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轻云

几日后,两人顺利抵达了楚国与胤国的交界城市允州。

因着连日来的晚睡早起、马不停蹄,兼之天气又热,晚蓝好不容易才结痂了的背伤,又裂开了半数以上,每每疼得她龇牙咧嘴,尤其更换贴身衣物时,于她来讲更是酷刑。只碍于与利飘雪男女有别,她方一直强忍着未说罢了。

然利飘雪观察力何等敏锐?早已从她每日偷偷摸摸去洗自己那带血里衣的行为中,瞧出了其中端倪。

是以待二人在神龙镖局允州分舵安顿好后,他便借口有要事处理,要耽搁个三五天,让晚蓝好生调养一下身子。

晚蓝也非那愚钝之人,自然从他让自己好生调养一番身子之语上,听出了其中的言外之音,心里不由更感激起他的心细如发来。

晚间晚蓝刚忍痛洗完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的第一个热水澡,利飘雪来了,还给她带来了一堆外敷内服的药。

晚蓝见那药与自己在霸州城内用的一般无二,不由奇道:“我怎么不知道你带了这些药膏子上路?”

他抿了抿唇,“是我让允州镖局的陈镖头连夜配的。”

“连夜配的?”晚蓝疑惑道,“据我所知,这药要配成,少说也得三五天的,我们下午才到这里,怎么可能这么快?”

他未置可否,只是道:“药的用法和用量你都知道,我就不多说了,用罢你早些歇着吧。”说罢抬脚出去了。

留下晚蓝睁大双眼瞪着桌上那堆药,却不知该如何下手。内服的倒也罢了,利飘雪知道她怕苦,先前在霸州时已命人按配方制成了丸药,和着水冲服即可;可是外敷该怎么办呢?她背上既没有长眼睛更没有长手,可该怎么抹呢?

权衡了一下利弊,又想起每日钻心一般的疼痛,晚蓝终于硬着头皮,敲开了利飘雪的房门。

听她红着脸支支吾吾说完自己的困难,利飘雪亦因尴尬而微红了脸,但他旋即便回复过来,语速极快的道,“你在这等会儿,我去去就来。”说完一阵风似的卷了出去。

晚蓝无奈,只好捂着红得发烫的脸,坐到一旁静候他回来。

利飘雪很快回来了,脸色却越发尴尬,说话也难得的吞吞吐吐起来,“我…没想到,诺大一个镖局,竟然找不出一个女眷来…”

“啊?”晚蓝犹不放弃希望,起身追问道,“难道这里连做饭洗衣都是男人在做?”实在是背伤折磨得她太难受,现在好不容易有了药,偏偏没人帮忙抹上,也难怪她郁悴了。

利飘雪点头又摇头,“允州镖局本就不大,不过寥寥十来人而已。先前倒是有一个婆子负责煮饭洗衣的,偏她新近因儿媳生子告假回去了,所以…”

“那陈镖头就没有妻女的?”晚蓝觉得自己快要抓狂了。

“陈镖头尚未娶妻。”他答。

“我怎么这么背啊?”哀嚎一声,她垂头丧气欲回房去。

“明天我一定让人找个丫头来贴身服侍你。”

“那你一定要快哦。”闷闷的说完这句话,晚蓝耷拉着脑袋出了利飘雪的屋子。

半夜时分,晚蓝被背上传来的痒痛交加的剧痛痛醒,万般无奈之下,她只得再次敲开了利飘雪的房门,恳请他点了自己的睡穴,让她可以少受些折磨。

利飘雪见她痛得额上都渗出汗来,双手还不停徒劳无功的往后乱抓,不由变了脸色,“你先前沐浴用热水了?”

“是啊,怎么了?”晚蓝一边继续乱抓着,一边分神问道。

“没什么。”他道,“只是在伤口彻底痊愈前,不要再用热水便是了。”

“哦。”晚蓝心不在焉的应罢,随即急急道:“你还是快点了我的睡穴吧,我都快痒死了。”

隔着衣袖探了探她的脉搏,利飘雪摇头道,“我不能点你的睡穴,那样别说‘本’,连‘标’也治不了,还是得尽快上药才好。”

闻言晚蓝忍不住翻白眼儿,“我不想上药?也得有人帮忙才行啊。难道找你啊?”

