就替你去求程妃家里,想来他们也不会有二话。但若是后者,那你就算进了程府,只怕日后也未必能得善终,到时只怕还得怨我。”

钱灵犀说的全是实话,如果程雪岚是诚心诚意要出家。谁家养她一辈子都无所谓。可要不是,她去了程府,不也是沦为程府的一粒小小棋子?钱灵犀要帮她可以,但得把丑话说在前头。她不求程雪岚回报,但也不想平白给自己惹一身骚。所以得知道程雪岚到底是怎么打算的,才好决定帮不帮,要怎么帮。

静默了好一时,程雪岚忽地抬起头,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灵犀妹妹,在你看来,我是个很可笑的人吧?家世又低,还一门心思想着攀龙附凤,碰得头破血流还妄想诬赖人家,简直是不自量力对不对?”

钱灵犀没有说话,因为她知道程雪岚既然会这么说,肯定有她的想法。很快,就听到她略含悲愤,以一种控诉的语气道,“可是你们哪里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做?如果不是他,不是他那样的对我,我为什么会这么自甘轻贱!”

钱灵犀心头猛地一跳,她说是邓恒吗?难道邓恒当真对她做出过些什么事情?

可程雪岚却不再说下去了,“算了,就算我现在再说什么,也不会有人相信了,我又何必说出来自取其辱?”

她深吸了口气,把眼泪和不甘统统都咽了回去,“灵犀妹妹,眼下我这境遇,还能有机会嫁人吗?只怕全京城的良家子弟都不会娶我。可你若说我就此甘心一辈子吃斋念佛,连我也不知道自己做不做得到。”

她别过脸去,略带几分尴尬,却依然真实的说出自己心中的想法,“想嫁个好人家,有几个可爱的儿女,这才是女子该有的归宿,不是吗?象你的堂姐,她也年纪不小了,不一样嫁得那么好?我不奢望能跟她一样,但我也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得到属于自己的一个家。灵犀妹妹,我记得你以前都喊我姐姐的,那就念在以前的情份上,再帮我出出主意,好不好?”

钱灵犀望着她,说不出是同情还是可怜,也许,这其中还掺杂着对邓恒一抹恼怒,总之,她开口了。

“程姐姐,如果你是怀着这样的心情,那么就唯有一个法子了。”

程雪岚急切的问,“什么法子?”

钱灵犀看了她一眼,低声说了几句,然后道,“这法子也只是我的一已之见,能不能行我也不知道,姐姐不防好生思量一番,再做决定。”

快要出门的时候,钱灵犀忍不住停下脚步,多说了几句,“我不知道你身上曾经发生过什么,但我以为,一个人的不幸固然有外在的因素,自己的选择也很要紧。姐姐落到今日这个处境,肯定不是你愿意的,在这其中或许你有着许多的不得已,但这些不得已就当真无法避免吗?还请姐姐仔细斟酌,来日我也希望能看到姐姐幸福美满的那一日。”

程雪岚立在原地,久久无语。

唐竟熠在家做了一夜的黄粱美梦,第二天正想趁热打铁,再去找找钱灵犀,没想到小姨子主动送上门来了。

这一下可把他喜出望外,尤其瞧着钱灵犀身后奴仆还捧着大包小包的礼物。唐竟熠更加笑得嘴都合不拢,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细碎黄牙客套,“妹妹来就来了,还带这么多礼物做甚么?真是太见外了!”他转头立即唤自己的通房丫头,“红袖,快把礼物接进去!”

瞧着那些花花绿绿的礼物,唐父也厚着老脸出来凑热闹了,吩咐自己的丫头,“添香,还不快去帮忙?”

