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面君

到了景仁宫附近,远远就瞧见,正大门外笔杆一般立着五六十号御前侍卫,还有明黄色的肩舆,持明黄华盖、红曲盖等仪仗的銮仪卫们,都在烈日底下一动不动地立着。

如此派头,用脚趾头想想就知道,是皇帝来了。

正门被堵住,苏帘与乌雅氏便从西侧门进的景仁宫,却见佟氏身边的高嬷嬷正在西偏殿候着呢!高嬷嬷见了礼:“给两位小主请安!娘娘请苏小主去正殿。”

去…正殿?!苏帘僵住了。

乌雅贵人面容也微微一凝,但随即恢复了平日端和模样,笑着道:“高嬷嬷也瞧见苏答应的样子了,这个样子见圣驾委实失礼,且等梳洗更衣再去吧。”

高嬷嬷点头称是,“请苏小主快一些。”

乌雅贵人便拉了苏帘入内室,难掩欣喜之色的绣眉快步从衣柜中取出从头到脚的一身新衣裳,是景仁宫针线嬷嬷的手艺,还不曾上身,是一套水蓝的潞绸衣裳,银镶滚边,吉祥扣儿,上头绣了精致隽美的白玉兰,上了身,便觉清雅宜人。点翠端了水进来,伺候苏帘洗脸,傅粉擦脂、描眉点唇,又重新梳了个稍微正式的架子头。

苏帘却惴惴不安,上辈子她虽然活了那么多年,却没有面对面见过国家首脑啊!何况这是封建时代,皇帝可是手握生杀大权的存在啊!故而浑然如木偶一般,被打扮了一通。

乌雅贵人一旁微笑着指点绣眉该用什么样的首饰,一边柔声道:“苏妹妹尽管安心地去,佟娘娘是有心提携你呢。如今是要你皇上面前露个脸,不必害怕,也不必着急,好日子还长远着呢。”

听乌雅氏着温柔款款的话语,苏帘也放松了几分。罢了罢了,不就是见个面儿吗?又不是立刻就会被按到那啥啥…

乌雅贵人目送苏帘出偏殿,看着正殿的方向,眼下有一缕薄如雾缕的愁绪涌上,随即便依旧是温和端庄的微笑:“妹妹且去吧,有娘娘也在呢。”

高嬷嬷前头引路,苏帘只低头一声不吭,心想着,待会去了也不能抬头。

在正殿外略一等,高嬷嬷进去回话,少卿便出来请苏帘入内。皇帝并不在大殿的正间,而在里头次间,停在与往次间的万福万寿落地罩外,高嬷嬷跪在落地罩外回话道:“皇上,娘娘,苏小主过来请安了。”

透过落地罩,苏帘可以看到里头紫檀木镂雕仙云山海纹嵌螺钿的罗汉塌,榻上放着象牙凉席,中间搁着一个八仙小案,案上有瓜果热茶,还有一尊小巧的卧貔貅样式的泥金小薰炉,正徐徐沁着缕缕沉香。

案两边均可座人,佟贵妃坐西侧,穿是紫红的衣裳,瞧着依稀是牡丹富贵的花样,皇帝在小案东,只能瞧见侧影,衣裳不是明黄的,而是暗沉沉的蓝色贡缎料子,绣立水江牙银龙纹,似乎是家常衣着。

随即出声的不是皇帝,而是佟妃,她语气里比平常多了几许温柔婉转:“快进来吧。”

高嬷嬷起身,用极低的声音对苏帘道:“小主放心地进去吧,万岁今日心情尚佳。”

苏帘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好在她记忆里有全套的宫廷礼仪,也不至于出了大差错。入内,便觉得里头要凉爽许多,原来是次间隔着两个硕大的青花瓷大缸,里头满满的都是四四方方的大冰块,透着缕缕如雾般的凉气。

苏帘头也不抬,直接就跪了下来。唉,人在屋檐下,岂能不低头?到了万恶的旧社会,膝盖不能太硬了。

“奴才请皇上大安,给娘娘请安。”一个“奴才”叫得苏帘浑身不舒服,可有什么办法,皇帝跟前,全天下人都是他的奴才!莫说是个七品的小答应,哪怕是做到正一品的皇贵妃,也还是只能自称“奴才”——除非你当了皇后。

苏帘跪下来,又低着头,便只能看到皇帝的靴子,是海蓝色的,上头用金线绣了龙,金晃晃的,有些刺眼。苏帘心中腹诽:三伏天穿靴子,热死你!!!

