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你夜夜睡不宁,打你不开聪明窍,打你不能快长高,打你三灾八难多!”

唐竟熠在后头伸长了脖子一瞄,只一眼便见那落款写的是昨日,他心下顿时了然。冷不丁的把徐荔香肩头一拍,“你在这里干什么?”

徐荔香吓得魂飞魄散,她因妒忌董霜儿一举得男,自己又在她生产时挨了婆婆一鞋底,故此心生怨忿,偷偷描了小泰来的姓名和生辰八字,用乡下的法子来敲打,以期让孩子愚笨不受重视,将来不至于挡了她孩子的路,没曾想给唐竟熠撞上了。

徐荔香一心虚,顿时慌了手脚,一下子就被唐竟熠把她搁地下的黄线给抢了去,快速掖进袖里,冲着她挑眉得意一笑,“你说,我要是把这个拿进去,你可是个什么下场?”

徐荔香吓得脸如土色,死死扯着他的衣袖,“唐大爷,求你行行好,别为难我了。要是给婆婆和相公看到,一定会休了我的!”

唐竟熠色眯眯摸一把她的下巴,“那就看你听不听话了。”

看他不怀好意的眼光在自己丰满的身体上扫来扫去,徐荔香知道他要什么了,牙一咬,心一横,她忽地道,“唐大爷,有件事只怕你还不知道吧?”

“何事?”唐竟熠完全没有在意,可徐荔香接下来说出的话却着实把他吓到了。

“听说二妹要你和离,你知道吗?”

什么?唐竟熠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她要跟我和离,这话是谁说的?”

徐荔香却闭了嘴,只冲他伸出了手。唐竟熠怀疑的看她一眼,“你若想要这个,就跟我去那边说话。否则大不了一拍两散,谁都不落好!”

徐荔香咬咬牙,把地上东西收拾了,路上伺机该扔的扔,随唐竟熠进了一家小酒馆。寻间屋子把门一闩,唐竟熠把黄纸拿了出来,却道,“在这种地方,你就是叫破了喉咙也不会有人来管,识相点就好好把话说清楚,否则的话,后果你自己知道。”

徐荔香冷哼一声,坐在他对面,“你放心,我虽是个妇道人家,可也不兴撒谎。二妹要跟你和离之事,是相公告诉我的。早在中秋节前这事就说定了,所以婆婆才装病,把二妹诳回家来。”

唐竟熠脸色越发阴沉,“贱人!她凭什么和离?只要我不同意,她就是死了,也是我唐家的人!”

“这我就不知道了。”徐荔香趁他不备,把压在他手下的黄纸抢过,一把放灯上烧了。直到全化成灰烬,这才放下心来,看唐竟熠神色不好,她又假惺惺做好人道,“我是觉得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所以好心好意来提点你。你也别成天对二妹冷鼻子冷脸的,要说起来,现如今我们钱家可是有钱有势。你虽是个举人,可远的不说,只就近比起洛小王爷,又算得上什么?更别提韩大元帅了。那几位姑奶奶每回来,可都是跟三妹妹姐姐妹妹的亲热得很,人家看着你这么个举人,也就不算什么了。说不定早给二妹妹找好了下家,就等着事情一了,就风风光光嫁过去呢!”

“她休想!要让这贱人逞了心愿,除非我把唐字倒过来写!”唐竟熠猛地把桌子重重一拍,他平时看起来虽然矮小瘦弱,可这样发起火来还颇有几分气势。

徐荔香吓了一跳,往门口退了两步,“你…你别冲我发火啊,又不是我的主意。好了,我把事情都告诉你了,咱们也算两清了,你可别说是我说的,我走了!”

“等等!”唐竟熠心思急转,忽地生出个恶毒心思,面上虽奇异的泛着红,但语气却是说不出的温和与平静,“我知道了,定是那日我说要纳妾,所以娘子就恼了,生出这样心思来,其实我不过是玩笑罢了。回头我去赔个罪,估计就没事了。对了,你们家这回也遭了灾吧?那些果酱还有么?要不要我帮你找条路子卖了,也好贴补家计?”

徐荔香心中一动,“果酱还有,只是都被水浸了,虽然坛子封着,却怕吃坏了人,都不敢卖,打算扔了呢。”

“卖了多浪费?不如你悄悄的与我,我帮你卖了,回头咱们还是老规矩,二一添作五,如何?”

