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请您就听老奴这一次吧。”苏公公见他仍欲冲进去,忙跪下哀求道。

其余众人亦齐声道:“求皇上三思啊!”

众人的哀求并不能让楚御天回心转意,他仍是不管不顾的要往里面冲,合苏公公和那两个年轻力壮的侍卫之力,只能勉强拉住他。

正僵持之时,忽然一个声音自众人的背后传来,“皇上还年轻,就让哀家替你进去寻贵妃吧!”众人不约而同回头一看,说话之人不是别个,正是被一大群人簇拥着的楚御天的生母,新任太后容月。

楚御天见是母亲来了,不由停住挣扎,一脸哀戚和委屈的等着她过来。

“天儿,娘知道你难过,娘又何尝不难过?”容月走到他面前,轻轻拉过他的手握住,语重心长的道,“蓝儿是个好孩子,只是闹到今日这一步,你们已再无回头之可能了,倒不如就让她这样去吧,这样对她是一种解脱,对你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呢?”一听宫人来报自己的儿子要冲进火场救人,神智还未完全恢复的她,忽然如醍醐灌顶,一下子好了,是以才会说出此番有条有理的话来。

然正处于极度悲伤状态的楚御天,却一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母亲已彻底恢复了,他只是如一个受了委屈的孩童一般,冲动的一把扑入比自己矮了差不多一头的母亲怀里,无声的哽咽起来…

在他们身后,大火仍熊熊的烧着,衬得上空似要滴血一般的红…

第六十五章 新生

“已经十几天了,怎么人还不醒?”

“小子,你放心,那么多名贵稀有的药材吃下去,就是死人,也可以活过来了。”

昏昏沉沉当中,感觉有人在自己耳边低语,其中一个声音还有似曾相识的感觉,晚蓝不由想睁开眼睛瞧瞧,却发现力不从心,想开口说话,喉咙更是火烧火燎的干痛,她只得作罢。

自己这是怎么了?

来不及多想,她又不由自主的昏睡了过去。

一直不错眼珠守在她床边的利飘雪,见她的眉头忽然动了动,以为她要醒过来了,不由俯下身子,放低声音道:“凌晚蓝,醒醒!”

没了反应。

又盯着她的脸看了一小会儿,利飘雪终于确信才刚是自己烟花了,因满脸失望的立起身子,慢慢踱到窗边沉思起来。

“小子,打你出生到现在,二十几年了,我还从不知道你脸上的表情,可以这样丰富的变来变去呢。”是坐在桌旁,正忙于自斟自酌的英俊中年男人发出的略带调侃的声音。

“舅舅,不知道湘湘阿姨知道您一离了她,就无时无刻不在忙于喝酒,会有什么反应呢?”利飘雪回头,冷着脸凉凉的威胁道。

中年男人忙不迭的跳起来,急急摆手道:“臭小子,算我怕了你了,你可千万不要将我偷偷喝酒的事告诉你湘湘阿姨啊。”

说罢又几步上前挽过利飘雪的脖子,亲亲热热的道,“咱们爷儿俩谁跟谁啊?我就不信嘲笑了你两句,你就忘记我是如何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拉扯大的,反而投到湘湘那老娘们儿的阵营里去了?乖外甥,你不会的,哦?”

利飘雪被他瞬息几变的表情弄得啼笑皆非,又见他半谄媚半威胁的望着自己,他只得点头道:“您放心吧,舅舅,我不会告诉她的。”他这个舅舅历来天不怕地不怕,却最怕自己门下四大护法之一的“朱雀”陆湘湘,当然这个“怕”,却是他心甘情愿的。

“这才是我的好外甥嘛。”中年男人登时笑眯了眼,转身就要回桌旁继续喝酒。

不想利飘雪又在他后面补充道:“不过,得看舅舅你接下来的表现了。”

闻言中年男人的笑容立时僵在了脸上,然后转身骂道:“臭小子,说你胖,你还真喘上了?今儿老子不收拾收拾你,你还真当老子老了,不中用了?”说着劈手就是一掌,却被利飘雪轻飘飘闪过了。

见状他更是气上加气,手下也越发快狠准起来。

利飘雪却是一脸轻松的见招拆招,舅甥二人很快打到了外面去…

这中年男人不是别个,正是绝云山“黑衣门”的现任门主,亦即利飘雪的小舅舅利沧海。因为晚蓝的事,他被利飘雪飞鸽传书,十万火急的请到了霸州城内的“神龙镖局”分舵,是以才有了之前那一出。

展眼又是十数日过去,晚蓝终于彻底清醒过来了。

看着桌旁正小心翼翼将黑黑的药汁在两个碗里来回翻到,以使其能迅速冷却下去的利飘雪,晚蓝虚弱的靠在床头,不由发自内心的笑起来。

利飘雪听见她发笑,不由抬头道:“在笑什么呢?”

