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不由嗤地笑了,“你这个捉狭的妮子!你是想让真唱红脸,你来唱白脸啊!”

嘤鸣莞尔道:“臣妾才刚接手宫务,不宜树敌。还有娴妃的疏漏,皇上也别计较了。”

“哦?为什么要替娴妃说话?”皇帝淡淡微笑着问。

嘤鸣坦然地道:“臣妾不想和娴妃闹得太僵,更不想因此惹得太后不快。那日,臣妾瞧着,太后并不情愿臣妾插手六宫事务。”

皇帝不由叹了口气,“太后…有时候,朕都忍不住怀疑,她真的是朕的亲额娘吗?”

嘤鸣心里一抖,便咬牙道:“皇上,你既然刚才说了要听真话——那臣妾想说,臣妾也觉得太后这些年来的举止,的确没有半分亲生母亲该有的样子!”

皇帝眉头嗖的皱了起来,脸色也冷了下来。

嘤鸣见状,忙垂下头去,屈膝道:“臣妾是胡说八道的,皇上别往心里去。”

皇帝忙一把将她扶了起来,“真话…的确很不中听。不过,朕说了,不会生的气,就会说话算话的。”

听皇帝的语气还算平和,嘤鸣不禁松了一口气。

皇帝嘴角含笑,抚着她的额头,轻声道:“好了,天晚了,安置吧。”

听得“安置”二字,嘤鸣的脸颊不争气地红了。

皇帝瞧在眼里,嘴角的笑容不禁更多了几分,“朕原是只想叫你早早歇着的,既然鸣儿如此娇羞,朕…就不客气了。”

嘤鸣心底里暗骂了一句“你妹”,特么的又精虫上脑了!!

嘤鸣腹诽的时候,身子骤然一轻,便被皇帝一把横抱了起来,便倒向了金丝罗帐中。

一夜婉转娇啼,直到夜半,方才止息…皇帝最后一次叫水进去的时候,舒妃纳兰氏已经玉体横陈在鸳鸯锦褥上,周身肌肤上满是红痕点点…

第261章、相同的任务

那小徐子,第二天就被御前的人给押走了,后来来查到小徐子名下产业之多,叫人咂舌。昌平一带,小徐子置办了良田千顷,四九城里,还有三家当铺、两家绸缎庄子和一处四进四出的大宅。

可当真是个吃得肚子滚圆的硕鼠了。皇帝当真气坏了,直接叫绞死,不过碍于有损皇家颜面,这才没叫声张出去。另外也查出了古董房几个监守自盗的太监,不过偷盗字画古玩的数量,自然不能跟小徐子这个头号硕鼠想必,也被皇帝赐死了。

而管事的郭太监,虽然没有贪墨,可出了这么多纰漏,自然顶戴保不住了,被革了职,发配去泰陵守陵了。

泰陵,就是雍正帝的帝陵,一般叫做西陵。清朝入关以后的皇帝、皇后都是安葬在清东陵的,唯独雍正另选了帝陵,因泰陵位于京城西方的永宁山下,所以相对清东陵,这里又叫做西陵。

迄今为止,泰陵里除了安葬了雍正皇帝,便只有一位敦肃皇贵妃年氏。——可想而知,太后该有多膈应,先帝活着的时候,各种宠爱年氏,甚至生生等到年氏病死了,才下手处理她哥哥年羹尧。年氏死后还入了帝陵,日后太后死了,也得进帝陵,地底下,估摸着还是少不了妻妾斗法呢。

皇贵妃附葬帝陵,也是从雍正朝才有的规矩。在此之前,只有皇后才有和皇帝一起葬在帝陵的资格,妃嫔无论位份高低,都只能葬入妃陵。

然而,第一个附葬帝陵的不是年皇贵妃,而是怡亲王胤祥之母、敬敏皇贵妃章佳氏。也不晓得雍正是不是故意先开了先例,免了叫年皇贵妃当附葬帝陵嫔妃第一人,而惹人抨击的。

反正人都死了那么多年了,谁都无从证实了。

知道了郭太监要被押解启程去泰陵的日子,嘤鸣特意吩咐了小文子带了一百两银子,去送送这个倒霉的郭太监。另外也一些隐秘的话,需要嘱咐一下郭太监。小文子打嘤鸣进宫就伺候着,也算是个忠心耿耿的小太监了,徐晋禄是首领太监。毕竟太扎眼了些,令一个伺候年久的小文子(林海)又是皇帝暗查在她跟前的眼前,所以嘤鸣只能叫小文子去。

