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庆贵人侍寝之事,嘤鸣一笑而过。她没来月信的时候,自然会多汲取一下帝王龙气,以助双修修为。可现在皇帝这块大蛋糕她吃不了了,总不能不让别人吃一口吧?她可不会痴心妄想地以为皇帝对她的喜爱是什么狗屁真情!想要在宫中争斗中生存,才智谋略尚且只能次之,最要紧的便是管住自己的心!女人若是失了心,早晚会一败涂地!!

嘤鸣来大姨妈的四五日里,庆贵人、郭佳常在、张常在、杜常在、肖答应各侍寝一晚,倒是雨露均沾了一下,可惜没沾到慧妃身上,不知道这位从前的后宫第一宠妃会是如何模样呢?

嘤鸣身子净了之后,皇帝立刻迫不及待来了长春仙馆留宿。嘤鸣心下也好奇得紧,到底之前谦太妃去慧妃琼鸾殿说了什么,慧妃又去九州清晏求了什么。

一番云雨之后,没等嘤鸣套话,皇帝就自己说出口了。

“谦太妃想念家里人,想接自己娘家侄女进宫陪伴几日。她自己不便开口,所以便托了慧妃央求。谦太妃从未求过朕什么,这点小事…朕也委实不好拒绝。”

嘤鸣伏在皇帝结实的胸膛上,咯咯笑了一通,“嫔妾不曾见过谦太妃,只是却也知道她是先帝爷晚年宠妃,想必是国色天香的美人儿,谦太妃的侄女,想必也是容貌佼佼之辈!”

皇帝听得嘤鸣话里满是酸味,不禁一笑,便用臂弯拢紧了娇人在怀,“鸣儿放心,朕并无此心。”

嘤鸣暗啐了一口,自古哪个皇帝不花心?处在那样权力巅峰的位置上,哪个不贪图三宫六院七十二妃?谦太妃的意图,只要不是睁眼瞎,都看得懂!皇帝自己也懂!可还是接受了,这是什么花花肠子,嘤鸣岂会不知?!

果然过了没几日,那位刘姑娘就被接进了圆明园,安置在谦太妃养老的安澜园住下了。一时间,惹得不少嫔妃暗自揣度,少不得又夹杂了各种各样的酸言。好不容易,如今皇帝带来的嫔妃不多,原想着能多争几日宠爱的,哪儿想到有一个专宠的舒嫔还不够,如今又来了一个什么“刘姑娘”!!

牡丹亭一带,风光极好,嘤鸣与庆贵人陆氏一同散步赏景,倒也惬意。

庆贵人顺手摘了一朵初开的“玉板白”牡丹,簪在自己旗髻上,玉板白是色泽最白皙的白牡丹,花瓣如雪,帖在庆贵人耳畔,一眼望去,竟与她肤色相差无几,可见陆氏肌肤之白皙。嘤鸣才一来月信,皇帝第一个召幸的就是她,昨儿还赏赐了不少珍玉,可见她是得皇帝喜爱的。

嘤鸣笑着道:“贵人好雅兴。”

庆贵人嫣然一笑,“娘娘不也与婢妾一般,有雅兴来牡丹亭赏玩吗?生生连慧妃给那位刘姑娘办的接风宴请都婉拒了。”

第73章、郭佳常在(100票加更!)

嘤鸣瞧着眼前一柱“珊瑚台”,花枝壮硕、翠叶繁密,花开得朵朵硕大如绣球,花瓣繁复层叠,如楼台一般,七八朵丛生团簇,当真是看得人心喜。嘤鸣从半夏手中拿过锋利的剪刀,选了其中最大的一朵刷地剪了下来,便缀在自己衣襟上点缀,那娇嫩艳粉的色泽正衬嘤鸣红润的脸颊,盈盈动人。

庆贵人看着嘤鸣襟上的“珊瑚台”,笑吟吟道:“还是娘娘眼光好。选的牡丹,最大也最漂亮。”

富丽堂皇的牡丹簇拥四周,置身花海,嘤鸣心情自是极好,“会挑花算什么,会挑美人才算本事。”

庆贵人掩唇道:“从前慧妃娘娘宠冠六宫的时候,可不会为皇上挑美人呢!”

