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即只见底下,除娴妃以外的所有嫔妃已经都齐刷刷站了起来,朝着她见了万福:“恭喜舒妃娘娘!”

不管她们心中是否真心,但礼数举止都做足了姿态。

嘤鸣忙垂首示意,不敢露出丝毫自傲之色。心中却忍不住紧了一根弦儿,回头看着那乳母怀中笑得流着涎水的三公主,这才心下稍安几分。

此刻,皇后以不得不做出贤惠之态,笑容和煦地道:“果然九州清晏有皇上龙气庇佑,舒嫔瞧着已经大好了,在等四个月,必然能为皇上诞育一位健康的皇子。”

嘤鸣知道,皇后这是给她拉仇恨值呢,未曾诞育便封妃,的确是足够让人嫉妒的了,何况她还破例居住在皇帝寝宫后殿里呢。嘤鸣急忙道:“是臣妾逾矩了,等长春仙馆一修好,臣妾自当搬回去住。至于腹中孩儿…”嘤鸣看了看那笑得欢实的三公主,“臣妾倒是盼着生一个像三公主这般可人疼的小公主呢!”

第170章、舒妃(下)

嘤鸣看了看那笑得欢实的三公主,“臣妾倒是盼着生一个像三公主这般可人疼的小公主呢!”

皇帝的龙脸却沉了下来,他冷冷道:“皇后不必多心!朕已决定,趁着年初喜庆,将择日秘密建储!”

皇帝“建储”之言一语抛出,一时叫满殿所有的人全都惊呆住了。连太后都难掩惊愕之色,“皇帝还年轻,怎的如此着急?”

皇帝深深看着太后:“皇额娘,大清江山有继,您应该高兴才是!”

皇后已经被这喜讯给惊呆了,虽然年前皇上也说过会择日秘密建储,可皇后着实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她急忙起身道:“皇上英明!”她转头急忙唤二阿哥:“永琏,快上来给你皇父敬酒!”

二阿哥永琏,今年已经十二岁了,小脸红扑扑透着激动之色,他急忙端着酒杯上前,眼中满是孺慕地看着皇帝,“儿子谢汗阿玛恩典!”

说是秘密建储,可跟明着立储又有什么区别呢?皇帝看着永琏纯澈的目光,脸色少不得要和缓几分。

永琏到底是半大的孩子,一杯酒一口喝下去,呛得连连咳嗽了两声,小脸都咳红了。

皇帝满是和蔼地叮嘱道:“如今天寒,记得回去喝晚姜汤,别着了风寒。”

永琏忙不迭地点头,跟只可爱的小京巴似的。

太后与娴妃的脸色却各自愈发难看了,然而皇帝却并不打算就此罢休,他淡淡问道:“皇后的身子可好利索了?”

皇后一愣,旋即明白了皇帝话里的意思,急忙点头道:“多谢皇上关怀,臣妾已经病愈了。”

皇帝点头:“既然如此,皇后要打理好六宫事务。娴妃这些日子也算尽心尽力,就还叫她继续辅助皇后,协理六宫吧。”——当初皇帝是以皇后生病为由,将宫权给了娴妃。并让纯嫔、嘉嫔协理。然而纯嫔与嘉嫔出身包衣,如何敢于娴妃抗衡?说是协理,不过是只担了个虚名罢了!所以,皇帝如今也以皇后“病愈”为由。重新恢复皇后权利,只不过让娴妃保留了协理之权。

太后很不高兴,娴妃脸色难堪,然而谁都没有反驳皇帝的借口。中宫掌权,本就是理所应当。莫说皇帝还给娴妃留了协理之权。就算一点不留,也还是无可奈何!