徐荔香顿时喜上眉梢,想着又是一注外财,根本没有深思,就一口应下。

第415章 巧取豪夺

钱扬名是一早被请到衙门里去的,及至中午,收到消息的严家就找了交好的本地乡绅,匆匆过来给他具名交了保,便把人赎了出来。又让六子严青衡来衙门递了一纸诉状,反告姜伯勤无中生有,败坏自家名声。他们家的闺女从头到尾可只许过一人,绝无二心。

本来钱文仲得了消息,已经让人来跟盛行恕打了招呼,打算晚上接人回去的,可严家却说,此事是因他们家而起,不能平白连累了钱家,更不能委屈了他们的准女婿,所以一定要来出一份力,方才心安。他们能做的,也就是如此了,接下来的事情,还得钱家人商量着办。

得知石氏早打发人去跟韩瑛通了气,钱文仲思忖一时,觉得眼下不能轻易低头,只能见招拆招,便让钱扬名这几日在家呆着避避风头,反而问起钱灵犀一事。

“之前你不是提到,好似三喜子家离开之后去养马了对吧?那儿共有多少马匹,能不能给衙门介绍一下?眼下虽不再下雨,但许多打湿的粮食却要分开存放,否则你爹说等不到入冬就会发芽霉变,那时可就麻烦了。”

石氏听着心头一紧,“那为何不调集军马,难道又是高大人在作梗?”

钱文仲苦笑着不答,便是默认了。

钱灵犀忙道,“此事我明儿亲自去问,不过他们马场也遭了灾,若是过来干活,能不能管他们及马儿的食宿?”

钱文仲点头,“这个应当。说起来要给现钱的话,衙门里还真支不出来,如果朝廷年前拨不下赈灾银两,那只能等到把粮食卖了才能结帐。”

钱灵犀略一思忖。“这个好说,回头跟他们谈谈就是。”

石氏念了一句佛,又道。“眼下只盼着快些把粮食卖成银钱,才能安心。”

钱文仲却道,“夫人此言差矣,眼下这时候,却是再不能卖粮食了。”

石氏先是一怔,又很快便明白过来,粮食已经有所毁损。想要卖出原本的价值,必须进行加工,否则必亏无疑。

此刻,邓悯也在为了糖厂的亏损而忧心忡忡。

钱扬威虽没那么精明,但做事踏实。他经手的帐本正清清楚楚的摊在桌面上,不管邓悯怎么算,今年糖厂收益注定给这场大雨冲得七零八落,他要带回去的账面,绝对好看不了。

昏黄的灯芯拖得老长,那光一跳一跳的,益发看得人心情烦燥,重重的把算盘珠子一抹,邓悯掩着帐本叹息。他怎么就这么背?

“公子,喝口茶吧。这是用家里带的雪山参泡的,滋补提神,也不上火。”

朱管事殷勤的把茶杯直捧到面前,邓悯接过喝了一口,“多谢费心。”

“公子太客气了。这本是我们应该做的事。只是公子平素客气,才把一群没眼色的给惯坏了。”

邓悯微微一笑,却又叹了口气,“只是眼下虽有这样好的参茶,也解不了我心头的烦忧。咱们正要回去过年,可一场大雨就把一年的辛苦毁之大半,这叫人如何甘心?又有许多良种甜菜给泡坏,想来明年的收益也好不了,真是愁人!”

“谁说不是呢,原本还打算着把马场的事带回去,求族中长老主持一个公道,却不料大公子做事竟如此周密,饶是我们苦心查访这么些天,竟是什么也查不出来。而这天公又不作美,此次回去,倒是生生的要给人说闲话了。要是只有我等下人倒不要紧,只是连累了二公子,实是我等无能。”

“这样的天灾**,谁能料到?罢了,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眼见邓悯颇有意兴阑珊之意,朱管事忽道,“其实眼下倒不是一点法子也没有。公子爷可知道,下大雨的第二天,马场里有人可立即去找钱二姑娘了。据小的打听,原来他家有个小子还在钱二姑娘身边当过差,从前也跟着去过邓府,据说最早可是大公子从九原回来时才带在身边的。”

邓悯奇道,“那又如何?”

朱管事笑道,“公子是太心善了,不知这些魑魅魍魉的手段,这样的障眼法也只好哄哄实诚人,却瞒不过明眼人的眼睛。那马场小的敢打包票,必是大公子的无疑。眼下咱们既捉不到大公子的把柄,何不把马场整个买下?公子也说,那马队一旦组建起来,必是能赚大钱的,我们虽在糖厂赔了,但若是能带一座马场回去,岂不大大的立上了一功?”