一旁佟氏温柔细语,对皇帝道:“这便是苏答应了,乌苏里阿克敦的胞妹。”

皇帝搁下茶盏,手里拿着一串黄玉十八子罗汉手串,有一搭没一搭的稔着,他淡淡嗯了一声,淡淡道:“起喀吧。”

“是。”苏帘起身,依旧使劲低头着头退到了佟妃身后。

佟氏柔声一笑,“她哪儿都好,就是太、安静了些。”(加顿号是为了防河蟹…我汗,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词儿也不允许!)

皇帝不接话茬:“陕西闹蝗灾,钮妃昨儿跟朕提意‘放阴’,朕已经许了。你看着放一批宫女出去。”

佟氏可能是被这番意外给惊了一下,但立刻便回了神色,温柔款款道:“钮妃姐姐有心。”

苏帘细细听着,心中波澜起伏:放阴——女子为阴,宫中阴气过多则不详,遇见灾害,便会有“放阴”之事,也就是提前将未满二十五岁的宫女提前放出宫去,钮妃的这个提议…只怕不止是为了表示自己善心那么简单。

忽的,佟氏侧过脸来:“听徐长安说,你和乌雅氏方才去万春亭,遇见了钮妃?”

苏帘一僵,她还以为请过安,自己当隐形人就是了,没想到佟氏乍然问了这么一句。呆愣了一会儿,才急忙应道:“是!”随即,心惊于佟氏在宫中的眼力,上午才刚发生的事儿,转眼便进了她的耳朵。

佟氏对皇帝微笑道:“那些奴才真是不尽责,钮姐姐身子病弱,又是这么热的天?万一招了暑气可就不好了。”

“无妨!”皇帝的语气依旧清淡随意,“院判娄冀生前儿回话说,钮妃身子好转了许多。”

佟氏的面色有些说不出来的尴尬,一时间更觉得形势不妙,略一沉思,便对皇帝说:“前几日,奴才生辰,钮妃姐姐送了…那对龙凤和鸣的玉盏。”

皇帝手中稔着的手串骤然停了下来,佟氏垂首自愧道:“那物,奴才实在不应收着,可若退还给钮妃姐姐,又怕会伤了姐妹情分,奴才委实两难…”说着佟氏偷偷看了皇帝一眼,见皇帝面色无大异,方才小心翼翼道:“皇上可否替奴才还与钮妃姐姐?”

皇帝略沉顿了一会,才道:“只是对杯子,不必太在意。”

皇帝虽如此说,只是苏帘感觉佟氏依旧有些紧着。苏帘这会儿子有些同情佟氏了,她还以为佟氏作为皇帝的表妹,起码该有点特殊待遇的,没想到居然也要口称“奴才”,面对皇帝的时候更小心翼翼,不敢有丝毫造次。怪不得历史上的孝懿仁皇后那么短命,整天活得这么累,哪儿能长寿了去?

佟氏一时间拿不准该如何接话,又怕场面僵住,便又瞄上了苏帘。

苏帘再度哀叹,您们二位能把我当隐形人不?答案显然是不行滴…

佟氏笑脸问苏帘:“你即见着钮妃,可见她的起色比往日好些了?”

第十章、准备侍寝

佟氏笑脸问苏帘:“你即见着钮妃,可见她的起色比往日好些了?”

这个问题,还真把苏帘给难住了,说好些了,貌似是在和佟氏唱反调;说不好,似乎又违拗了皇帝刚才的话。头疼之下,只好如实答:“回娘娘,妾这是头一回见钮妃娘娘,故而无从比较她是比往日好了,还是比往日不好了。”

这话刚出口,垂着脑袋的苏帘就看见端坐如松的皇帝突然晃了一下——这大概是想笑却又碍着威仪,生生给憋回去才有的反应吧?苏帘立时心中暗爽:憋,憋死你!!