皇后笑靥灿烂,看着娴妃道:“以后还得要劳烦娴妃能者多劳,继续帮着本宫打理六宫事务才是。”

娴妃强撑着才见了一礼,她生硬地道:“是,臣妾自会竭尽全力。”

还是太后城府过人,立刻便又露出慈祥的微笑,一脸褶子笑成了花儿,“一转眼又三年了,今年又该选秀了。”

皇帝扫了一眼殿内莺莺燕燕的嫔妃。又看了一眼嘤鸣,便微笑着道:“如今宫中年轻的嫔妃不少,今年倒是不必选太多。”

太后徐徐点头,“就依皇帝的意思。只是有一点,永璜今年也都十四岁了,可得给他选个出身名门、容貌品性都上乘的福晋才是。”

出身名门?容貌品性都上乘?太后这要求还挺高的嘛!嘤鸣默默吐槽,忍不住瞥了一眼做在皇子席上的大阿哥永璜。自打禁足出来,大阿哥倒是愈发沉默了,自始至终都不发一眼,只是嘤鸣瞅着。那孩子眼里似乎更冷了几分。

皇帝露出了笑容:“倒时候还得请皇额娘亲自掌眼把关才是。”

皇后强撑着仪态,淡淡微笑道:“臣妾身为嫡母,自会仔细帮着皇额娘甄选的。”

太后满意地点了点头,“皇后能如此说。哀家就放心了。永璜的额娘,如今已追封为哲悯贵妃,贵妃之子,娶的嫡福晋自然不能差了,否则哀家第一个不答允!”

太后这些话,明着是爱护长孙。实际上句句都在刺皇后呢。何况若大阿哥娶了门第家世一流的嫡福晋,日后建府,必然会成为二阿哥永琏的劲敌,圣祖朝大阿哥与太子的数十年之争只怕又要重演了。

皇后端了神色,又温声道:“说到大阿哥的婚事,臣妾倒是想到了大公主。娴妃妹妹所生的大公主也十四岁了,年纪还比大阿哥大些月份呢。”

娴妃一听,面露恼恨之色,她急忙道:“多谢皇后关心,只是本朝公主出嫁都晚些,您又何必着急呢。”

皇后呵呵一笑,“的确不急着出嫁,只不过也该私底下甄选着额驸人选了,选定了额驸,赐了婚,也可等几年再下嫁不迟呀。”皇后笑容更多了几分,她看着皇帝道:“臣妾记得,自打先帝爷的养女和硕和惠公主嫁去喀尔喀部落,已经有十多年再没嫁过公主去抚蒙了。如今以科尔沁为首的诸部落,想必已有不少青年才俊盼着公主下嫁这等无上殊荣呢!”

皇后语气无比温柔,含着浓浓喜意。然而娴妃的脸色已然铁青至极,似乎已然恨不得将皇后撕碎了一般。

是啊,谁舍不得自己亲生女儿远嫁蒙古呢!何况,皇后口中的先帝养女和硕和惠公主,雍正七年远嫁喀尔喀,雍正十年便薨了,死的时候年仅十八岁!!皇后那她举例子,娴妃如何能忍受得住呢?

太后拿大阿哥的婚事给皇后添堵,皇后把要拿大公主抚蒙给慧妃添堵!!还真是针尖对麦芒啊!

娴妃想到和硕和惠公主的香消玉殒,心下便惶恐不已,当即便跪了下来,“皇上!臣妾、臣妾实在舍不得博西勒啊!”

皇帝沉默了一会儿,才淡淡道:“博西勒的婚事,日后再提。”

娴妃低头咬了咬嘴唇,只得无奈地回到自己座位上。她心里固然一千一万个不愿意大公主远嫁,然而大清的公主是个有八个抚蒙,早已成为惯例!莫说是她,哪怕是太后都置喙不得!因为这不是单纯的婚姻,更是前朝政务!!

元宵夜宴,戌时初便散了,因为太后说乏了,只留了大阿哥永璜,便叫所有人都散了。嫔妃们恭送了太后,又恭送帝后双双先行离去,今日是十五之夜,皇帝照例该宿在皇后处。今儿皇帝既然给了皇后这么多的体面,自然便直接陪同皇后一起回镂月开云殿殿了。

嘤鸣见状,便拉了庆嫔问:“愉嫔到底怎么样了?”