邓悯连连摇头,“这事不是一早就打听过么?且不说是不是大哥的,人家早说是不卖的。”

朱管事笑得有几分阴险,“他是不肯卖,可咱们可以逼着他卖。现如今咱们不好过,他们那里的日子想必也不好过。只要稍稍拿出些手段来,逼他们就范即可。”

邓悯摇头,“若是大哥的产业,这样做岂不太过?”

朱管事道,“如果真是大公子的产业,那即便不闹出来,也可以私下和大公子谈谈,让他知道您帮了他这一回,请他也在族中替您说道说道。否则,您初次出来就栽这么大一跟头,无论如何都是说不过去的。”

邓悯听着此话似乎颇为意动,终于不再反对了。

一大早的,朱管事去了马场,张口就要买所有马匹,如果不卖的话,他就要全租了去。

面对这样摆明拆台的行径,刘管事自然不依,可朱管事说,“…这样的高价要是还不卖,那就明显不是做生意的人了。我们只好上衙门检举你们囤积马匹,意图不轨。”

钱灵犀凑巧走到门前听到,心中忿然,这摆明是要巧取豪夺了。

眼见刘管事顶不住,想把邓恒的名头报上去。钱灵犀不能不站出来说话了,“朱管事何必在此危言耸听?天下养马的不止一家,可没说头一年开马场就必定得营业的。再说了,刘管事早就托了人在寻活干,眼下监事院正要请他们去呢,不知朱管事觉得是你们家的差事要紧,还是官府的差事要紧?”

朱管事呛得满脸通红,忿然道,“钱姑娘,这马场莫非是你私自开的,否则你怎地如此上心?”

钱灵犀冷笑,“素闻定国公府行事有方,就是奴才也规矩极严。这样的污水朱管事还是别轻易往人家头上泼的好,我上心是替九原受灾的粮食着急,所以来跑个腿,难道这样也错了么?便是我错了,要管教的话,论理也应该请国公府的老太君,或者国公爷及夫人等长辈前来。就是二公子在此,也只与我平辈论交。朱管事,您在这儿跟我大呼小叫的,不合适吧?”

朱管事羞得满面通红,他再怎样也只是个国公府的一个奴才,怎么能跟府里的干小姐叫板?于是只得跪下来跟她磕头认错才敢离开。

接下来的事,与刘管事谈得很顺利。眼下马场的情形很不好,被大雨山洪冲涮过的草地不好好清理一番根本没办法放牧,钱灵犀答应他们,由他们自己人来驾驭马匹,不会让马儿累着,还得顺便解决人的吃饭问题,就是不赚钱刘管事都是高兴的。

他也不傻,知道只要保住这些马,明年就是他们大有作为的时候了。再三谢过钱灵犀,把她送了出去。

钱灵犀回城便打发人给钱文仲递了消息,听说第二天就有马匹来干活,洛笙年也松了口气。他早已派人去本地的车马行问过,找了许久都没人来接活。

高杰这一招高得很,在收完粮后,那些马儿全给借调到军中协助驮运军需物资了。除了人家自己留用的,根本无马可用。

洛笙年怀疑此事就是高杰提前打的埋伏,却也无法置喙。幸好钱灵犀眼下帮忙,多少解决了些问题,他回家时难免心情也轻松几分。眼见饭桌上,钱敏君又贴心的给他摆了一碗清热去燥的老鸭汤,很是感慨,“我算是知道上阵父子兵是怎么回事了,这回遇到这么大的事,要不是岳父心细,你二叔一家子又肯出力,真不知要糟到什么情况。”

他把妻子拉身边坐下,又是感激又是怜爱的看着她近日明显憔悴的脸庞,在那件桃红小袄的映衬下更显苍白,不由得心中一软,柔声道,“这些天可着实辛苦你了,那日我还对你那样发脾气,实在是我的不是。”

钱敏君苦忍多时才得这样一句贴心的话,眼圈一红,哽咽着道,“我知道,你也不是有意的。我也不好,不该不问过你就跑去…”

她这态度更得洛笙年怜惜了,把妻子揽进怀里,“我知道你是心疼我没吃饭,可那时候你也不想想,风大雨大的,你身子又不好,出来淋湿病着怎么办?岂不要我分心?”

这话虽未必是真的,但听得人心里却舒坦。钱敏君双颊嫣红的想把他推开些,低声娇嗔,“还有人呢,大白天的象什么样子?”

