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临等人只能看到一个背影,瞧不见她的模样,然只是一个背影,就给人一种说不出的美感,仿佛随时会乘风而去,另外大致可以看出在她的手上似抱了一个琵琶。

这个背影好熟悉,像是…月凌!清如皱眉看着离他们还有段距离的人影,背影越看越像,而且月凌一直都没出现过,难道真地是她?如此说来,贞妃安排的这出戏目的,是想让月凌…

正当诸人各怀心思猜测之际,岸边地女子有了动作,非是转身,非是回眸,而是举步直直的往池中走了过去,飘于风中地乐声,走入水中地背影!

福临瞧着大吃一惊,正要唤住她不要往前走,贞妃却阻止了福临,并给了他一个让他安心的笑容!

清如将这一切都瞧在了眼里,然疑惑却是更重了,皇后亦是如此,她与清如对望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样地不解。

清如知道轻功高强的人确实可以踏水而行,就像宋陵一样,可是这是在宫里,一个普通的女子会有这样的武功吗?似乎不太可能,可是若非如此,她又何以这么走过去,难道不怕落水?

思绪千转,疑虑重重,而岸边女子的一只脚已经跨入了水中,并且居然稳稳的站在水上,没有落入水里,所有看着的人除了贞妃以外,俱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实在太匪夷所思了,怎么会有人能站在水上呢?

这时女子的另一只脚也离开了岸边,她整个人都站在了水里,人间的烟火气悉数消失在弥漫的水气中,她如仙子!如水中仙子!福临怔怔的走过去,目光一直不离那个背影!

随着女子一步一步的走入水中,宁妃突然指着她脚下的水惊讶地道:“你们看那是什么?”

众人随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竟看到在那水面上飘浮着一朵朵极小极小的莲花,这些莲花刚才还没有,再仔细一看才发现原来那女子每走过一步,她的双足下都会出现一朵洁白无瑕的莲花,只存在于传说中的步步生莲竟在这里出现了,而且这莲花还是出现在水中。

福临眼中充满了赞叹,抚掌道:“好一个步步生莲,端得是妙!妙极了!相较于他的夸赞,其他人则或多或少露出了不以为然甚至于鄙夷的目光,女人总是无时无刻不存在着嫉妒

清如没有同别人一样嫉妒,只是一眨不眨的盯着那个曼然生姿的身影,她在等那个人转过头来,看她到底是不是月凌。

那个女子在走到水中央后终于停下了脚步,琵琶声还在不停的传过来,潺潺不绝,如小溪流水,当琵琶声达到最高潮的时候,一叶小舟从对岸缓缓驶了过来,上面站着一个貌美的歌伎,她从女子的手中接过琵琶然后续奏起来,而那个女子在没了琵琶后人开始动了起来。

手划过,明明柔若无骨,却如破流云千幛,霞过处,发飞扬,足点地,人旋舞。水袖掷向碧海澄空,尽兴而挥间,她周围的水突然激射而起,惹得在看之人纷纷惊呼,这一切从开始到现在一直出呼着他们的意料之外。

无数道水箭射向空中,将里面的人亦包围了起来,隐隐约约,只见舞姿绰约,恍恍忽忽,只闻乐声萧萧,这样的情景,这样的舞,人间可得几回见,福临的目光已完全被吸引住了,他的眼,他的心,只看到的那个在水中尽情飞舞的仙子,他在等,等水落下,等她回首,这样的仙子究竟是何模样!

终于,水落尽,人回眸,于曼妙的舞姿中,看到了舞者的真容,那是一张动人的脸,眉梢含情,眼眸如水,

月凌!竟真是月凌!清如在那张熟悉的脸上证实了自己的想法,月凌!果然是月凌!只是今日的她比往日要美,要柔!

贞妃,这就是你的目的吗?清如望着贞妃在心中暗自说着,贞妃一再的帮助月凌,甚至于现在还想要帮她得到福临的喜爱,她为的什么?是想拉拢提拨月凌来固自己的恩宠吗?

