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没想到,同样想讨她欢心的还不止钱扬威一人,大伙跟约好了似的,全给她准备了礼物,还都是跟钱灵犀一模一样的,有钱扬威带头,大家连借口都不用再找了。

看女儿掩面而泣,钱文佑把心中的酸楚咽下,强撑出笑脸道,“咱家两个女儿,本来就该一样的,今儿晚上凤儿你也把新衣裳换上,跟你妹妹一块儿热闹热闹。”

“那今晚咱家可是三喜临门了。”钱灵犀悄悄把眼泪抹去,鼓励的拍拍她背,适时道,“既然有寿面,那准备寿桃没?要是没有,我亲自下厨做去。”

石氏也不欲弄得太过伤感,把话接了过来,“今儿你们三个最尊贵,不要你们出力,都好生歇着吧。扬友啊,你三姐今天可不能给你做好吃的了,要不你下厨,给她们做些好吃的,行么?”

钱扬友很挠头,“可是…我不会。”

石氏笑道,“没事,哪怕你炒糊了,也逼她们吃下去。”

钱扬友看一眼钱灵犀,颇为犹豫,“三姐那么挑嘴,她肯定不会吃的。”

“哎呀,你这小子现在长本事了,都敢编排起我来了!”钱灵犀上前作势要拉扯弟弟的脸蛋,钱扬友顿时捂着腮帮子往人后躲。

姐弟俩一番打闹,终于把那点伤感的气氛冲得烟消云散。一大家子重又坐下,开开心心吃了早饭,正要各自去忙了,却见又有两名官差上门了。

这回钱家一个人没走,都很诧异。

钱文仲奇道,“姜家的案子不是已经完了么?难道他又生出事来?”

官差见了他行了个礼,苦着脸道,“钱大人,对不起,这回…这回是您家的女婿把您家的大公子告了。”

什么?钱彩凤顿时怒了,“他凭什么来告我哥?”

官差很发愁,但不得不禀公办事,“具体的详情我也不知,只听说是大公子,是叫钱扬威的吧,他的果酱作坊偷税了。哦,对了,还有个关键证人要带回去。”

徐荔香一听偷税二字,顿时心就开始发慌,再看那官差转头看向一众女眷,更加不自觉的就往人后躲,可偏偏怕什么就来什么。

“请问谁是徐氏?”

官差问得客气,可这二字听到钱灵犀和钱彩凤耳朵里,却都有如晴天霹雳一般。徐氏?唐竟熠小册上的徐氏竟是徐荔香?

“不关我的事!相公,爹娘,你们要救我啊!是姓唐的教我那么做的,他说没事的!”官差还没上前捕人,徐荔香已经唬得面如土色,开始胡言乱语了。

可这样近乎等于认罪的话,已经让所有人的心头都涌上一片不祥的阴影。

钱文仲定了定神,缓言跟那官差道,“二位,非是我们不愿意让这媳妇出去做证,但她毕竟是个妇道人家,若是贸然上了公堂,只怕于名节有损。能否通融一二,让我家老大先跟你们回去,回头我亲自把这媳妇送到公堂后门,到时在后堂对质,如何?”

既然他都发话了,那官差也不刁难,虽然钱扬威只是一介庶民,又是被唐竟熠这样有功名的举子告了,但也没有给他披枷带锁,就这么客客气气的请出去了。

只是钱扬威临走前看徐荔香一眼,那目光可着实不怎么好看。

等官差一走,林氏转身就劈手打了徐荔香一耳光,“你说!你到底在外头干什么了?”

徐荔香又惊又怕,又痛又慌,她就是平日里再强悍,那也只是个窝里横,真的眼睁睁看钱扬威被公差带走,知道这回肯定是闯大祸了。

她心里有亏,不由得眼泪唰唰的往下掉,一张嘴就说了实话,“我…我真没干什么,是那姓唐的说我们作坊可以不交税,所以我…我才一时糊涂了。可他,他也分了钱的呀!他怎么能把我告了呢?”

“糊涂东西!他拿了钱,那你有凭据吗?”要不是平生不打女人,钱文佑真想上前抽这媳妇几耳光,“定是扬威要你去交税时,你们俩私下分的吧?这样的事情只要他反咬一口,你能有什么办法?”