洛笙年见妻子娇羞,心中一荡,反而揽得更紧些,“都掌灯了,又没外人,怕什么?来,娘子辛苦了,且由为夫服侍你吃饭。”

眼见他认真拿勺来喂自己,钱敏君本不好意思,可是展眼往两边一瞧,却见何奶娘不知何时,已经把丫头们都带下去了,屋子里只剩小两口。想起母亲曾经教过的夫妻相处之道,张嘴接了,果见丈夫更加欢喜。小夫妻由此和好,自是恩爱。

可翌日一早,洛笙年在衙门却怎么也等不来约定好的马匹。

第416章 献策

约好的马匹来不了,洛笙年难免焦躁,钱文仲也不知是何缘故,正想使人回去问下,忽见家里打发人来了,“马场才打发人来说,那些马匹好似临时出了什么问题,眼下二姑娘已经赶去看了,说请老爷和王爷不必心急,就算今日迟了,她明日也必定带马回来。”

钱文仲听说出了这样状况,打算亲自去瞧一瞧。洛笙年忙把他拦着,“还是我去吧,岳父您年纪大了,眼下虽然不下雨,但许多地方还汪着水呢,万一有个好歹,我如何跟娘子交待?不如由您在这里坐镇,我去去就来。”

见这女婿经此一事,收了不少骄娇之气,颇通人情世故,钱文仲老怀宽慰,也不客气,便让他去了。

那边,已经先行赶到马场的钱灵犀气得不轻。原来昨日自她走后,当天夜里马儿就开始拉稀,后来一查,竟是马场的水源给人下了药。

人不会饮生冷之水,但马儿却无法这么讲究,请来的兽医配了好几副药给马儿灌下,却都不见起色,足见下毒之人份量掌握的巧妙。

“不用你们忙了,我来配药。”钱灵犀心中火大,这事摆明是朱管事搞的鬼,可背后有没有邓悯的指使,却就难说了。

暗中从空间召唤出丑丑,小家伙现在根本不用灵泉的水,只用他闲时四处收罗提炼的药材精华,就配出一副药来。刚给马儿灌下,还不知分晓,洛笙年就赶来了。

还未及说话。却见邓悯也来了,见面就连连赔不是,“昨日下人过来口角几句,谁知回去后喝了酒。一时糊涂便在你们马场下了些药,等今日酒醒了,他后悔不迭。自跪在我面前认错。我听着气得不行,赶紧拿了解药来,要是马儿有什么损伤,该赔多少就赔多少,一概由我们邓家承担。”

洛笙年不知前因后果,且听这一面之辞,倒觉邓悯象是个实诚君子。只钱灵犀听他避重就轻。心中留了些警惕,神色淡然,“谢二公子费心了,其实要说这药实在也没什么,眼下汤药已经灌下。不多时马儿便可好了。”

邓悯抬眼着意看了看钱灵犀,态度越发诚恳谦和,“二姑娘要是这么说,就是还在见气了。也罢,总是那起子奴才有错在先,我回头就把他捆了送到府上来,任凭二姑娘处置。”

“这话怎么说的?”洛笙年可不愿轻易与邓家结怨,忙出言劝和,“奴才有错。干二公子何事?二妹妹,快过来说句话呀。”

钱灵犀却是笑了,“姐夫这话可错了,这马场又不是我的,我也不过仗着几分熟人情面,过来替你们递个话而已。就算当中有什么过节,也不关我的事。要说道谢,倒是应该姐夫去谢呢。”

邓悯的话里可藏了钩子,要是钱灵犀一激动,岂不承认这马场与自己有关?

见她推得干净,邓悯眼神微闪,洛笙年见小姨子不再追究,当真配合的要给邓悯道谢。可邓悯哪里肯受?反而再三赔罪,不仅把药留下,又送马场不少银子,算是安抚才罢。

马儿得钱灵犀的药,一副便已好了,可即刻让马儿去干活却也有些不现实,刘管事说观察一晚,若明日都大好了就赶去帮忙。

洛笙年眼见无事,便与小姨子一起回去。路上说起粮食受潮的处理,洛笙年望天长叹,“你爹倒是想了不少法子,寻了不少草木灰、粗盐来吸潮,可这天老不出太阳,却是令人讨厌。”

钱灵犀问道,“既如此,何不生火来烘干?”

洛笙年看她一眼,颇为轻视,“妹妹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若是拿柴炭来烘,这又得费多少银钱?到时这米价抵不抵得上炭价还两说呢!”

“那索性炒熟了呢?”钱灵犀忽地想起从前在江南,有时林氏会做的炒米,“将米蒸至半熟炒干,可以加了红糖泡着吃,还可以把糖烧化,制成炒米糖,都可以放很久的。”

洛笙年听着心中一动,“你东西你家会做?”