佟氏也掩唇轻笑了笑,笑得很优雅。

皇帝道:“一开始还以为是个闷葫芦,原来是个会逗趣的。”语气里含了几缕笑意。

苏帘满头黑线,心中再次腹诽:你丫才是闷葫芦!!你丫才是逗趣的!!!!自然了,表面还是低眉顺眼的小模样,现在她自己都佩服自己的演技了。

唉,以前的她都是想笑便笑,想说便说,随心所欲,鲜少有心口不一的时候。现在戴着面具,活得可真叫一个累!!

佟氏话语里也放松开来:“苏答应年纪小,不怎么会说话,皇上可千万别介意。”

皇帝笑曰:“你宫里的人,规矩都不会差了去。”

佟氏看了一眼里头西洋摆钟的时辰,已经十二点半了,“时辰不早了,皇上是否留下来用膳?”

皇帝略一思忖道:“朕该回养心殿了。”

佟氏秀雅的脸上难掩落寞之色。

皇帝起了身,随即又道:“朕晚膳再过来。”

佟氏立刻惊喜开来,急忙下榻恭送。

苏帘跟在佟氏身后,又得跪下了…

送走了皇帝,佟氏脸上的喜悦依旧未曾消去,苏帘看着她那副小女人欢喜的模样,愈发觉得她很可怜。唉,女人啊,若是把自己当成完全依附男人的菟丝子,那么便会为他的一举而忧,一动而喜。

此刻,佟氏看苏帘的目光也是比平日里柔和许多的,她殷切地笑着:“你倒是会说话的。”

哈?!苏帘顿时愕然了脸色,刚才不是还说我“不会说话”吗?怎么这会儿又是“会说话的”了?!大姐,不要这个前言不搭后语好吗?我的脑袋可比没脑袋那么多弯弯绕绕!

佟氏看到苏帘的表情,急忙拿锦帕遮住嘴唇,掩饰笑意,“算了,这些你也不懂。”转头吩咐高嬷嬷道:“去取一斛东珠,赏赐给苏答应。”

赏赐这个词苏帘委实不喜欢,不过珍珠,她还是很喜欢的,尤其是这个时代的珍珠全都是天然珍珠。个头不大,却圆润晶莹,有着岁月沉淀出来的光华。

佟妃是欢喜的,因为皇帝说晚上过来用膳,显而易见,吃晚饭之后要做某种少儿不宜的运动。所以佟妃欢喜到一整斛的珍珠都给了苏帘——那还是她生辰的时候,皇帝给的两斛之一。

东珠珍贵,价值非金玉可比,苏帘算是盆满钵满了。

收了东西之后,苏帘却觉得不安了。皇帝已经见了她,虽然没瞧见脸(她也没瞧见皇帝长啥样,不过康熙生过天花,脸上肯定有麻子,估计也好看不到哪儿去)。但可以肯定的事儿,她那句“逗趣”的话,已经在皇帝哪儿记上了号。而且她在敬事房的绿头牌已经挂上了…也是说她从明天晚上开始,随时有被皇帝那啥啥的危险!!苏帘顿时被恶心到了,看样子她必须尽快开溜了!!

这一晚,皇帝果然是歇在佟妃这儿的。但是侍寝后的翌日,苏帘与乌雅氏来请安,却见佟妃却并没有太高兴,反而面有哀愁之色。

苏帘想到了昨儿皇帝提及的“放阴”之事,那可是钮妃对佟妃放出的大招啊,想必佟氏在为此烦忧吧,便轻声问道道:“娘娘可是为‘放阴’之事而烦忧?”