父子俩倒是挺有默契,这些东西,还蝇收到自己房里最稳妥。

可钱灵犀微微一笑,一副甜美可人的模样站了出来,“这是唐家大伯吧,灵犀在这儿给您请安了。听说您身子不好,这天虽开了春,却仍冷着,快别出来吹风了,让丫头扶您回屋歇着去吧。姐夫你也不必客气,妹妹可不会跟你们见外,我带来的这些礼物都是家里用得着的寻常之物,姐夫你个读书人就不必操心管这等小事了。来人呀,把这些礼物送到姑奶奶房里,我就去跟她分说明白。”

她这一声令下,身后下人顿时捧着礼物往里走了。今天跟钱灵犀一同来的,还有在钱文佑跟前服侍的人,他们往来这里不止一回,已经熟门熟路的了。也不用唐竟熠指点,就领着路往里走。

钱灵犀回身福了一福,就这么把唐家两父子撇下,自进屋了。

弄得唐父和唐竟熠两个大眼瞪小眼,心里都有些空落落的。

唐父忽地将拐棍在地上重重一敲,性急的冲儿子嚷嚷,“你还愣着干什么?快跟去呀!那里是你媳妇和小姨子,怕什么?”

唐竟熠想想也是,顿时撩起袍子就急急来追,“妹妹慢走,红袖,快去上茶,要上好茶!”

钱灵犀心中憎恶,可面上却不得不强自忍耐着。总算明白为什么钱彩凤执意不肯住进钱家,宁肯租住在半城之隔的客栈后院里了。

还没进屋,就见有个相貌寻常,却很是伶俐的丫头出来高高打起了门帘,“大爷不用管茶水的事了,大奶奶已经泡好了。只请您出去买几个菜,中午留姑娘在家吃个饭。记得去泰丰楼买几样那里的卤水,姑娘爱吃。”

呃…唐竟熠脚步顿在那里了,那泰丰楼可远得很,生意又好,一来一去至少得半个时辰,他才不愿意去。不过也不好当着小姨子的面拒绝,眼珠转转,他很快就理直气壮的道,“小菊你让二爷去买,妹妹好容易才来,我这得陪客呢!”

小菊年纪虽小,但口齿却甚是利落,顿时就道,“二爷不是一早就出去做工了吗?可是您说的,这京城花销大,养不起这么多吃白饭的,多少得贴补些才是,连大奶奶也带着我接了几样针线活呢。”

钱灵犀转头一笑,“姐夫,既是如此,那就麻烦你了,记得带几只卤鸭头和鸭掌,我就爱吃那个。你不会,不愿意去吧?”

“怎么会呢?”唐竟熠哽了几哽,才上前一步,低声问钱灵犀,“妹妹,那把你的马车借我可好?”

钱灵犀故作难色,同样压低了声音,“这马车可不是我的,而是钱家的,如果姐夫要坐,那是没什么,可得准备好赏钱,外头这么多人,至少得二、三钱银子才不算寒酸。”

看来这便宜占不到了,唐竟熠心想,要这么贵的话,那他还不如自己雇辆车去。算了算了,钱灵犀头一次来,自己又有求于人,就表现一番吧。

“那妹妹你还有什么爱吃的,一并说了,姐夫都去买来!”

“那我就不客气了。”钱灵犀当真又说了几样,起码得让他跑上一两个时辰,这才施施然进了屋。

钱彩凤早早的在房中站着了,微笑的看着妹妹,“你可终于来了。”

第366章 自找的

朴素的蓝布门帘下,立着的是一个穿着浅珍珠粉色小袄的女郎,衣衫上绣着朵朵桃花,在墨绿的裙裾上妍丽绽放,在这早春里,分外清新俏丽。

女郎虽然笑着,但眼神中却有着一抹淡淡的忧伤,就好象冬天缠绵不去的冰雪,衬得那原本总是活色生香的眉眼,有着一股子让人生怜的怯意。

钱灵犀看一眼姐姐,半个字再也说不出来,只扑到她怀里,抱着她瞬间就泪如雨下。

钱彩凤不说话,只是把脸也搁在妹妹的肩膀,象是疲惫已久的旅人终于寻到可以休憩的港湾,哪怕只是一颗小树,也让她全然的放心依赖上去。

良久,钱灵犀才渐渐止住哭声,抚着钱彩凤的脸,满是怜惜,“姐姐瘦了。”

“你倒高了,眉眼也长开了许多,真真是大姑娘了。”钱彩凤携着她的手在炕上坐下,剥了颗花生递她面前,“我这里没什么好招待的,只这些东西虽是寻常,却是二弟走街串巷做工时,听人说好买来的,你尝尝吧,还算香酥。”

听她又说起那位唐竟烨,钱灵犀才问起一事,“这位二爷当真在外头做工?姐姐也当真在接活?”