“自然是会的。我要没吃过,怎么会跟你说?”钱灵犀越想越觉可行,不禁白了他一眼,“姐夫你莫瞧不起人,在吃这方面,你这从来不下厨的人可不如我懂得多,关于米的做法还多得很,可不只有磨粉作面一条。”

洛笙年喜不自胜,在马上连连给她作揖,“好妹妹,那就请你赶紧指点下姐夫吧。回头你要什么衣裳首饰,只管跟姐夫说。”

钱灵犀鄙夷的嗤了一声,“难道我自家衣裳穿,没首饰戴么?哼,要不看我姐姐份上,我才懒得帮你呢。横竖口说无凭,不如回头你让姐姐送些受潮的粮食给我,我先试试,若是成了,姐姐自然会来向你报喜,若是不成,你也不许对姐姐发脾气,横竖咱们已经尽到心了。”

洛笙年连声应下,回去没一会儿工夫,就让钱敏君带着米上门了。

钱敏君各种不解,“妹妹你不是让我在家做好贤内助么?怎么这时候又让我来了?”

钱灵犀笑道,“此一时彼一时,那当然是不一样的。你跟我来,把这几种做法学会,回去好向姐夫表功。”

林氏不知道她们要干什么,想跟去看看,怕她们糟蹋了粮食,可石氏却把她拉住,“只要是进厨房的事,弟妹你就别操心了,省得看着心疼。这丫头是为着做一道松鼠鱼,能耗去半锅油的主。只是弄出来的东西着实好吃,所以我是早就不看了,等着吃就是。你也跟我学学,咱们只管去照看好媳妇和孩子吧。”

钱灵犀嘿嘿一笑,同居这么多年,还是石氏了解她。

在回来的路上,她已经琢磨过了,除了炒米和炒米糖,应该还能加工出一样很重要的食品——米粉。

要提起这东西可是太有名了,只是要把九原出产的莜麦加工成米粉,她可没试过,也不知成不成,所以才没有一开始就给洛笙年打下包票。

随着炒米和炒米糖的顺利出炉,钱敏君也越发的期待起妹妹所说的那个米粉。

为了保证成功率,钱灵犀特意做了几种不同配比的,用大米、糯米、乃至于红薯、土豆粉来搭配,以期找到最佳的口感。

到了傍晚,各式米粉出笼。钱灵犀诧异的发现,她虽没有配出理想当中那样白白糯糯,绵软弹牙的米粉,却误打误撞配出一种特别有嚼劲的米粉。

试着煮了一锅酸辣粉,里头只用炸黄豆和花生米来搭配,先是端给在家的几人尝了,没人不赞好的。

钱敏君甚至有些舍不得把这样好的方子告诉洛笙年了,“要不妹妹把那批受潮的粮食买下,自行加工吧,只要给你姐夫一个合适的价钱,他也算能交差了。”

钱灵犀哈哈大笑,“幸好姐夫不在,否则他要是知道你胳膊肘这么往娘家拐,他岂不跟你急?”

“敏君的话倒是也不无道理。”石氏放下汤碗沉吟着,不是她多么想发财,而是这法子一旦由钱家人自行来操作,那利润必定可观。如果平白送给洛笙年,就算钱灵犀肯,钱家其他人又肯不肯呢?

就算他们都肯了,但这样一件天大的功劳就便宜了洛笙年一人,石氏实在觉得有些说不过去。说白了,洛笙年是自家女婿,跟钱灵犀家又有什么关系?况且平素也没什么好处到他们家跟前,又有什么理由要领受这样大的恩惠?若是这样无功无德的就领受了这份功劳,未免也太自私了。

所以石氏想了想,让钱敏君先把炒米和炒米糖带回去,米粉的事等晚上家里人回来商量商量再说。

晚上等到钱文仲钱文佑都回来了,全家人吃过米粉,坐下一商量,竟是都让钱灵犀自己看着办。

钱文佑代表全家表了个态,“横竖东西是她琢磨出来的,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钱灵犀也琢磨了好一时了,她起初是没想这么多,可是过后细细一想,却觉得石氏的担心有些道理。这不是他们不愿意帮着洛笙年,而是幸运来得太容易,多半都会让人没那么珍惜。

所以她提出一个建议,“姐夫正是立功之时,这米粉的方子还是献与他吧。但是我想让二哥代表咱家去献,就说这方子是家里从前传下的。日后若是有了功劳,好歹也得让二哥沾些光。”

钱扬名连忙推辞,“就算是要献,也应该是大哥去,怎么轮得到我?”