郭太监之前是个有品级的首领太监,原也是有些积蓄的,然而他看守丢了皇帝的古董。而且其中一个监守自盗的太监还是他的徒弟,自然他的财产也没冲没了,所以郭太监是两手空空上路。

见到舒妃娘娘身边的太监文瑞,郭太监还有些吃惊呢,“文公公,您这是…”——郭太监现在没个顶戴,和小文子一样,都是无品太监,不…他还不如小文子呢,起码小文子是得宠的娘娘身边得脸的太监。而他…郭太监苦笑了笑,去泰陵,慢慢熬到死吧。所以郭太监对小文子的言语十分客气。

小文子微笑着道:“舒妃娘娘命奴才前来,送送郭公公。”

郭太监一脸的受宠若惊,他急忙道:“这…老奴可当不起啊。”

小文子道:“舒妃娘娘说,这事儿,也是因她之故,才叫你吃了挂落,所以心里有些不落忍。”

的确是因为舒妃接手古董房,才查出一系列问题来的。可郭太监哪里敢怨怪这位最得圣宠的舒妃娘娘?地位差距太大了,郭太监连一丁点怨的苗头都不敢气。他只能怨小徐子贪婪,还有自己那徒弟小卢子,竟也敢背着他干这种事情!!当初小徐子偷窃事发。郭太监就觉得自己的管帽可能悬了,等到连自己古董房里的太监也监守自盗,郭太监便觉得自己脖子有点悬了。

最后的结果,罚了管帽、挨了板子,还发落去泰陵。不过起码,没掉脑袋啊!郭太监只觉得庆幸。皇上丢的字画,即使充公了小徐子几个太监在外头的产业,也还有大半补不会来呢,那差额,便是一个价值他一百颗脑袋的银子。

所以郭太监,哪敢怨恨上头的主子们呢?

郭太监老脸上皱纹多了许多,满脸萧索之意,“哪里能怪舒妃娘娘的呢,说到底都是奴才自己出的纰漏。就算没有舒妃娘娘,日后也是纸里包不住火,只是早晚的问题。早些,总比晚些好啊!越晚,丢的字画越多,倒时候——只怕我这颗脑袋都保不住喽!!”

小文子暗自打量着,看样子这郭太监果然没有半分怨怼自家娘娘,如此,小文子便安心了,于是从马蹄袖中掏出了一包银子,便塞到了郭太监手中。

郭太监登时一愣,他手里垫着那分量,有些惊讶了,“林公公,这是…”

小文子低声道:“舒妃娘娘赏的!”

郭太监登时感动得两眼泪花,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啊!何况他如今正需要银子呢!去了泰陵那种没有油水的苦寒地方,若是兜里没有银子,只怕是连口热饭都没得吃啊!

小文子笑着道:“你只管守着,我们娘娘这也觉得你着实可怜。这点银子,说多不多,但也是我们娘娘的一点心意了。”顿了顿,小文子又随口道:“对了,守泰陵的总管太监可是先帝年间的大太监苏培盛呢,你去了,也孝敬一份才是,缺了银子也是不成的。你若想在泰陵过得舒坦些,就得好好巴结一下这位苏总管,你说是吧?”

郭太监连连点头称“是”,手里捧着那一袋银子,一张脸已经笑成了花儿。

小文子又压低了声音道:“这一百两只是开胃菜,日后年年都有你一份儿呢。”

郭太监听了,顿时有些吃惊,舒妃娘娘年年都要赏他?无功不受禄的,舒妃娘娘这是什么意思呀?若说是想补偿他,这一百两银子也足够了吧。

小文子低声道:“你去了泰陵,只管好生巴结着苏总管。日后…我们娘娘说不准还能用得着你呢!”