另一边水中的舞已经到了未尾,此刻水面上已经飘满了小莲花,随水而动,随乐而飘,当所有人都以为惊喜已经到头时,贞妃却露出一丝神秘的微笑,真正的惊喜现在才开始。

与此同时,月凌用穿着弓鞋的脚用力一跺水面,“哗!”地一声,再一次让人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一朵硕大的莲花以月凌为中心浮出了水面,一点点升起,而月凌就站在莲花中央,飘带翻飞,额间一点嫣红的花钿衬得她白玉为面,她是如此动人,又是如此的圣灵,如飞似舞,如幻似真,到底哪个是真,哪个是假,看的人已经分不清了。莲花载着月凌缓缓向岸边飘来,在大莲花的周围是无数的小莲花,如众星捧月一般,福临不自觉地走了过去,定定的站在岸边,看着逐渐飘近的月凌,当莲花终于飘到水边的时候,两人的目光对在了一起。

福临近乎痴怔的向月凌伸出手,口里喃喃地说着:“你来了吗?是你来了吗?”

月凌不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然在此之前贞妃已关照过她,一切要顺着皇上的话说,逐笑着伸出手,放在福临摊开的掌中,轻然道:“是!是臣妾来了!皇上你喜欢吗?”

听到她的话,福临突然身子颤了下,一个激灵,他从痴怔的状态中醒了过来,但他仍然盯着月凌,眼中充满了惊叹,手握紧,将软玉温香的手握紧,柔声道:“你的舞好美,几乎让朕看痴了眼,从不知道原来你的舞竟跳得这般好!”

月凌顺着他的牵引,从莲花中走了出来,她含羞而笑的模样深深刺痛了清如的眼,是嫉妒吗?嫉妒她得到福临的赞赏?

不!不是因为这个!清如虽自认不是个大方的女人,但还不至于小气成这样,月凌是她的姐妹,她亦想帮月凌得到皇上的宠爱,好让她在宫里有一席立足之地。让她刺痛的是,现在帮助月凌的人是贞妃这个女人,她不敢肯定有贞妃这个不简单的女人在中间,以后她和月凌之间是否会出现裂痕,她绝不相信贞妃会无缘无故帮月凌,后面肯定还有目的。

第五十五章 月凌于水(3)

月凌…水吟已经不在了,她身边只有月凌一人,若以后连月凌也离开了她,那她真的就只剩下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另一边贞妃走到福临身边道:“皇上,臣妾安排的这个惊喜可还行?”

福临将目光从月凌身边移开后道:“好一个惊喜,确实是让朕又惊又喜!贞妃,你可真是会安排,快告诉朕,你是怎么做到让她渡水如平地的,又是如何在那水中起舞的,还有这莲花,还有这步步生莲,快告诉朕!”

皇后一直与清如站在一起,瞧着她面色极是不好看,赶紧小声安慰着,清如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皇帝本就是多情的,没有人可以乞望他会专情于一人!

贞妃听得福临的问题,抿唇一笑道:“皇上您现在问这个多煞风景啊,您要是想知道臣妾下次再告诉您,您倒是先说说,这凌常在的舞跳得可好,臣妾觉得比宫里那些舞伎们跳得好多了!”

月凌被她夸红了脸,低下头小声道:“娘娘说笑了,臣妾跳得哪有那么好!”

“不!”听得她的自谦,福临说道:“你跳得确实好,尤其是在水中跳,那个感觉,让朕想到一个人!”

“一个人?谁啊?”月凌抬起眼,好三地问,贞妃却出人意料的低头绞着手帕,一副沉默的样子!

福临微微一笑,嘴张了一下又闭上,似乎是在想什么,然后才道:“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

他话音刚落下。另一个人就接了上来:“休迅飞凫,飘忽若神,陵波微步。罗袜生尘。动无常则,若危若安。进止难期。若往若还。转眄流精,光润玉颜。含辞未吐,气若幽兰。华容婀娜,令我忘餐。于是屏翳收风,川后静波。”恪贵嫔自言自语的念完后对福临道:“皇上。您说的可是洛神!”

福临微一点头:“不错,朕当时看到的第一感觉就是洛神踏水而来,月凌,你真是让朕大开眼界啊!”