庆嫔顾忌着澹泊宁静殿是太后寝宫,便只道:“没什么大碍,只是小病,不过精神上有些不大好。”

嘤鸣叹了口气,庆嫔也叹气道:“之前在宫里,我身子虚亏,还是多亏了愉嫔照顾呢。如今,看着她如此可怜,着实叫人不忍。”

嘤鸣左右看了看,有些话不大好直接说,便道:“还请庆嫔代我转告愉嫔,若得闲,请她不妨去九州清晏后殿坐坐。”——今日的妃位,来得突然了些,可内中缘由,嘤鸣也猜得到几分,所以才觉得对愉嫔这个老好人有些愧疚。

庆嫔忙点头:“是,嫔妾一定转达。”

月黑风高,北风呼啸,嘤鸣已经换上了彰绒寝衣,却不打算就此入睡,一则时辰还不算晚,二则难得皇帝不在,她也总算能空暇去药园世界里炼制两炉参华丹。火团已经勤快地为她备好了所需药材。

参华丹,嘤鸣已经炼制地十分熟稔了,照旧先炼了两炉,供给得丹药十五枚,嘤鸣自己先吞了一粒补充消耗的法力,又扔给火团一粒。便走出药舍,去外头药井旁边看那株朱果灵树。

朱果树上如今又结出了四枚果子,如今青意渐渐褪去,已经泛了几分袅袅红晕。上一茬最后的一枚朱果还是被嘤鸣给吃了,嘤鸣参华丹实在不足以供给肚子里的孩子,还是朱果灵力充沛,而且好吸收。

“照这个架势,再过两三个月就该熟透了。”嘤鸣笑着道。

“咕啾!”火团欢喜地应了。

“对了,芦荟汁用完了,去给我榨两叶来。”嘤鸣挺着肚子吩咐道。

火团一脸的怨气,“怎么又是我?!”

嘤鸣笑眯眯道:“你那小爪子,割起芦荟皮来,可比刀刃麻利多了!”

火团真是好用极了,浇水、采药、晾药、炮制,再加割芦荟皮,还真是全能型宠物啊!

一只顶十只!

火团只得郁闷地去干活了。

而嘤鸣,摘了两颗鸡蛋大的大红枣,一口一口,咔呲咔呲吃着,那叫一个悠闲舒坦!

翌日,日上三竿才晨起,皇帝已经从皇后处去上早朝了,嘤鸣悠闲地洗漱更衣,用了一顿很是对胃口的早膳。便叫徐晋禄笑眯眯来禀报道:“娘娘,内务府派太监送来了一顶妃位的暖轿。”

嘤鸣抬起眼皮,道:“内务府倒是够快的。”

徐晋禄笑着道:“那是!娘娘现在可是宫里位份最高的嫔妃了,内务府岂敢怠慢?”

旋即嘤鸣一叹,“来了暖轿又如何?皇上现在还不许我走出九州清晏呢,还不是只能白白搁在库房里?”——真是郁闷啊,明明她胎相已经没有问题了,可皇帝还是把她拘在九州清晏后殿,只怕私底下已经有不少人说闲话了。虽然她可以以长春仙馆尚未修缮好做借口,可嘤鸣心里明白,皇帝是故意叫人拖着长春仙馆的修缮工程,只怕她一日不曾临盆,便一日修不好。

徐晋禄忙道:“皇上这是关心娘娘呢!”

 

第171章、愉嫔(小瑞宸宝宝和氏璧打赏加更)

巳时,皇帝便下朝回来了。寻常时候,皇帝从正大光明殿下了早朝,都是回九州清晏前殿独子一人披折子的。如今嘤鸣居住在九州清晏后殿,皇帝自然下了朝便直奔后殿而来,总管太监吴书来跟在后头捧着一大摞奏折,显然是要在后殿批阅了。

嘤鸣穿着一身家常的浅浅的柳黄色折枝旗服,外罩一个四合如意云肩,发髻松松梳着一个小两把头,拿一只羊脂玉莲花簪别在发间,耳朵上也没有带耳环,便直接上前行礼请安。

嘤鸣如今腰身粗了一圈,哪怕是宽松的旗服也藏不住小肚子了。皇帝亲自伸手将她扶了起来,眼睛在她小腹上打量了几下,才执着她的手,一起去临窗的昼榻上坐了。昼榻上铺着明黄色盘龙如意纹条褥,条褥上还垫了上好的猞猁皮,如豹子一般的斑纹,好看又柔软。