郭太监虽然有些不解,可心里有些蠢蠢欲动了。娘娘用得着他,岂非她日后还有机会回宫伺候?郭太监咬了咬,道:“奴才一定不会叫舒妃娘娘失望的。”不管怎么说,攀上舒妃这棵大树总不是坏事。何况舒妃也没让他干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儿,不就是讨好巴结一下苏总管吗?他去了泰陵,当然要巴结顶头上司了。

小文子又嘱咐了郭太监要保密,便要告辞了。正在此时,只见御前的王钦竟然也来了。

郭太监吃惊,小文子同样也吃惊。

小文子几步迎上去:“王公公,您怎么来了?”

往前看到小文子,也有些惊讶:“你不是舒妃娘娘身边的小文子吗?怎么跑这儿来了?”

小文子暗想,来的时候,娘娘可是嘱咐了,若被人瞧见了,不必隐瞒赏了郭太监些银子的事儿,便笑着道:“我们娘娘瞧着郭公公可怜,有些不忍,所以叫奴才带了一百两银子赏他,权当是养老银子了。”

王钦听了点了点头,“哦,原来如此。”

小文子打量着王钦:“王公公,那您…也是来送郭公公的?”

王钦忙点头,“是…是啊,我…跟郭曙是同乡,所以来送他一程。”

小文子忍不住想,郭曙居然跟御前的副总管太监王钦是同乡?他怎么没听说过这事儿?而且王钦的举动有些古怪,那番话,听着根本像是临时编出来的。不过小文子也不好刨根问底,笑着躬身便告辞了。

郭太监走上前道:“王公公,老奴是临淄人士,您…是商丘人吧?”——不在一个省份,哪儿能叫“同乡”呢?

王钦笑着道:“你是山东临淄人,我是河南商丘,两省紧挨着呢,自然算同乡了!”

见王钦如此牵强的话就能笑眯眯说出口,郭太监暗自明白了点什么,便拱手道:“王公公,您可是有什么吩咐吗?”

听得这话,王钦脸上笑开了花,“不是什么大事儿,你去了泰陵之后,可别以为那是养老的地儿!你素来会处事交际,有件事交给你去做的确正合适。”

郭太监忙洗耳恭听:“您吩咐!”——这位可是御前的副总管,总管吴书来一把年纪了,保不齐那天,王钦就当了御前大总管了呢,郭太监自然不敢有半分得罪。

王钦低声道:“小事一件,但你得上点心。去了泰陵之后,好好接近一下苏培盛。”

郭太监懵了,怎么又是这位前任御前大总管太监啊?

王钦从袖子里掏出几张银票道:“想巴结人,手里没银子是不成的!这是三百两,以后年年我都会托人带给你的!”

郭太监懵然点了点头,这一会儿的功夫,他都收了四百两银子了!数额愣是比之前抄没的积蓄还要多了!!这去泰陵,怎么竟比他做古董房首领太监油水都多?

而且舒妃娘娘,还要御前的王钦,都让他去巴结接近苏培盛。这是为什么呢?苏培盛他一个过了时、无权无势的老太监,何以值得这般瞩目?他只知道苏培盛是先帝的心腹,可先帝都驾崩了呀!!难道苏培盛身上有什么大秘密不成?

郭太监带着满腹怀疑和两方吩咐的相同的任务,踏上了前去泰陵的路。

第262章、悫嫔心胸

“什么?!王钦也去送郭太监?还说是他的同乡??”嘤鸣不禁有些吃惊。

小文子躬身子,回话道:“娘娘,奴才特意找人问了,王公公和郭曙并非同乡!”

“哦?”嘤鸣眼底渐渐深邃了下去,冒同乡之名去送一个发落泰陵守陵的太监…而且这个人还是御前得脸的副总管太监,那就耐人寻味了!