她仍是一脸的笑意,“不过是为自己还能活着,高兴罢了。”

是啊,经历了那么多的爱恨情仇、生生死死,还有什么,能比活着见到自己所牵挂的人就在眼前,而更能让人由衷的喜悦呢?

想着她不由暗自苦笑起来,前世今生,连上先前凌晚蓝死的那一次,她已是死过三次的人了,她怎么就与“死亡”,结下了那样的不解之缘呢?

不过眼下,她还是很庆幸,幸好自己还活着,不然又怎么能再见到利飘雪?又怎么能像现在这般心情舒畅的在这里跟他闲聊?又怎么能去过那近在咫尺的即将到来的身心自由的逍遥日子呢?她唯一痛惜的,就是芷云享受不到她们所梦想的生活了,但是不要紧,她一定会将自己那一份,连同她的那一份,一定活回来的!

虽然现在她失去了满头的青丝,手臂和背上更是留下了一辈子都抹不去的丑陋疤痕,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有利飘雪在,她的心里,就不会有任何的害怕和恐惧,更不会因为自己光着个头,就生出自卑自怜的感觉来,在他面前,她可以做到全身心的信任和放松。

“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该喝药了。”利飘雪冷清的声音,打断了晚蓝的沉思。

她忙抬起头,莞尔一笑,随即皱眉道:“可不可以不要喝那药了?苦不啦叽的。反正我身体也好得差不多了,就…”

话音未落,已被利飘雪言简意赅的打断:“不行。”说着将那碗药举到她面前,便抿着嘴不发一语了。

想着这些日子以来,自己与他在关于吃药这件事上的对决中“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的“骄人”成绩,晚蓝只得长叹一口气,任命的接过那碗药,一手捏紧鼻子,一手拼命将药往自己嘴里倒。

微扯着嘴角看她“倒”完药,利飘雪急忙接过空碗,递上蜜饯。

一旁利沧海见自家患“晚期面瘫”的侄子竟会有如此细心的一面,眼珠子瞪得比灯笼还大,嘴巴更是张大得能塞进一枚鸡蛋。

晚蓝看着好笑,忍不住揶揄道,“美男大叔,您的口水流出来了。”

利沧海闻言,抬手下意识便往下巴擦去,然后才意识到自己被晚蓝捉弄了,不由装得一脸恶狠狠的道:“小丫头片子,你再笑老子试试?当心老子挖了你的眼珠。”

不想此举更是逗得晚蓝笑弯了腰,嘴里的话就更是促狭了几分:“若是美男大叔真敢挖我的眼珠子,明儿我一定拼死找到绝云山,找湘湘阿姨给我做主。”显然这些日子的相处,已让她了解到利沧海的“罩门”了。

果然一提到陆湘湘,利沧海立时便住了嘴,却更是惹得晚蓝挤眉弄眼的冲着他笑,连利飘雪也罕见的露出了微笑。

利沧海被他两个笑得浑不自在,兔子一般的窜了出去。

晚蓝看着他的背影,再看到利飘雪在他身后露出的一脸温暖的无奈,心里也跟着暖和起来,她虽然失去了芷云,却因祸得福,收获了另外两个“家人”,她发现自己心里,第一次喜欢上了龙游这个大陆。

第六十六章 离楚

白驹过隙,时光荏苒,转眼又是十数日过去。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精心调养,晚蓝已经可以下床随意走动了,头上也开始冒出青青的发茬来。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只除了她背上的伤。

当日她决绝的从几丈高的地方跳下,旋即便被坍塌下来的房屋砸中背部,仆倒在地,以至于她的背被熊熊大火严重灼伤。

虽然片刻过后她便被利飘雪飞身救走,虽然之后他亦为她找了各种各样、外敷内服的药膏,又经过这么些日子的调养,她的背仍渐渐发炎并有溃烂的趋势了。这样一来,她每天不得不花几个时辰的时间来泡药浴。

这些事情,她一人显然做不到,而利飘雪又是个男人,更不可能不避嫌的来帮助她。最后还是利沧海开口,让利飘雪找了镖局总镖头的小女儿,一个名唤青青的十多岁的小丫头,来临时贴身服侍她,这才消除了二人的尴尬。

青青的手脚还算麻利,只是不太爱说话,常常晚蓝问十句,她也答不到一句,以至于晚蓝不止一次的怀疑,难道她是利飘雪的妹妹或者其他的什么亲戚?不然怎么冷清的性子都如出一辙?