如今慧妃用这种办法笼络皇帝争宠,也可见是嘤鸣给了她极大的威胁。

旋即,只见牡丹花丛深处走来一位衣着鲜艳、容貌艳丽的女子,她穿着一袭银红绣蔷薇团花旗服,珠翠环绕,装扮得甚是华美娇丽,嘤鸣细细一看,原来是常在郭佳氏。

郭佳常在笑盈盈朝着嘤鸣深深屈膝:“婢妾郭佳氏给舒嫔娘娘请安、娘娘金安!”一礼过后,她看了看陪伴在嘤鸣身旁衣着素雅清丽的庆贵人陆氏,那笑容便顿减了许多,只淡淡见了个万福,又道:“庆贵人安好。”——嘴上请了“安好”,却不见郭佳氏有多大客气之色。

庆贵人微微一笑,顺手整了整自己衣襟,并未露出半点不喜之色,嘴上温和地问道:“怎么郭佳妹妹没去慧妃的琼鸾殿吗?”

郭佳氏冷淡地道:“去了,只是婢妾推脱不胜酒力,故而提前离席了。”旋即她朝着嘤鸣露出几分讨好的微笑,“本想回去自己寝宫,却见牡丹台这里姹紫嫣红,便过来瞧瞧,没想到舒嫔娘娘也在此处赏花。”

如此态度迥异。嘤鸣心中也明白一二,庆贵人父亲官职比郭佳氏强不了太多,而郭佳氏出身满军旗,庆贵人却只是汉军旗而已。想也知道。郭佳氏对自己区区六品常在的位份很是不甘,同样也对庆贵人的五品贵人还有那“庆”字的封号与恩宠心存妒忌不满。如此一来,自然也就没什么好态度可言了。

郭佳氏突然妩媚一笑,声音却带着几分嘲讽的味道:“舒嫔娘娘可真是错过了一场好戏呢!您是没瞧见,那位刘姑娘长得人比花娇、那脸蛋娇嫩得都能掐出水儿来!”

话语里满满的都是酸妒之意。嘤鸣却并不以为奇,谦太妃安排进宫的侄女,又如何会是寻常姿色呢?

庆贵人微微一笑,“看样子,圆明园行宫里又要多一位姐妹了。”

郭佳常在突然嗤笑了一声,“庆贵人倒是好胸襟,换了我,是决计不会认一个包衣奴才做姐妹的!!”

郭佳常在这话说得格外刻薄,可嘤鸣却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是实话,谦太妃刘氏是内务府包衣世家之女。虽得先帝晚年宠爱、还生下了六阿哥弘曕,但先帝不是个因宠失度之人,所以并没有给谦太妃抬旗,理所当然,谦太妃的侄女这位刘姑娘自然也是包衣出身。

历来,内务府每年都要小选一次,目的是给宫里挑选宫女,这位刘姑娘自然也在小选之列。郭佳氏是正经三年一度的大选出身的秀女,自然有那份底气瞧不起那些要参加小选的宫女。

嘤鸣含笑道:“郭佳常在这话可别乱说出出去,若是传进了慧妃娘娘耳朵里。只怕她要不舒服了。”——慧妃虽然如今抬到了汉军旗,但她包衣出身,是谁都清楚的。

郭佳常在笑了,“婢妾自然不会对旁人乱说。只怕娘娘和庆贵人不说出去,慧妃娘娘又怎么会知道的?”旋即,她用巾子掩了嘴唇,又道:“何况就算真的传到慧妃娘娘耳朵里,哪又如何呢?婢妾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慧妃娘娘虽然位在高位,可如今最得皇上宠爱的是舒嫔娘娘。早已不是她了。”

庆贵人看着郭佳常在扬着若有若无轻视意味的脸颊,脚下步履盈盈走近嘤鸣身侧,屈膝做了个福:“时辰不早了,婢妾先行告退。”

嘤鸣轻轻颔首。

一旁的郭佳常在挑眉一笑,略一弯身,神色间带了三分得意:“庆贵人慢走,恕妹妹不送了。”

庆贵人倒是极好的脾性,或许是根本没把郭佳常在言语举止里暗含的不敬当一回事儿,带着自己近身的宫女、太监,一路穿花悠然而去。

郭佳常在盈盈几步走到嘤鸣近前,娇媚的脸颊上又多了几分讨好的神色,她眼角斜向牡丹花叶深处那庆贵人一席松花色的婀娜背影,眉间带了三分不屑之意:“娘娘出身满洲著姓大族名门,可偏生宫里嫔妃尽是些汉军旗,要么就是些更低贱的包衣旗。”

嘤鸣嘴角扬起淡若云烟的笑意,这个郭佳氏骨子里倒是挺傲气的呀。庆贵人的确是汉军旗,父亲官职也不过五品,可祖上在前朝的时候便是了,几百年的积蓄下来,气度礼仪,比起不满满洲世家格格都不遑多让呢。