嘤鸣唇角渐渐弥漫起了一丝上扬弧度,她听说郭太监被皇帝发落泰陵,便觉得这是个难得的机会。先帝身边头号的心腹苏培盛,在先帝驾崩之后,拒绝了新登基的乾隆皇帝给他赐的宅子和荣养安排,请求去为先帝守陵,皇帝感叹其忠心,所以答允了。所以苏培盛已经替先帝雍正爷守陵足足七年了,苏培盛的年纪,想必已经年近七十,指不定哪天就得老死了。

若说先帝朝,最大的秘密,旁人不晓得,但凭借对历史的基本认知,有一点是清清楚楚的,乾隆皇帝的生母,明明是雍正的熹妃钮祜禄氏,而如今却成了雍正的原配皇后乌拉那拉氏。而那位熹妃…也就是熹太妃,早在雍正藩邸,早在乾隆尚在襁褓之时便病故了。所以,很有可能是——杀母夺子!!以太后的狠毒,绝对干得出这种事情来!

而事情已经过去三十多年了,许多知情者死了。而雍正作为乾隆之父,自然不可能被自己的嫡福晋蒙蔽,连自己儿子的生母是谁都不晓得。而雍正知道的事情,雍正的心腹…只怕很有可能也知道。虽然,乾隆出生的那年,苏培盛伺候着还是雍亲王的雍正爷伴驾康熙,去巡视蒙古了。可苏培盛,仍旧很有可能是唯一的知情者…

所以,嘤鸣才不动声色地叫安排郭太监接近苏培盛,先不急着打听秘密。先培养好关系再说。

可是她没想到,王钦——竟然也去找郭曙了!!

嘤鸣知道。王钦跟郭曙根本没有什么交情,他没有理由去送郭太监。

除非…是皇帝吩咐他去的!!

若真如此,那可真真是有趣了!

皇帝为什么要私底下吩咐王钦以自己的名义,去给一个犯了错、发落去泰陵的郭太监送行呢?!

因为泰陵。还剩下最后一个先帝也藩邸老奴苏培盛,也是唯一一个在他出生的时候,就已经是雍正心腹的太监了。

皇帝也是想从苏培盛身上打听些什么吧?

皇帝也已经怀疑太后不是他的生母了吧?

呵呵,真有意思啊。

“娘娘…”看着自家主子越笑越灿烂,小文子有点迷糊了。

嘤鸣笑着摆摆手。便手里把玩的一串成色极好的南红玛瑙手串丢给了小文子,“办得好,这个赏你!”

得了如此贵重的赏赐,价值堪比小文子十年俸禄,小文子自然乐开了花,连连磕头谢恩,欢喜得都快要蹦起来了。

“对了,天色也不早了,皇上今儿翻了谁的牌子?”嘤鸣问道。

小文子忙道:“皇上已经去了琼鸾殿了。”

嘤鸣点了点头,这几日皇帝连续留恋她的长春仙馆。也是该去别的地方,换个新鲜口味了。悫嫔年轻漂亮,又会撒娇,皇帝素来是多宠着几分的。

淡淡一笑,嘤鸣端起茶水,抿了一口。皇帝这种生物就是这种尿性,若真是在意了,那才是跟自己过不去呢。

“知道了,你下去吧。”

“嗻!”

抛开皇帝,嘤鸣倒是有些担心五公主娜木绰克的状况。她和猪妞一起断奶。不过这孩子似乎有些不适应,总是反复,前几日明明吃粥吃得顺口,这几日却又闹着不吃饭了。

火团明明说。喝灵乳的孩子更难断奶,可嘤鸣还真没觉出来。猪妞已经各种软和的食物都吃了,倒是五公主…

如此看来,她的猪妞倒是还蛮乖的——如果别总是破坏力那么惊人就好了。

用过晚膳,嘤鸣还不困,便又拿出那匹没用完的月白色素绫。打算重新给皇帝裁条四角内、裤,之前那条着实是个失败的产品,还好皇帝今天没来,否则问她要**,她可拿不出手来。

可嘤鸣没来得及动剪刀,半夏便急忙来报说:“娘娘,紫碧山房那儿,五公主又不吃饭了,哭闹得厉害。惊动了皇上,皇上已经从琼鸾殿去了怡嫔哪儿。”

“哦?”嘤鸣面露诧异之色,“皇上竟然舍了娇软动人的悫嫔,去了怡嫔哪儿?”