“税单!”钱扬名近来颇经世事,立即抓住了重点,“税单是他开具的吧?有那样的假东西,他也逃不开责罚。”

“税单大可以一式两份,一份存档,一份造假。到时他只需要推说是亲戚情份,或是给人威逼就可抹去。而且此事是他主动出首检举,就更赖不着他了。”钱文仲掌管税务多年,深知其中的门道,愁眉深锁,“一直就怕出事,谁想得到居然是这种事上出了纰漏。此事可大可小,要是处不好,扬威可就很难保得住了。”

“大伯!”不知何时,正坐月子的董霜儿也从房里出来了,披头散发,脸色雪白,进门就给钱文仲跪下了,“大伯求求你想想法子,救救扬威吧。”

转头瞪着徐荔香,她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都是这个女人的错,关相公什么事?要打要杀,拉她去啊!”

“你这贱人,说什么呢?”徐荔香心里最怕的事给董霜儿嚷破,不由得心中大怒,她不敢对别人发火,可董霜儿一向是她不怕的,当下冲过去就要与她撕打。

“站住!”妇人间的争斗,男人不好出面,钱灵犀心头火大,甚是威严的一声厉喝,把徐荔香叫住了,“你是不是还嫌闯的祸不够多?你难道忘了,她是妻,你是妾,你若是敢动她一下子,就是以下犯下,都不用我们做长辈的发话,大嫂就能立即把你赶出家门去!你现在一五一十的赶紧把事情都交待清楚,到底还做过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也好让我们有个应对,否则去了衙门,连累了大哥,他若有个好歹,你下半辈子还过不过了?”

徐荔香这回是真的吓哭了,丈夫是妻子最大的依靠,若是钱扬威出了事,她可怎么办?

第419章 将功赎罪

盛行恕瞧着面前摆上来的状子,颇为头疼。

事情并不复杂,以他当官多年的经验来看,此案几乎不用审,就知道是怎么回事。无非是唐竟熠贪图小利,占了自家的便宜,可是后来又不知为了什么,内部闹起矛盾,他就一气之下,把事情复杂化了。

此案要审很容易,估计都不用板子打下去,就能弄个水落石出。问题是案子弄清楚了,该怎么断?

若只是钱唐两家的内部纷争,那还好说,可今日陪唐竟熠来告状的可是姜伯勤,这事情就变得有些微妙-了。如果唐竟熠此事后面有高杰在推波助澜,那他得怎么审才能既保住官声清正,又不得罪人?他做官能到今日,虽有妻子娘家的帮助,那仍有很大一部分靠的是他八面玲珑的做官工夫。

钱灵犀曾与温心媛有争,这事儿他早知道了,可在他看来,只要不涉及到朝党的纷争,这样的小女孩争风吃醋,完全可以置之不理。所以他反倒劝说妻子,来到此处后要对家以礼相待,千万别给人一个故意寻衅滋事的样子。

当然,如果钱家真犯下什么过错,又对自己的升迁有利的话,盛行恕是不会吝啬来出这个手,给自己的功劳簿添上一笔。但眼下,虽是两军交战,但还是小规模的厮杀,又胜负未明,他要不要出手干预,就成了个问题。

心腹师爷伫立一旁,知道主子的烦恼也不急着出声,只等盛行恕开口问话了,才不慌不忙的把心里早想好的答案说出,“此事大人不管怎么管,只怕都会惹出麻烦,既然如此,大人何不顺水推舟,做个人情?”

“做个人情?”

师爷含蓄一笑,压低了声音“既然这两边都想闹事,大人索性就给个机会,让他们闹去,等到他们打得两败俱伤,都不用大人出马,那结果不就自然而然的出来了?”

盛行恕明白过来了,钱文仲和高杰都不是蠢人,高手过招,往往不需要真刀真枪的赤膊上阵,只要招式一出就知道谁胜谁负了。此事既然是他们两家要斗,那就让他们斗个痛快,等到大局已定,他去收拾残局不就好了?

盛大人思路一旦清晰,行动起来自然是雷厉风行的。

因为公堂不是女眷应该去的地方,所以钱文仲坚决的拒绝了钱灵犀要跟去的申请,独自带着徐荔香去了。等到晌午,又把她带了回来。

可是,钱扬威呢?全家人眼巴巴的看着钱文仲身后,可是谁也不敢问。到底董霜儿最心焦她不好问钱文仲,却可以抓着徐荔香逼问,“相公呢?”