佟妃面露苦色,沉声道:“本宫打算,除了皇上、太后、太皇太后哪儿,东西六宫各放十人,本宫的景仁宫放十二人出去。”皇帝命佟妃主理此事,她为表公正,必然要自己宫里放阴最多才成,而放得多,接下来小选必然进得多,这佟妃的景仁宫而言可不是好事。

乌雅氏有些紧着弦儿:“会不会太多了些?许多都是娘娘用惯了的人,若是放出去,岂非不便?”

乌雅氏的话算是说中佟妃心声,她也在犯愁,放谁出去、谁留下,便扫了乌雅氏与苏帘一眼,“你们身边,可有哪个宫女伺候得不尽心?尽管说来。放心,等小选了,都会给你们补上的。”

乌雅氏急忙道:“回娘娘,妾身边的人都很尽心。”

苏帘早有这个心,这可是一个大好的机会!便上前半步道:“娘娘,妾想把身边一人放出去。”

佟氏听了乌雅氏的话,原有些不愉,听到苏帘如此识趣,立刻露出笑容:“是哪个伺候得不好?”

苏帘讪讪道:“不是伺候得不好,而是妾瞧着绣眉都十八了,如果等二十五岁出宫,就实在有些耽误了,要是现在出去,就、就…”——就能嫁个不错的人家,苏帘这话不能说出来,宫女未出宫,就是皇帝的女人,是不能说“嫁”字的!但是以佟妃的智慧,理解这个肯定是分分钟的事儿。

见佟妃半晌没说话,苏帘顿时有些担心她是不是生气了,记得以前绣眉是伺候佟妃的人,放绣眉出去佟妃是不是不高兴了。抬头却瞥见佟妃带着会心的笑容,便安心了。

佟妃抿唇道:“你在景仁宫宫里好几年了,从未求我什么,如今你既有善心,本宫自然答允。且叫绣眉拾掇拾掇,五日后便是放阴的吉日。”

五日后…苏帘也期待得很。纵然她有桃源世界,若是没有放阴这个好的机会,她也无法逃出生天呢。

佟妃看着苏帘娇俏欢喜的脸蛋,果然是年轻活泼的…忽的她心中涌现出一股酸意:“皇上今儿早走的时候,跟本宫提起过你。你回去准备着些吧。”

哈?!

苏帘傻眼:“准备、准备什么?”话一出口,她立刻便明白了,佟妃这是告知她,皇帝要翻她的牌子了!!!皇帝要嫖她!!!

乌雅氏愁伤之色微微闪过,随即立刻笑着贺道:“妹妹大喜!”

第十一章、逃之夭夭

乌雅氏愁伤之色微微闪过,随即立刻笑着贺道:“妹妹大喜!”

苏帘急忙转动脑子,“娘娘,这几日不行,妾、妾月事来了!”

佟妃一愣,不禁皱了眉头:“是真的?”

苏帘急忙点头,反正她的月事也的确快来了,说早几日,回去好好掩饰着,应该可以蒙混过关,何况五天后她就逃出生天了,至于会给佟妃惹出什么麻烦,苏帘就只好没心没肺一点了。侍寝这种事儿,苏帘委实没法强迫自己去接受!何况她完全有能力溜走,为什么要留下来被叉叉圈圈呢?!她犯过蠢、犯过懒,唯独没有犯过贱!!

佟妃锁着眉头:“这也太不巧了。”佟妃说着话,可不是假惺惺,毕竟皇帝翻不了乌苏里氏牌子,难免心情不佳,那样对她没有半点好处。

乌雅氏执了苏帘的手,好言安慰道:“妹妹且宽心,以后的日子长着呢。”

是啊,以后她的日子长着呢,不过在宫里的日子可就没几天了。

回去后殿,苏帘立刻便用桃源世界里熟透了的桑葚,捏出汁,再混上墨汁压住果香味,染在裤子上,假装至亲大姨妈造访。又一面吩咐小凌子赶紧去敬事房报备她葵水提前来了,免得绿头牌被奉到皇帝面前。

暂时解决了“被临幸”的危机,苏帘这才告诉绣眉,她也在景仁宫的放阴名额之中。

绣眉听了,立时便喜极而泣。放阴之时,都是挑着年岁大的,绣眉一心以为这等好事落不到自己头上,自家小主又是位份低,就算有心帮她,也使不上力,便不曾对苏帘开口此事。没成想,她竟然有提前出宫的机会!