半夏笑着道:“这是好事儿呢!省得悫嫔整天高傲地跟只孔雀似的!怎么说她都是后来的,怡嫔娘娘伺候皇上多少年了,她才几个月啊!”

“悫嫔不是个有心胸的人…”嘤鸣眉心暗自一沉,便问:“是怡嫔派人去请皇帝的吗?”

半夏摇头道:“怡嫔娘娘哪儿是那种人呀!是五公主从晌午就不吃饭了,晚上又不吃,怡嫔娘娘担心五公主是不是病了,所以赶忙叫了太医,这才惊动了皇上。”

嘤鸣点了点,“既然不是怡嫔去请的,悫嫔…也没有理由怪怡嫔了。”

半夏哼了一声,“娘娘,您可说了,悫嫔不是个有心胸的人。她哪儿管不是怡嫔娘娘去请的皇上,反正皇上是从她被窝里跑去怡嫔娘娘那儿了!”

半夏这番毫不顾忌的话,倒是吧嘤鸣逗得忍不住一笑,皇帝从悫嫔的被窝里被挖去怡嫔哪儿,只怕悫嫔要怄气一段日子呢。

琼鸾殿,悫嫔博尔济吉特氏穿着一身合体宝蓝色暗回纹倭缎的寝衣,腰身纤细玲珑,可那张脸已经气得扭曲狰狞,只听“碰”的一声爆响,一只上好的粉彩牡丹缠枝大赏瓶已被摔了个粉粹。

“柏灵韵!!!”悫嫔嘶哑地咆哮着,“不要脸的贱人!居然拿小孩子来争宠!!”

悫嫔入宫一来,除了刚进宫的头一个月遭到皇帝冷置之外,自承宠之后,便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皇帝一个月召幸她的次数足足有六七次次之多,和舒妃加起来,几乎占了一个月一半的时间!

悫嫔也算是享受到了得宠好处了,同为嫔位的其他五嫔,人人都不敢得罪她。更遑论位份更低的那些贵人、常在、答应们了,内务府也是紧着最好的东西往她跟前送,底下的奴才个个巴结,连皇后都是对他笑语和气。愈是如此,如今皇帝被从她宫里请走了,悫嫔才如此羞愤!在此之前,还没有哪个嫔妃,敢如此打她的脸呢!!

而且,皇帝一听说五公主娜木绰克苦恼着不肯吃饭,立刻便扔下她,毫不留情而去。

悫嫔亦忍不住伤感,没有孩子,终究是不成的,没有皇子,公主也好。若什么都没有,到底是落人一筹的。

她已经叫太医给她开了调理的药吃着了,可直接还是没有怀上。悫嫔咬了咬嘴唇,眼里一会儿是羞愤,一会儿是失落,一夜辗转反侧,直到天明。

翌日,嘤鸣去镂月开云殿请安,贵人以上嫔妃齐聚一堂,悫嫔果然眼下一片乌青,显然皇帝走后,她没有睡好。不过怡嫔脸色也没好到哪儿去,很是疲惫的样子,不过眉宇间倒是带着淡淡喜意,可见是五公主没什么大碍了。

皇后作为所有皇子公主的嫡母,自然一上来就询问了五公主的状况。

怡嫔起身回话道:“回皇后娘娘,太医说娜木绰克肠胃受了寒凉,吃上几日药就没事儿了。”

皇后颔首道:“小孩子脾胃虚弱,的确要多上点心才是。”

坐在嫔妃之首位置上的娴妃笑容似乎格外畅快的样子,“怡嫔的确很尽心照顾五公主了,也难得昨晚皇上也上心了,还亲自去了呢!可见皇上也是一片慈父之心啊!”