见利飘雪千年不变的冰山脸又因自己的话而微微泛红了,晚蓝方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不由也红了脸,暗骂自己“病急乱投医”。

只是害羞之余,她忽然想到,其实这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因脱口道:“事有轻重缓急,不如就由你帮我上药吧,反正我们也这么熟了。”

这种时候,男女之别也比不得背上的痛痒来得重要了。况晚蓝本就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女子,原比古人大方许多,又将利飘雪看作心灵契合的好朋友,是以话一出口后,反而不觉得扭捏含羞了,而是大大方方的看着他,等着他的答复。

“这…”利飘雪一脸的迟疑。

“我是女子,我都不怕难堪了,你有什么好怕的呢?”晚蓝忙道,“难道你想见我被痛痒折磨而死?那还不如当初不救我,任我葬身于火海呢。”

见他面色已有所松动,她忙继续道:“你只要将自己想象成大夫,将我想象成病人;或者将自己想象成女人,或将我想象成男人,不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扭扭捏捏的,哪里有男子汉大丈夫的做派?”

说着说着,她自己都为自己的比喻忍不住笑起来,不想这一笑,又牵动到她背上的伤,她的笑容瞬间僵硬在了脸上。

半晌,利飘雪终于下定了决心,“好吧,到你房里去。”

闻言晚蓝立马掉头往回走,她背上的痛痒因子像是听到了二人的对话似的,此时都嚣张的跳了出来,像是在向她宣战似的。

小跑着回到房间,晚蓝忙不迭仆倒在墙角的床上,然等了许久,犹不见利飘雪动手,她不由抬头白他道,“怎么还不动手?难道你后悔了?”

他干咳了一声,支吾道:“那个…你衣衫未褪,我…”

这下轮到晚蓝尴尬了,“那你…先背过身去。”

利飘雪闻言,忙尴尬的背过身去。很快一阵轻微的“窸窸窣窣”之声在他背后响起,让他本已极不规律的心跳,更是瞬间漏了一拍。

“好了,你可以转身了。”俄顷,晚蓝才对着利飘雪的背影小小声道,说完又将自己的头深埋进了枕头之间。虽然才刚劝服他时,她一直都是落落大方的,这会子事到临头,还是会为将自己的背袒露在他面前而害羞和不自在。

另外,她心里还有一个小小的不为人知的想法,那就是怕利飘雪会因为见了她满是伤痕的丑陋的背,继而生出看不起她甚至厌恶她的感觉来——这种揣揣不安的感觉,实在是她两世为人、又经历了楚御天两年无度索取以来的第一次。

不露痕迹的在长衫上拭了拭自己微有湿意的手心,利飘雪缓缓行至晚蓝床前,就见她已用被子将全身所有地方都裹得严严实实了,只除了因害羞而逞粉红色的颈项和那满是丑陋伤痕,看起来血肉模糊的背部。

前者让他的喉结不着痕迹的蠕动了一下,后者却让他的心忽然尖锐的钝痛了一下,拳头也攸的一下收紧了。

好半晌,他才冷静下来,自小玉瓶里将透明色的、略带薄荷味道的药膏倒到晚蓝背上,然后用自己修长的略带凉意的手,轻柔的为她涂抹起来。

他抹得极其轻柔极其细致,以至于在他涂抹到一半时,晚蓝便因疲惫和舒服而不知不觉睡着了。

利飘雪见她久久没有反应,估摸着她多半是睡着了,也不吵醒她,而是将床上另一床薄被摊开,轻轻为她盖上,又深深看了她一眼,方心情复杂的回自己房里去了…

或许是因为昨夜睡得迟,亦或许是因为最近都未睡好,严重缺乏睡眠的缘故,次日晚蓝一直睡到快午时,才幽幽醒转过来。

揉揉眼睛,伸伸懒腰,她忆起昨夜的事来。想着昨夜利飘雪为她上药时的专注和轻柔,她的心跳攸的加快了几分,他让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稀世珍宝一样!