绣眉连忙磕头,“小主,奴才…”她哽咽难语,磕磕盼盼地谢过了恩。又与点翠抱着哭了一通,弄得这一天眼睛都红红肿肿的,只是嘴角眉梢的喜悦是掩饰不住的。

苏帘点了点佟妃送给她的那一斛东珠,足足是三十六颗,苏帘点出六颗浑圆的,给了绣眉,算是给她添妆了,好歹她尽心尽力伺候了自己这么长时间。

绣眉被苏帘的举动吓了一跳,“小主,这东珠珍贵无比,奴才实在受用不起!”

苏帘虽然晓得这个时代的珍珠和后世价位上有很大差别,却也不晓得一颗东珠到底值多少钱,竟然把绣眉惊吓成这个样子。

苏帘笑吟吟道:“就因为值钱才给你的…”苏帘压低了声音道,“你出宫之后,自然要置办嫁妆,这东珠,你拿去卖了,也能换些银子使。”

绣眉又是害羞,又是感动不已,“小主,一颗上好的东珠,可是价比十两金!”

苏帘那娇俏的脸蛋顿时僵住了,价比…十两金?!十两是一斤,一斤是五百克,一克金子后世价值三百以上,也就是十五万的毛主席…摞起来估计都可以砸死人了!

开什么国际玩笑?!东珠竟然这么值钱?!!!!不就是一颗大小还不到小指头肚儿大的珍珠吗?!!!直径目测只有10毫米而已啊!!

这个时代没有人工养殖珍珠的技术,看样子珍珠果然是稀罕得不得了啊。苏帘突然想要不要把养珠技术给玛丽苏出来涅?可刚这么一想,次奥,到底是怎么个流程来着?好像要是要三角帆蚌,然后不知道怎么种上内核…再然后她就不记得了!苏帘不禁内牛满面,桃源世界还不如度娘管用啊!

不过想到自己匣子里还有三十颗呢,苏帘就安心了,她后半辈子的日子算是有着落了。本来还打算着卖几株空间里的人参呢,现在看来大可不必了。

苏帘恢复了淡定,拉着绣眉问道:“那么一株百年人参价值几何呀?”前辈子,她曾经把一株百年老参拍卖出百万毛主席的天价呢!

绣眉虽然疑惑小主为何问这种问题,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了,“百年人参实属罕见,除了宫中,外头鲜少见,哪怕是品相次的也要五千两白银。”

苏帘一听心下暗喜,按照后世白银价格算,既然还要比后世贵一倍左右呢。

暗自乐了一会,苏帘又问:“哪么外头的宅子价值几何呢?”到了古代,穿到宫里,物价啥的实在一概不知呀,日后她要出去生活,还是多了解一点比较好。

绣眉笑道:“那要看是内城、还是外城、京郊的,是多大的宅子。”

是了,得看地段和平米数,苏帘略一沉思道:“郊外的就行,不用太大,中等的小庄子,有花园的那种。”

绣眉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道:“听小主这话,好像您要买宅子似的。”

苏帘尴尬了,还真被所中了,但是她立刻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了:“这不是我兄长年纪也不小了…”

听苏帘这般为家人打算,绣眉也是马上要回家的人,便觉得温馨,故而十分认真地回答道:“在郊外的话,千两白银便能购置不错的中等宅院了。”绣眉手里捏着那六颗东珠,也动了购宅子的打算,买个小宅院做嫁妆,想必…想到此,绣眉的脸蛋噗地红了。

放阴的前一日,苏帘在空间里抱着团子、毛球、黑球都亲了一通,亲得满嘴都是毛,可还是兴奋地睡不着觉。这个压抑的皇宫,她终于不需要再呆下去了!想到此,苏帘高兴地都要飞起来了。

既然睡不着,苏帘便整理了一下东西,那一斛东珠自然要收进来的,可值好多钱呢。还有之前乌雅氏送给她的绸缎,还有两匹原封不动呢,还有她的将近一百两的存银,一些首饰还有绣眉亲手给她做的旗服,这可是她做小妾这么长时间来“包二、奶费”呢!