“难道你还以为骗你不成?”钱彩凤瞅她一笑,将身后的针线筐拿了出来,“我做的鞋垫虽然不能跟你比,但好歹也可以卖上几文钱。不然,成天瞅着那姓唐的,我只怕连饭也吃不下去。”

钱灵犀心疼的看着她,“姐,真是委屈你了。”她犹豫了一下,才吞吞吐吐的道,“娘…本来爹娘都想跟我一块儿来的,只我没让。”

“不来是对的,否则我只怕多见几次还要多生几回气。”钱彩凤并不掩饰的把鞋垫收起,脸色也有些冷了。

钱灵犀知道,姐姐心里还是有些埋怨爹娘的。但她能说出来。就表明气得已经没那么深了。但要让她完全不计较。眼下还做不到,只好等到来日,再慢慢化解这个心结了。

幸而钱彩凤虽然婚姻受挫,但依旧是那个明快性子,很快就把这些搁下,问起妹子。“咱别扯这些没用的,你快跟我说说正经事吧。把我大老远的从家乡叫来,不会只是让我来开眼界的吧?”

钱灵犀附在她耳边低语几句,听得钱彩凤面色渐渐凝重。“你打算让我们和离?你有办法?”

“姐姐不必多问,这事你只交给我就是。只要你点个头,我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要拆了你们这门亲。”

得她这样赌咒发誓,钱彩凤不是喜形于色,却是更加谨慎了,“这事可不能乱来。咱们家眼下可跟从前不一样了。湘君姐都是世子夫人了,我这门婚事又是从前的会宁知府陈寅大人亲自保的媒。本地县令邹永大人送的亲,你要是乱来,可于他们脸上都不好看。”

钱灵犀心中暗自点头,磨难果然让人成长。要是依着钱彩凤从前的暴炭脾气,必然不会考虑到这么多,但如今她却沉稳多了。可姐姐越好,她就越不愿意看她的大好青春被白白辜负。

“姐姐放心,这事儿我是跟湘君姐姐商量过,她也同意的。你放心。湘君姐姐虽然嫁了信王府,她可不是忘了根本的人。她的心思跟我一样,只要咱们家人过得幸福安泰,问心无愧就好,哪里用管旁人怎么看?”

钱彩凤的眼神终于亮了,“那你们到底打算怎么做?”

钱灵犀却摇了摇头,不肯告诉她,“若我做不到,岂不是让姐姐白白欢喜?总之你把此事交给我。你就在一旁看戏就成。要是你先知道了。我还怕你演不好了。”

钱彩凤白她一眼,终于露出从前的几分模样。“瞧你这得瑟劲,可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了。”

见她又要伸手刮自己鼻子,钱灵犀顿时条件反射般往后一缩,“可别再刮了!鼻子早给你刮没了,早上好不容易才扑匀的粉,你一刮,我又得补半天的妆。”

“这都哭成个小花猫了,你不想补也不成了。”钱彩凤噗哧笑了,钱灵犀却鼻子酸酸的,有想哭的冲动。这样的笑容才是二姐应该有的笑容,而不是之前那样的强颜欢笑。

“好端端的,你这又是怎么了?”钱彩凤清咳了两声,也把嗓子里的酸涩咽下去,“你不说给我带了不少礼物么?快跟我说说。哪些值钱的,我得赶紧收起来。小菊,快打盆热水进来,给姑娘洗脸。”

姐妹俩都匀了个面,钱灵犀就势拿出特意给姐姐带来的脂粉,给她重新上了个妆,又把带来的新首饰给她戴上,还有自己亲手做的衣裙给她换上,打扮得焕然一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