郭佳常在论姿色,也不再庆贵人之下,可那气度,生生是差了不止一个档次,如此一来,皇帝自然是更恩宠庆贵人几分。所以郭佳常在才如此不服气。

嘤鸣十分和气地道:“什么汉军旗、包衣旗的,郭佳常在这些话可别对旁人说,既然进了宫,同是皇上的嫔妃,那便是自家姐妹了,咱们该和睦相处才是。”——这样“贤惠”的场面话,说的嘤鸣自己心里都膈应得很。

郭佳常在忙笑了,“娘娘抬举了,不说旁人,连婢妾也不过只是满军旗下五旗寻常老姓之女。虽然心中也仰慕娘娘母家家族之家风,却也不敢妄想能与娘娘称姐妹。”说着,她再度深深坐了一个万福,举止甚是谦恭。

嘤鸣抿了嘴唇,心想着这个郭佳氏嘴巴倒是很甜,也很会奉承人啊。

嘤鸣忙微笑道:“郭佳妹妹客气了,以妹妹的姿色,日后何愁没有飞黄腾达的一日呢?”

郭佳氏眉宇谦顺中浮起七分喜色来,她急忙道:“娘娘若不嫌弃,婢妾日后愿唯娘娘马首是瞻!”

这算是投诚吗?嘤鸣只装作没听懂,微笑道:“郭佳妹妹客气了。”

这时候,徐晋禄从牡丹花丛间的曲折小径一路追寻上来,他打千儿道:“娘娘,御前的王公公来了咱们长春仙馆,说是皇上请娘娘去一趟九州清晏。”

嘤鸣一愣,自打来了圆明园,皇帝都是亲自来她住处的,九州清晏作为皇帝寝宫,自然也是处理政务的地方,作为一个极有权力之欲的皇帝,理所当然对于女人干政很忌讳,所以嘤鸣从不去犯这个忌讳,皇帝也未曾白天召她去九州清晏。

是以心下存了疑惑,便问:“可是有什么事儿吗?”

徐晋禄笑着弓着身子道:“奴才听说今儿平郡王府的世子爷进宫陪皇上下棋了,这会子想必还没走呢。”

嘤鸣“哦”了一声,原来是她姐夫福彭来了,所以皇帝才叫她去,算是让她见见家人吗?

郭佳常在眼底难掩艳羡之色,嘴巴却格外甜了几分:“婢妾听说,娘娘的姐姐贵为铁帽子平郡王府的世子福晋呢!”

说来,她也数月不曾见英容了,倒是心中甚是想念这个像母亲一样的长姐了。

嘤鸣拂去沾在自己衣袖上的牡丹花粉,语气随和地道:“纳兰氏嫡支凋零,幸得先帝爷抬爱,家中长姐方才被指婚去了这么体面的地方。”——是够体面了,可却只有面子,里子都是福彭侧福晋文氏的。

郭佳常在忙恭维道:“娘娘如今更是体面无比,只是您这样体面的人,若总是与卑微之人亲近,只怕难免有**份呢!”

嘤鸣一愣,有些心底发笑,郭佳常在指的是庆贵人陆氏吗?陆氏如今是仅次于她得宠的嫔妃了,郭佳氏言语里的意思…莫不是觉得陆氏的得宠都源于她的照拂和这边风吗??

她的确不在乎皇帝到底有多少嫔妃,但同样也不会闲着没事儿为皇帝举荐佳人!她还没“贤惠”到那个地步呢!!

这个郭佳氏心眼儿一堆,倒是很会盘算呀!可惜了,都是些不入流的小聪明罢了。

只是她一心想把庆贵人从她跟前踢掉取而代之,还真是小聪明用错了地方。如此,也只能罢了!还是庆贵人的脾性更叫她放心些。这个满脑子小算计,而且还藏不住掖不住的郭佳常在,还是免了吧!

嘤鸣立刻用冷淡疏离的语气道:“郭佳常在好高的心气!倒是忘了庆贵人是正五品的贵人,你只是正六品的常在而已!我才该劝郭佳常在记住自己的身份才是!”

撂下这番话,嘤鸣也懒得看这个满腹小算盘的郭佳常在是何等表情,直接拂袖而去。或许,刚才她不该闲着没事儿跟郭佳氏废话那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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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姐夫来了

九州清晏作为圆明园中皇帝的寝宫,自然是最巍峨磅礴的,整个殿宇修建在汉白玉石基石上,彩绘九龙的廊下十二根腰粗的红色大柱子,擎起整座大殿。

嘤鸣一到此处,便被吴书来直接给请进了九州清晏的东暖阁中。皇帝穿着一身常服,盘腿悠闲地坐在临窗的紫檀木雕龙罗汉榻上,榻中搁着一个剔彩倭角小炕桌,桌上搁着榧木棋盘,棋盘着黑白棋子纵横交错,密密麻麻的铺面了整个棋盘。

福彭今儿穿了一身石青色郡王世子吉服,原本侧坐在榻上、手捏棋子与皇帝对弈,一见嘤鸣进来,他急忙下榻躬身退到了一旁。

嘤鸣睨了一眼福彭这般谦恭谨慎的模样,微微含了笑意,便几步上前,屈膝朝皇帝见礼。只是膝盖尚未触地,便被皇帝一把拉了起来,“鸣儿来得正是时候!你帮朕瞧瞧,下一子朕该落哪里好呢?”