翌日晨,苏帘顶着个熊猫眼起床了。

早膳是随便吃了几口就算了的,小凌子见状便道:“小主,绣眉姐姐这会儿去了正殿谢恩,待会自会来给小主磕头告别。”

绣眉等十二个宫女,都要去景仁宫正殿谢恩磕头,自然不是白磕头,会得到十两银子的“遣散费”。

到了快中午的时候,绣眉才挂着一头热汗过来,进来便给苏帘磕了三个头,看到苏帘那副“熊猫眼”,不禁感动得落泪。不过她真的误会了,苏帘不是因为舍不得她而睡不着觉,而是兴奋地睡不着觉。

跟着绣眉一同顺道过来的还有佟妃身边高嬷嬷和几个小宫女,她们送来了香粉和花瓣。高嬷嬷很客气地道喜:“小主月事尽了,娘娘便在皇上面前提了,想来午后便有御前的司寝嬷嬷回来告知小主。这些花瓣香粉,是娘娘特意赏赐小主的!”

苏帘黑线得很,却还要乖乖谢恩:“有劳高嬷嬷了,请替我谢过娘娘。”佟妃还真是贤惠得令人发指啊!苏帘觉得实在费解得很,这个女人这么活着不觉得累吗?!

“小主客气了!咱们娘娘,待自己宫里嫔妃从来都是好得没话说!”高嬷嬷忠心得很,自然有机会就替自家主子念叨。

给了赏银,送走了高嬷嬷。苏帘这才对绣眉道:“早些去吧,这里距午门有些远,晚了时辰可就不好了。”

绣眉含泪,又磕了头,苏帘又吩咐点翠,道:“你送绣眉出宫去吧。”又让小凌子退下,告诉小凌子她要好好睡一觉,让他不许来打搅。她本就有午睡的习惯,一个时辰以内,小凌子是不会进来打搅的,而这一个时辰的时间,足够她离开紫禁城了。

二人谢了恩,转身退下,却未曾发现,在他们转身的一瞬间,苏帘消失了,只有一朵娇艳欲滴的桃花飞进了绣眉的包袱理。

苏帘能够短距离地驾驭桃源桃花,只不过很费力。不是体力,而是一种说不清大不明的无形的力量。

虽然疲惫,但苏帘有一种鸟入深山、鱼入大海的感觉。至于她的失踪,会在**掀起什么样的浪花,她顾不得了,也无力去顾及。

自由,对她而言,实在太珍贵了。

第一章、汗血宝马

刚走出紫禁城的苏帘就体会到了在这个时代女人的不易!

譬如说那家当铺的老板,一看她是个小女人,居然敢把价值至少三千两的东珠开出三百两的价格。譬如她好不容易把珍珠卖了一个合理的价格之后,就发现身后有尾随分子惦记上了她兜里的银子。譬如,甩掉了小尾巴,却发现有猥琐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

终于,苏帘忍不住了,进了一家成衣店。进去的时候是年轻女子,出来的时候就是个白面小生。这下子,果然觊觎目光基本没有了。

唉,女扮男装那么频繁地出现在古装电视剧里,还是很符合实情的。苏帘心中暗叹一句。

骑着桃源世界里弄出来的一匹殷红的阿哈尔捷金马,沿着宽敞的街道往城门方向而去。

骑了没多一会儿,苏帘便发现引来了不少惊异的目光。阿哈尔捷金马骨骼高大,生生比路上的其他马屁高出一大截子,这倒罢了,偏生坐在马背上的是个矮小子,只怕很多人在怪异:没有马鞍和马镫,“他”是怎么爬上马背的?