徐荔香支支吾吾连头也不敢抬,钱文仲回头瞥了她一眼,“事情还没弄清楚,扬威还得在衙门里呆几日,不过我已经跟盛大人打好了招呼,不会为难他的,不过你们也可以打点些吃食衣物给他送去。”

看干爹如此吩咐,钱灵犀只怕他是有些话要单独跟他们商量忙推了林氏一把让她带两位嫂子下去。

徐荔香脸瞬间白了,踌躇着不敢离开董霜儿疑心更甚,可钱文仲却不再肯多说什么只道衙门眼下正忙着,他还得回去帮洛笙年处理许多事情,只让家里人摆饭,吃完便走了。

徐荔香明显松了口气,前脚见徐文仲出了门,她后脚也躲回房间,借口乏了,谁来敲门也不理。

林氏很生气,钱灵犀眼见徐荔香这样态度,心知其中必然有鬼,便故意在门口劝道,“娘,咱们快收拾东西去看大哥吧,到了那儿,您还有什么不能问的?”

林氏想想也对,重重冷哼一声,不再纠缠了。可她一走,徐荔香在屋内又坐卧不宁起来。方才在衙门里一对质,那唐竟熠竟是把什么事都抖了出来。

包括看见她打小泰来生辰八字之事,当时钱扬威和钱文仲的脸色可不怎么好,但是当场却都没有发作。

那私分税银之事他是推得一干二净,而售卖被洪水淹过的果酱,也成了徐荔香隐瞒事实,诓他做的。眼下唐竟熠倒装出一副正义模样,言之凿凿的反咬钱家一口,恨得徐荔香直咬牙。

而最可气的就是他还哄骗着徐荔香在一张契约上按了手印,有了那张契约,徐荔香真是百口莫辩。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她是以高价把那批果酱卖给了唐竟熠,并确保质量并无问题。而据唐竟熠称,这批果酱销售出去之后,是有问题来的,见好些人都上吐下泻,他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是以出面检举。

可徐荔香大字不识几个,哪里知道这契约上的内容是什么?当初唐竟熠说卖东西要个凭据,她就稀里糊涂按了指印,要知道她连一文钱都还没收到呢,谁知道会签了这样一个要命凭证?

听着林氏和钱灵犀出门了,徐荔香是越想越心慌。

钱灵犀之前的话在她耳边嗡嗡作响,“她是妻,你是妾…要是你敢以下犯上…随时都能把赶出家门!”

眼下虽不是徐荔香以下犯上,但她也知道,自己是真的闯大祸了。钱文仲刚才不说,并不代表永远不说,更不能说他背地里对自己没有意见,还有钱扬威,走的时候那样望着她的眼神,徐荔香想起来都心惊胆战。他们会不会跟对钱彩凤那事一样,静悄悄的就把自己给休了

怎么办?她一定得给自己想个法子,将功赎罪才好。

对了,还有钱彩凤!徐荔香跟抓住根救命稻草似的,只觉豁然开朗。这事说白了就是因为钱彩凤闹和离引起的,只要把钱彩凤送回去了,就算是让唐竟熠打两下子出出气,他心头的火一消,这事不就了了?小夫妻嘛,床头打架床尾和,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徐荔香越想越觉得可行,顿时行动起来。

装出一副认错的样儿,假装说要帮小泰来洗尿片子,端着盆子去了井台。幸好眼下房子大了,家里人大半又去了衙门探望钱扬威,董霜儿躺在内屋不知道,唯一管事的钱彩凤又在里屋没在意,倒是给徐荔香寻着个空儿偷溜了出去。

一上街赶紧就叫了辆车,匆匆赶到唐家,却见唐竟熠才用完饭,此刻正四仰八叉的躺在太师椅上得意洋洋。见她来了,以为是钱家派人来服软的,态度傲慢之极。

徐荔香这会子倒是能仲能屈得很,顿时就赔笑着对他道出来意,“…我知道妹夫你不是有意告我们的,只要你撤了那状子,不再告了,我去把二妹劝回来,如何?”

唐竟熠先是嗤之以鼻,可随后却冒起了坏水,装作很心动的样子问,“你这话可当真?”

徐荔香只求摆脱眼前的困境,自然答得痛快,“当真,一定当真!”