譬如此时此刻,晚蓝坐在盛满汤药的大木桶里,又开始了自己千篇一律的“自问自答”,一旁的小丫头却是一直低着头,连半句话都未接。

晚蓝说了一会儿,到底无趣起来,也闭上嘴开始了沉默。

但要让她长时间保持沉默,却也不可能,不过片刻功夫过后,她又开始没话找话起来,“我说青青,现在正是草长树茂的时候,干脆明儿我们求求你主子,让他带我们到外面去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吧?”

“小姐,霸州城到底是楚国的京畿重地,戒备森严,咱们还是不要轻易外出,暴露了行藏的好。”

本来晚蓝并不指望青青会回答她的,却不料她居然应了,而且字数比以往都多,因明显的愣了一愣。

片刻过后,她才从青青的话里反应过来两件事,第一就是他们现在竟然还身处楚御天眼皮子底下的霸州城内;第二则是这个青青,一定是利飘雪的心腹,不然她不会知道她的真实身份,继而拿这样的话来劝阻自己。

后者还好,横竖有利飘雪在,她并不担心他的手下会做出不利于他们的事来,比较让她担心的,正是第一点。

她没有想到,绕来绕去,自己竟然仍处在楚御天的势力范围之内,还并不能称得上完全脱离了险境。

一想到楚御天,再想到自己之前在楚宫里那人不人鬼不鬼的两年,此时晚蓝的心里,竟然会有九死一生、不寒而栗的后怕感觉。不行,她得尽快逃离霸州、逃离楚国才是,不然即便有利飘雪在,她晚上仍然会睡不着觉的。

思及此,晚蓝觉得自己必须马上见到利飘雪,一刻也不能多等了。

于是她“呼啦”一下自水里站起来,也不要青青帮忙,自顾翻入一旁另一个盛满清水的大木桶,方命青青道:“去请你家主子到花厅里,就说我有要事相商。”

青青早已习惯了她的不按牌理出牌,也不多说一个字,只轻轻点了点头,便转身自去了,这里晚蓝才三下五除二洗净身子,换好干净衣衫,踱步到花厅里坐好,静候起利飘雪的到来。

利飘雪很快来了,晚蓝见了他也不拐弯抹角,而是直接开门见山道:“我想立刻离开霸州。”

“为什么?”他挑了挑眉,简短的问道。

晚蓝幽幽叹道,“在这个地方,我失去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之一,自己亦差点丧命于此,不管出于什么理由,我都不想再在这里多呆一刻…”

利飘雪本想说她身体还未复原,经不起舟车劳顿;他想说“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他还想说他正在等一个于他以后的大业很有帮助的人…,但是这些话,在他的目光碰触到她眼里的哀伤后,统统被他咽了回去,答应的话亦跟着脱口而出,“既是你想走,我们明日便动身吧。”

“我们?”晚蓝重复了一遍,旋即淡笑道:“你有自己的大事、正事要做,我怎么好在麻烦你呢?你只要送我出城即可,余下的路,就让我自己走吧。反正我向往游山玩水、自由自在的生活,也不是一日两日了,现在好不容易有了机会,我自然要牢牢抓住。只是,还要请你借我一点盘缠才是。”

见他未置可否,她迟疑了一下,方继续道,“不过你也知道,我现在一穷二白,可能你的银子,会有借无还,这样…你还愿不愿意借我银子啊?”

“呆会儿让青青去我那里取。”利飘雪忽然道。

“呃…,哦,好!”怔了一怔,晚蓝忙不迭应道,只是这样一来,她不但欠他一条命,还欠了他银子了。

然后两人便没了话说,于是不约而同伸手欲端几上的茶杯,欲借喝茶来掩饰这突如其来的沉默带来的尴尬,却不想,心不在焉之下,晚蓝的手,竟然越过自己的茶杯,附上了利飘雪的茶杯。

这还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利飘雪的手,正好巧不巧放在那茶杯之上,于是晚蓝的手心,便将他的手背,抓了个正着儿。

才刚那淡淡的尴尬,旋即被朦胧的暧昧所替代。

晚蓝只觉自己的脸,烫得都快要烧起来,心也快跳到嗓子眼儿了。

一气饮尽杯中的茶,又深深吸了一口气,她才开始暗骂起自己来,又不是没见过没经过男人,犯得着这么激动吗?而且对象还是于她有救命之恩,自己视若亲人,本身又如嫡仙一般的利飘雪,自己真是太亵渎他了!