城门口堆积了不少要出城的人,苏帘看了看时辰,只好转头就近寻了一家客栈先住下一晚。宫里只是丢了个答应小主,想来也不会搜城,怕也不会觉得她能溜出紫禁城吧,以她的身份,只怕连搜宫的待遇都获得不了,顶多急坏了佟妃,私底下叫人去找吧。至于找不到,会对佟妃有什么影响,苏帘只好没心没肺地不去考虑。她要是不走,就要被这位“贤惠”的佟娘娘送去她表哥床上了!!

到了一家名为“祥福记”的小客栈门前,自有上来客套着迎接的店小二:“小公子莫急,小的这就给您搬个高点的凳子来!”

“不用了!”苏帘闷着脸道,怎么这小二的意思是觉得她爬上去下不来?便拍了拍马屁股。

随即,在小二惊讶的目光中,高头大马前后腿膝盖同时弯下去,平平稳稳趴在了地上。苏帘一翻身,便落地了。

苏帘现在有些后悔弄出阿哈尔捷金马来了,她也没想到会这么招人眼球,上辈子的时候她常常骑着阿哈尔捷金马,虽然也会有人惊讶于这种价值昂贵的骏马以及它的灵性,但还不至于引来那么多觊觎和贪婪的目光。

苏帘拍了拍马大腿…现在的身高拍不到马脖子…指了指马棚的方向,又嘱咐小二给不必喂草料和水,反正就算喂了它可不肯吃。

祥福记客栈的客房还是不错的,家具虽然不算名贵,却挺雅致干净的,苏帘特意要了一间开窗户就能看见马棚的。用过了晚餐,正打算睡觉的苏帘,果不其然就瞥见了偷马贼。

那是个身材干瘦,却行动起来像猴子一样灵活的人,走路不出一点声音,手里还拿着新鲜的上好的草料,凑到没有马鞍马镫的阿哈尔捷金马跟前…

苏帘打了个哈欠,居然是这么低级的手段…没意思。

合上窗户,苏帘便进了桃源世界。仙桃树下,有个小木屋,是前世的时候苏帘找了上好的木匠定做的,用的是榉木,一室二厅的格局:正间和东西间,内中的一应摆设都以古典为主,东间是卧室,床是实木的罗汉床,被褥也都是丝绸面料的,乍一看好像到了古代,可一去西间,就有了穿越回现代的感觉,这里一应都是现代化的电器,硕大的电冰箱,打开一看里头放着一瓶瓶摆得整整齐齐的蜂蜜,自然是仙桃树的仙蜜…屈指一算,桃树都开花开了四个月了,居然还没有落花的迹象。

电力来源,自然是桃源小河上的那个小型水力发电机,是苏帘特意飞去德国定制的——不是她不支持国货,要是国产的只怕现在早罢工了。

打开一瓶,挖了一勺,去饮水机哪儿接热水。喝了一大杯蜜水,苏帘才美滋滋地回东间卧室睡下来。

翌日醒来,早餐吃的是桃源里的荷士登乳牛的牛乳,加热之后添了半勺仙蜜,再吃了几个新摘下来的水果——是果园里的金丝猴给她摘的,猴子聪明,自然很快认得苏帘是“主人”,只要她一进入空间,就会摘一篮子最好的果子,并且在小湖里洗过了送来。

又喂了团子、毛球和黑球,苏帘才从桃源里出来,去楼下付清了“住宿费”,小二引着苏帘去了马棚,果然阿哈尔捷金马在哪儿老老实实呆着,看见苏帘,立刻就兴奋地撒着蹄子跑出来舔她。

另外,苏帘瞥见,马棚里还躺着已给似乎是被阿哈尔捷金马揣晕了的家伙,看身形,大概就是昨晚那个偷马贼了。想也知道阿尔捷金马是被逗弄得烦了,直接赏了他一蹄子。

小二也笑得讪讪:“这小子叫马猴子,是北京城儿里有名的偷马贼,凡是被他惦记上的马,从未失手过。还是小公子您的宝马忠心耿耿啊!”