“那好!”唐竟熠心中冷笑,“你若真有诚意,现在就想法把她送回来,我立即就去衙门撤回状子。”

徐荔香喜上眉梢,深觉自己英明,不过想想又有些不自信,“要我约她回来可以,但是恐怕二妹一时想不通,能不能你先撤了状子,我再慢慢劝她…”

唐竟熠顿时拉长了脸,“那就算了。”

“别,别呀!”徐荔香真是病急乱投医了,牙一咬心一横,出了个馊主意,“那我约她去到别处,到时你在那儿等着,你们小夫妻见了面,再好好说说,行不?”

“那样也行。”唐竟熠听出来了,徐荔香**是背着钱家人行事,不过这样更好。只要能把钱彩凤诓回来,到时钱家可就鸡飞蛋打两头空,还不由着他拿捏?

说干就干,徐荔香要去想办法了,可找个什么由头把钱彩凤骗出来呢?正跟唐竟熠商量着打听钱彩凤的喜好,却见唐竟烨满头大汗的匆匆回来了。

也顾不得礼貌,见面就质问起来,“哥哥,你怎么能把钱大哥给告了?你这么做,让嫂子怎么在娘家立足?”

唐竟熠抬眼见着他,却是忽地心生一计。虽然钱彩凤脸上淡淡的,但他知道,钱彩凤对这个小叔着实不错。如果用其他事恐怕难以骗得到她,不如就拿唐竟烨撒个谎吧。

人在犯罪的时候,智商往往会高一点,所以唐竟熠神色自如的道,“那件事是我的职责所在,不得不说清楚,否则日后追究起来,岂不连累我的名声?不过现下二嫂过来,已经把事情说清楚了,我回头就会去撤了状子,你要没事,就回衙门里去吧。”

难得见哥哥有这么好说话的时候,唐竟烨未免怔了怔,不可置信的又确认了句,“真的没事了?”

唐竟熠把脸一沉,“我骗你做什么?钱二嫂还在呢,不信你问她?”

徐荔香也满口称是,关于这场官司,唐竟烨本来就知道得不清不楚,他又不好向人打听,只能先回来问自家大哥,眼下听他这么一说,唐竟熠倒是有几分将信将疑。想来哥哥再怎样也不至于跟自家亲戚作对,故此便信了七分。

等他一走,唐竟熠顿时告诉徐荔香,“你回去就说你来向我求情,正逢二弟回来跟我争执,被我打破了头,眼下生死不明!”

徐荔香点头,想也不想的就回去了。

(咳咳,看出来没?桂子这月打算双更了。在此先小小声的放个话,请大家监督我完成。当然,不监督更好。明日,离婚大战即将拉开,有人也是时候拿盒饭了,…)

第420章 杀人了

听说唐竟烨被打破了头,生死未卜,钱彩凤当时就慌了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你说真的?”

“这种事我怎么会骗你?”徐荔香一脸的赌咒发誓,“我是想着去好好求求你姑爷,谁想得到我还没开口,就撞上他们兄弟吵闹了。那唐二兄弟真是个好人,口口声声帮着咱家说话,又说不能让你难做,可姑爷却气恼得了不得,抓起那么粗的棍子就劈头盖脸的打下去。二兄弟也是个实心眼的,连躲都不知道躲,不就生生给他哥打坏了?”

她偷觑着钱彩凤焦急又担心的神色,还添油加醋的道,“我唬得不敢进去,出来时还听见姑爷嚷嚷着什么以下犯下,就是死也不给他兄弟请大夫呢!”

钱彩凤铁青着脸,再不犹豫的就要出去,可脚刚跨过门口,却又觉得自己势单力薄,想叫几个丫鬟家丁随行,可徐荔香却怕人多坏事,忙道,“眼下家里人都出去了,本来人就少,你再把人带出去了,留下大姐和泰来怎么办?不如我跟你去做个帮手,万一有什么事,他也不敢乱来。”

钱彩凤想想也是,家里最近不太平,可不止唐竟熠来膈应人,还有高杰那样的高官,万一趁没人在家,差人上门来使坏,那可是连老窝都丢了。

再看一眼徐荔香,钱彩凤却也没那么容易轻信。这女人为了几个蝇头小利,居然都敢和唐竟熠合谋偷税,还倒卖家中严令禁止出售的果酱虽不能说她的心术坏了,但却明显是长歪了。

钱彩凤心中迅速拿了个主意,让徐荔香等等,说要回房带些银钱,一会儿好请大夫,悄悄在袖中暗藏了一把剪刀,又让丫头小菊去跟软软打了个招呼。若是徐荔香所说属实倒也罢了,要是她敢诓自己,就让小菊立即回来报信。

