嘤鸣尴尬地笑了,“长姐只管跟和亲王福晋说,那刘氏没什么要紧的,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其实…我是瞧出这个刘氏不安分,所以才把她丢出宫的。”——说着,嘤鸣不能露出几分歉意来,“也请长姐告诉和亲王福晋,请她防备着些,那刘氏野心不小呢。”

“原来如此。”英容掩唇笑了,“你放心吧,和亲王福晋虽然脾气好,可该有的手段一应不缺。何况她与和亲王甚是琴瑟和弦,打成婚到现在已经生了三子一女了,如今又怀着四个月的身孕呢!哪是个包衣奴才能撼动的?”

见英容如此说,嘤鸣也安心了。嘤鸣虽然不曾见过吴扎库氏,可对她生育能力也是相当佩服的。若是夫妻不够恩爱,哪里生得出这么多孩子来?

 

第83章、帝王凉薄

英容只在长春仙馆呆了一个时辰便走人了,这点叫嘤鸣很无奈。她想留长姐吃个午饭都不成,非说在行宫里呆久了不合规矩云云。好在英容已经答允,日后还会递牌子进宫的,倒是叫嘤鸣心下稍稍安慰了几分。

临走,嘤鸣自然不会叫英容空手而回。叫孙嬷嬷亲自去选了些江宁织造居新进献的料子,都是上好的妆花缎,两匹大红牡丹织纹的,给英容制新衣,两匹绛紫色九秋同庆织纹的,转交给老郡主,还有两匹颜色娇嫩的,是给英宛和嫂子芝兰的。

嘤鸣抚摸着那匹大红色牡丹织纹织锦缎,掺金线绣制的牡丹,甚是富贵华丽,这些料子都是前几日刚刚进贡到京的,皇帝只叫底下人挑了颜色、花样最好的送来,连上头帖的上用的鹅黄签子都不曾撕下,这样的东西,最是拿得出手了,“这颜色,我瞧着最衬长姐了,所以一早吩咐了留着。”

英容笑着说:“我瞧你素日里都不爱穿大红大紫鲜艳的衣裳,可我思量着,你要是穿红也好看。”

嘤鸣淡淡笑着:“长姐忘了,我如何能穿大红呢?”——这是正室才能用的颜色。

英容一愣,这才知道自己失言了,她忙道:“做成锦被或者帐子也是极好的。”

嘤鸣摇了摇头,“还是算了吧,若是为这点小事而惹得皇后不快,就太不值当了。”

英容徐徐颔首,“你能这般谨慎,自然是极好的。之前总想着,你若是如在娘家时候那般娇憨任性,只怕进了宫会得罪人呢。如今你没有恃宠而骄,我倒是安心了。”

“恃宠而骄吗?”嘤鸣呵呵笑了,“若我真恃宠而骄了,那慧妃便是前车之鉴。”

英容听了这话,突然起了几分好奇心,“在外头我就听说慧妃被禁足。似乎是失宠了?”

嘤鸣轻轻吐出一口气,“暂时是如此,日后如何倒是不好说了。”

英容压低了声音问:“可是因为你?”

嘤鸣轻轻点头。

英容微笑道:“你也不必太担忧了,慧妃那种出身。早晚有色衰而爱迟一日!”语气里终究难掩鄙夷之色,英容心底里自然是觉得慧妃高氏不配位在自己妹妹之上。

嘤鸣心想着,慧妃色衰而爱迟?怕是红颜未老恩先断更贴切一些吧。

皇帝批完了折子过来的时候,嘤鸣正歪坐在榻上,她才刚送走了英容。此刻正把玩着英容送来的金叶子。

皇帝垫了垫那一盒金叶子的分量,淡淡道:“怎么还送这个来?”

嘤鸣起身朝他见了请安礼,便道:“光那点子俸禄那够用?宫里的嫔妃哪个不花娘家银钱?”——譬如以她的位份,一年的俸禄也才区区二百两银子而已!够个屁用!