嘤鸣抚摸着身下的猞猁皮,手臂随意地搭在身侧的明黄色双龙戏珠引枕上,“昨夜,太后为何会突然提出晋封臣妾呢?”——皇帝今早就下了旨意,晓谕六宫,晋她为舒妃。虽然还没有行册封礼,倒是妃主的一应待遇都会给她了。

皇帝饮了一口茶,才淡淡道:“太后希望娴妃膝下有子可依,朕允太后心愿,作为交换,太后自然要允朕之所愿。”

嘤鸣不禁暗叹,果然如此。皇帝原本宁可将五阿哥给自己毫不喜爱的愉嫔抚养,也不给娴妃,怎的如今却眼睁睁看着娴妃夺去五阿哥抚养呢?!若没有皇帝的允许,娴妃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得手?!

“倒是可怜了五阿哥了。”——五阿哥竟成了皇帝与太后交易的物品了!

皇帝却道:“永琪养在娴妃膝下,总比愉嫔膝下要体面些!何况,朕谅娴妃也不敢亏待永琪。”

“那是自然,娴妃娘娘必然视五阿哥如珍宝。”嘤鸣干笑着道,费了这么多周折,才好不容易抢回来的儿子,娴妃自然宝贝着呢。“只是愉嫔…就可怜了。”

皇帝笑了笑,“所以朕才说,打算将许氏腹中之子,日后交给愉嫔抚养。无论阿哥还是公主。”

事已至此,这的确是唯一的弥补法子了。

皇帝抚着她的手心,柔声道:“鸣儿不必觉得心有亏欠,愉嫔无妊无娠便封了嫔,已是朕格外恩赐了。柏氏也是朕的藩邸旧人。到现在也还是个贵人呢。”

嘤鸣只得冲她笑了笑,“怡贵人论资历虽不能和愉嫔相比,只是她如今也怀有身孕,在过三四个月便要生了,倒时候,一个嫔位,自然是当得的。”

皇帝略略沉思了一会儿,“左右只是个嫔位,鸣儿觉得她当得起,给她也无妨。毕竟连陆氏朕都封了嫔。柏氏起码品性比陆氏强得多。”

好吧,庆嫔在皇帝心目中真真是跌落谷底了。

如今嘤鸣已经升了妃位,嫔位便只有三阿哥生母纯嫔苏卿宜、四阿哥永珹生母嘉嫔金绣纹、三公主生母庆嫔陆簪缨,以及没有生养的愉嫔海佳常汐四人了。本朝祖制,皇贵妃一、贵妃二、妃四、嫔六,嫔以下则无定数。因此高位嫔妃空缺还多着呢!

皇帝又笑着道:“柏氏是鸣儿宫里人,你若是平日闷得慌,不妨叫她来陪你说说话。”

嘤鸣暗自撇嘴,你直接许我出去不就得了!怡贵人现在月份大了,只怕不易出行。心里如此吐槽。脸上却扬起笑容:“臣妾的确有些想念怡贵人了,自是怡贵人的位份低,还不能享用肩舆暖轿,只怕是不方便。”

嘤鸣打量着皇帝似乎心情不错的样子。便趁机道:“方才内务府送来了妃位暖轿,如此一来,原本那顶嫔位暖轿就搁置无用了。臣妾想着,原本暖轿也还崭新,与其浪费了,不如转送给怡贵人使用吧。”

皇帝蹙了蹙眉。“这可有些逾矩。”

嘤鸣忙道:“怡贵人有着身孕,昨夜必然是徒步走去太后的澹泊宁静殿的,如今天寒路滑的,若是一个不小心摔着,可怎么是好?”

皇帝微微点头:“既如此,便赏她吧!”