皇帝从悫嫔除跑去紫碧山房,悫嫔难堪,娴妃自然就高兴了。果然娴妃这番话一出,悫嫔的脸色顿时铁青了三分,娇媚的脸蛋此刻已经有些狰狞了。

嘤鸣不禁暗叹,悫嫔果然恨上怡嫔了…也怪皇帝不好,他又不是太医,去了又能怎么样?他不会看孩子!反倒是只会添乱!若是真关心,大可今日下了早朝去看。

怡嫔微笑着道:“皇上慈父心怀,不忍大公主受远嫁之苦,所以才将准额娘待会京城。”

怡嫔说的,自然是娴妃的女婿、辅国公色腾布巴勒珠尔,娴妃如今也总算释怀了,瞧着架势,皇上的确是打算把额驸留在京城,那样一来,她的女儿虽然要嫁给那个粗蛮的小子,可起码可以留在京中,日后母女也能常常相见。想到这里,娴妃不禁露出了母性慈和的微笑。

娴妃的眼角睨过悫嫔,突然“哎哟”了一声,满是怜惜地道:“悫嫔的脸色怎么这么不好?是昨晚没睡好吗?”

悫嫔强忍下怒火,徐徐道:“嫔妾担心五公主,所以彻夜难以安睡。”

娴妃嗤地笑了,担心五公主?蒙谁呢!分明是因为皇上走了,自己气得睡不着觉吧?娴妃咯咯笑了,“悫嫔倒是很关心怡嫔的五公主呀!赶明儿自己也生可爱的小公主就好了!”

第263章、算计肚子

皇后被褫夺了六宫大权之后,太后召了她去澹泊宁静殿,姑侄谈了很久。娴妃得知自己后位无望,很是不服气了一阵子,可是太后又说,皇上会立她的养子永琪为太子,娴妃也便不敢露出什么不满了。

而且太后还说,悫嫔被皇上亲自动手下了药,不会有孕,听到这个消息,娴妃心里那叫一个痛快!悫嫔这小贱人,不是很有手段吗?竟算计到她们乌拉那拉家头上来了,可她算计再深,还深得过皇上去吗?!一个不能有孕的嫔妃,不过以色侍人之辈,早晚有一天,色衰而爱迟!

不过娴妃自然不会告诉悫嫔这件事,还笑眯眯祝愿她生个小公主。

悫嫔听得气不打一出来,公主的确比没有好些,可到底还是赔钱货,早晚要嫁出去的,她要生,当然要生个阿哥才好!!如今,不算圈禁的大阿哥,皇上只有四个儿子,三阿哥永璋和六阿哥永瑢都是纯嫔苏卿宜的儿子,而四阿哥永珹系嘉嫔金绣纹所生,都是包衣嫔妃之子,根本上不了台面。略好一点的五阿哥永琪,是娴妃的养子,然而生母也不过是个小小贵人。若她生了阿哥,这四个全都要靠边站!!

悫嫔咬牙恨恨道:“多谢娴妃娘娘吉言!赶明嫔妾怀上了,一定第一个告诉您!”

娴妃呵呵笑了,你想怀上?等下辈子吧!娴妃笑着点了点头,“那本宫就等着悫嫔妹妹好消息了!”

此刻,连皇后脸上都是笑意绵绵,“悫嫔若是有了身孕,本宫便为你向皇上请封为妃。”——只可惜,不会有那么一日呢,悫嫔日日都喝着皇上赏赐的普洱茶,还自以为傲地到处炫耀。殊不知,那茶只要一日不断,她就一日不可能有孕。

悫嫔高傲地抬起了下巴。起身朝皇后一礼:“那嫔妾先谢过皇后娘娘了。”——舒妃亦是有孕而封妃的,自然她也能!!

嘤鸣打量着皇后与娴妃俱是别样的笑容,不禁暗道,看样子她们都晓得悫嫔不会怀孕了。此刻还被蒙在鼓里的。也就只有悫嫔自己了。

皇后转脸吩咐身后的宫女束素:“本宫记得库房中一柄雕了多福多寿的和田碧玉如意,是佛前开过光的,你去取来,也好给五公主添些福寿。”

怡嫔闻言,忙再度起身。恭恭敬敬谢过。

皇后一脸的贤惠之态,语气满是关怀之意:“本宫也是有孩儿的人,和你自然是一般慈母心思。”——嘴上如此说,皇后心里却暗自鄙夷,瞧着怡嫔平日里温婉和顺的样子,没想到为了争宠,竟使出这等手段!