皇帝手一用力,“碰”的便把那盒金叶子撩在桌上。

嘤鸣一愣,扭头看着皇帝那张沉下来的龙脸,这才晓得自己刚才随意说出的实话,让皇帝不高兴了。便捏着自己袖子,小声地道:“这是我玛嬷让长姐捎进宫,可不算贿赂。”

皇帝嘴角撤出一丝笑来。“你倒是扯得够远!”

见皇帝不像是动了怒的样子,嘤鸣舔着脸笑道:“我也知道,出嫁的女儿花娘家的钱有些不该,可是送都送进来了,我总不能退回去吧?”——的确是这个道理,哪怕在后世,做女儿的,尤其是结了婚以后,也不能老跟娘家要钱吧?何况是古代,就更是如此了。

只不过宫里似乎是个例外。要是谁家出了个娘娘,那可是满门荣耀的事情,若再是个得宠的,何愁仕途不顺?自然也就不吝啬金银了。

嘤鸣笃定。慧妃、娴妃的娘家送进宫的银子,肯定不比她的少!

皇帝道:“妃嫔的俸银,是打圣祖爷的时候便定下的,朕也不好更改。”

嘤鸣笑着道:“俸银的确不多,明面上连皇后才只有一千两年俸呢,更何况嫔妃了。只不过。嫔妃一多,加起来的开销自然也就多了,什么都架不住人多呀!”若是真的一皇贵妃、二贵妃、四妃、六嫔全都满员,那也不是个小数目了!

皇帝嗤地笑了,“你这小妮子,又泛酸水了!”

见皇帝总算不置气了,嘤鸣也便安心了。一直以来,皇帝似乎很喜欢她吃点小醋,这大约更能满足皇帝大男子主义的成就感吧?女人愈是吃醋,便表示愈喜欢他。这个道理,还是蛮通顺的。

既如此,嘤鸣妩媚一笑,那眼珠子勾了皇帝眼,便娇滴滴道:“昨儿听说慧妃这两日咳嗽得厉害,瞧着是真的病了,不像装的。皇上不打算去瞧瞧?”——也不晓得是落水的缘故,还是这些日子气怒交加的缘故,或许二者兼而有之。

皇帝呵呵一笑,“瞧你那小心眼!朕既说过不过再宠爱高氏,就绝不食言!何况朕又不是太医!不会给人治病!”

嘤鸣软语滴沥,嗓音仿佛一泓清水般动人心弦:“皇上若是去了,慧妃的病肯定会好得快多了!”

皇帝面露无奈之色,他伸手捏了捏嘤鸣滑腻柔软的脸颊:“朕给了她妃位,就算罚没了月银,妃子的用度,也委屈不得她!她既病着,就叫太医去诊治,朕自然是不会去的!也没必要去!”——吴书来一日日汇报这琼鸾殿今儿摔了花斛、明儿砸了玉杯的,皇帝心中便愈发疏远高氏了。如今病着,却还是如此不知悔改,皇帝自然是不愿再见高氏了。

皇帝转身坐在榻上,将腕上的蜜蜡佛珠丢在炕几上,盘腿坐在秋香色蟒缎条褥上,面有不耐烦之色:“朕叫她思过,她却整日闹腾!可见是根本没把朕的旨意当一回事!哼!”

见皇帝对慧妃动了真怒,嘤鸣笑容莞尔:“慧妃得皇上十年宠眷,因我失宠,如何能不怨怼呢?这是人之常情。只要她别明面上找碴,我才不在乎她在背地里骂得多难听呢。反正眼不见为净!”

皇帝常常叹了一声,“高氏在朕面前素来温柔小意,可一转脸,便张狂无忌!人前一套,人后又是一套!朕一想到自己竟宠她这么多年,便觉得反胃得紧!”——从前他也一直不曾叫人监视高氏,如今这一监视,倒是看清了她的脾性。

嘤鸣心中腹诽,有些地方,你比慧妃更叫人反胃!!当初宠着慧妃的时候,怎么不觉得她反胃了?如今这脸,变得倒是够快的!果然皇帝这种生物,最是凉薄寡义了!想到这些,嘤鸣更坚定了信念:博皇帝宠爱是必须的,可决计不能对皇帝这种生物动半分真心!!