见皇帝如此爽快,嘤鸣也安心地笑了,但愿怡贵人也能明白她赠送嫔位暖轿的意思,千万别被人给乱了心神才好。皇后明里暗里没少挑破她和怡贵人的关系,嘤鸣自然不能坐着干瞪眼。

如此商量定了,皇帝便开始批阅奏折,嘤鸣坐在一旁替他磨墨,不时地瞅一眼乾渣龙陛下的御笔朱批,然后便露出一脸无奈之色,果然还是那副傻大黑粗的字啊!

午后,皇帝去了军机处,嘤鸣便躺在贵妃榻上假寐歇息,怀里的火团比火炉都要暖和,它那毛茸茸的大尾巴有一搭没一搭地摇晃着,不时从嘤鸣脖子和下巴上扫过,弄得人痒痒的。

痒得嘤鸣有些受不住,便一把捉住它的尾巴,警告道:“不许乱摇尾巴!”

“咕啾…”火团耷拉着眼皮瞅了她一眼,很是郁闷的样子。

捧着甜杏仁酪进来的半夏忍不住噗嗤笑出声儿来,“它又听不懂人话,娘娘可千万别跟它置气。”

火团听不懂人话?呵呵,人家可是高级灵兽呢!

半夏将甜杏仁酪搁在月牙桌上,笑着道:“娘娘,愉嫔求见。”

哦?这么快就来了?也好,嘤鸣点了点头,起身整了整衣冠道:“快请愉嫔进来。”

愉嫔海佳氏,其实并不是满人,而是低调到的蒙军旗,原姓是珂里叶特氏,因珂里叶特是大海的意思,所以才叫她海佳氏的。

愉嫔长相本就不出挑,加之都过了三十了,早已不复年轻。她浑身透着病怏怏的气息,眼底没有一丝神采。怪不得,庆嫔说愉嫔只是小病,只是精神上有些不大好。

“嫔妾给舒妃娘娘请安。”嘤鸣打量愉嫔的时候,愉嫔已经朝她深深做了一个万福。

嘤鸣忙亲自上前搀扶,“愉姐姐折煞我了,且不说还未正式册封,愉姐姐才是服侍皇上最年久之人呢。”

愉嫔苦笑道:“服侍最年久,也是年纪最老的。”愉嫔抚了抚自己的眼角。“嫔妾现在每日醒来,都能看到自己眼角生了鱼尾纹。”她打量着嘤鸣的面庞道:“还是舒妃娘娘年轻,肌肤宛如羊脂,细腻无暇。”

嘤鸣轻轻一呻:“谁没有老去一天?今日年轻美貌德蒙圣宠。明日便红颜衰败君恩稀薄,宫中的女人不都是如此吗?”

愉嫔却轻轻摇了摇头:“当然不是,哪里是个个失宠的嫔妃都有得宠过呢?嫔妾就算是刚入藩邸的时候,也照样没有得到皇上多少恩宠。”

嘤鸣一愣,一时间竟不知说什么好了。

愉嫔却浑然不介意地露出了笑容:“其实恩宠什么的。嫔妾早已开看了,皇上肯封嫔妾为嫔,已经是莫大的抬举了。嫔妾…本就不该奢望太多的。”

嘤鸣听得懂,愉嫔所说的“奢望“,是指五阿哥永琪。想到此,深深为之一叹,连忙请了愉嫔入座,笑着对她道:“皇上当然还是顾念愉嫔姐姐的,所以特意嘱咐我转告,泽兰堂的许常在。过两个月便该生了,皇上说,倒时候无论是阿哥公主,都交由愉嫔姐姐抚养。”

愉嫔神色怔忪,眼底蓦然跳跃起一丝喜悦,然而这丝喜悦却瞬间沉淀了下去,她轻轻摇了摇头:“还请舒妃娘娘替嫔妾谢过皇上,只是…不必了,真的不必了…”愉嫔声音悠长而低迷。

嘤鸣一愣,急忙道:“为什么?!愉嫔难道不想要个孩子吗?”