悫嫔暗暗冷笑,忍不住尖声道:“怡嫔的确端的是慈母心肠呢!!”

听得悫嫔的语气里满带讥讽之意,怡嫔登时脸色不悦了,“悫嫔这话是什么意思?!”

悫嫔鼻孔一哼。下巴一抬,讥笑道:“我是什么意思,怡嫔自己心里清楚!!”

“你——”怡嫔脸颊紫涨,胸口剧烈起伏着。

嘤鸣见状,忙笑着道:“怡嫔快收下皇后娘娘的赏赐吧!”——这是告诉怡嫔,这里是皇后的宫殿,无论如何都要克制些。悫嫔虽然暗含嘲讽,可每一句话都没有任何问题,就算怡嫔发作,又能如何呢?反倒若是传到皇帝耳朵里。便是怡嫔心胸狭隘了。想必,这也是悫嫔的目的所在吧。

皇后身边有四大贴身宫女,分别是翠羽、白雪、束素、含贝,名字都是出自宋玉的登徒子好色赋。都是形容美人的字眼,倒是雅致得紧。旁人的几个嘤鸣不晓得,可她知道,起码怜贵人崔氏不喜欢“翠羽”这个名字,只怕这个不是崔氏原名的闺名吧?

嫔妃散去之后,嘤鸣特意亲自陪着怡嫔回了紫碧山房。也是顺道看看五公主娜木绰克。

昨夜听说五公主哭闹到半夜才睡下,这会子在内殿中还睡着没醒呢。

嘤鸣手里仔细观摩着皇后赏赐的那柄碧玉多福多寿如意,玉色浓翠欲滴,的确是不可多得的好玉,如意上头则雕刻了成片累累的蟠桃与佛手,蟠桃代表“寿”,佛手的“佛”字音似“福”,合在一起,便是多福多寿了。

皇后倒是一贯出手阔绰,更时时不忘展示自己的贤惠。不过怡嫔对皇后防备得紧,直接叫人收进库房里,并不摆在房中。

嘤鸣打量着五公主那白净的小脸蛋,此刻睡得倒是酣甜,便刻意压低了声音,徐徐道:“断奶这事儿急不得,大可慢慢来,别一下子都断了。还可照旧给她吃些牛乳,着实多添些好克化的、软化的食物,日子长久了,慢慢习惯了就好了。”

怡嫔回到自己宫苑,气也消了大半,此刻看着自己女儿可爱的小脸,只有满心柔情,“只有自己有孩儿的人,才能体会旁的母亲的心思。”

怡嫔这话…是在说她,亦是对悫嫔的讽刺。悫嫔没有生养过,自然不知母亲之心。

嘤鸣微微一笑,“不过你可得小心提防着悫嫔些才是,昨儿皇上漏夜离开琼鸾殿,来你这里。悫嫔心胸狭隘,只怕是恨极了你了。”

怡嫔挑眉道:“可不是么!只看她今日那副乌眼鸡似的模样,只怕恨不得吞了嫔妾呢!”怡嫔怒冲冲一哼,“这种人,只是嫔位尚且如此,真若封了妃,只怕要骑在六宫嫔妃头上撒野了!”

嘤鸣淡淡道:“你放心吧,她不会有孕的!”——所以,皇后说的一旦有孕,便请封她为妃的诺言,根本只是一句空话。

怡嫔听得一愣,“悫嫔不会有孕?…是哪个嫔妃谁对她下手了吗?该不会是——皇后?或者是娴妃?”——如今想来,她也觉得皇后和娴妃的表情都有些不对劲了,像是在等着看悫嫔笑话似的,格外开心。

嘤鸣摇了摇头,“不是后宫里的女人。”

怡嫔更是惶惑了,不是后宫里的女人,那会是谁?旋即,怡嫔神色一愕,“难道是——”

嘤鸣朝她点头,“没错,就是皇上!”