嘤鸣侧脸道:“我方才把皇上之前赏赐的织锦缎挑了一些,送给了长姐,皇上不会怪罪吧?”

皇帝满是宽容之色:“既是给你的东西,你爱给谁给谁!只唯独有一点,朕亲自送你的东西,谁也不许给!”

嘤鸣笑着点头,他所指的,便是入宫前的那只羊脂白玉莲花簪,还有在重华宫里送的那只福禄寿三彩玫瑰蝴蝶簪,都是极好的东西,嘤鸣一直收着,也时常拿出来戴着。

皇帝满脸宠溺之色:“朕有时候忙着政务,你若是觉得无聊,就叫吴书来去安排你姐姐进行宫。否则等回了宫里,便要麻烦许多了。”

嘤鸣再度点头,是啊,等回了宫,内外命妇入宫,便需要经过皇后的手了。如今圆明园山中无老虎,嘤鸣这只猴子也勉强可以充作大王了,尤其是慧妃被禁足之后。嘤鸣的势头一时无两,剩下的几个贵人和常在答应加一块都没她侍寝的日子多。

如此盛宠,嘤鸣不禁担心,若是传进了宫里皇后娘娘的耳朵里,不知这位最能把控后宫嫔妃肚子的富察皇后是否会心生警惕与不快呢?

嘤鸣便道:“皇后娘娘的临盆之期将近了,皇上不如也选些料子赐回宫吧,也好叫针线上人早早制作小阿哥的新衣裳。”

皇帝脸色淡薄,“鸣儿对皇后倒是极好。”

嘤鸣正色道:“因为是她是皇上的皇后,我是皇上的妾妃。妾妃敬重皇后,是本分。”

皇帝伸手握住她的手,柔声道:“鸣儿,在朕心目中,你是无人可比的,哪怕皇后也不成。”

嘤鸣垂眸含笑,“所以我不会做那些有失妾妃之德的事情,让皇上为难。”

“鸣儿…”皇帝眼底透着浓浓的深情,他的鸣儿脾气虽然坏了些,可大事上从来都是懂事的。

正是你侬我侬的时候,王钦突然满头热汗急匆匆闯了进来,“皇上!出事了!慧妃娘娘突然晕倒了!”

皇帝脸色顿时阴沉得难看,“她晕倒了该去找太医!少来烦朕!”

王钦不禁一个激灵,这才晓得自己进来得不是时候!之前慧妃虽被禁足,可皇上也吩咐了饮食不得亏待、病情也需着太医好生诊治。所以王钦并不敢轻慢了琼鸾殿那位,保不齐皇上那天一念旧情,就给放出来了呢!如今看来,慧妃娘娘是真的失宠了!

嘤鸣柔声道:“既如此,劳烦王公公去传太医去琼鸾殿吧。”

“嗻!”王钦借着嘤鸣给的台阶,连忙下来。

 

第84章、慧妃有孕(130票加更!)

慧妃是真晕还是假晕呢?

嘤鸣低眉瞅着自己腕上的那串南红玛瑙手串,葱白似的指头肚轻轻拨弄着色如珊瑚的玛瑙珠子,晕倒这种事儿,着实不好鉴定真假,慧妃本来就体弱多病,哪怕是太医仔细诊断也不敢断言她装晕。不过皇帝并未因此对慧妃有所怜惜,嘤鸣倒是松了一口气。

在九州清晏与皇帝一起用了午膳,皇帝便叫王钦去拿了棋盘来,非要与嘤鸣手谈一局。

皇帝那菜鸟级别的棋力,嘤鸣也着实无奈得紧,都输给她那么多次了,可偏偏愈挫愈勇!说白了,还是么被虐够啊!