愉嫔蓦然眼里有了湿意。“舒妃娘娘想必还记得吧?五阿哥刚出生的时候,哭得那样厉害,可一到了嫔妾怀里,便不哭了。他还朝着嫔妾笑呢!”她眼里含了泪水,然而唇角眼梢却浮起了希冀的笑容,“那一刻,嫔妾便觉得,五阿哥便是嫔妾的亲生儿子!只不过没有脱生在嫔妾肚子里罢了!”

额…的确是呢!历史上的五阿哥永琪的生母,的确是愉妃海佳氏。也就是现在的愉嫔!只可惜,历史在细节上出现了不少的偏差,这一偏差,五阿哥便从郭佳贵人的肚子里生出来了。

嘤鸣看着愉嫔含泪带笑的模样,心里突然酸酸的,或许这就是命中注定的母子吧?然而害得愉嫔母子分离的,可不就是她吗?

愉嫔深深道:“所以,哪怕五阿哥不能在嫔妾膝下抚养,在嫔妾心目中,也只会有这么一个孩儿,不会有旁人。”

嘤鸣长长叹了口气,千言万语说不出口。愉嫔养了五阿哥大半年了,怎么可能没有感情?而且这份感情,比她想象中更浓厚!浓厚到已经无法割舍的地步。

愉嫔冲她温煦一笑,“舒妃娘娘不必为嫔妾担忧,嫔妾相信,五阿哥是嫔妾的儿子,也终有一日会回来的。”

嘤鸣呆呆看着她,愉嫔对那个孩子…竟是如此饱含了希冀。不过若细细想来,愉嫔这样的翘首企盼,也未必没有希望。五阿哥,是皇帝对太后的妥协。若有朝一日,太后驾鹤西去,五阿哥的确有可能再回到愉嫔膝下。

嘤鸣吩咐孙嬷嬷亲自去库房里挑选了两匹花样新颖的妆花缎赠与愉嫔,愉嫔瞅着那两匹缎子,一匹绛红色、另一匹是洋葱紫色,都很衬愉嫔的年纪。

愉嫔小心翼翼地问:“娘娘,能否换两匹颜色青嫩些的?”

嘤鸣不禁一愣,愉嫔年纪着实不适合青嫩的颜色呀!旋即心中一闪,愉嫔不适合,可五阿哥适合呀!便笑着问:“那换成湖水蓝和鹅黄色的可好?”

愉嫔听了,满是欢喜地点头。

唉,五阿哥都养在万方安和殿了,愉嫔却还想着给他做衣裳呢。只是不晓得能不能送进去,穿在五阿哥身上。

第172章、娴妃捉贼

愉嫔抱着两匹称心如意的妆花缎走了,孙嬷嬷似乎也看出了她的心思,不禁低声道:“做母亲的,都疼爱自己亲生的孩儿。愉嫔娘娘如此,怕是比亲生母亲都不差了。”

嘤鸣赞同地点了点头,纵然娴妃会视五阿哥若珍宝,可必然比不得愉嫔的慈母之心。

“只是,她就算亲手做了小衣裳,五阿哥还能上身吗?”嘤鸣不禁低低叹息了一声。

孙嬷嬷笑着道:“五阿哥还没断奶,所以年前,乳母们保姆们是跟着一块去了娴妃的万方安和殿的。所以,想来愉嫔还是有些门路的。”

嘤鸣听了这番话,轻轻点了点头。清朝的祖制,皇子一出生,便有乳母、保姆各八人,待到断奶之后,乳母各自遣回,保姆却会留下来给阿哥做嬷嬷,继续伺候。偷偷送身小衣裳,想必还是能送进去的。

泽兰堂。

这个小小的宫苑里,住着一位有孕却失了宠的嫔妃,因此大正月里,也是一片冷清。

许茹芸已经十六岁了,然而孕育子嗣这种事情,对她而言负担还是太大了,她面色蜡黄,皮肤干枯,浑然不像个才二八年华的少女。唯独肚子高高挺起,格外挺翘。

许茹芸的陪嫁宫女竹儿小心翼翼搀扶着她,“小主肚子这么尖,一定是个阿哥。”

许茹芸望着被院墙切割得四四方方的天,“再过个把月,我就该生了。但愿能生个阿哥,倒时候,哪怕皇上不喜欢,大约会封我个贵人吧?”