“不,三妹说得有理,应该是你去。”钱扬威懂这个道理,“你是咱家唯一有功名的人,只有你去献了,才会有机会得到好的封赏。我一介平头百姓,至多不过赏些金银便罢,但你就不一样了,保不住还能赏个功名前程呢。”

“那也应该是四弟。”钱扬名把钱扬武一指,坚决不要,“他才是三妹妹的亲弟弟,将来前途必定比我好。”

钱扬武一听扯上他了,立即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可不去!就我这年纪,说是我做的,也没信啊!”

“这事就这么定了,”钱文佑觉得自己很应该做一回主,把大侄子一指,“扬名,你去!再说见外的话,叔可生气了。”

第417章 收买

大水初退,军部衙门里,刚刚迎来巡边归来的一队官员

数月不见,钱文侩真是苍老多了,颧骨高高突起,两颊深陷,鬓发平添了许多白霜,看着连韩瑛也觉得有些不忍。妻子的这位叔叔,虽然为人处事都不怎么样,但毕竟也是年过半百的老人了,从前瞧他再如何不得志,也是国公府里养尊处优惯了的老爷模样,但眼下瞧来,却跟街边田边愁苦的老农差不多。

心中暗叹,好言安慰了句,“钱大人一路辛苦,早些回去歇着吧,且给你十天的假,不必急着回军里理事。

钱文侩甚是感激,才要道谢,可一旁的高杰却不阴不阳的道,“大人,眼下九原大水,军部也有多处遭灾,正是要人建功立业之时,钱大人既然归来,自然是要委以重任的,怎好让他回去歇着?”

钱文侩一肚子火,却敢怒不敢言,韩瑛脸色一沉,正要发话,却见樊泽远面带喜色的进来,可抬头瞧见高杰,似乎有话想讲又不方便开口的样子。

韩瑛心中一动,樊泽远的好事只怕就是高杰的坏事,便岔开话题,“樊将军,你来得匆忙,可有事要禀报么?”

樊泽远微微一笑,躬身施礼,“回禀元帅,真是天大的好消息。此次大雨,不少粮食受潮,是以军中不少士卒军心不稳,末将本来深以为忧,谁知钱大人的本家亲戚,那位钱扬名钱秀才一早向监事院献上一物,听说是用米制成的米粉,此举不仅可以解决军中受潮粮食的问题,恐怕还能大有收益,是以末将听得心中欢喜,特来向元帅禀告。”

“那可真是个好消息。”韩瑛一听这消息果然有了几分喜气,他倒不怕洛笙年立功,他更关心粮食出了问题会影响士兵们的收益,进而影响他们训练的心情。

而且,如果能因此对高杰造成适当的打击,对于他来说,也是额外的收获了。故此,他在充分表达自己的惊喜之情后,还专门问了句,“高大人,你说呢?”

高杰暗地咬了咬牙,“事情还未有定论之前,本官一向不喜轻下结论。”

韩瑛呵呵笑了,“大人这份沉稳镇定实在是值得我等学习,我这儿还有几件事要与大人商量,你等无事就先退下吧。”

钱文侩心中暗叫一声侥幸,官场打混的人,这点子眼力劲儿还是有的,看来只要没有征召,自己就可以在家中歇上几日了。

才出了衙门口,就见自家的继子钱扬熹正在门前等候,见他出来,先是一怔,随即湿了眼眶,“父亲,您怎么…怎么成这样了?这都是儿子无用,不能为您分忧。”

看他情真意切,不似作伪,钱文侩心中只觉受用之极,“我儿快别如此了,这是公差,哪里怪得着你?咱们赶紧家去吧,为夫可着实累了。”

钱扬熹忙拭了拭眼角,把他扶上了车,钱文侩问道,“家中一切情形可好?”

钱扬熹神色忽有些不自然起来,敷衍了两句,“家里都好,原本不知您今儿回来,后来听得人说,母亲忙命人去酒楼叫了几个父亲爱吃的小菜回来,眼下应该都备好了。”

钱文侩满意的点头,也幸好他长途奔波,甚是劳累,歪在车上略问问家计就不再多说。钱扬熹偷觑着他的神色,神色不安。

一时到家,与尤氏相见,老夫妻未免又淌下一阵眼泪,等尤氏把他迎进去嘘寒问暖,钱文侩左右看看,忽地问起,“芳姨娘哪儿去了?”