嘤鸣眉毛一挑,丫的,这是赤果果作弊啊有木有!!

这时候,福彭忙躬身朝她见了个常礼:“给娘娘请安。”—— 福彭虽是爵位超品的世子爷,嘤鸣才是四品的嫔,可她已是皇帝的女人,福彭是臣子,自然是需要向她行礼的。

嘤鸣笑容嫣然,朝她颔首:“有些日子没见姐夫了,姐夫进来可好?”

福彭忙抬着笑脸道:“劳娘娘牵挂,一切都好。”

嘤鸣便直接踩着脚踏,坐在了皇帝身旁榻沿儿上,也不客气,直接歪着身子侧腿坐下,低头瞄了两眼棋盘,旋即有些可怜福彭了。

跟皇帝下棋,真不是个好差事!

尤其是这位皇帝陛下的棋艺臭到了家!一看皇帝手里捏的那枚白子就知道,福彭执黑先行,棋盘上那黑子虽然占据优势,但出奇地竟然有好几处明显的破绽!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这是福彭故意给自己挖的坑,便是希望皇帝赶紧埋了他!

可惜了…嘤鸣瞄了一眼皇帝那不展的愁眉,便朝她伸开白嫩嫩小手,道:“把棋子给我。”

福彭只见自己小姨子竟是这般无礼的语气。顿时心头一紧,但随即见皇帝却是笑眯眯宠溺的模样,不禁心头一松。

啪!

嘤鸣接过那枚沾染了皇帝手心汗渍的白子,直接一子斩断福彭那漏洞百出的大龙。

福彭看了一眼棋盘,心下顿时安心了。从前的确自己福晋说他那小姨子很会下棋,如今看来果然不虚啊,这样的话,他也可以松一口气了。

福彭急忙捏起一枚黑子,做出拱卫之态,看似步步严密防卫。

可嘤鸣不傻,看得出来,他根本没有尽力!只求一败!嘤鸣不禁心下有些不爽,于是飞快填补了乾渣龙自己阵地上的好几个漏洞,然后锋芒立转。毫不客气地攻击。不出两刻钟,便拿下了福彭占据的一角,足足吃了他四颗棋子。

“下得好!下得好!!”乾渣龙抚掌大叫。

福彭却郁闷得紧,按照一开始那样,按部就班收收官也就是了,到最后,他自然会输一两个子出去。他这小姨子,下手倒是够狠的,非得叫他输个难看不成吗?福彭到底是大男子主义的人,如何也不肯输得太难看了。于是急忙反击。势要保留一点男人的颜面。

乾渣龙看在眼里,只觉得黑白子交锋愈发激烈,忍不住又夸赞福彭:“这几个子下得不错!看样子你棋艺有所长进,怪不得朕方才应付起来都觉得吃力呢!”

嘤鸣差点没翻白眼。这乾渣龙的脸皮也忒厚了点吧?福彭的棋力虽然不咋养,却也比你强多了!而且…你丫的倒是哪儿边的?老娘现在是在替你下棋好不好?!居然帮对手鼓气了!

皇帝看到嘤鸣小脸上的不爽之意,不禁讪讪笑了,又忙哄道:“当然了,还是鸣儿的棋艺更胜一筹。”

哼,这还差不多!

如此。便在嘤鸣与福彭的对弈中,夕阳渐渐西斜。

嘤鸣想着自己长姐在福彭哪儿受的诸多委屈,所以格外不客气,一个个阵地接连攻陷,白子不但彻底扭转的败事,而是将黑子步步紧逼,福彭脸色越来越凝重,最后执着黑子的手都开始打颤了,额头冒出冷汗,最终只能弃子投降,中盘认输。

嘤鸣挑眉一笑,露出了胜利者的姿态,她顺手端起皇帝手边的那盏茶,正要润润口,哪知往嘴边一送,却什么也没倒出来!垂眸一瞧,原来茶盏里早没半滴茶水了。

福彭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败给了年纪比自己小十几岁的小姨子,只觉得颜面扫地,神情甚是颓败,他拱手道:“娘娘棋力当真不凡。”

皇帝也哈哈大笑,笑得那叫一个眉飞色舞,“既如此,还不快拿出来!”