怡嫔愕然良久,才长长吐出一口气,“皇上那样宠爱悫嫔,一个月召幸的次数,已经和娘娘您不相上下了!哪里想到,皇上竟…”

嘤鸣深深道:“宫里的女人,算计得最多的不是肚子吗?算计着让自己肚子踹上龙种,算计着让别人的肚子怀不上龙种!女人能算计的东西,男人为什么不能算计?”

怡嫔笑了,“此刻嫔妾倒是有些可怜悫嫔了。她是皇上的表妹、悫靖公主的小女儿,可皇上心目中的分量,也不过如此!”

嘤鸣笑着看着怡嫔,“自古帝王哪个有真心?何况悫嫔入宫,本就是为了科尔沁的荣耀,皇上纳她,也同样是为了安抚科尔沁。各怀目的,同床异梦,又怎么会有真心呢?就算有,想来也只是微不足道吧?皇上是宠爱悫嫔,可也不过是宠而不爱罢了!”

怡嫔重重点了点头,“之前,嫔妾还担心悫嫔会成为娘娘的威胁呢,如今看来,倒是嫔妾杞人忧天了。”

嘤鸣蔚然笑了,“你并没有杞人忧天。皇上对悫嫔真心微渺稀薄,对本宫的真心,想来也不过是比悫嫔略多些罢了!”

怡嫔却摇头,她深深凝望着嘤鸣道:“可嫔妾并不这么认为,别的嫔妃对皇上而言,或许是可有可无的,可唯独娘娘,并非如此!皇上…他是真的把娘娘放在心里了。”

嘤鸣寥寥笑了,“怡嫔是见识过皇上凉薄的人,怎的也会有这样的看法?”

“正因嫔妾感受到皇上何等凉薄,才看得出,皇上待娘娘与嫔妾等人的不同之处。”怡嫔很是认真地道。

嘤鸣不禁哑然了,或许吧,皇帝对她还是有几分的真心的。但这真心,也是有保质期的,或许将来某一天会因为旁人、会因为她年老色衰也不复存在。所以,嘤鸣从不敢对皇帝付出半分心意。

她好歹是是个现代人的瓤子,怎么可能会喜欢一个作用三宫六院的男人呢?

没有忠诚的感情,跟垃圾有什么区别?!纵使古今不同,她依然坚持着内心的这份挑剔。

这是她内心所笃定的信条,所以她不可能接受皇帝这种所谓的“真心”。

不过呢,作为一个皇帝,乾隆这般待她,也算是十分难得了。以后她倒是可以对他好一点,但是,心…是决计不可能付出的。

这一日晚上,皇帝来了嘤鸣的长春仙馆。倒是叫嘤鸣有些诧异,她还以为今晚皇帝会去琼鸾殿安慰一下悫嫔呢,哪儿想到皇帝竟然连安慰都懒得,根本是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悫嫔纵使出身尊贵,可皇帝并不迁就她。

也对,素来只有嫔妃迁就皇帝的份儿,哪儿有倒过来的道理?

皇帝来的时候,嘤鸣正在裁剪四角内、裤的素绫料子。皇帝不禁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嘤鸣尴尬地道:“之前那条做得不好,所以臣妾想着,干脆重新给您做条。”——只不过得劳烦皇帝多等几日了,如今她接手宫务,自然时间就紧迫了些。

第264章、皇帝的衣服

皇帝眯着眼睛四下打量,果然就发现了被胡乱掖在针赀盒中的那条月白色素绫内、裤。他顺手揪了出来,一打量,果然歪歪扭扭的,难看极了。他嫌弃地撇了撇嘴,道:“虽然差了些,不过朕将就一下穿几日就是了!”

额…你好歹是个皇帝,怎么不挑啊?!

旋即,便见皇帝窸窸窣窣脱衣服了,看得嘤鸣面红耳赤的,如今皇帝在她面前,脱衣服跟喝水似的稀松平常!其人脸皮厚度,已经到了嘤鸣无法企及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