钱扬熹脸色大变,尤氏却是镇定自若的让儿子和下人都出去,自跟钱文侩回禀。钱扬熹在屋内等得心惊胆战,坐卧不宁。一时听着主屋里传来瓷器砸碎之声,更加的心惊肉跳了。

好一时,尤氏才来他房中瞧他,钱扬熹顿时迎了上去,“娘,…”

尤氏神色略有些疲倦,由他扶着坐下,才缓缓的冲他点了点头,示意事情已经了了。

钱扬熹心中难安,嗫嚅着道,“芳姨娘肚里的孩子说不定就是…”

“住嘴!”尤氏凌厉的瞪他一眼,“娘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芳姨娘肚子里的无论男女,必是与人私通的孽种!”

钱扬熹瑟缩着不敢多话,尤氏却把他的手握在手心,含泪道,“娘知道你心眼好,可你到底年轻,不知这世上人心险恶,尤其是那些娇滴滴的小娘们,尤其会拿腔作势的扮可怜。你今日要怜悯了她,他日等她生下一男半女来,哪儿还有我们母子立足之地?娘没个亲生的骨血,给人指摘了半辈子,眼下好容易有了你,自是拼死也要护着你的。哪怕是娘错了,将来要遭报应也让娘去!就是下十层地狱,来世给她做牛做马,娘也认了,只是娘绝不能让任何人害着你。”

“娘——”钱扬熹鼻子一酸,扑通跪在她面前,伏在她膝上感动莫名。他自幼丧母,于母亲的情份本就淡薄,尤氏虽有诸多不堪,但在待他的情份上,却是唯一能与当年的亲爹钱文俊比肩的。

而钱文俊自到荣阳,变得古怪异常,只知唯利是图,钱扬熹真正觉得,这几年来待他最好的,就是这位母亲了。至于那位亲姐,钱扬熹相信,以她的抱负和追求,必会活得不差,才不需要他这等无用之人的关心。

高杰很生气,一回家就把姜伯勤叫来,命他出去打听,可打听的结果让他更加生气了。

“姐夫,那事竟是真的!眼下监事院正捣腾地方,拖了柴炭要去做米粉呢,连马队都拉回来了。”姜伯勤一气说完,才有空擦把颈下的汗,很是焦急,“要是真给他们做成了,那咱们之前的工夫不都白做了?”

“那就想办法让他们做不成!高杰眼神阴狠,“钱家不过是看你把钱扬名告了,就急急不知哪儿弄出个方子来,给那小子竖名声。眼下你再去,把他家女婿给告了,看钱家这回还有什么法子收拾残局!”

姜伯勤不解,“姐夫,就算把姓唐的那小子扳倒了,那监事院得了做米粉的方子,不也一样立功么?”

高杰鄙夷的扫他一眼,“你不是官场中人,不明白这名声的重要性。姓唐的事小,但只要他能攀咬上钱家,只怕连姓洛的姓韩的都一并得受言官指责,到时只要本官推波助澜一番,让监事院的大权旁落,谁知又会是怎样情形?对了,那姓唐的既是贪财好色之人,你不如先去拉拢收买一番,若是能由他亲自来举报钱家,那钱家可就更加难辞其咎了。你尽可大胆在姓唐的面前多说些好话,不妨告诉他,只要他能为本官办成此事,将来也可许他些前程好处。那样的小人,只怕顿时就会动心。”

好吧,姜伯勤明白了,赶紧准备去照办,不过想想,回头腆着脸问,“姐夫,那这花销…”

高杰重重冷哼,将袖一甩,“你还好意思管我要钱?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几年背着我在外头干了些什么好事。光说你上窑子下馆子打的白条,应该就很不少了吧?怎么,这会子让要你出点力,你就不乐意了?那好呀,你尽管回去,看回头我这里有没有人差遣!”

姜伯勤屁也不敢放一个了,立即转身就走。心中到底有些忿恨,心想自己虽捞了点小财,可大头却全给他黑了去,这会子光怂恿着自己出力,也不知明年还会不会有好差使。可再怎么怨念,暂时也找不到更大的树,还得依靠着这个姐夫,是以就算要出钱出力,姜伯勤也只得认了。

只是寻到唐竟熠之后,他才刚吞吞吐吐把这个意思流露出来,却见唐竟熠顿时两眼放光,很是上道的问,“也就是说,只要我肯出面扳倒钱家,高大人便会许我一个前程?”