月凌从未得福临如此注目过,更不用说夸赞了,她激动的都不知说什么了,突然间发现自己地手还被福临握在掌中,想抽出来,不想却被福临握得更紧。

贞妃在福临说月凌像洛神之后绞帕的手一松。抬眼凑上来道:“既然皇上您觉得凌常在的舞犹如洛神一般,何不就赐洛字给凌常在,以做她地封号?”月凌现在的位份是常在。按理不应有封号,一般来说都是到嫔地时候皇上才会赐号于妃子。有时候晋位贵人的时候也会有赐号。但不多,贞妃心中清楚。月凌现在已经成功的吸引了福临的注意,她不会在这常在之位上久待,应该很快就会上位,而这也正是她安排这出的目地所在。

福临同样想到了位份和封号的问题,他沉吟了一下没有回答贞妃,而是对跟随在侧的常喜道:“传旨后宫,晋常在月凌为贵人,赐洛字为号!”

此旨一出,在场之人齐齐吃惊,一般秀女在先秀进宫后会依各自的才貌家世给予相应的位置,而想要晋位的话必须是要在侍寝之后,当然,侍寝后没有晋位的也有,但是未侍寝就晋封的就极少了,这一朝历数之下一个也没有,即使清如在晋嫔之前也曾是侍寝过的。..

现在月凌还没侍寝福临就晋其位份,这份骤宠让唐贵人之流看红了眼,想她怀了孩子也不过就封了个贵人,而月凌什么都还没做过就和她并排了,再往下岂不是很快就会超过她了?

然不管是眼红还是不甘,也只能在肚子里想想,这些话是不能说出口地,就像常喜一样,虽然讶异但还是依言应下,皇上的意思是不容他们这些做奴才的人干涉地。

月凌还沉浸在喜悦中没恢复过来,她怎么也没想到只是跳了支舞皇上就对她如此另眼相看,不仅一下子封她为贵人,还获赐号之荣,这实在大出她的意料之外,同时心中对贞妃地感激亦多了好些,若非是她自己也不会有出头之日。

“臣妾谢皇上隆恩!”月凌稍拾了心思,盈盈朝福临叩倒,双膝未及触地便教福临拉住了:“无须多礼!”

清如冷眼看着这一切,这一瞬间她觉得自己是如此多余,她根本就不应该来地,来了只是徒然让自己难过而已,然要是不来也看不到这出好戏。

曾几何时,福临对自己也经常露出这种痴迷的神情,然现在已经转到了另一个人身上,自己也许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看到了!

福临走了,在经过清如身边地时候,他没有看过她一眼,全然一副当她不存在的样子。

月凌走了,跟在福临后面,她看到了清如,张嘴似要说话,却被走在后面的贞妃所制止,她只得闭了口,有些无奈的看了清如一眼。

贞妃在与清如擦肩而过的时候,露出一丝有所思的微笑。而清如依然是那副冷冷的表情,仿佛一切都与她无关,不论是福临的漠视,还是月凌的得宠,都与她无关!然只有她自己知道,泪未落于眼,却落于心!

这一夜,乾清宫彻夜响起了丝竹乐声,而这一夜也毫无疑问的是月凌这位新晋的洛贵人侍寝。

不提月凌是如何的婉转承恩,且说清如站在宫里了无睡意,天衣华锦静静的放在床边,然它却已失去了它的意义。

后宫!后宫向来是一个只听新人笑,不闻旧人哭的地方,这一点清如再清楚不过,如果她连这个都看不明白的话,那真是枉自在宫里待了三年,可是她要如何再重新夺回福临的宠爱,虽然她不知道贞妃白天导演的那出戏。除了相助月凌外是不是还冲自己来的,想让月凌来吸引皇上地注意,让其淡忘宫里还有宛贵嫔这么一个人。从而除去自己这个可能会威胁到她的人?

