嘤鸣鼻孔出气地哼了一声。

皇帝脑子一转,立刻拍手道:“就叫‘婧媛’可好?婧,乃才女之意。媛字拆开,便是心爱之女,咱们的四公主,便是朕最心爱的小才女!”

听着倒是意思蛮不错的,可嘤鸣总觉得不是十分满意,想了一会儿,便道:“臣妾也不图旁的,只希望这个孩子开开心心平安长大。不如就叫——婧欢?”

“婧欢?”皇帝嘴里喃喃念叨了一声,旋即笑着拊掌,“好!朕的四公主,便叫婧欢!诗经有云:静女其姝。朕的女儿,便是‘静女其欢’!”

静女其欢?表面上到也可以这么理解。

“对了,三公主到现在还没有名字呢。”嘤鸣忍不住提醒了皇帝一句。

皇帝不禁皱了皱眉头,便随口道:“庆嫔的三公主,就叫…达哈苏吧!”

又是个信手拈来的满人名字,其实满人的名字着实有些匮乏,实在没有太多好听的,因此往往很多满人都重名。只怕达哈苏这个名字,也有不少人用着呢!达哈苏,在满语里就是“和顺”的意思。

只不过想到前头大公主和二公主的名字而已没好到哪儿去,嘤鸣也就不多说什么了。起码有个名字,总比没有好。

相比之下,还是她闺女名字好听,婧欢…

嘤鸣戳了戳自己闺女吃得鼓胀的小肚子,“婧欢,你这么能吃,跟小猪似的!乳名就叫猪妞好了!”

皇帝陛下龙脸瞬间绿油油。

婧欢还是酣睡着,一动不动的。

嘤鸣呵呵笑了,“既然你不反对,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小猪妞!”

“胡闹!!”皇帝陛下忍不住终于呵斥了一声,“简直是俗不可耐!朕的女儿,怎么叫那种名字?!”

嘤鸣淡淡瞥了皇帝一眼,“取个贱名儿好养活呗!”

皇帝陛下的脸黑沉得都要滴水了。

“诶?猪妞也是卷毛呀!”嘤鸣抚摸着猪妞那一头乌黑的胎发,笑着打量皇帝,猪妞和庆嫔的三公主一样,都是一头柔软卷曲的头发,软软地塌在脑袋上。嘤鸣理了理自己顺直的长发,瞥了猪妞她爹一眼。

“咳咳…”皇帝陛下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嘤鸣生的猪妞包子,果然不负“猪”的名号,今日下来,那胃口大得,让嘤鸣这个做娘的都有点招架不住了!吃起奶水来,更是叭嗞叭嗞吮得那叫一个欢实!幸好还有四个备用奶库,否则嘤鸣都怀疑自己好不容易大了一圈的胸脯会瘪下去!

只不过猪妞很挑食,第一选择当然是自己亲娘的奶水,实在吮不出来了,才会喝乳母的奶汁。

孙嬷嬷只得变着法地给嘤鸣炖各种催奶的汤汤水水,什么猪蹄炖花生、鲫鱼猪骨汤、鱼头豆腐汤,这也就罢了,更要命的是,孙嬷嬷她居然不给加盐!!孙嬷嬷还振振有词,“就是要不加盐,才能出好奶水!乳母们每日都是如此!”

你妹的,不管什么汤,不加盐能好吃了才怪!!

“不加盐,我一口都喝不下!连奶水都没了,哪来的好奶水?!”嘤鸣这一吼,倒是叫孙嬷嬷呆愣无言以对了。

嘤鸣强烈抗议之下,孙嬷嬷才勉强退步,肯加小半勺的盐。可嘤鸣尝在嘴里,仍是觉得滋味太过寡淡。可惜孙嬷嬷不肯再退半步了。

“娘娘若是吃不了这些东西,那就不要亲自哺乳四公主了,左右有乳母们呢!”孙嬷嬷如是说道。

嘤鸣看着自己出生才三天的闺女,只能咬牙忍了!凭啥老娘的闺女,自己不能哺乳啊?!移动奶库们整日吃不加盐的食物,都能吃得白白胖胖,嘤鸣就不信了,不就是味道寡淡点吗?适应了也就好了!