嘤鸣发愣:“拿出什么来?”

只见福彭从自己的马蹄袖里掏出了一个颇为古旧的小卷轴,双手奉了上来。皇帝并不接,倒是看了嘤鸣一眼,道:“鸣儿,既然是你赢了,这彩头自然归你。”

嘤鸣眼底露出喜色,“是么?还有彩头呀!”便顺手接了过来,想必这是什么古字画了,便轻手轻脚展开来看,这才晓得,原来是一副董其昌的中堂,上头只写了八个大字:读书养志,观史思今。

原来如此,清朝皇帝都推崇董体字,自然董其昌的墨宝就价值连城了。

福彭道:“这幅中堂,是臣日前偶然所得,本想着今日进献给皇上,没想到皇上好雅兴,说要与微臣手谈一举,以此物作为彩头。皇上还说,若是他输了,这九州清晏的字画随微臣挑去一副。”——心中不禁想,幸好输了,否则他这回进圆明园,就不是讨好皇帝,而是得罪皇帝了。

嘤鸣眯着眼睛一笑,道:“既然如此,我就不客气了!”好歹是董其昌本人真迹…虽然嘤鸣没什么辨别古董的能力,可用脚趾头想想,福彭也决计没胆色拿赝品糊弄乾渣龙陛下。

顺手丢给半夏收着,嘤鸣忙下了榻,坐在一旁的绣墩上,王钦也已经端了新沏的狮峰龙井上来,嘤鸣总算能润润喉咙了。

徐徐饮了两口茶,嘤鸣忍不住问:“长姐与庆哥儿可还好?”

福彭笑道:“一切都好。”

想着也知道,福彭回答的只会是这样冠冕堂皇的话,嘤鸣便垂下额头,看着在珐琅茶盏中起起伏伏的纤细的茶叶,黄绿色的茶汤澄净得好似琉璃一般,幽香袭人。

太监已经将棋盘与棋子都收拢了下去,皇帝含笑道:“若是想念家人了,朕着人安排进宫陪你说话就是了。”

嘤鸣顿时满脸惊喜之色:“这…可以吗?”

皇帝笑容带着宠溺之色,“你祖母与姐姐都是皇家命妇,不同于寻常外臣诰命,时常进宫也无妨,哪怕是在宫里,也大可直接与皇后说,皇后不会拒绝的。”

嘤鸣急忙放下茶盏,起身朝皇帝谢了恩,又道:“嫔妾玛嬷年纪大了,怕是腿脚不怎么利索,长姐若能时常进宫来看望,嫔妾就心满意足了。”——嘤鸣心底里,也是不愿见老郡主的。

皇帝笑吟吟看了福彭一眼,福彭自是满心欢喜,急忙道:“只要娘娘不嫌弃,随时可召臣妻入宫请安。”

请安…长姐英容虽然是身份尊贵体面的郡王世子福晋,但终究是皇帝的臣子,如今也得给她请安了。嘤鸣心下一叹,旋即沉默了下来。

福彭走后,皇帝忽的问:“鸣儿今日未曾去慧妃的琼鸾殿赴宴?”

嘤鸣便淡淡道:“嫔妾和慧妃彼此不快,皇上是知道的。既然如此,何苦去了,两相不喜呢?”

皇帝不禁一笑,“你这妮子,还是那浑身带刺的性子。”

嘤鸣星眸一扬,扬起三分妩媚之色,“嫔妾的确是带刺的,可只要便乱伸手,又怎么会被嫔妾刺到呢?”——慧妃的图谋,她心知肚明,却也懒得阻拦。人家如今要贤惠起来了,她还能怎么滴?反正她面对挑衅,是决计不会忍气吞声的。

话刚落音,吴书来便躬身走了进来,道:“皇上,慧妃娘娘炖了一盅虫草甲鱼汤,特叫人送来给皇上品尝。”说着,一个小太监便双手捧着一个紫砂罐轻轻搁到了皇帝手边。

嘤鸣只闻得甲鱼肉的鲜香气息,混合着淡淡的中药味,倒是闻着叫人很是开胃。嘤鸣嗤嗤一笑,侧脸看着皇帝那岿然不动的表情,娇滴滴道:“慧妃娘娘自己病体未愈,却还日日惦记着皇上呢。虫草甲鱼汤,滋补又清热平火,正适合夏日里用呢!”