正沉浸在自己甜蜜的YY当中之时,忽然闻得有人叩门,晚蓝的第一反应便是利飘雪来了,她忙自床上弹起来,三下两下穿好衣衫,又用手草草划拉了两下头发,这才微笑着上前拉开门。

就见一个一脸殷勤的陌生中年妇女,正端着热水手巾侯在门外。

“你是?”晚蓝愣了一愣,方迟疑道。

那妇人大着嗓门赔笑道:“我是镖局陈老爷请来暂时服侍小姐的佣人,小姐叫我柳妈就好了。”说完不待晚蓝答话,她便自顾进到屋里,放下水盆,麻利的开始叠被打扫起来。

晚蓝旋即明白过来,这柳妈一定就是利飘雪才命人去来服侍她的人了,心里不由一暖,又见柳妈虽然行为鲁莽了一些,却热情淳朴,手脚麻利,也就愉悦的任她服侍起来。

彼时晚蓝的头发已长到及肩位置了,再要不束住便戴帽子,一不小心便会有几缕回自帽里滑出来,是以她找柳妈要了一条湖蓝色的带子,自己动手扎了一个简单的马尾。又因着知道他们暂时不会离开,她也没有再穿男装,而是自包袱里挑了一身轻便的女装穿上。

收拾打扮停当,看着镜中娇俏可人的自己,晚蓝不由偷偷的笑了,但随即她又暗骂起自己来,自己这样做,会不会有“女为悦己容”的嫌疑?利飘雪会怎么想她呢?

正犹豫着要不要再换上男装,就远远看见一袭白衣的利飘雪已越行越近,晚蓝怕柳妈见了他的白发会大惊小怪,继而让他心生不悦,遂急令柳妈自后门退下了。而她自己,则因知道自己再要换回男装已然来不及了,索性大大方方迎了出去。

利飘雪乍见她出现在眼前,原本没有表情的脸,霎时浮上一抹不自在来,但仅仅是一瞬,他已调整过来,用一贯冷清的声音问道,“现在可好些了吗?”

闻言晚蓝不由微红了脸,却仍是点头道:“好多了,谢谢你。”说着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屋子。

少时,又有陈镖头亲自送了午饭过来,说是命允州城内最好的饭店“知味轩”送来的,晚蓝只看了一眼那些菜品,便忍不住道:“陈镖头,是不是自先前那个做饭的婆子回乡后,你们就顿顿这么吃啊?这样就是有万千的家底,也会坐吃山空的。不如明日由我和柳妈去买菜,做饭给大伙儿吃吧。”

陈镖头黝黑的脸庞霎时爬满笑容,正要答话,就听利飘雪用比冰刀还要刺骨的声音道,“这点小钱,我还不看在眼里,在那个婆子回来之前,还让‘知味轩’送菜来。”

室内的气温骤然下降了好几度。

“呃…,是!”可怜的陈镖头满头大汗,不知道自己哪里惹了自己这位喜怒不形于色的主子不高兴,只得讷讷的站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雪雪,你怎么还不出来迎接人家呢?”正僵持之时,忽然一个轻佻欢快的男声自外间传来。

利飘雪本就冰冷的脸,在听到这个声音后,更又冷了几分,不只陈镖头吓的越发汗如雨下,晚蓝亦有些不知所措起来,因不住往门口张望起来。

很快,一个裹着锦白贴身低领长衫,衬得其身材更妖娆生姿,挑着如柳黛眉的男子,便衣袂翩然的出现在了几人面前,左手还拿着一把纸扇摇啊摇的。

“雪雪,这么久没见人家,你怎么也该起身给我一个拥抱不是?”无视利飘雪的冷脸,白衣美男快步走到他面前,左手亦顺势爬上了他的胸膛。

“白轻云,你最好给我有多远滚多远!”利飘雪的声音就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同时一把拍掉他放在自己胸膛上的手。