竹儿忙道:“一定会的!虽然小主不能抚养阿哥,可皇子的生母,起码也得是个贵人。奴才还打听了,愉嫔五阿哥被娴妃夺去了,嘉嫔、纯嫔都有儿子。庆嫔又不得皇上喜爱,只怕十有八九,小主的阿哥会交给愉嫔抚养。”

许茹芸扬唇讥笑:“愉嫔懦弱不争,就算能抚养我的儿子又能如何?我早晚有一日还会抢回来的!”

竹儿点头道:“那是自然!小主的福气还在后头呢!终有一日小主母凭子贵。列嫔封妃,倒时候,太太可得给您磕头请安呢!”

许茹芸暗自握紧了拳头,她只是从五品都转运盐司副使许义山庶出的女儿,生母只是父亲的一个姨娘。自幼饱受嫡母折辱,母亲也在她幼时被嫡母陷害与人私通而被杖杀!

“等着吧,我早晚有一天要那贱人给我娘偿命!!”许茹芸眼中满是复仇的怒火。这些年她装傻卖乖,费尽心力地巴结杀母仇人,装作一切无知的样子,才能够参加选秀入宫!也幸亏她嫡母没有女儿,否则她怎会有机会进宫?

万方安和殿。

大公主博西勒已经长得亭亭玉立,俨然是个大姑娘了,然而这个大姑娘却一脸撒娇的模样,“额娘。我想看这些东西,头晕!”大公主手里拿着一本账册,嘟着嘴巴撒娇。

娴妃板着脸道:“那可不行,你都十四了,该学学这些东西了!”

这时候,乳母抱着五阿哥打帘子进来,屈膝见万福,笑着道:“五阿哥来给娴妃娘娘请安了。”

娴妃看了一眼那襁褓中的孩子,“瞧着这几日总算不那么哭闹了。”

乳母笑着道:“之前是新换了地方,小孩子难免不适应。娴妃娘娘如此悉心照料。五阿哥自然适应了万方安和殿。”

大公主笑眯眯抻着脖子看着:“五弟瞧着又长胖了!”然后歪着脑袋:“他这身鹅黄色松鹤纹的小衣裳做得不错,是谁的手艺呀?”

乳母一滞,急忙笑着道:“是奴才做的。”

大公主甜甜赞道:“你的针线很是细腻,绣得松鹤栩栩如生。比那些针线上人都不差呢!”

乳母忙道:“大公主谬赞了,不过是闲来无事随便做些。”

大公主听了,便笑吟吟道:“既然如此,你给本公主做件斗篷吧!前日,皇玛嬷赏赐了一匹大红鸾凤缂丝缎,本公主又担心针线上人不够上心。”

乳母呆住了。一时间嘴巴有些发干。

娴妃看在眼里,脸上滑过几分不快之色,“怎么?难道你只肯给五阿哥做衣裳,却不肯给本宫的大公主做斗篷?”

乳母吓出一头冷汗,急忙道:“怎么会?能给大公主做斗篷,是奴才的荣幸。只是奴才的绣东西比针线上人要慢许多…”

大公主笑着道:“那倒无妨,只要在花朝节之前赶出来就是了。”

乳母只得屈膝道了一声“是”。

傍晚的时候,乳母见五阿哥熟睡了,便悄悄抱着大公主的那匹大红鸾凤缂丝缎偷偷去了愉嫔的住处。五阿哥那身衣裳,自然是出自愉嫔亲手。

乳母将白天的事儿细细一说,便道:“奴才的手艺,实在不能和娘娘相比,若是勉强做出来,只怕会露了马脚!”

愉嫔很是和气地道:“不过就是一件斗篷,顶多三五日就做好了。”

那乳母千恩万谢,方才告辞了。

然而这一切,还是被娴妃洞悉了,娴妃当场便恼了,生生摔了一柄上好的白玉三镶如意,“好个海佳氏!本宫还当她是个老实的!没想到背地里还惦记着五阿哥!!”旋即,娴妃冷笑了,“来人!有人禀报本宫,愉嫔偷了太后赏赐给大公主的缂丝缎子,立刻随本宫去搜涵秋堂!”