小菊领命想要跟她一起去,可钱彩凤却抓了把钱给她,“你到后门去雇辆车,悄悄跟着我们。万一事情不好,你也机灵着些,这些钱就看着使吧。”

小菊是她捏着死契的丫头,对主子极为忠心,况且人又不笨,立即照钱彩凤吩咐做去了。

这头徐荔香见钱彩凤连随身丫头都不带,只拿着钱袋就要出门心中一喜,忙忙的拉着她出了门。门口送她回来的那辆车得了吩咐还没走,拉上人顿时就往唐家而去。

钱彩凤心里更多了一层警惕,可她也担心真是唐竟烨出了事,还是想去看个究竟。

等进了唐家所在的胡同,钱彩凤就瞧见隐约有几个闲汉在唐家门口晃悠。徐荔香让她下去,说,“我毕竟是外人,就在这儿等着你吧。”

“那可不行。”钱彩凤一把将她抓着,眼神有几分冷“嫂子不陪我下去,我可怕得很。”

徐荔香心中着急,生怕给她看出究竟只得陪她下了车,“二妹妹你可真是的,回自己家有什么好怕的?”

可她这话音未落,就听唐竟熠站在大门口,指挥那些闲汉,“快,把这婆娘给我捆进来!”

徐荔香眼见事破,甩手就想逃脱却冷不防被钱彩凤攥得更紧“二嫂叫我回来,原来竟是这样的用心么?那不如就陪我一起有难同当了!”

徐荔香心中暗自叫苦这个唐竟熠也是的,怎么不等她走了再发难?眼下弄成这样让她怎么脱身?

可心里虽然埋怨,嘴上还得说着假话,“二妹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嫂子带你回来,不是让你好生和姑爷说说话么?有什么误会,两口子说开了就没事了,你怕什么?”

“那也要看二嫂对我做什么了!”钱彩凤冷不丁抽出袖中的剪刀,抵在徐荔香的咽喉上,迅速退到墙边,拿徐荔香做人质,冲那些摩拳擦掌围上来的闲汉道,“别动,你们要是过来,我这一剪子就先扎下去了。”

“那你扎呀!”唐竟熠此刻反倒阴阴笑了,“这姑嫂相残,倒是一出好戏!正好外头这么多邻居瞧着,到时看钱家怎么保你?”

钱彩凤恨得咬牙切齿,这个王八蛋,果然是在骗她!

“二弟根本没受伤,你诳我回来,看来是知道我们要和离了吧?二嫂,是不是你告诉他的!”

徐荔香吓得面无人色,连连告饶,“好妹子,这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姑爷不好,你慢慢劝说就是,干嘛要和离?那事又不光彩,你将来也嫁不了什么好人家的。”

“那也是我的事,关你什么事?要你来狗拿耗子!”钱彩凤真恨不得一剪子戳下去,可她也知道这样不行,周围邻居已经有些出来看热阄了,要是自己真这么做了,抹黑自家名声不说,让唐竟熠白白看笑话。

小菊应该也快到了,她得尽力拖延时间自救才行。

钱彩凤急得鼻尖微微沁出汗来,正在想法子,却见唐父一脸莫名的看戏回来了,“咦,这是干什么?媳妇你拿着剪子抵着你嫂子做什么?”

钱彩凤灵机一动,迅速把话接了下去,“那就要问问相公干了什么好事了!各种街坊邻居,大伙儿评评,可有没有这样的道理?我相公今儿上衙门,居然把他亲亲的大舅子给告了!可怜我大哥,一向安分守已,老老实实,谁知却被他这小妾出卖,跟我相公勾结,也不知两人私下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现在反累得我大哥背黑锅。眼下,我在娘家站不住脚,回来想寻相公和这位二嫂当面对质,把事情问个明白,可他们倒好,却合起伙来雇了人想要捆我。我若被捆了,必是要被相公拿出威胁娘家的,又岂能就范?”