这个叫白轻云的美男子闻言立马垮下脸子,摇肩跺脚道,“明明是你给人家写信,让人家务必赶到这里来与你相会,这会儿人家来了,你又对人家这样负心薄情,人家不来了嘛。”说着他的手又如影随形的爬上了利飘雪的肩膀。

一旁晚蓝看到这里,再也忍不住恶寒,挽起袖子交叉搓起自己的手臂来。她原来以为,又有一个美男可以欣赏了,却没想到,美男竟然是个GAY!

撇着嘴又从头到脚打量了白轻云一番,晚蓝得出结论,他绝对一定以及肯定是个“受”!只是,那个“攻”,不会就是利飘雪吧?虽然他对美男表现得无比冷淡,但谁能保证这不是人家“小两口”之间的另一种情趣呢?不然美男也不会那样露骨的表达自己的情感啊。

晚蓝的目光立刻从白轻云身上转到利飘雪身上了。

见晚蓝一脸暧昧了然的盯着自己瞧,本已气得不轻的利飘雪,更是火冒三丈,只不过他表达生气的方式,与常人或大哭大笑、或沉默不语的方式不同,他是只要一生气了,就想杀人!

于是片刻过后,白轻云的尖叫声笑骂声告饶声就在白府上空响起了,从东到西从西到东…

推了推一旁已经石化了的陈镖头,晚蓝一边打呵欠一边道,“估计一时半会儿他们是打不完了,不如陈镖头先回房午睡一小会儿吧。”她也想睡了,虽然才起床不超过一个时辰。

一觉醒来,已是天已将黑。

晚蓝才穿好衣衫,就有柳妈来说:“陈老爷请小姐到前面花厅用饭。”

想着横竖呆会儿又要睡觉的,她也没梳头,就那么披散着一头及肩短发,信步到了前厅,就见不大的餐桌前,一脸“冻人”的利飘雪和一脸妖娆的白轻云都赫然在坐。

“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歉意一笑,晚蓝行至利飘雪右侧的位子坐了。

白轻云忙挪到她面前,妖娆魅惑的道,“小美人儿,你叫什么名字啊?今人个白天我怎么没看见你呢?”

晚蓝忙将自己的椅子挪开了一点,才假笑道,“在公子这样的绝色人儿面前,我怎么算得上美人呢?”他不会是将她看作自己的“姐妹”了吧?!

“美人儿怎么这样妄自菲薄呢?”白轻云一面说着,一面还要往晚蓝身旁挪,却被利飘雪冷冷出言制止了,“你若是想跟我们一块儿去胤国,就最好将你的风骚浪荡样儿收敛一点!”

“雪雪,”白轻云闻言忙挪到他身边,笑得满面春风,“你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然后利飘雪手里的筷子应声断成了两截儿。

白轻云原本还想再说点什么,但一想起下午自己受到的“非人的虐待”,到底不敢再多嘴了。三人的第一顿晚饭,终于得以顺利的进行下去了。

用罢晚饭送晚蓝回房后,利飘雪才跟晚蓝解释道,“他是我小舅舅师兄的儿子,与我有同门之谊,算得上是我的师兄。只不过他这个人浪荡成性,不管男女,只要长得略微周正些的,他都会去调戏一番,最是不知道德节操为何物的,你不用理他就是了。”

“原来是这样,难怪!”晚蓝方恍然道,心里忽然窃喜起来,原来利飘雪不是GAY啊,真是太好了!旋即她又暗骂自己,人家是不是GAY,喜欢男的还是女的,与你有一毛钱关系哦?