这个夜晚,让整个圆明园都躁动了起来,娴妃带着万方安和殿的宫人,浩浩荡荡去了愉嫔的涵秋堂,端的是好大阵仗。

愉嫔这个时候还未入睡,看着乳母送来的那匹光华夺目的绸缎,正要琢磨这大公主的身量尺寸,大门便被踹开了。

娴妃气势汹汹而来,一眼便看到放在桌子上的那匹大红缂丝绸缎,当即便冷笑道:“果然是你这贱人偷了大公主的缎料!!”

愉嫔当时便懵了,她急忙辩解道:“不是的!嫔妾只是受人所托,帮大公主做斗篷罢了!”

娴妃上前两步,便扬起了巴掌,狠狠一个耳光便摔了愉嫔脸上,“贼就是贼!!如今都人赃并获,还不承认?!!这绸缎是我们万方安和殿的!五阿哥也是!容不得你这贱妇觊觎!!”

愉嫔捂着脸,心里顿时明白了,是她给五阿哥做衣裳的事儿被娴妃知道了,她只得咬紧牙关,含泪道:“嫔妾没有偷东西。”

娴妃冷笑一声,“将愉嫔拿下!押去镂月开云殿,本宫要请皇后处置这个不要脸的贼!!”

娴妃气势浩荡,又闹去了皇后处,如何能不人尽皆知呢?

嘤鸣此时正与皇帝手谈对弈,棋才下到一半,局势也已经明朗,皇帝正苦苦思索下一步该往哪儿走,吴书来这个时候进来禀报说:“皇上,娴妃娘娘方才去涵秋堂搜到太后赏赐大公主的绸缎,说是愉嫔偷的,这会子已经押着去了镂月开云殿。”

嘤鸣一愣,当即便是不可置信,“愉嫔偷绸缎?这怎么可能?”

皇帝也蹙起眉头来,显然他也觉得不可能,海佳氏为人木讷老实,怎么可能偷东西?而且还偷太后赏赐博西勒的绸缎?

皇帝便问:“这事儿,粘杆处眼线可有回报?”

吴书来忍不住看了嘤鸣一眼。

皇帝淡淡道:“直接说便是了!”

吴书来低头道了一声“嗻”,便道:“万方安和殿的眼线回报,愉嫔娘娘在偷偷给五阿哥做衣裳。大公主瞅见五阿哥身上衣裳针功上佳,便吩咐五阿哥的乳母为她裁制斗篷,然后那乳母便抱着斗篷偷偷去了愉嫔娘娘的涵秋堂。”

嘤鸣笑着道:“如此一来,便是愉嫔帮大公主裁制斗篷了?臣妾就说嘛,愉嫔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必然是娴妃发觉愉嫔给五阿哥做衣裳,所以恼羞成怒了。

皇帝点了点头,便道:“传朕口谕,让娴妃消停点!”

“嗻。”

皇帝传了口谕去镂月开云殿,叫娴妃消停点,自然这事儿立刻消弭于无形。愉嫔自然没有受到任何惩罚,翌日皇帝还亲自去看望愉嫔,一不小心就看到了愉嫔那肿胀未消的脸,顿时便更厌恨了娴妃几重,当场便发话说:“愉嫔女红不错,以后就接着给永琪做衣裳吧。”

听到这个消息,娴妃却快要气疯了,摔了殿内无数瓶瓶罐罐,“海佳氏这贱妇!!五阿哥本来就是本宫的!她占去抚养半年有余,竟还不知足!!如今竟还想着跟本宫争夺,不要脸的贱妇!!”

娴妃一气之下,便大肆散播愉嫔偷窃之事,一时间行宫里不少嫔妃暗地里对愉嫔指指点点。偷窃,可不是什么好名声,何况身为庶母偷了公主的东西,就更惹人非议了,所为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便是如此。哪怕许多人都觉得此事诸多疑窦,可架不住娴妃屡次推波助澜,生恐事情闹得不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