何况,口味适应着清淡些也好!后世不是说,少吃盐对身体有好处吗?

皇帝则以四公主早产为由,特意隆重办了洗三礼,所以没过多一会儿,猪妞就被抱走了。直到晌午才给抱回来,嘤鸣瞅着胎毛都剃得干干净净的自家闺女,顿时觉得有些不忍直视!

猪妞一生下来,便头一头乌黑的头发,现在给剃了个干净,能好看吗?!

将猪妞送回来的是和亲王嫡福晋吴扎库氏,今儿也是她负责给猪妞洗三的,吴扎库氏看上去有三十岁上下了,长得略显圆润几分,倒是很喜气的脸庞,这位嫡福晋也是个厉害人物,前后已经为和亲王生了四个儿子、一个闺女了,这生育能力,让做妯娌的皇后情何以堪呢?

只不过呢,别看吴扎库氏笑得跟面团似的,手段却是分毫不差。那刘嫣玉送去了和亲王,连个浪花都没扑棱起来!也就是说刘嫣玉那点子手段,在这位嫡福晋面前,根本不入流!人家三两下就拾掇安分了。

“有劳和亲王福晋了。”嘤鸣笑着从吴扎库氏手中接过猪妞,这丫头还是真是猪,被折腾了这么一通,居然还酣睡着呢!

吴扎库氏笑容和善:“能提四公主洗三,是妾身的福气。四公主当真乖巧,自始至终不哭不闹,真实让人省心。”

这丫头不是不哭,是懒得哭而已。嘤鸣忙叫半夏搬了绣墩,请和亲王嫡福晋坐下说话。

今日洗三虽然办得热闹,可惜长姐英容还有福端福晋耿妹纸不能出席,因为平郡王府上出了丧事。是顶梁柱一般的平郡王讷尔苏年初薨了,现在满府的人都在热孝中呢!如今福彭已经袭了平郡王爵位,长姐英容成了郡王福晋,如今正忙活着操持王府打小事务呢。

第179章、猪妞洗三

素来皇子、公主的洗三礼都由宗室福晋亲手洗浴,嘤鸣打怀孕的时候,就盘算着,若能由长姐英容为她的孩子洗三自然是再好不过了。可是哪里想到英容的公爹、平郡王讷尔苏身子那么不中用,去年年底就不大好了,死在乾隆六年的大正月里。如此一来,英容身披热孝,自然不能为公主主持洗三,而且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进宫了。

和亲王福晋吴扎库氏,副都统五什图之女,先帝年间的时候,和皇后富察毓敏是同是参加选秀,也是同一年指婚,然后先后嫁入皇家为嫡福晋。只不过不论门第还是父兄官职,吴扎库氏都比皇后差了好大一截。只不过呢,论夫妻恩爱,皇后就得差人家和亲王福晋一大截了。所以说,焉知非福呢?

一想到当初那刘嫣玉的事儿,嘤鸣心底里多少有点虚,语气自然也不由自主地和蔼了几分,“那个…刘氏,没有给府上添乱吧?”

吴扎库氏略显圆润的面庞依旧温顿顿笑着,跟个老好人似的,她倒是浑然不在意的样子,“娘娘多虑了,和亲王府上也不差给她一口吃的。”

得,原来刘嫣玉那风流袅娜的美人,到了和亲王府上也就只能混口吃的了。

“这会子,洗三宴还没散吧?”嘤鸣忙问道,应该说,这会子宴席才刚刚开始吧?猪妞叫乳母抱回来也就是了,怎的和亲王嫡福晋亲自给她抱回来了?