嘤鸣问了皇帝,是否需要让子,皇帝脖子一梗,直接就抓棋子让她猜了。

得,死要面子活受罪,说的就是他这种人。

皇帝执黑先行,嘤鸣执白子应对。

一时间,九州清晏内一片寂静,只能听见棋子哒哒落子的声音,这棋盘是榧木的,落子清脆,是最好的棋盘材料,而棋子,白子是象牙制成、黑子则是田黑玉,俱是价值不菲。

棋下到中盘,黑白交锋已经很是明朗了,其实以嘤鸣的意思,已经没有再继续下去的必要了,这种情况,要是换了旁人,早就弃子认输了。可皇帝那种要脸的人,怎么会中盘认输呢?哪怕是死撑着,也要撑到最后的。

嘤鸣无奈极了,只得快点落子,节省时间。

她是快了,可皇帝却愈发慢了下来,每一子都要思考半晌,足足是耗费了大半个下午,才勉强收官。

胜负自是不必多说,因为她手下留情的缘故,所以皇帝只输了二子,倒也不算太难堪。

嘤鸣疲乏地打了个哈欠,正要起身告辞。反正每次下完棋。皇帝都要郁闷一会儿,她就不掺和了。

这时候,侯在外头的吴书来飞快走了进来,一边收拢了棋盘棋子交给跟随的小太监拿下去清洗并放置妥当。而吴书来已经躬身道:“皇上,琼鸾殿那儿…”

皇帝皱了皱眉头,语气甚是不耐烦:“她又怎么了?!”

吴书来小心翼翼地道:“给慧妃娘娘诊脉的三位太医一个时辰前过来禀报说…说慧妃娘娘已有了一个月的身孕了。”——其实太医们半个时辰前就来了,只不过吴书来哪儿敢打扰下棋下得受挫、愈发不快的皇帝陛下?

皇帝一怔,连捻着蜜蜡佛珠的手都骤然停了下来。“高氏有孕了?!”这语气里俨然是浓浓的意外之色。

嘤鸣心也瞬间沉了下来,慧妃有孕了?!这怎么可能?皇帝之前才跟她说,慧妃早年小产伤了身子,是不可能有孕的!!若非给嫔妃请脉都要三个太医同行,嘤鸣都要怀疑慧妃是不是玩了假孕争宠的把戏了!!

清朝对太医院的规矩也是严苛,尤其是请脉一项,为防嫔妃收买太医,所以从来都是要三个太医一同出诊!嘤鸣可不认为慧妃有本事一下子收买三个太医!而事关皇嗣这种事儿,太医若不仔细确诊了,哪个敢胡乱上报。要是一步小心弄错了,丢的可是他们自己全家的脑袋!

太医院太医,医术虽未必是全国第一,但论谨慎小心,却是一等一的!若非有十足把握,太医绝不敢上报皇帝慧妃有孕了!所以想要三位太医同时欺瞒皇帝,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皇帝脸上渐渐浮现出几分愕然,“既然有孕,为什么之前落水的时候,太医没有诊断出来?!”

吴书来忙解释说:“已过去小半个月了。那时候月份着实太浅,若不足月,哪怕是医中稽首,亦是不敢下断言的。”

嘤鸣垂下眼睑。低低道:“既然如此,皇上不妨去看看吧。”——没想到老天爷这么眷顾慧妃,凭空给了她翻身的机会!只慧妃一人,就足够让她头疼的了,若是再加上肚子里的孩子,只怕还不知如何幺蛾子呢。

“鸣儿…”皇帝一愣。

嘤鸣低垂着脑袋道:“既然慧妃已经怀胎一月。如此推算的话,半月前她被嫔妾不慎推落蓬莱福海之时,便怀着孩子呢。若是慧妃因此胎相不稳,嫔妾岂非脱不了罪责了?这份责任嫔妾担当不起,所以还烦请皇上所去宽慰慧妃,也好叫她安心养胎。”

皇帝如何听不出这话里的刺儿,便忙道:“之前是慧妃的过错,哪怕因此胎相有个什么不妥,也不是你的过错,是慧妃自己惹是生非,怨不得旁人!”皇帝略一顿,“只是…之前朕还觉得慧妃突然脾性恶劣了,如今看来,想必怀着身孕,所以才会如此情绪失控。”

是啊,如此一来,慧妃当初的挑衅扭打,便都是可以原谅的了,还有禁足期间摔了那么多瓷器、那么多的咒骂,也是可以原谅的。只是慧妃的脾性,又岂来了圆明园才变得恶劣的?!