她这一嚷嚷,周围邻居立即露出同情之色,唐竟熠见着坐不住了,“大伙儿别听她胡说八道,明明是这女人不守妇道,还要与我和离,我那岳家不分是非,还帮着她胡阄我这才要把她绑回去好好管教,这夫为妻纲,天经地义,又有何不可?”

他又催促起旁边闲汉,“我可是付了钱的,你们快把她弄进来!”

亏得钱彩凤泼辣,素有急智,顿时呼天抢地起来,“大伙儿听听,这捆了我,是要我的性命啊!唐竟熠,你也不问问,你眼下住的宅子,穿的绸缎,吃的大鱼大肉,还有在衙门担的官职,哪一样不是我娘家给的?谁知你贪心不足,成日嫌东嫌西,骗我二嫂偷我家的钱不说,眼下还要反咬一口,你到底有没有良心?二嫂,你说,是不是?”

这话说得徐荔香连连点头,钱彩凤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二嫂,你莫怪我,我今日这样对你,也只是想让你当面和相公说个明白,这些事到底是你干的,还是他主使的?”

“是他!”徐荔香毫不犹豫的抬手指认,“要不是他说税银可以不交,我怎么会生出这样的心思?还有那些坏了的果酱,也是他说可以卖个好价钱,我才拿去给他的。可怜我一个不识字的妇人,哪里懂什么道理?可他堂堂一个举人,竟也如此,那才叫黑心烂肺呢!”

观众听得一片哗然,要是一个读书人居然干出这种事情,那实在为人所不齿。

唐竟熠急红了眼,不知不觉间就给钱彩凤悄悄转移了话题,指着徐荔香痛骂,“你胡说八道!明明是你这妇人贪图小利,我不过是被你蒙骗而已,若非如此,我怎会主动上衙门揭发此事?就你这样的妇人,浸猪笼都是轻的,应该让你去千刀万剐!”

徐荔香这下子火也上来了,“唐竟熠,你个王八蛋,我就没见过象你混帐的男人!是,我承认,我是贪小便宜,所以才上了你的当。

可你呢,你一个男子汉,怎么敢做不敢认了?还去衙门告我男人,你到底是不是人啊?就你这德性,要不是有我们家帮着,混得连饭都没得吃,街边乞丐都不如!”

“你…你…”唐竟熠气得直跳脚,要比起撒泼来,他可真不如徐荔香有战斗力,你了半天,硬是说不出话来,最后只得道,“我不跟你个无知妇人吵闹,简直有辱斯文!”

“你别走啊!有种咱们今儿就在这里把话说清楚。老娘一个唾沫一个坑,敢对着老天爷起誓,说的都是真的,有种你也发个誓?”

在徐荔香还没有察觉的时候,钱彩凤已经收起了剪刀,她一时激愤,冲上前去要拉着唐竟熠的衣袖讲理。

唐竟熠虽然是个男人,可身材矮小瘦弱,还没有钱荔香高大有力,给她这一拉一扯的,居然踉跄了几步,一屁股摔倒在地,引来观众们哄笑一片。

徐荔香在乡下长大,深谙吵架中的真理,占了便宜就一定要对广大观众卖乖,于是她习惯性的转过身,还想跟大伙儿多说几句,争取同情。

可不防唐竟熠自觉丢脸,大为光火,突然冲到门边,捡起门闩,想也不想的就冲徐荔香后脑勺打下去。

在众人一片惊呼声中,徐荔香只觉脑后生风,扭头一看,就见一根那么粗的门闩冲着自己直直打来,她只来得及尖叫一声,就给打了个正着,然后直挺挺的栽倒了下去。

所有人都傻了,静默了半晌,才有人惊恐的嘶吼起来,“杀人了!”

第421章 救命

从衙门出来上了车,林氏就忿忿的拉着石氏道“你看,那样的女人还留着做什么?趁她现在还没有孩子,送回娘家算了。”

石氏不说话,只是反握着她的手,好脾气的听她一路埋怨。要论徐荔香干的好事,钱灵犀也觉得这个二嫂真的可以光荣下岗了。方才在牢里,虽然钱扬威也没说什么,但光凭她害得自家相公身陷囹圄,就足够发落她的。

钱灵犀不奇怪林氏的态度,但她有些奇怪于石氏的态度,要说婶娘可是对妾室也不甚感冒的人,尤其是不守规矩的徐荔香,已经看她不顺眼很久了,可为什么反而会在这时候对她表示容忍呢?