皇帝睨了嘤鸣一眼,淡淡道:“朕看你才该清清热、平平妒火!”说着便抬手一把把嘤鸣拉到自己跟前坐下,嘤鸣猝不及防,身子趔趄之下,直接扑在了皇帝身上,顿觉得脸色大燥,左右可是有那么多人瞅着呢!

皇帝却已经打开了罐子盖子,肉香顿时扑鼻而来,皇帝已经用小勺舀了一勺清朗汤汁,吹了两下,便送到了嘤鸣嘴边。

嘤鸣脸颊泛红,正要开口拒绝,却被皇帝直接将那一勺温热的汤给送进了口中,“咳咳!”嘤鸣当即被呛了一下,“这又不是给我的!您小心让慧妃知道了,回头给气着!”

皇帝笑眯眯道:“既然这补汤是给朕的,朕自然想给给谁便给谁!”说罢,他直接把一整盅的虫草甲鱼汤推到了嘤鸣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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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刘姑娘

嘤鸣莞尔一笑,“皇上真是好福气,瞧着一盅甲鱼汤,炖得一丝油腻都不见,可见是已经被仔仔细细撇干净了,还有这汤汁色泽金黄,可见选材、火候无一不是上乘。”

“不就是一盅补汤吗?!朕已经吃腻了!”皇帝淡淡道。

嘤鸣眼梢一挑,嘟着脸颊抱怨道:“哦?原来皇上是吃腻了,才舍得给我的!”

皇帝虎着脸道:“再不吃,朕叫人倒了!”

“吃!”嘤鸣毫不犹豫地道,这么好的东西,不吃可要浪费了!浪费是可耻的!而且还是慧妃精心烹调的补汤呢!于是二话不说,拿起了勺子,欢欢喜喜往自己嘴巴里送。

不消片刻功夫,嘤鸣吃得肚子饱饱的,一脸的满足之色,

皇帝笑问:“这下心满意足了?”

嘤鸣舔了舔嘴唇,眯着眼睛道:“没想到慧妃的厨艺这么好!”——古代版,抓住男人的心就要先抓住男人的胃?

皇帝忍不住撇嘴:“高氏素来十指不沾阳春水!想也知道不过是她宫里厨子的手艺罢了!高氏身子孱弱,一年到头不是吃药便是吃滋补的药膳,自然她宫里的厨子素来会炖补汤。”

“这样啊…”嘤鸣莞尔一笑,“那我这点比她厉害,我会做点心!”——虽然只会做红枣糕、茯苓糕等几种简单的样式。

皇帝听了,微微露出惊讶之色,他饶有兴味道:“没想到鸣儿还会下厨做点心?如此,朕可要好好尝尝…”皇帝眯起丹凤眸子,凝视着嘤鸣得意洋洋小脸蛋,忽的道:“既然如此,从明日起,鸣儿便每日起便做了点心叫人送来朕这里吧!”

“啊?!每日?!”嘤鸣瞪大了眼睛,尼玛的,你把老娘当成厨娘使唤啊!

“就这么定了。”皇帝淡淡道,再度端起茶水。轻轻抿了一口。

看着皇帝那副怡然自得的模样,嘤鸣忍不住气得鼓起了腮帮子:你丫的白日做梦!

只是她这般模样,却叫皇帝更加得意,很是大笑了一通。

嘤鸣离开九州清晏的时候。已经红日西沉,天边的晚霞灿烂得如洒了红墨一般。皇帝本是要留她宿在九州清晏的,可嘤鸣借机刷了小性子跑掉了,皇帝倒是耀武扬威地告诉她,让她晚上等着被修理…死色龙!!嘤鸣心底里暗骂了一通。

坐着肩舆。沿着蓬莱福海西畔的小路,只见晚霞映在莲花盛开的湖水上,只觉得湖光山色潋滟若美人唇上的胭脂,颇有几分醉人。嘤鸣一边欣赏,倒是十分悠哉。

忽然,肩舆停了下来,嘤鸣一愣,正疑惑怎么突然停了,便瞧见前方慧妃正乘坐着一顶比她的大一号的宽敞肩舆朝着她这边走来。嘤鸣只得忙叫人落了肩舆,退避一旁。让开那本就窄小的湖畔小路。

慧妃并不是独自一人,她身后还跟着一个容貌楚楚的女子,盈盈细步,身段婀娜,一路跟在慧妃肩舆身旁。无怪乎嘤鸣一眼看到这女子,因为宫女的穿着打扮都是统一的,如今季节宫女都穿绿色宫装,且没有花纹。而那个女子却穿着一身质料上佳的水红色团花软缎旗服,脚下还穿着约莫二寸高的花盆底鞋,更衬得她身材纤细。如弱柳扶风一般。

待到走近了,嘤鸣不禁暗自称奇,远远看着便觉得身姿不俗,如今近看。更是如娇花照水,一双带着天然风流的桃花眸子,娇滴滴的面庞宛若玉质天成,那女子走了一路,已然娇弱地低低喘息,两腮泛着袅袅红晕。端的是周身千般风流态度,万般动人。

以男人的尿性,这样可怜不胜的女子,纵然算不得倾国倾城,却是最能倾倒男人心的。

慧妃的肩舆也停了下来,她眉角眼梢带着三分上扬的弧度,“不想在此处竟能碰见舒嫔,还真是有缘!”