第六十八章 王爷

马,还是那匹大黑马,车,也还是那辆实木马车,行进的路线,还是西南方向,行进的速度,还是不紧不慢,惟一不同的,是此行除了晚蓝和利飘雪,还多了另外两个人。

其中一个,自然是那位“不知道德节操为何物”的白轻云白大公子,至于另外一个,则是暂时被利飘雪抓来充当车夫的命苦的允州分舵陈镖头。

经过十几日的调养,兼之有白轻云带来的所谓“特效药”,晚蓝的背伤竟然以近乎神速的速度痊愈了。

见晚蓝康复了,暗自为白槿局势忧心的利飘雪,自然不愿再在允州这个小地方多呆,于是他们便商讨起启程之事来。

依利飘雪之意,自然是骑马来得快些,偏晚蓝不会骑马,而原本亦同意骑马的白轻云,在闻得晚蓝要独自一人乘坐马车后,立时放弃骑马的念头,定要跟她“同乘一车”,说是好与她“培养培养感情”。

经过这些日子以来的相处,晚蓝早已充分了解了白轻云那“有乱添乱,无乱造乱”的个性,也就不以为意。但是利飘雪闻言却蹙紧了眉头,让一个长得不算太差的女子和一个随时会化身色狼,毫无节操的家伙单独待在马车里?

——于是骑马的想法被摒弃了。三人最终挤在了不算大却也不显得挤的车厢里,陈镖头则奉命接替了之前自家主子亲力亲为的“车夫”工作。

“蓝蓝~~”车厢内,白轻云无视利飘雪自他来了后就一直锅底灰的脸,窜到晚蓝旁边蹭啊蹭的,一直将她逼到最里面的角落才停下,“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到底喜欢什么东西呢,首饰?衣衫?还是其他什么的?你告诉了我,待会儿到前面的市镇打尖住店时,我才好买来送给你…”

话音未落,他已被晚蓝一把推开,跟着没好气道,“白大公子,您老要是发情了,请到妓院或是倌倌馆里摔银子去!”她敢打赌,他绝对是故意的!这家伙天生一善惹麻烦添乱的主儿,若不是有什么目的,他是绝不会十数日如一日的“调戏轻薄”于她的,只是,她暂时还不是很清楚那目的罢了。

白轻云瞟了利飘雪一眼,又顾自妖娆一笑,道,“可我就是只喜欢蓝蓝你一个人呀!”当日他到达允州后,不过一两日的功夫,便已判断出利飘雪与晚蓝之间有问题,于是秉着自己“少一事不如多一事”的原则,他将自己的“调戏对象”,自利飘雪变成了晚蓝,然后他果然如愿在利飘雪万年不变的死人脸上,看到了许多过去他所未见识过的各式各样的表情,真是不虚此行啊!

“切~!”晚蓝充分表示了她的嗤之以鼻,那样没操守没节操风流成性的家伙,岂会“只”喜欢一个人的?

“蓝蓝~~”白轻云作西子捧心状,故作伤心的拖长声音道:“你伤害人家了——”

“陈立,停车,下去!”一直黑着脸未出声的利飘雪忽然冷声道。

陈镖头闻言忙“吁~”的一声止住马车,依言跳下车去。

他正在猜测自家主子是不是良心发现,要放他回自己那一亩三分地里去继续逍遥,就见一个泛白的物体,以极快的速度,自车厢里腾空飞了出去,尤其那物体还在“哇哇”惨叫:“利飘雪,你小子有种,我还会回来的…”

然后陈镖头对着那渐飞渐远的“物体”,低头默哀了瞬间,方抬头请示利飘雪:“主子,是继续上路还是?”

利飘雪似是心情不错,甚至微微扯了扯嘴角,“继续上路。”说完甩手放下帘子。

车轱辘继续不紧不慢的滚动起来。

里面晚蓝有点小小的担忧:“他被你那样踹出去,一定跌得不轻,不会有事儿吧?”

“自古祸害遗千年,他死不了的。”利飘雪冷哼道,随即在心里补充,只是会半死而已!因为他在踹他的同时,还快如闪电的点了他的穴,让他连施展轻功自救都做不到,哼!