姜伯勤给他的积极吓了一跳,心想这人不是使反间计的吧?可是接下来,唐竟熠很快让他相信了自己的诚意。

“钱家不守道义,居然撺掇着女儿要跟我闹和离,既然他们不把我当女婿,那我又何必顾忌亲戚情份?实不相瞒,我还特意找钱家老大的妾室,办了一样事情,原打算生出些事来,让他家不好过,可眼下看来,倒可以助高大人一臂之力了。”

姜伯勤闻之大喜,“究竟是何物,快取来看看。”

可唐竟熠却道,“要我拿出来不难,只高大人口说无凭,又能否给我立下字据?将来事成,也好有个说法。”

姜伯勤心中为难,他太了解自家姐夫的脾气了,又奸又滑,尤其在文字上面极其小心,从前连姜伯勤想变相的让他签些字据,留些凭证他都不愿意,眼下怎么可能给唐竟熠凭证?可要是此事办不妥,姐夫回头一定又要责骂于他。

姜伯勤左思右想,将手下的玉扳指摘了下来,“这事不宜迟,要再回去管我姐夫要凭证也太麻烦了些,我将这扳指给你,算是留个凭证,如何?你可不要小瞧了这扳指,这可是姐夫送我的,有此为证,难道你还信不过么?”

唐竟熠看看那枚翡翠扳指,确实价值不菲,“那行,此事就这么定了。”

第418章 东窗事发

接连忙乱了几日,这日一早,钱灵犀在看到桌上的面条时愣了一下,“这大清早的,吃什么面条?换碗粥来。”

“你这孩子是不是脑子糊涂了?”林氏本来不想对她发脾气,但实在忍不住戳了她额头一记,“今儿什么日子?”

钱灵犀一脸茫然,钱扬友拍着小手跳出来道,“今儿十四,是三姐姐的生日,娘说今儿可以管你要吃的。三姐姐,你给我做那个奶酪酥吧。大嫂子已经有奶了,小泰来不用吃咱们的奶酪,咱们能吃了吧?”

哎哟,钱灵犀自拍下脑门,可不是过糊涂了么?连自己的生日都忘了。

石氏叹了口气,“只可惜眼下大水初退,咱们也不好摆酒庆祝。看来你这生日,就只有咱们一家人庆祝了要不要挪一挪,下个月再过?”

“不必了。”钱灵犀这个小寿星还没摆手,林氏先代她干脆利落的拒绝了,“我本就怕给这孩子办得太风光,折了她的福,眼下这样倒正好。横竖嫂子您这给她及笄的人是跑不掉的,咱们就等到晚上一家人都忙完回来了,团团圆圆吃个饭便罢。顺便也当给泰来办洗三宴了,让他们姑侄凑一块儿,算是双喜临门。”

钱灵犀连连点头,要是让她跟钱敏君当年似的,在一堆人面前行礼,她也有些紧张,当年钱敏君出错有她弥补,可万一她要出了错哪里有人弥补?不如一切从简,大家自在。

石氏虽有些过意不去,但见林氏一力坚持,也就不说什么了。只是吩咐厨房,不论多贵,今天务必要置办一桌象样的席面,晚上好给钱灵犀和小泰来庆祝。

既然把话提出来了,钱彩凤进屋捧出一套簇新的大红布衣,交到妹妹手上,“你知道的,我的针线不如你,要是绣花什么的,你就别指望我了,所以我只给你缝了套在家下厨穿的衣裳,还特意做了条围裙和袖套,省得你老是把衣裳弄一身油烟味,连我瞧着都怪可惜的。”

这话说得全家人都笑了,钱灵犀美滋滋的捧着这套衣裳,“还是二姐最了解我,不过你就没给我做身替换的?”

钱彩凤忍笑骂道,“有这么厚脸皮的吗,收了礼还想要替换的?大伙儿评评,可有这样的道理?”

钱扬友却一本正经的仰着小脸望着她道,“二姐,你还是给三姐再做一身吧。让三姐多做些好吃的,咱们也不亏的。”

这回连钱文仲也掌不住,一口茶直直的喷出来,笑得差点忿了气。

钱扬威最厚道,拿出两枝镶珠银簪递上,“区区薄礼,不过是大哥大嫂子们一点心意,三妹可别嫌弃。”

钱灵犀就奇了,“大哥你怎么买两根送我?”

“这根可不是给你的。”钱扬威把另一支簪子递到钱彩凤的面前,“从前你在乡下,及笄时大哥也没送你什么好东西,这回算是补你一份礼,虽是三妹过生日,大哥也希望你天天开心。”

钱彩凤眼圈一红,差点落下泪来。她心里明白,大哥是知道她要和离,所以特意送份礼物来讨她欢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