皇帝便是这么看重子嗣,连带着慧妃也身价倍增了!自然她曾经的过错,也就全都可以如数忽略了。

嘤鸣独自回到长春仙馆的时候,已经日暮西垂了。

孙嬷嬷面色凝重,“慧妃娘娘的喜讯,如今已经传遍整个圆明园了。可是娘娘,您可想好了接下来如何应对了吗?”

嘤鸣深深吸了一口气,一脸烦忧,“还能如何应对?她乍然有孕,自然之前的禁足怕是也马上就会被解除了。”嘤鸣低头揉着太阳穴,千算万算,她也没算到慧妃竟然会怀上孩子!!

是啊,这种事情本来就不绝对,何况慧妃调养了这么许多年,人有年轻,保不齐就养好了呢。

此刻皇帝已经去了琼鸾殿,只怕为了安慰和奖励慧妃,皇帝十有八九是要留宿的。

孙嬷嬷低声道:“娘娘不必心急,慧妃这些年树敌不少,待到回了宫,自然有的是好戏看。而在圆明园里的日子,娘娘不放暂且忍耐一段时日。”

是啊,现在除了忍耐,也别无他法了。

草草吃了晚膳,嘤鸣便换了寝衣。去内殿睡下了。

嘤鸣朦朦胧胧睡着,便听见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忽的一具温热的身躯钻进了她的被窝,顿时如章鱼一般。将她缠绕住。

嘤鸣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到的却是皇帝那张低迷沉痛的面孔,“皇上?”——怎么跑她这儿来了?他不是应该陪着有孕的慧妃吗?!

皇帝将整张脸都埋进了她一瀑乌发中,久久地沉寂着。

嘤鸣心下暗忖,莫非是慧妃的胎相有什么不妥?想到此。嘤鸣心中咯噔一下,若是这个不妥被记在她之前推慧妃落水上,那可就——不,皇帝既然来找她,自然是没有怪罪她的。一如之前所说,慧妃落水,怨不得旁人。

“皇上怎么了?好像不大开心的样子。”嘤鸣柔柔问道。

皇帝无力地“嗯”了一声,“慧妃的胎…朕早该有所准备的,她的身子本就不适宜生养。”

嘤鸣深深吸了一口气,忙问:“慧妃胎像不稳吗?”

皇帝轻轻叹息:“若只是不稳。叫她好好养着就是了,朕何须如此难过?太医已经仔细与朕回禀了,慧妃这一胎,有五分可能根本生不下来,还有五分可能…哪怕生下来,也是养不大的。”

嘤鸣急忙问:“这点慧妃知道吗?”

皇帝轻轻摇头,“朕已经叫太医封口了,只说是有些不稳当,必须卧床静养。慧妃她,倒是十分高兴。性子似乎又跟从前那样温柔顺和。”

怀孕了,能不高兴吗?嘤鸣轻轻一叹,便安慰道:“太医都是医术高超之人,慧妃如今又肯平心静气下来。若是仔细调养,想必是可以保全这个孩子的。”

皇帝总算露出了一丝笑容,“如今也只能如此盼着了。”皇帝的手轻轻抚摸着嘤鸣柔软顺滑的乌发,“鸣儿,你不记恨慧妃了?”

嘤鸣平和地道:“就算嫔妾与慧妃不和,也只是嫔妾与她之间的事情。与她的孩儿何干?”——皇帝前几日才说,不会再宠爱慧妃了,如今…终究是食言了。罢了,反正她也奢望皇帝这种生物能说话算话!!

慧妃这一胎保不住也好,省得她不肯乖乖养胎了。如今慧妃必然会乖乖遵照皇帝与太医的话,卧床静养,倒是短时间内,对她没什么太大危害了。待到回了宫,自会有人容不下她!