不!她不想就这么坐以待毙,她既然已经回宫。那么就绝不要孤老终身,无依无靠!可是她到底该怎么做?这一夜,在她的思量计较下悄然度过。

第二夜,第三夜,第四夜。一直都是月凌侍寝,福临对她似乎真地是极宠,一直到第五夜才换成了燕嫔的牌子,一个出身并怎么高贵地女子,能得到皇上如此的恩宠,着实是不容易,而月凌亦是等了三年才等到,前三年她是在无风无波的情况下度过的,不过这样的日子以后恐怕不会再有。

而在第三天地时候。月凌曾来过清如的宫里,月凌精神很是不错,左侧头一次戴起了流苏。每一次侧头,流苏都会扬起。细细的在空中飞舞。犹如她跳舞时的模样,若是撇开贞妃不谈。清如倒是真替月凌高兴,她苦熬三年,为的不就是等这一日吗?

清如招手让月凌进来,又命绵意奉上茶后才半开玩笑地道:“你这丫头,瞒得倒好,竟然连我也不说,怎么?可是不把我当姐姐的?”

“没有!没有!”月凌慌忙摇手,深怕迟一些清如会误会:“我不是故意瞒你的,只是贞妃娘娘不让我对任何人说,说是怕万一泄漏出去就不能给皇上一个惊喜了,姐姐,你不要怪我好不好?”她睁着一双明如小鹿的眼睛望着清如。

清如原就没生她什么气,只是担心贞妃会别有用心罢了,听得她的话不由失笑道:“我哪会生你地气,你能得幸于皇上是你的造化,我高兴还来不及,若不是千秋节时…”说到这里她神色一黯,旋即意识到不对后又撑起笑容道:“虽晚了一年但总算还不是太迟!”

月凌点头应合着清如的话,脸上逸着动人娇羞地笑,新承恩泽之人自是满心欢喜,昨日的事清如虽在场,但许多事都不明白,如今见月凌在,便索性问道:“对了,昨日之事到底藏着什么奥秘,为何你能在水面上走,而且所过之处还有莲花浮现,实在太教人匪夷所思了,若不是在宫里,我又和你熟悉,真要以为你是水中仙子了!”

月凌“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娇色满容:“哪有这回事,若真是这样我就成仙人了,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哪会像现在这样,其实这一切都是贞妃娘娘安排地,她为了我地事当真是煞费苦

“其实在那池子里面已经事先打下了木桩,离水面半寸,不仔细看是发现不了的,而别人看起来就会以为我是走在水面上,实际上是走在水下地木桩上,至于那小莲花则是用纱绢所做,叠起后藏在鞋底之中,然后再在鞋底处挖一个与莲花一样大的洞,如此一来,这每一步走过都会有一朵莲花从鞋中掉出来!”月凌笑着将秘密一一说了出来。

清如这才恍然道:“原来是这样,那这个可是很早就要准备了,特别是那木桩,也不知耗了多少人力与时间才做到,贞妃可真有心,最难得的是她居然能瞒得这么好!”

最后一句她说的比较轻,月凌一下子没听清楚,逐问道:“姐姐你说什么?”

清如含糊地道:“没什么,你继续说其他的,那个水箭还有莲台又是怎么一回事?”

“那个水箭是莲台其中的一个功能,莲台事先安了机关藏在水下,而我站的地方有好几个控制的按钮,事先贞妃都和我讲过,先按水箭的按钮,然后在舞快跳完的时候,再用力蹬另一个按钮,这样莲台就会升上来。另外贞妃在水下还安排了一个人,你没看到在我站的地方后面露着一截中空的芦苇杆子,便是那人用来呼吸的,等莲台升上来后,他便在后面推着莲台往岸边飘去!”

听得她解释完,清如才算明白过来,如此复杂的安排,贞妃不知费了多少心力,在她自己的生辰上如此帮着月凌吸引福临的目光,清如迟疑了一下道:“月凌,贞妃待你很好是吗?”

月凌想也不想地道:“恩!真的很好,她帮了我不少的忙,是除了姐姐你以外,宫里对我最好的人!”