吴扎库氏敛身笑了笑,“不瞒舒妃娘娘,妾身是有事相求。”

见和亲王福晋仪容端了起来,嘤鸣也不禁坐正了身子,点头道:“福晋但说无妨,只要是本宫力所能及的事,一定不会推辞的。”——她到底是亏欠人家几分,不过呢,这话里她也打了预防针,得是她“力所能及”的才成。

吴扎库氏听了。忙满含感激地看着嘤鸣:“娘娘您也是知道的,我们家爷虽没什么才能,但论孝道,却是丝毫不差的。裕贵太妃也上了年纪了。我们和亲王府,虽然比不得宫中十分之一的富贵巍峨,可是我们爷,一直想着,能日日侍奉生母。”

吴扎库氏这话说得八面玲珑。很是带了几分小心翼翼。嘤鸣心中也顿时明白了个透彻,原来和亲王是想把自己的生母、裕贵太妃耿氏接回自己王府奉养啊!

这事儿去年皇帝就说过,会让裕贵太妃去王府颐养天年的。嘤鸣便可以毫不犹豫地夸下海口,她笑着点头道:“百善孝为先,和亲王与福晋这般孝顺,本宫愿尽绵薄之力。”

吴扎库氏眼中一喜,她也着实没想到舒妃会答允地这般痛快!!立刻赶忙起身,千恩万谢。

这时候,孙嬷嬷打了帘子进来,见了福。便道:“娘娘,老郡主来了。”

哦?淑慎老郡主,她那血缘上的祖母吗?细细一算,倒是足足有三年未见了。今日是猪妞洗三,作为曾外祖母的淑慎老郡主自然是要列席。洗三宴设在蓬莱福海边上的一处临水的殿宇,距离长春仙馆不远。嘤鸣还在坐月子,自然不能参加。原以为她只生了公主,老郡主失望之下,便不会来了呢。

吴扎库氏见状,便忙道:“老郡主老了。那妾身就不打扰了。”她蹲身见了个福,便退了出去。

三年不见,老郡主瞧着腰身都伛偻几分,走路都拄着一根紫檀木拐杖。不过瞧着精气神倒是很不错。

只是如今嘤鸣是皇帝的舒妃,老郡主虽然也是皇家人,却必须反过来给嘤鸣请安了。只不过瞧见老郡主弯身下去,嘤鸣急忙道:“孙嬷嬷!快扶着!”

一个礼,未行完便生生被孙嬷嬷给搀扶了起来。

嘤鸣笑着道:“玛嬷这是折煞孙女了!”——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她的亲祖母。哪儿有祖母给孙女请安行礼的道理?

老郡主却一丝不苟地道:“礼不可废!娘娘现在贵为四妃之一,莫说老身只是个和硕郡主,哪怕是公主也得规规矩矩给舒妃行礼才是!”说着,愣是推开了孙嬷嬷,规规整整弯下身去,见了个郑重的万福。

嘤鸣不禁叹了口气,老郡主的规矩的要求素来极为严格,对自己亦是如此。嘤鸣只得叫人忙搬了个椅子,搁在床边,请老郡主入座。

“如今春闱刚刚结束,不知哥哥可否名列榜单?”春闱,也就是三年一度会试,素来都会在乡试次年春天举行,所以叫春闱,上个月底刚刚落了幕,这会子中试名次也该差不多出来了。

老郡主满是皱纹的老脸上露出笑容,“齐哥儿中了,会试第七十九名,虽说名次低了些,但好歹是中了。”

嘤鸣也不禁舒了一口气,中了就好,名字倒不十分打紧。只要考过会试,成了贡生,一般贡生十有八九都会成为进士。而且,嘤鸣思忖着,哪怕修齐不是她的哥哥,皇帝为了满人的颜面,也起码会给修齐一个二甲进士的。殿试再过个把月就会举行了,不过具体的时间得看皇帝的心意,另外也得择个黄道吉日才是。到时候会在圆明园行宫的太和殿前举办最后一场考试,考官呢,自然是乾渣龙陛下了。

嘤鸣颔首道:“只要不出意外,哥哥少不了一个进士出身。”

老郡主点头:“齐哥儿还算争气,没有丢娘娘的脸。”

嘤鸣苦笑了笑,这样的说话方式,她可真不适应,打小在老郡主面前低眉顺眼谦恭惯了,如今换老郡主这般姿态对她,这也太叫人诡异了点。

老郡主仔细看了四周,见只有陪嫁入宫的孙嬷嬷和半夏二人,便低声道:“娘娘入宫三年,便封了妃,纳兰氏一族自然满门荣耀。只是…”老郡主顿了顿,面露谆谆之色,“只是娘娘也得为长远打算。”

“长远?”嘤鸣有些不大理解老郡主话里隐藏的意思。

老郡主轻轻笑了,“公主虽好,阿哥才是长远。”

嘤鸣“哦”了一声,勉强笑了笑,如今宫中形势,她哪里敢在生?何况才生了猪妞,怎么也得歇息几年吧?如今她的丹田空荡荡的,加紧修炼才是正经啊!