“那他待会儿怎么赶上咱们呢?”晚蓝继续问道。

利飘雪撇嘴,“那家伙鼻子比狗还灵,跑起来也跟脱缰的野狗差不多,你不必担心。”事实上,他沿途都有留下自己师门所特有的标记,也清楚白轻云的本领,是以才会那般不留情的对付他。

晚蓝微微抽搐了一下嘴角,那家伙真是眼前这家伙的师兄吗?怎么这么没有同门爱呢?!

天黑之前,他们抵达了胤国紧邻允州的边境城市裴州,下榻的地方,自然是神龙镖局的裴州分舵。

果然如利飘雪所说,白轻云在他二人坐上饭桌后一小会儿便赶到了,只是衣衫褴褛,头发蓬乱,脸上还有几道长短不一的刮痕罢了。

“利飘雪,你够狠,今日之仇,我一定会报的。”白轻云拖拉着脚上原本为白色,此时却看不出是什么颜色来的破鞋,走到饭桌前一屁股坐下,撕下一条鸡腿,狠狠咬了一大口,才怒视着利飘雪咬牙道。

“随时奉陪!”利飘雪显然未将他的怒火放在眼里,优雅的夹了一筷子青菜放到嘴里,细嚼慢咽吞下,才凉凉的道。

白轻云用空着的那只手哆哆嗦嗦指着他,正要回嘴,就见他放下碗筷,起身大踏步去了,他未来得及出口的恶言,就这么生生卡在了喉间。

晚蓝见他那副吃瘪的样子,心里好笑,面上却不表露出来,只是同情的看了他一眼,也跟着去了。

次日上路后,白大公子显然未吸取教训,仍是在马车里无所不用其极的挑衅利飘雪,后者却是连个瞟眼儿多不给他,更别说正眼了。至于晚蓝,亦学着利飘雪直接不甩他,没了对手的白轻云,在上蹿下跳了几个时辰后,只得讪讪的退了角落里,装他的“男版小白菜”去了。

打打闹闹的走了二十来天,利飘雪说到了。

闻言晚蓝忙掀开车帘往外瞧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大气磅礴的城门,城门正上方,赫然写着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白槿”!

“我们到胤国首都来做什么?我好似未听说过这里有什么值得一游的名胜或是古迹啊。”一边看着城门口人来人往的熙攘景象,晚蓝一边好奇的问着一旁的利飘雪。好歹在龙游已生活了两载有余,又是一直生活在楚国的权利中心,是以她虽然一直足不出户,也对三个国家的风土人情和局势有个大致的了解。

利飘雪迟疑了片刻,方淡淡道,“再过些时日,就是我母亲的生忌,我想先回来祭拜祭拜她。”

楞了一瞬,晚蓝才恍然道:“原来你是胤国人!难怪你对路途都这般熟悉呢。不过能看看你从小生活的地方你的家,也胜过那些名胜古迹许多了。”

闻言利飘雪并未接话,倒是白轻云摇着手的扇子,妖娆一笑,旋即意味深长的道,“我敢向你保证,此行一定会让你终身难忘的。”

他刻意咬重的“终生”二字,让晚蓝的心忽然没来由的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来,但一转头看到利飘雪那张自己熟悉且信任的脸,她旋即释然了,一定是连日来赶路太累了,才会让她产生那样奇怪的错觉。

“陈立,进城后直接往府里去。”张望了一小会儿,利飘雪吩咐陈镖头道。

“是,主子。”陈镖头应罢,驾起车进了城门,便往东南方向去了。

这是晚蓝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领略白槿这样名列龙游三大城市之一的大城市的风采,其兴奋好奇,自是可想而知。

但见她不时将头手伸出窗外,探着身子观看沿途林立的商铺和来往的行人,有几次她甚至让陈镖头停下马车,就透过车窗,向路旁的小贩们买了几样吃的玩的小玩意儿,让利飘雪和白轻云都看得啼笑皆非。

好不容易闹市区走完,马车转道一条幽静的青石小巷,渐行渐深,终于在一所有着四间兽头大门,两旁各蹲立着两只巨大大理石狮子,正门上挂着一个题有“敕造摄政王府”匾额的华宅前停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