她不知道的是,对面利飘雪的心也跳得擂鼓似的,只不过他习惯于“泰山压顶而面不改色”,所以看不出什么端倪来罢了…

用罢晚饭后晚蓝正整理行囊,青青忽然进屋交予她面额大小不等的一沓银票宫五万两,说是利飘雪让转交给她的。

晚蓝略微迟疑了一下,便悉数收了。现在她的心里,更为自己欠利飘雪的太多而不安了,那样的大恩大德,只怕穷她一生之力,都报答不了的,尤其是这样无依无靠,不知道明天在哪里的自己!

次日天才微微亮,晚蓝不待青青唤起,便自发起身,穿好了昨儿让她为自己准备好的半旧男装,为免自己的“板寸头”太过引人注目,她还细心的戴了一顶与衣服同色系的半旧绸帽。

收拾打扮停当,往镜前一站,晚蓝不由笑了,现在的自己,真可谓当得起“翩翩美男子”这五个字了。

正自我陶醉之时,忽然闻得有人叩门,晚蓝忙换上正经的神色,几步上前拉开门,就见一袭白衣的利飘雪,正长身玉立于门外。

“这就动身吧。”他道。她的男装打扮,只让他微微怔了一怔,旋即便又回复了一贯的冷冷清清。

晚蓝回头不舍的环视了一眼这间自己住了两个多月的屋子,方回头故做欢快的道,“想着即将到来的新生活,我都有些迫不及待了,我们抓紧时间上路吧。”

沿途晚蓝都有意低着头,为的就是怕自己舍不得这座不大也算不上精美的房舍,继而做出流泪甚至失声痛哭之类的失态事儿来。

两个月,说长不长,却是她来龙游后,第一次在一个固定的地方住怎么久,尤其还有她最在乎的朋友的陪伴,自然会生出亲切和不舍的感觉来——当然鹂鸣宫要除外,只因她打心眼儿里,不喜欢那个牢笼一样困住她两年之久的地方。

俄顷,两人到达偏门的门口,就见霸州分舵的总镖头沈挺,亦即青青的父亲,与正牵着一匹马的缰绳候着门口,那马的背后,还套着一辆看起来很耐用的实木马车。

“有劳沈镖头了。”晚蓝心内感激,遂朝着他端端正正的鞠了一个躬。

慌得沈镖头忙抱拳道:“凌姑娘客气了,这是老朽应尽的本分。”

利飘雪也道:“这是他的本分,你只管生受便是。”说着掀开车帘,示意晚蓝上去后,他方一跃到车头坐好,一扬马鞭,马车便不紧不慢的行了起来。

其时霸州城仍处在沉睡中,街上除了偶尔有几个行人匆匆走过,就是露宿街头,此时仍在酣睡的乞丐们了,是以二人的行程十分顺利,不出一个时辰,已顺利出了霸州城,行进在沿西南方向的官道上。

随着离霸州城的越来越远,太阳亦渐渐爬到了顶空。

马车内的晚蓝忽然掀开帘子,对着利飘雪的后脑勺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不如我们就在此地别过吧。”

“吁~~”利飘雪止住马车,转头挑眉道:“我似乎没有说过要让你独身离开的话。”

晚蓝忙摆手道,“我知道你是不放心我一个上路,真的没关系的,只要我一直以男装示人,路上凡事再经心些,管保万无一失的,你只放心吧。”

“横竖我也想四处游历一番,增长些见识,倒不如与你结伴上路,彼此也好有个伴儿。”利飘雪说道。

“这个…”晚蓝迟疑道,虽然她对利飘雪要与自己一道上路十分称愿,但她毕竟不愿因自己之故,而耽误到利飘雪的正事。两个月来的朝夕相处,让她大致了解到他作为江湖第一大门派“黑衣门”的少主,和“神龙镖局”这样分舵遍布全天下的“连锁企业”之主事人的忙碌和重要。

利飘雪像是明白了她的心思,因打断她道:“如果黑衣门和神龙镖局离了我,就不能正常运转的话,我养那么多手下何用?再说,不是还有我小舅舅在吗?反正他也一到晚闲着没事做。”说完话锋一转,“我早听人说过,胤国的风景较之衡国和楚国,更有一番别样的风情,我们就先去那里瞧瞧吧。”