因慧妃有孕,皇帝自然少不得隔三差五便去一次,只是很少留宿,而在金玉珠宝以及滋补食材上头,皇帝对慧妃多有赏赐,一时间倒是叫琼鸾殿有些炙手可热了。嘤鸣却是毫不掩饰自己的唯恐避之不及,不但从未登门,也一件贺礼都不曾送去,怕的就是惹上是非。可如此一来,底下那些个常在答应们,便一个个嘀咕说,舒嫔嫉妒慧妃有孕云云,传播得倒是有鼻子有眼的。

嘤鸣只当没听见那些闲言碎语。

这一日皇帝带着些新鲜的小玩意来她的长春仙馆,便问起了这事儿。

嘤鸣笑容莞尔:“嫔妾可不是舍不得自己的私库,只是慧妃若因用了嫔妾送去的东西,有个什么不妥当——嫔妾这个与慧妃有私怨之人可就百口莫辩了!”

皇帝笑呵呵道:“你也太小心眼了些!高氏私底下还跟朕说,要来给你赔礼道歉才是呢。只因胎像不稳需要静养,这才没有成行。”

嘤鸣眼睑一垂,果然慧妃趁着有孕地皇帝怜惜,有开始施展她的温柔小意了。嘤鸣便道:“就算慧妃不疑嫔妾,旁人可未必如此。”

皇帝不禁点点头,“最近行宫里的流言的确越来越过了些!”说着,他眉心浮起三分不快之色,随即转头吩咐道:“吴书来,去将那些嘴巴不安分的奴才全都发去慎刑司,各掌嘴二十,罚过之后,直接发落去服苦役!”

其实那些流言,都是几个伴驾却不得宠的低级嫔妃掀起的,皇帝并未直接追究她们,只是如此重罚了服侍她们的奴才,也算是个警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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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花间露(140票加更)

皇帝指着自己带来的两只嵌螺钿的剔彩小圆盒道:“朕知道你不喜欢那些气味浓郁的香料,所以特带了这两盒香丸来。”

嘤鸣打开一看,便见剔彩圆盒中放着是满满的淡红色香丸,每一颗都只有拇指肚大,然后香气却如百花清香,甚是怡人。

嘤鸣眉眼含笑:“这香味甚是雅致,哪怕日夜闻着也不会觉得浓郁刺鼻。”

旁边的王钦急忙笑眯眯讨好地道:“回娘娘的话,这是‘花间露’香丸,乃是用檀香、桃花、玫瑰、百合、荷花、丁香加蜂蜜调和而成,故而气味优雅,若是投入香炉,以热力催发,则有置身花海之感。今年湖广巡抚只进献了这么两盒,皇上一下子都拿来给娘娘了!”

皇帝面带淡淡的微笑,似乎很满意王钦的这番解说。

嘤鸣顺手拿起另一盒还贴着上用的鹅黄签字、还未曾开封的一盒香丸,便道:“那皇上可否介意嫔妾借花献佛,转送给慧妃一盒。”

皇帝一愣,“只要你舍得。”

嘤鸣笑容甜甜,“这花间露香丸的配方都很是温和,想必对有孕之人也是无害的,反倒是焚烧了能怡心安睡,送给慧妃想来是极好的。”

皇帝徐徐颔首,“慧妃素来爱用香,收了这样一盒香丸,必定会高兴的。”

高兴?只怕不见得吧,嘤鸣心中暗想。

因那些流言恶语的缘故,皇帝大约觉得她受了闲言碎语的委屈,所以一连留宿在长春仙馆三日。这般的得宠,再加上之前皇帝亲自下旨严惩,倒是叫那些个争相巴结慧妃的低级嫔妃们一时间都老实了下来。

慧妃有孕,的确宠得皇上宠爱,可是皇帝最宠爱的仍旧是她,这点就足以让那些等着看她看戏的低级嫔妃们安分些时日了。

三日后的午后,知了声声,此起彼伏。清凉的带着莲花沁香的凉风直直灌入长春仙馆。皇帝正在她殿中作画。画这圆明园行宫的楼阁山水,嘤鸣则在一旁磨墨,一时间墨香悠然,竟叫人有了几分岁月静好的错觉。

皇帝的字傻大黑粗。画自然也好不到哪儿去,浓墨重彩的,自是没有什么风骨可言。可这人偏偏就好这个,嘤鸣也是无奈得紧。

这时候,吴书来上前躬身禀报道:“皇上。您之前吩咐打造的东西,如今已经制好了,是否现在就呈上来?”