老郡主见嘤鸣不吱声了,便笑着道:“娘娘的亲妹妹英宛,今年也该参选了。那孩子,这几年身量拔高,人长得也俏丽了许多。老身打去年就聘了宫里出来的老嬷嬷教导她规矩礼仪,如今学得也似模似样了。”

嘤鸣听得眉头一皱,“玛嬷这是什么意思?!”——英宛若是配给宗室子弟,规矩礼仪上过得去也就是了,根本没必要学得范本级别!何况英宛的性子最是活脱,可想而知,被严苛的教引嬷嬷教上一年,会是何等吃苦受累!嘤鸣当场便心里不痛快了,更让她不痛快的是,老郡主的意图!!这样严苛教导英宛,老郡主这是图啥?!还不是图皇帝吗?!!

老郡主若有深意地笑了:“娘娘一人在宫中,难免独臂难支,老身想着,英宛进宫,也能帮娘娘一把!”

听了这番确切的回答,嘤鸣脸色都有些发青了!!

“本宫记得,进宫前,玛嬷可说了,要吧英宛许给惠周!”嘤鸣语气有些发冷,“如今惠恪没了,惠周早晚会被立为世子,玛嬷莫非还不满意吗?”

老郡主抿唇笑了,“惠恪去了那么久了,康亲王府还是没有立世子,惠周的世子之位只怕难说了。”

嘤鸣脸色有些不快:“康亲王就只有惠周这一个儿子了,不立他,还能立谁?!”

老郡主淡淡道:“娘娘忘了,康亲王府,还有长孙昌晟!”

长孙…昌晟?是了,她倒是忘了,惠恪死的时候,她的侧福晋郑氏已经怀有身孕,后来十月怀胎,一朝分娩,竟真一举得男,后来取名昌晟。这孩子如今就养在康亲王嫡福晋博尔济吉特氏膝下,而值得一提的是,郑氏在产后没两个月就病逝了。如今博尔济吉特氏和她儿媳妇马佳氏联手捧着这个孩子,只怕少不得撺掇康亲王崇安立长孙呢!

怪不得,怪不得至今为止都没听皇帝说,请立惠周为世子之事!!

嘤鸣深深吸了一口气,“本朝各家王府,只有立世子的,却没听说过隔辈直接立世孙的,玛嬷多虑了。”

老郡主笑了,“不是老身多虑,而是眼下康亲王府两方争得厉害,英宛若是嫁了过去,只怕少不得处在漩涡中,左右应对艰难。”

嘤鸣听了这话,不由冷笑了,“怎么?玛嬷竟是觉得宫里要比康亲王府都好应对吗?!”——康亲王府只是两方相争,宫里的争斗可比王府要险峻多了!!

老郡主尴尬地笑了笑,“这不是还有娘娘您吗?有您庇护英宛,自然不成问题!”

嘤鸣冷冷讽刺道:“难道英宛嫁去康亲王府,本宫便不庇护自己的亲妹妹了吗?!”

被接连讽刺,老郡主脸色有些不佳,便起身道:“老身说的事儿,请娘娘仔细考虑考虑。”说罢,便直接拂袖而去了。

嘤鸣心底里怒火翻涌,顺手朝起床头的一只斗彩花斛便摔在了地上。难道在老郡主眼中,自己的孙女的婚姻,竟都是可以拿来为家族博取利益的工具吗?!!英宛若心无所属也便罢了,可三年前她就喜欢惠周,老郡主竟也丝毫不顾她的心意,非要把她塞给皇帝吗?!!难道嫁给惠周,就不体面了吗?!!