离了祥福记,苏帘正考虑着是不是换一匹普通点的马,只是眼下四处都是人,人前她可不敢大大咧咧把阿哈尔捷金马收进桃源里。

出了北京城大门,苏帘漫无目的地坐在马背上,有些苦恼该去哪儿比较好。往北,东三省现在禁封不许去,蒙古哪儿地儿又语言不通;西面陕西正遭了蝗灾,民不聊生得紧;南面,三藩正打着仗,只见有往北京逃难的,没见有往南面钻的;往东…苏帘还没有扬帆出海的打算,这个时代航海技术不发达,一个不小心就要葬身大海。苏帘是个惜命的人,最终决定,还是在城郊暂且安顿,等战乱平定了再去南方玩玩。

正优哉游哉行进着,忽然听见后面马蹄声隆隆,苏帘急忙拍马脖子,退到路旁。果然见尘埃漫起中,少说也有百十来人马,快马加鞭奔驰而来。大约是哪个贵胄人家出来打猎吧。

本想着等人马过去了也就成了,没想到那大队人马却正停在了她身旁,不肯走了!

苏帘看了看屁股下阿哈尔捷金马,唉,失策,肯定又是瞧上她这马的人了!方才刚顾着想事儿了,居然忘了要把它收进桃源。

少卿,便有一个骑着黑色健马、穿着骑射装束四十来岁的男子近身过来,他个头魁梧,但是马身子显然比阿哈尔捷金马低了一筹,他看着苏帘的马看了好一通,方才翘起大拇指:“好马!!”

这一声赞得声音洪亮无比,震得苏帘耳膜发颤,还未曾来得及客气两句,那大汉翻身下马,便拱手道:“这位小哥儿,我家主人有请——”

看并没有巧取豪夺的样子,苏帘也便拍了拍马屁股,阿哈尔捷金马趴下来,她下马。照旧引来了这一众人惊奇、艳羡的目光。没办法,这么高的马,她可不敢跳下来。现在她的萝卜头身高可不能和前世相比!

跟着那大汉,由他引着去见他口中的“主人”,阿哈尔捷金马自然是一步不落地跟在苏帘身后。

这家的主人,是个二十六七岁的男子,长得高大健壮,五官却有几分儒雅之态,穿是紧身的骑射装束,也是刚从马上下来。他的马,是一匹还算不错的蒙古马,膘肥体壮,连马鞍都格外华丽一些。

这家主人快步走近,伸手想要去摸苏帘的马,但是阿哈尔捷金马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马,立刻张开大嘴冲他嘶鸣了一声。马这一叫,虽不曾伤者这家主人,但他的左右护从却一个个将手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一副随时出刀护主的架势。

那主人倒是个和气,反而哈哈大笑了二声,看向苏帘:“可否让本、本人…仔细看看你的坐骑?”

苏帘也看得出来,此人不是寻常人,得罪不得,便拍了拍阿哈尔捷金马的大腿。阿哈尔捷金马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低下脖子。

这家主人如愿以偿地摸到了阿哈尔捷金马,不过他好像一摸起来就没完没了的样子,从马脖子,摸到马身子摸到马肚子,从马肚子摸到马屁股…

苏帘很想说一句:这是母马。

把阿哈尔捷金马通身摸了一遍,那家主人面色带着惊喜之色,他惊叫道:“汗血宝马,本、本人绝不会认错的!!这一定是汗血宝马!”

苏帘眼中微微带了惊异之色,汗血马,学名阿哈尔捷金马,原产土库曼斯坦,因汗腺发达,狂奔之后出汗,而毛色多为枣红、栗色一类的深红色,出汗之后显得毛色更加光泽,就像是出“汗血”一般(并非真的出血汗),故名汗血宝马!但是这马一般人不认得,古代就是更鲜少有人晓得了。

这个时代汗血宝马是极其罕见的马,但是后世只要给花足够的钱就能买到。苏帘当初就是亲自乘飞机飞去中东,花了老大价钱买到手几对纯**,至今已经在桃源里繁衍出四五十匹了。

那家主人连连啧啧称叹,苏帘瞧着那副着迷恨不得亲阿哈尔捷金马一口的样子,倒也不足为奇,这个时代的汗血宝马在男人心目中的地位,丝毫不亚于是后世男人对高端跑车的痴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