说着一甩马鞭,马车便又继续行驶起来。

晚蓝一想他的话也在理,自己内心又确是舍不得与他分开,也就不再多说,而是十分愉悦的欣赏起沿途的秀丽景致来。

傍晚时分,二人到达一座沿河而建的小镇,过往行人都对利飘雪的白发又惊又怕,却又止不住好奇,都远远的跟在马车后面。

晚蓝恐利飘雪心里不舒服,因不住拿话劝他进车厢,由她来驾车。

利飘雪沉吟片刻,点头钻了进去,马车便在晚蓝的驾驶下,左摇右晃,幸好有惊无险的抵达了镇上最大的一间客栈“同福客栈”。

因恐利飘雪的白发再引来客栈众人的注目,与掌柜和店小二的应酬工作,都由晚蓝一力包办了。所幸到晚间睡觉时,都未再出任何叉子。

次日用过简单的早饭,命掌柜准备了少许的干粮和饮水后,二人一马又迎着朝阳上路了。

接下来的行程,二人再没有第一天的好运了,不是错过了投宿的时机,就是压根儿未遇见有镇子甚至民舍,没奈何,二人只得露宿在荒郊野外,所幸正值盛夏,倒也不至于冻坏了他们。

这一天傍晚,二人又未寻下投宿的地方,依惯例只得歇在野外。

有了前些日子的“经验”,晚蓝对露宿已经很有心得了。她先是趁着利飘雪去打山鸡或野兔之类野味儿的空挡,就近捡回一些干柴,生上一堆火,然后便将马牵到自己目力所及范围之内吃草,而她自己则盘腿托腮坐在火堆旁,默默等着利飘雪的归来。

不多一会儿,利飘雪回来了,晚蓝忙上前接过他打回的动物,取出锋利的小刀至不远处的小溪旁剖肚洗净,再抹上先前他们买下的盐和酱之类简易的调料,然后穿在洗净的木棍上,置于大火之上烘烤。

一开始利飘雪对她能如此熟练的做这些事吃惊不小,被她以自己可是在衡楚两国的冷宫中都挣扎过一语带过了,渐渐他也就习以为常了。

趁着烤肉的空挡,晚蓝寂寞不住,开始有一搭没一搭问起利飘雪有关胤国的事来:“先前你不是胤国的风光,另有一番别样的风情吗?那是什么样的风情呢?”

利飘雪不自然的偏了一下头,方说道,“到了你自然就知晓了。”

“那我们先从哪里开始游历呢?听你的意思,对胤国也不是太熟悉,我们要不要找一个向导什么的?”晚蓝没有注意到他的不自然,仍是兴致勃勃的问道。问完她马上又自问自答道,“还是不要了,就要自己去探索发现,才真正有趣呢。”

沉默了片刻,见利飘雪没有接话,晚蓝是知道他冷清的性子的,也不见怪,仍继续道:“那我们就需要一份详尽的胤国地图,你说呢?”

“嗯。”利飘雪低低应道,说着动手翻起木棍上的烤肉来,霎时一股浓浓的香味儿钻入了晚蓝的鼻子。

烤肉的香味儿立刻转移了她的全部注意力,也让她忽略了一旁利飘雪长舒了一口气的样子。

一时肉烤熟了,晚蓝忙到马车上取了一些干粮和清水过来,两人不紧不慢的用过,又闲话了一会儿——当然多数时候是晚蓝在说,睡觉的时间到了。

仍是如往常一般,晚蓝睡在马车上,利飘雪则将才刚烤肉的火堆挪开,以新摘的树枝铺于其上,再铺上简易的被褥,这就是他的床铺了。然后他在一旁再生上一堆火,以免晚上有野兽来袭。

晚蓝在车上看着他这样细致的做着这些事,心里是说不出的温暖感觉。

感觉到她的目光,利飘雪因回头道,“怎么还不睡?”

她甜甜一笑,道:“利飘雪,你对我真好!除了芷云,你是这个世上对我最好的人了。”

“是吗?”利飘雪怔了一怔,才反问道。心里却是在苦笑,若是被她知道自己一心带她前往胤国的真实目的,只怕她会万分后悔起今日所说的话,并开始憎恶起他来吧?

“当然啊,你不但救过我的命,还给了我和芷云不少的帮助和温暖,让我们觉得,这世上还是有好人的,真是让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了。”她用力点头道,“虽然你表面上看起来冷冷清清、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但认识得越久,了解得越深,我就越觉得,你的冷清,不过是自己的保护色罢了…”

话音未落,已被利飘雪打断:“好了,时候不早了,快睡吧,明日一早又得赶路。”

晚蓝以为自己说中了他的心事,他觉得不好意思了,也就不再多说,而是放下车帘,躺在软软的褥子上,很快进入了梦乡。

外面利飘雪却是久久不能入眠,而是以手枕头,大睁着双眼望着浩瀚的上空,一直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