第180章、永琏薨了

“这是怎么了?”皇帝进来便看着一地碎瓷,忍不住问了一句。

嘤鸣瞅见竟是皇帝,蓦然眼圈便红了。

“怎么了?”皇帝见嘤鸣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急忙上前来,坐在床头柔声问道。

嘤鸣鼻子一酸,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竟在皇帝面前露出如此模样,旋即,更是歪在了他怀中,眼泪都差点要掉下来了。

皇帝轻轻抚着她的肩膀,“谁给你委屈受了?跟朕说,朕给你出气还不成吗?”

嘤鸣眼里的泪打个转,终于还是掉了下来,声音有些哽咽地道:“皇上,臣妾想求您一件事——这件事有关前朝,您要是觉得臣妾这是干政,臣妾就不说了。”

皇帝轻轻笑了两声,“这算什么干政?何况,鸣儿不说,朕也知道你想求什么。”

“诶?”嘤鸣诧异地看了皇帝一眼,你丫的会读心术不成?一时间都忘了哭了。

皇帝从袖中扯出一块明黄色绣了海水龙纹的帕子,擦了擦她湿漉漉的脸蛋,“鸣儿娘家的事儿,朕还不清楚吗?眼下你关心的,自然是你的同胞哥哥纳兰修齐,即将殿选的事儿。”

“放心吧…”皇帝在她耳畔低低吐息,“朕必叫他太和唱名!”

嘤鸣瞬间瞪圆了眼睛,太和唱名?!也就是在太和殿读名上殿,接受皇帝亲自加封官爵。而享受这种待遇的,只有殿试的前十名!也就是一甲的状元、榜眼、探花,已经二甲的前七名!

说实在的,嘤鸣还真没奢望过修齐能得如此荣耀!

她急忙摇头道:“臣妾的哥哥考进士问题不大,可前十名就…”她瞅着皇帝那张浑然不以为意的脸,便低声道:“这不太好吧?若是日后旁人议论,说哥哥是因为臣妾得宠的才得如此荣耀,可就不美了。”

皇帝呵呵一笑,“鸣儿想多了!纳兰修齐,可是纳兰容若的侄孙。谁敢非议什么?”

纳兰氏的名头,的确是个巨大的保护伞啊。嘤鸣心里纠结了一会儿,还是没再说什么。既然纳兰氏有她这个得宠的舒妃,只怕永远少不得会有人议论纳兰氏子弟是靠着她的裙带关系才在官场如意的。就算修齐名次不好。难道旁人就不说这些话了?只怕是不会,既然如此,让修齐名次好些,也是好事。

嘤鸣抬起头,正色看着皇帝:“若是哥哥殿试考得好也就罢了。毕竟文无第一,物无第二。若是文章写得不好,皇上就随便给他的名次就成了,只要别是同进士就行了。”

殿试一甲是状元、榜眼、探花,是进士及第出身;二甲,则赐进士出身;三甲就悲催了,同进士出身。别看只差一个字,那就相当于夫人和如夫人的区别。

“好!”皇帝笑着应了。

至于英宛的事儿…嘤鸣此刻心绪已经平静了。老郡主的意图不会得逞的,且不说她这里不会点头,皇后和太后更不会看着她多了一个强有力的帮手!!所以。英宛不会被留选的。而今年的选秀与殿试时间怕是赶在一起了,皇帝怕是没那么多心思关心选秀的事儿,基本上就是太后和皇后做主,英宛肯定会被撂牌子的。

这时候,王钦慌慌张张冲了进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哭嚎着道:“不好了!皇上,二阿哥——薨了!”

瞬间,内殿中寂静无声,然而寂静只是暴风雨的前奏!!

“混账!!”皇帝骤然暴怒而起。一脚踹了出去,“你这狗奴才,焉敢诅咒朕的儿子?!!”——永琏不过是得了风寒,薨了?简直是荒谬!!

皇帝这一脚用力极大。生生把王钦踹出半丈远,王钦口中吐血,连连磕头道:“阿哥所的太监小福子回报,说二阿哥今早喝了药、饮了半盏桑菊茶,便又睡下了,午时进去送膳。却摸到二阿哥已经没有了气息,身子也已经凉透了!!”