可眼下林氏正在发泄心中怨忿,钱灵犀不好张口,还暗想等到回家才问问,可没等到进家门,就见自家门口已经围了不少人在指指点点。

林氏瞧着吃了一惊“这是出了什么事快下去看看。”

可钱灵犀却把她拉着,只让外头的端画去瞅瞅,然后吩咐车夫绕了个弯,到自家后门才下车进去。

一进门,软软就急急迎了上来“不好了,这回真是出大事了。唐家姑爷把二奶奶给打了!”

林氏才想说一句打得好,让那两人狗咬狗去,可想想又不对劲“他怎么就来把她打了?难道他还敢上门来捣乱?”

软软颤声道“不是唐家姑爷来我们家闹事,是…是二奶奶把二姑奶奶骗回唐家去,然后就吵了起来…眼下二奶奶已经凶多吉少了!”

啊?这下事态可严重了。连石氏都沉了脸“人在哪里?快领我们去看看!”

徐荔香已经给钱彩凤雇人抬回来了,大夫也来瞧过,可她头上伤势严重,失血过多,而让所有人意想不到的是,徐荔香居然又怀孕了,而在这回的重创之下,胎儿是肯定保不住了。那大夫为了先吊着她的命,已经开了副安胎药给她补着,但这也是让人没那么难受而已。据大夫说,徐荔香已经没救了,眼下不过是拖延时间而已。

钱彩凤好容易见她们回来,急得是眼泪汪汪“这要当真闹出两条人命,可怎么办?”

“你先别慌,先把事情说清楚。”见女儿吓得手脚冰凉,林氏反倒镇定下来,扶着女儿坐下,让她细细的说。

钱彩凤定了定神,把事情前后因果交待得清清楚楚。

石氏一听当即就变了脸色“快!去把城中最好的大夫请来,甭管huā多少钱,都得把人救过来。”

林氏却很气愤的拦着她道“嫂子,为那种人huā钱值得么?你没听凤儿说,是她自己安了坏心眼,诓骗凤儿回去,还害了我们家的孙子,现落得这样下场,全是她自找的!活得下来是她命大,活不下来就谁也别怨!”

“不!娘,您听婶娘的,咱们得救二嫂。”钱灵犀没工夫跟林氏解释,先去召唤丑丑弄药了。

她想得很明白,这件事虽然是徐荔香居心叵测,但毕竟牵连到钱彩凤了。而且钱彩凤虽然在邻居面前揭露了唐竟熠的恶行,但她毕竟有拿剪子威胁过徐荔香。这件事要是闹上公堂,那就连钱彩凤也有了不是,所以徐荔香一定不能死。

她若死了,唐竟熠虽要担一个杀人的罪名,但他告钱扬威的那场官司就没了人证。眼下钱扬威是自愿代替媳妇给收押在牢房里的,可要是徐荔香一旦真的死了,那钱扬威想不自愿都不行,必须为徐荔香的过错承担罪责了。

而果酱偷税一事已然罪证确凿,真要如此,那钱扬威这场牢狱之灾可是怎么也逃不掉了。万一给高杰抓着把柄大做文章,参钱家一个内德不修的罪名,钱文仲也是会被连累的。

这道理钱灵犀能想得明白,石氏肯定更能想得明白。有她在外头解释,等到钱灵犀再端着药出来,让人给徐荔香灌下时,林氏主动的过来接手服侍。

家里出这么大的事,不能不给钱文仲递个消息。等他匆匆赶回来时,已经拿定了主意,进门就问“扬名在哪儿?”

“我在呢。”钱扬名收到消息也赶了回来。

钱文仲当即吩咐“你马上拟一份文书递到盛大人的衙门里去,请衙门判决彩凤和唐家义绝!唐竟熠无故殴打妻子长兄之妾,虽暂未伤及人命,但那孩子肯定保不住,这就足够义绝了,咱们都不必跟他闹什么和离。对了,你记得在文书上还得注明让唐家交还彩凤的所有嫁妆。”

钱扬名微怔,看了钱彩凤一眼“那他们家怎么还得起?”