嘤鸣朝她见了万福,淡淡道:“慧妃娘娘金安。”

那娇滴滴楚楚动人的小女子莲步轻移,盈盈屈膝朝嘤鸣见了个郑重的万福,她小小的樱桃唇中吐出柔软的若黄莺般动人的声音:“奴才刘氏给舒嫔娘娘请安。”

果然,嘤鸣心底暗叫了一声。这样的姿色,必然就是那位谦太妃的刚刚进宫的侄女了。

慧妃扬了扬下巴,“今早本宫还特意送了请帖去舒嫔的长春仙馆,没想到舒嫔竟如此贵人事忙,竟不肯赏本宫的脸。”

不过是个包衣旗下女子进宫,而且名义不过是进宫陪伴谦太妃共叙天伦,嘤鸣竟不知道,为了欢迎这样一个女子,竟还劳烦圆明园所有嫔妃到场!心下有些不快,自然语气便更加冷硬了几分,便直挺挺刺道:“嫔妾忙着侍奉圣驾,娘娘又不是不晓得!”

慧妃俏白的脸色果然泛起了三分恼怒的潮红,“舒嫔!!”同时袖子底下的拳头也攥了起来。

嘤鸣微笑着道:“今日天色实在是不早了,娘娘瞧着似乎是送这位刘姑娘去谦太妃处。嫔妾便不叨扰了,请娘娘先行吧!”

大傍晚的,她还要回去歇息的,可不愿和慧妃在这里争吵。嘤鸣这番话,也算是给了慧妃个台阶下,慧妃脸上恼怒之色渐渐褪去了几分。

可这时候,那刘姑娘巴掌大的瓜子脸上露出了畏惧的神色,她纤细的娇躯一颤,急忙劝道:“两位娘娘息怒,千万别伤了和气啊。”又忙小心翼翼地拉了拉慧妃缠金线绣五彩云纹的华丽衣袖,语气带了三分哀求之色:“娘娘,舒嫔娘娘最得盛宠,您千万不要和舒嫔娘娘起了冲突呀,万一传到皇上耳朵里…所以,还是退一步海阔天空的好。”

这话听着是劝架的话,每一句似乎也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可问题在于慧妃的位份是正三品妃,而嘤鸣是正四品嫔。原本慧妃有了台阶下,可如今若是就此罢休,岂不如刘氏所说的是她“退一步”,对比自己位份低、资历浅的舒嫔纳兰氏退让了?!如此一来,竟是点燃了慧妃心中对嘤鸣积蓄已久的妒恨。

慧妃眼底泛起怒与冷交加的阴沉之色,“本宫记得,舒嫔方才对本宫行的礼数很是欠缺,烦请舒嫔重新对本宫请一次安吧!”

嘤鸣眉心一皱,慧妃之前与她相争,可没得过半次好!如今竟被刘氏如此轻易地挑唆了!嘤鸣的性子,也是有几分宁折不弯的,可是瞧着那渐渐暗沉下来的天色,也着实不欲与慧妃相争,便屈膝见了个端正的万福:“嫔妾恭送慧妃娘娘。”

这个礼,虽然有些僵硬,但绝对工整,谁也不能挑出半分“欠缺”来!

慧妃脸色稍霁,眼角挑出三分得意之色,心想,谅你纳兰氏如何得宠,就是得恭恭敬敬行礼请安!

那刘氏眼底一转,急忙娇怯怯道:“娘娘,这样总可以了吧?咱们快些去安澜园吧!”

看到刘氏那急切又恐慌的样子,慧妃忍不住轻轻一哼,“刘妹妹好歹是谦太妃的侄女,总这么怯懦可怎么成?!”

刘氏眼睛里顿时含了三分泪意,“可是…娘娘,咱们在这里耽搁,着实阻了舒嫔娘娘的回宫路呀,这样、这样实在不好。”说着,她看向嘤鸣的眼神里,不禁带了三分畏惧之色。

嘤鸣不禁暗自嗤笑,这个刘氏装得一副小兔子般胆怯的模样,却是个挑拨关系的好手!