皇帝怒目圆瞪,绣着团龙纹的马蹄袖下,拳头已经隐隐打颤,“永琏…这怎么可能?!”皇帝狠狠一咬牙,便大步跑了出去,他自然是要去阿哥所看个究竟!

皇帝已经走了,嘤鸣却怔怔失了神,皇后的儿子…死了?!

二阿哥永琏,刚刚被皇帝秘密立储的隐太子…死了?!

这怎么可能?大阿哥不是已经被禁足了吗?!他应该没有机会再下手啊!!

是的,之前那日嘤鸣便洞悉了其中的问题,太医给二阿哥开的芫花汤没有问题,大阿哥送给二阿哥的桑菊茶也没有问题!而二者一起服用问题就大了!

中医有十八反,其中一反,便是芫花与甘草,二者相恶,若是同时服用,便会成为一种毒药!若是服用得多了,便会置人于死地!!

嘤鸣不懂中医原理,然而十八反作为中医的最大禁忌,她自然是知道的!甘草性温和,然后却与海藻、大戟、甘遂、甘草相克,是断断不能一起服用的!!

这是任何一个老中医都知道的基础道理!!为了阻止大阿哥,嘤鸣才不惜早产嫁祸他!不为别的,她固然恨极了皇后,却也断断不能叫皇后没了儿子!!

然后,现在二阿哥永琏薨了!!

嘤鸣良久地沉默着,心中却已经翻江倒海。

忽然,嘤鸣脑海中一闪,方才王钦说了,二阿哥今早喝了药又喝了半盏桑菊茶…只怕是芫花、与桑菊茶中的甘草立刻形成了毒性,才毒气攻心而死的!!只怕这几日,二阿哥已经数次这般服用了,所以几日积累之下,才致命!!

可是问题来了,二阿哥既然中了毒,为什么太医没有诊断出来?!

嘤鸣虽然不会把脉,可是太医们都是医中稽首,怎么会竟然连中毒这种脉象都把不出来?生生叫二阿哥中毒而死?!

那日在二所殿中,大阿哥虽然带来的是“桑菊茶”,可太医就在旁边,难道竟不知道桑菊茶的配方不止有桑叶、菊花,还有一味甘草吗?!为什么却一声不吭,不加阻止?!

看样子二阿哥的死,并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啊。这里头的水,怕是深着呢。

二阿哥的之死,让整个圆明园行宫波澜乍起,仿佛是油锅中滴了一滴水,顿时沸反盈天。是啊,这可是皇帝的嫡子,中宫皇后嫡出的儿子,竟然就这么死了。

二阿哥活着的时候,没有人发现他喝的药与桑菊茶相克,然而他死了,这事儿自然捂不住。因为皇帝传了太医院所有的太医,让他们一起查二阿哥省生前所喝的药、吃的东西。皇帝第一个便不相信,自己健健康康的儿子,会死在风寒上头!

而理所当然的,立刻便查出了二阿哥的死因。

芫花,与甘草。

之前为二阿哥开了芫花汤的胡太医与秦太医,二人当夜便上吊自尽,留下血书,承认是自己不察,以死谢罪了。

深夜寂寂,枕畔的猪妞已经睡得酣熟,而嘤鸣却无眠了。

半夏打了帘子进来,道:“娘娘,皇后在阿哥所里抱着二阿哥的遗体,不肯叫二阿哥入殓。”

人死了,都是要进棺材的,皇后这又是何苦呢?

“帮我准备暖轿,我要去看看。”嘤鸣忽然道。

半夏一愣:“娘娘,您还在做月子呢,何苦夜里风寒,您何苦…”

嘤鸣长长叹息着,“去准备暖轿吧。”

半夏哀叹了一声,只得按照嘤鸣的吩咐去办。

二所殿,数日前,她曾来过一次,那时候二阿哥还活生生的,如今却只剩下一具冰冷的尸体。皇后抱着自己儿子的遗体,双眼已经哭得肿若核桃,她歇斯底里地嘶吼着:“皇上!!天底下有这样的兄弟吗?竟丧心病狂地连自己的亲弟弟都要杀!!简直是禽兽不如!!”