嘤鸣听得甚是疑惑,打造了什么东西?

皇帝搁下了手里的狼毫,淡淡一笑,“都直接拿呈上来就是了。”

“嗻。”吴书来应了一声,转身便去吩咐了。

嘤鸣不禁好奇地很,忍不住问道:“到底是什么东西,这样神秘?”

皇帝微笑着,“一些小玩意儿。鸣儿看了就知道了。”

说话间,便见吴书来带着四个小太监快步又进来了,那四个小太监手上各自捧着一个雕山水楼阁的红木小箱子,均不过二尺长宽,旋即便见那小箱子一个个啪啪打开,便是金灿灿一片晃眼。也叫嘤鸣看得一阵眼晕!

吴书来笑眯眯道:“启禀娘娘,这是皇上特意吩咐圆明园造办处精心打造的四箱金锞子,分别是梅花金锞子、海棠金锞子、万事如意金锞子与八宝联春金锞子各一盒。”

嘤鸣有些傻眼,“这些…给我??”

皇帝点头道:“给你留着赏人用的,省得你娘家总是往宫里送!”

额…晕!合着竟然是之前英容送来的金叶子刺激了皇帝陛下呀!大男子主义的他。深深觉得自己的女人必须用他的东西!!

嘤鸣草草一估算,这四小箱子金锞子只怕已经有上千两之数了,兑换成白银就是万两!要知道即使是在白银大量流入的清朝,金银也是相当值钱的硬通货。

即使在宫中赏人也一般是用银子或者银票。只有赏那些有顶戴的太监或者大宫女、得脸嬷嬷的时候才会用到金锞子。

眼前这四箱子金锞子,梅花式和海棠式的都十分小巧玲珑,瞧着约莫不过二两重的样子,做工十分精良,连花蕊与花瓣的脉络都清晰细微逼真;而万事如意与八宝联春样式的个头大些,约莫五两重。意头也是极好的。

嘤鸣暗想:果然,乾渣龙是最能败家的皇帝了。

自然了,嘤鸣也不会傻乎乎拒绝,谁特么会嫌弃钱多呀!便叫孙嬷嬷亲自锁好了,搁在库房内,以备将来使用,

这一日清晨,枕畔尚且留有皇帝身上龙涎香的气味,而他本人自然天蒙蒙亮就起身去上早朝了。嘤鸣用过了早膳,又去长春仙馆外头喂了会儿鱼,回来便见西洋摆钟上已经是十点了,心下有些疑惑,这个时辰皇帝应该下早朝了吧?便吩咐徐晋禄去瞧瞧,是不是今日政务太繁忙了?

徐晋禄小心翼翼弓着身子,禀报道:“娘娘,皇上已经下朝了,不过去了琼鸾殿。听说是慧妃娘娘肚子又不舒服了。”

嘤鸣淡淡“哦”了一声,又是肚子不舒服啊…慧妃如今有肚子里多出来的一块肉可以依仗,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好资本。不过她比之前的确识趣多了,大约是理智占上风,所以虽然时常不舒服,却还没干出大半夜来她这里挖皇帝的事儿来。

慧妃应该明白,没人喜欢被大半夜吵醒,皇帝自然是更加有床气的。若叫皇帝觉得她是仗着自己的肚子而骄纵,可就得不偿失了,她可是好不容易才挽回了自己在皇帝心目中的印象。

而皇帝下朝后,才是最好请的时间。这会子皇帝不忙政务,也不在召幸嫔妃的时辰,自然不担心惹怒皇帝。

徐晋禄见嘤鸣并未动怒,又低声道:“还有一事,三日前娘娘送给慧妃的那盒花间露香丸,再昨日夜里,被慧妃身边一个小太监给偷偷倒进了湖水里。”

嘤鸣“嗤”地笑了,她就知道慧妃决计不会用她送去的东西!!

嘤鸣便问:“这事儿,皇上知道吗?”