慧妃果然柳眉一跳,“怎么?舒嫔对本宫当了你的去路,心有不满吗?”——似乎是方才逼迫嘤鸣再行了万福礼,品尝到一次得意的慧妃此刻心气显然高了几分。

嘤鸣扬起下巴,唇边一翘,道:“嫔妾何曾不满,只怕是素未平生的刘姑娘非认定本宫不满吧?!”——慧妃此人,的确不是蠢人,前提是她别恼怒激愤。否则怒上心头,谁都会失了平日里的理智。

慧妃娥眉一蹙,“你什么意思?!”

刘氏眼底滑过一丝慌乱,突然她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朝着嘤鸣颤巍巍磕头道:“舒嫔娘娘恕罪,奴才真的不是那个意思!奴才只是劝慧妃娘娘给您让开路而已!奴才出身卑贱,只是包衣女,怎么敢得罪您呢?!”

慧妃那好不容易才被嘤鸣平复了几分的心绪此刻再度恼怒了起来,什么叫她给舒嫔让开路?还有刘氏所说的“包衣女”更是大大刺激了慧妃心底那最经不起刺激的耻辱之处!!她看着嘤鸣那张冷淡的微微皱着眉心的娇媚脸蛋,顿时便觉得舒嫔纳兰氏的表情分明是在嘲讽她的出身!!匍匐在地的刘氏愈是谦卑求饶,就愈是让慧妃也引以为辱!!

慧妃深吸了几口气,可内心已经是怒火万丈了,“刘氏,你先起来!本宫在此,倒是不信了,舒嫔能把你怎么样了!!就算你如今还没有名分,你好歹也是谦太妃的亲侄女!没人敢把你怎么样了!”

刘氏听了,唇边浮起一丝冷笑,但是旋即,那冷笑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她飞快怕了起来,眼睛红红的,跟一只受了欺负的小兔子一般,急忙躲在了慧妃身后,她颤巍巍道:“娘娘,您如今这般不易,其实、其实大可不必为了奴才吃罪了舒嫔娘娘的。”

见刘氏竟说出“吃罪”这样的话,叫嘤鸣眉心皱得更厉害了!如此明晃晃的挑拨,难道慧妃听不出来吗?可惜慧妃如此怒上心头,哪里还有半分理智?素来,只有卑微者对尊位者,才有“吃罪”一说,哪有妃子吃罪了嫔的道理?!

第76章、慧妃落水(110票加更!)

嘤鸣深深咽下一口气燥火,看着慧妃那愈发毒恨得再无半分理智清醒的眼睛,便淡淡道:“方才嫔妾已经告辞过了,便不打扰慧妃娘娘送刘姑娘去安澜园了。”说完这句话,便直接抬腿上前,从慧妃身侧快步而去。

慧妃对嘤鸣的怨恨,可谓是积蓄已久,在她进宫之前,纵有旁的女人得宠过,却无嘤鸣这般得宠,更生生夺取了皇帝对她的宠爱人,让她备受冷落。慧妃此刻心中,残存的理智正寸寸败给恼羞的妒恨之火。而嘤鸣脚下行走如云,已然前行数步,眼看着便要抽身出泥潭。

跪在生硬石子路上的刘氏眼底滑过一丝狠色,此刻她怎肯让自己一手挑拨出来的好戏就如此谢幕了?于是,她飞快匍匐上前,大叫着:“舒嫔娘娘恕罪!若怪就请怪奴才一人吧!”一边大叫着,她的手已经飞快抓住了嘤鸣的脚腕,同时狠狠用力一掰,硬是以纤细的身躯爆发出了全身的力气。

嘤鸣穿着的是三寸高的花盆底鞋,被如此大力一掰,哪里还站得稳,立刻便顺着那力道所去的方向狠狠后仰倒去。

而在她身子侧后方的,可不就是慧妃高氏吗?

所以迎接嘤鸣屁股的,不是生硬咯人的石子路地面,而是柔软的、挺翘的…慧妃的屁股。

是的,她一屁股就坐在了慧妃的后臀上。

而慧妃,被她突入起来的倒压,如何来得及躲避,当场被噗通一声给狠狠摔倒压在了地上,整个人可以说是五体投地,正面无死角与地面接触了。

慧妃与嘤鸣的宫女见到如斯景象,急忙七手八脚各自把各自的主子给搀扶了起来。嘤鸣却没有一丝半点的损伤,坐在慧妃那弹性极好的翘臀上,只记得那弹弹的感觉了,倒是跟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感觉差不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