大阿哥永璜此刻就跪在殿中,他直挺挺跪着,脸色没有一丝一毫的愧色,反倒是昂着头,满脸的冷笑。

大阿哥一句不辩,然而太后却怒斥道:“皇后!哀家怜你失子可怜,但你也不能如此胡言乱语!大阿哥哪里懂医术,哪里知道芫花甘草同服有毒?!分明是太医照顾不周,未曾及时发现,才导致永琏夭亡的!永璜是无心之失!”

皇后眼里满是怨毒之色,“无心之失?”皇后忍不住冷笑连连,“大阿哥心肠歹毒,连臣妾这个嫡母都能行刺,毒死亲弟弟自然连眼皮都不眨一下!”皇后凝望着皇帝那冷森的面孔,急忙道:“数日前,大阿哥生生将怀孕才七个月的舒妃推到在地,以致四公主早产!若非舒妃体健,只怕就要一尸两命了,可见大阿哥心肠何其狠毒啊!!”

沉默不作声的大阿哥却扬声道:“汗阿玛,儿子没有推到舒母妃!”

太后听了,立刻冷哼了一声,“舒妃如何摔倒,还没查清呢!皇后如此不分青红皂白便要泼永璜一身污水,到底是何居心?!”

皇后看着怀中已经再无半分声息的儿子,悲怒几乎一发不可收拾,“臣妾倒是要问问太后您,为何要如此袒护害死永琏的凶手?!难道只有大阿哥才是您的孙儿,永琏就不是吗?!!!”皇后声嘶力竭地怒吼着。

嘤鸣就止步在殿外,无声无息地看着殿中。

第181章、复仇的永璜

嘤鸣就止步在殿外,无声无息地看着殿中。

阿哥们所居住的阿哥所,比不得行宫中其他殿宇宽阔,和紫禁城里的东西五所格局差不多,正殿都只是面阔三间的。此刻殿门中开,嘤鸣就站在殿外月台之上,夜风呼啸中,直挺挺站在那儿,夜里的凉风吹起她身上的斗篷,猎猎作响,而然殿中的人目光都集中在大阿哥永璜身上,因此根本没人发现嘤鸣到了,殿外守候太监也沉默不作声,根本不敢在这种时候进去禀报。

虽然已经是阳春三月了,可夜里还是冷飕飕的,站了一会儿,嘤鸣便觉得肚子微微发凉,急忙拢好斗篷御寒。

二所殿中剑拔弩张的太后与皇后婆媳,这一次可当真是撕破了脸一般。

皇后素日那张温和贤惠的面庞,如今也已经悲愤到狰狞,怀中的永琏已经遗体僵硬冰冷,皇后的心亦冰冷透了!她现在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让永璜那小野杂种给她的儿子偿命!她的儿子,是大清的太子,本该是将来的九五之尊,如今却被一个贱人生的儿子给害死了,若非皇帝还在,皇后都恨不得亲手掐死永璜了。

太后苍老的面孔上透着难言的悲怆,“永琏是哀家的嫡孙,哀家怎么会不疼他?!可是皇后,你也要为皇帝考虑啊,皇帝已经失了嫡子了,你难道还要逼着他赐死自己另一个儿子吗?!!”

皇帝已经久久不做声了,可太后这番话算是说进了皇帝的心坎里,皇帝长长一叹,心中百味交杂。即使他已经有六个儿子,丧子这种事,心中如何能不痛呢?

皇后的双眸因为愤怒已经几乎要迸射而出,“皇上!大阿哥如今连亲弟弟都能杀害,这等心肠,谁敢保证她日后不会弑父弑君?!”

“皇后!”皇帝不禁皱起了眉头,什么“弑父弑君”。皇后这话也太危言耸听了些。皇帝看着皇后悲痛欲绝的样子,终究不忍心开口训斥她,他转头看了一眼直挺挺跪在地上的大阿哥,便问:“永璜。此事你可还有什么要辩解的吗?”