徐晋禄笑着道:“奴才已经私底下告知了御前的王公公,皇上想必已然知道了。”

琼鸾殿。

慧妃侧身倚着一个柔软的织锦缎引枕,娇美的脸上却卷起了娥眉。仿佛身子十分不适的样子,眼波柔柔望着皇帝,满是柔情蜜意。

皇帝一眼便瞥见了床头香几上的那只鎏金瑞兽小熏炉,熏炉中焚烧的。还是慧妃素日里最喜欢的意合香,此香气味馥华,甚是浓郁,与他数日前送给嘤鸣的花间露香丸甚是迥异,皇帝便道:“之前舒嫔不是赠了你一盒香料吗?怎么没用上?”

慧妃眼底闪过一抹狠色。但旋即又是那温婉小意的模样:“舒嫔妹妹所赠的花间露很是能安枕,昨夜臣妾用了觉得极好,可香丸只有一小盒,臣妾还想日后留着夜里安枕呢。”

皇帝眼角浮起淡淡的阴郁,下朝后,王钦才禀报了说,花间露香丸被慧妃暗地里扔掉了,又哪里来的昨晚用过?!高氏…就算她处处防备鸣儿也就罢了,可竟是如此这般言辞恳恳地说着欺君的话——皇帝胸口起伏了几下,想着高氏的胎。终究没有发作。

慧妃急忙关切地捧上一盏茶水,“皇上哪里不舒服吗?”

皇帝神情冷淡,随口道:“没什么,昨儿睡得晚了些。”

慧妃暗自咬牙,皇上昨日是宿在长春仙馆的,睡得晚…必定是被纳兰氏那个狐媚子给迷惑了!慧妃便软语道:“舒嫔妹妹年轻貌美又得皇上宠爱,想必也是盼着和臣妾一般怀上皇嗣的。只是皇上还要忙着处理政务,还请皇上多多保重龙体。”

皇帝瞬间恼怒了,慧妃这番话,若是搁在前几日说。皇帝也只当她是关心之词!可今日,皇帝才觉得慧妃欺君,如此一来,这些话。皇帝就理所当然得认为是慧妃心存嫉妒,逮着个机会便想给鸣儿上眼药!什么叫他应该“多多保重龙体”,意思是说鸣儿纠缠不顾他的身体了?!更严重点,只怕还有几分影射鸣儿狐媚惑主呢!!

皇帝再也忍耐不住,狠狠一甩袖子,冷斥道:“你自己好好安胎才是正经!别总是处处算计!!”

皇帝拂袖而去。慧妃却觉得冤枉得很,她方才那话,的确带了几分酸味,可皇上怎么能说她是“处处算计”呢?!不禁狠狠咬牙,又更深恨了嘤鸣几重。三日前,那个还贴着上用鹅黄签子的花间露香丸被徐晋禄送到琼鸾殿的时候,慧妃甚是恼怒:纳兰氏这个贱人这分明是再向她炫耀!哼!有什么大了的,不就是湖广巡抚进献的香料皇上一股脑都给她吗?!

慧妃虽当时忍了下来,可过了两日还是叫人偷偷扔掉了,毕竟那东西放在琼鸾殿一日,慧妃便一日不痛快!何况慧妃还疑心舒嫔送给自己的香料不干净呢!一心宝贝着肚子里孩子的慧妃是如何也不会用长春仙馆送来的东西

皇帝离开琼鸾殿,直接就去了嘤鸣的长春仙馆。

嘤鸣寝殿中正燃着花间露香丸,而她自己怀里抱着暖炉似的火团,正躺在榻上小睡。闻到那如花海一般的气味,皇帝这才稍稍消了几分气。

皇帝深深一嗅,却问道了淡淡的血腥气息,顿时眉心一蹙,立刻问道:“舒嫔这是怎么了?”

半夏小声地道:“娘娘今儿是月信来了。”

皇帝这才神色一松,是了,似乎是今日的。旋即,面露万分失望之色,他之前那么多日子的“努力”,还是没能成功啊。低低一叹,或许鸣儿年纪小了点,所以不大容易怀上吧。皇帝轻柔地抚摸着嘤鸣光洁如玉的额头,低低道:“鸣儿,只有你不会欺骗朕。”

皇帝想到自己之前因为慧妃有孕,倒是冷落了鸣儿几分,不禁心下浮起三分愧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