钱文仲顿了顿足“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实心眼?咱们当然知道他们家还不起,但义绝之后,妻子索要嫁妆乃是天经地义之事,他们家还不起,为了快些脱身,不就会快些了结此事?你写了状纸,趁天黑我和你爹一道送到衙门里去。你再去一趟唐家,找那姓唐的把这事说清,他要是不肯撤了告扬威的状子,那我们也就告他行凶。就算不至于出了人命,但吃上这样一场官司,对他的前程可也没什么好处。”

钱扬名领命,立即去了。钱文仲转头又看着家中众人“不过就算侥幸把事情了结,但大大的破上一注财却是难免的。夫人,你去准备好银钱,预备到时交纳罚金。”

钱都是小事,只要人没事就行。石氏二话不说,去拿钱了。林氏争着要出,却被钱灵犀拦住,眼下不是争这些的时候,先解决问题才要紧。

很快,在钱文仲的指导下,钱扬名的状纸写得了,连饭也没心思吃,钱文仲换了一身便服,就和钱文佑出门了。

钱扬名要单枪匹马杀去唐家,林氏还有些不放心,想要跟着,可钱灵犀却把她拦着“娘您还一直在装病呢,今天去看大哥,还算是母子连心,情有可原,要是这时候过去,岂不是落人口舌?让我陪二哥一起去,反正天也黑了,我换一身男装,外人认不出来,就算是唐家的人看到,也没什么闲话好说。”

可是林氏还是不大放心,石氏却相信钱灵犀有足够的能力应付这样的事情,而且现在家里说实话,若不是她去,真没人能陪着钱扬名。

石氏林氏都不方便出面,钱扬武年纪还是小了些,不如让钱灵犀去,兄妹俩也好彼此有个商量。

这边等钱灵犀换好了男装,正要出门,却见房亮不请自来了。

他显然已经知道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了,见面也不废话,直奔主题“灵犀妹妹,你之前不是让我留意唐竟熠的事吗?他祸害扬威大哥偷税之事我是没有查出来,但他还有些税单不实却是查出了底细的。”

那就不多说了,钱灵犀道“你把东西给我,我们带去看他还有什么话说。”

房亮跟他们一同上了车“我不方便出面,这些东西的原件也不可能从衙门里拿出来,但这些事和相关律法我却可以跟你们分说明白。你们到了那儿,也好应对。”

如此最好不过了。

三人乘坐的马车往唐家而去,而在九原城外,又有一队人马长途而来。

幽幽一盏孤灯照得遍地暗黄,混合着烈酒的气息,在大雨退去后的潮湿天气里,越发透出一股颓唐没落的味道。

唐父站在门外,看着一向引以为傲的大儿子,却半晌也说不出话来。至于〖房〗中服侍的丫鬟,更是大气也不敢出的隐到暗处,恨不得把自己缩到地底下才好。

至于唐竟熠,他的情况很不好。要是钱彩凤这会子回来,都不一定能认出他来。

短短几个时辰不见,他完全跟换了个人似的,脸色青白憔悴,活跟被人重刑拷问似的。素来喜爱修饰的他,此刻还是今天白日那身被拉扯得明显邋遢的衣裳,头发也乱蓬蓬的,若是凑近了细看,就会惊觉其间竟悄然生出几缕银丝。

忽地,外头响起敲门声。

声音不大不小,但颇有些急促,瞬间击碎了屋内的宁静,原本坐在桌边独酌的唐竟熠跟受惊的老鼠似的顿时打了个激灵,本就青白的脸变得惨白了,连嘴唇都开始哆嗦。

唐父明显也畏惧了,望着大门的方向就是不敢吩咐人去开。

等了一会子,还是在屋里的唐竟烨听到,走出来打算开门。

“别…别开!”唐竟熠的声音抖得厉害,象是秋风中摇摇欲坠的落叶,几乎都颤得不成调了。他想跑,可是两条腿象灌了铅似的,抬都抬不起来。

可唐竟烨回头看一眼躲屋里抖如筛糠的大哥,却是面带忿然,毫不犹豫的把门打开了。

门一开,他就愣了“怎么是你?”

“当然是我。”姜伯勤说着话就往屋里走“你大哥呢?快让他出来说话。”

唐竟熠跟捞着根救命稻草似的,立即从屋里奔了出来“姜大哥,你救我,这回你一定要救救我!”

看他鼻涕眼泪都一起下来了,姜伯勤甚是不屑“瞧你这点出息,行啦,我就是奉了姐夫之命来搭救你的,走,咱们进屋去,你听我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