太后见皇帝肯给大阿哥自辩的机会,眉头一展,急忙道:“永璜,快跟你汗阿玛好好解释解释,你是一心关心永琏。才好心办了坏事的。”

可跪在地上的大阿哥却忽然笑了,那笑容不含有丝毫温度,他用冰冷的眼眸打量着悲痛到极点的皇后富察氏,“皇后娘娘,如今可知道失去至亲之人是什么滋味了吗?!”

皇后瞪圆了眼睛,因为愤怒,浑身都隐隐颤抖。

大阿哥永璜抬头看着自己的皇父,丝毫无愧地昂声道:“皇后杀我额娘,我杀她儿子,这就是因果报应!!!”

大阿哥阴毒的声音响彻整个二所殿。宛若余音绕梁一般,久久不绝。

皇帝怒瞪着双目,他也以为,永璜只是无心之失,才错手害死了永琏,哪里想到如今他亲口承认,是他杀死了自己的亲弟弟!!

噌的一声,皇帝随身佩戴的天子龙剑出鞘了,皇帝怒不可遏的声音随之怒吼而出:“孽子!!朕岂能容你这种畜生?!!”

话音一落,那寒冷粘粘的剑锋便直欲朝大阿哥永璜刺去!!

皇后直勾勾看着。眼底滑过快意的神色。

然而殿外的嘤鸣却惊呆了,忍不住发出了“啊——”的一声惊呼。

这一声叫喊,让皇帝的目光不由地看向了她,皇帝眼底一愕。手底下的剑刃不由自主地一偏,他不愿意,不愿让鸣儿看到他亲手杀死亲子!!

剑锋一偏,便从大阿哥肩膀上滑过,那锋利的刃,划破了他身上的绸缎。也划破了他的肌肤。血,顿时涌了出来,濡湿了大半个右臂。大阿哥捂着自己的肩膀,疼得已经脸色惨白,却死死咬着自己的嘴唇,不肯发出一声痛叫。

皇帝看着身在冷风中脸蛋发白的嘤鸣,忍不住怒吼道:“你来做什么?给朕滚!!”

嘤鸣听了,心里那叫一个气啊!老娘才生了猪妞三天,你以为老娘愿意来吹冷风啊!!二阿哥被大阿哥这个亲哥哥害死了,嘤鸣这不是怕皇帝一怒之下,杀了亲子吗?!真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身旁扶着她的半夏低声耳语道:“娘娘,皇上这是关心您呢!”

嘤鸣不禁脸上一愕,这是关心…好像是的…妇人产后最是忌讳受冷,月子里若是没养好,很有可能会留下一辈子的病根。想到这些,嘤鸣心头不禁一暖。

这时候,大阿哥扬起自己倔强的面孔,“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交子亡,子不得不亡!汗阿玛若叫儿子死,儿子愿自行了断,必不使汗阿玛背负‘不慈’之名!!”

这番话,无疑是在给怒火中的皇帝攒火呢!!皇帝气得脸都绛红了,“你这孽畜!!杀害亲弟,竟然如此振振有词、毫无愧色!!”

大阿哥不由笑了,“皇后害死儿子亲额娘,还不照样这么多年,毫无愧色?!!”大阿哥扯着嘶哑的嗓子嘶吼着,双目已经隐隐赤红。

这话,生生叫皇帝一噎,他被自己亲儿子生生噎得没话可说!!哲悯贵妃,的的确确是皇后害死的,这点皇帝心里清楚得很!!所以才给了哲悯贵妃哀荣,也一直对这个长子心有愧疚!

“儿子害死亲弟,的确该死,可皇后难道就不该死吗?!!!”

大阿哥脸上浮现一缕快意的笑容,他扯着嗓子冲着自己的皇父嘶吼:“儿子的额娘,当年纵然有错,却也罪不至死!!何况额娘她还是皇后的同族胞妹,皇后为了自己的地位、为了自己儿子的地位,竟要额娘去死!杀母之仇,不共戴天,难道儿子不应该报仇吗?!!”

皇后听了这一番话,心中的恨毒早已翻江倒海,她忍不住怒吼道:“那你该恨的是本宫!!与永琏何干?!他没有半点对不住你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