瞧着月凌现在这样,清如在嘴边的话有些不忍说出来,但为了月凌能有个戒心她只得说:“月凌,你以前没怎么经历过所以可能还没有什么切身的感受,但是看应该是看了一些,你觉得宫里除了关系密切的极少数的人外,会有人无缘无故的对你好吗?”这个…”月凌非是愚笨之人,从这句话上她能听出清如话外的意思是怀疑贞妃对她的好是别有用心,正如清如所说她未亲身历过,但却是看过的,曾经佟妃对日夕的示好,后面又是怎么样。

然月凌还是倾向于一种人性本善的期望,迟疑着道:“可是太后对姐姐你不也是很好吗,还有皇后…”

清如摇头苦笑道:“诚如你所说,太后对我是不错,皇后亦是,但她们依然有着相应的目的,那就是我不会威胁她们博尔济吉特氏在宫中的地位,而先皇后会,所以太后才会想方设法扶我上位,一旦我有觊觎皇后位置的心思,太后第一个就容不得我!”在太后心里最重要的大清江山的稳固,是大清皇帝的安危,为了这两件事,所有东西都能舍弃,更不用说她小小一个妃子了,所以说在宫里唯一能放心依靠的就只有自己!

月凌几欲张口,但一时间不知该怎么说,瞧她的样子清如知其并未尽信,曾经的自己何尝不是如此,只是希望月凌不要步上自己的老路。

清如站起身扶着月凌的肩膀道:“你现在不理解怪不得你,我这做姐姐的也希望贞妃是真的能对你好,今日我和你说的话你记在心里,以后做事之前都先想一想,知道吗?”

“嗯!”月凌柔顺地应着声,虽然贞妃现在待她很好,但到底不及与清如相交深厚,所以应承了清如,示意自己会小心的,随即她想到一件事,仰头对清如道:“姐姐,你和皇上之间到底出了什么事,不如你告诉我,然后我帮你向皇上解释,说不定就不会再像现在这样了?”清如心中一动,月凌现在得福临恩宠,如果由她去说,说不定真能有意外的收获也说不定,试试总比自己困在这里的好,想到这儿,她正准备将福临为何会对她如此冷淡的原因说出来,然话到嘴边却突然改变了主意,淡淡地道:“没用的,这事谁也帮不了我,只能靠自己!”待看到月凌失望的神色后她又安慰道:“放心吧,相信姐姐不会有事的,再坏也不过是现在这副模样,你现在是正当宠的时候,没必要为了我而得罪皇上!”

看清如执意不肯说,月凌只得作罢,正欲再说,她宫里的太监求见,问其是何事,却说是皇上召见,无奈之下月凌只得先行离去。

随着六月的结束,宫里的局势逐渐明朗起来,福临有三宠,头先一个便是新晋的洛贵人,虽目前位份不高,但恩宠极盛,第二宠便是贞妃,以她一个入宫六年的妃子来说,能做到第二宠,并不断加固着这份恩宠,着实不容易,至于第三宠则是昭嫔和燕嫔二人,最后陈贵人和唐贵人则因身子笨重,不宜多动,所以都呆在自己的宫里待产。

第五十六章 宛妃(1)

七月初二的下午,福临再次将刚下课的玄烨召了去,想看看他又学了些什么,虽对清如一直不闻不问,但这个儿子他倒是经常见,见了玄烨问其今日太傅教了些什么。

“回皇阿玛,太傅今天教了儿臣一首《诗经》里面的诗!”玄烨规矩的站在台阶下,仰头看着坐在案后的福临。

“哦?是什么诗,念来给朕听听!”福临随口说道。

玄烨闻言点着小小的头颅开始背了起来:“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萋萋,白露未。所谓伊人,在水之湄。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

福临初听还不觉得,但听着听着神色开始逐渐有些不对劲,他对汉文的造诣算得上是精通,不然也不能从子矜和子佩的名字中一眼就看出是出自哪里,这首《秦风.蒹葭》所含的意思他自然也知道。

待得玄烨背完后,他从案后走到前面盯着玄烨道:“这诗真是太傅教你的?”

听到这话玄烨看着他的目光顿时有些躲闪,但嘴里还是应道:“是太傅教的。”

“那你知道这诗说的是什么意思吗?”福临没在就这个谁教的问题上再问下去,而是问起了诗中的意思。

玄烨微一点头,将早已背熟在胸中的话说了出来:“这首诗说地是有个人沿着深秋的河岸寻找自己的意中人,也就是那个伊人但又幽远难求,弯曲地河岸。崎岖的道路,让这个人虽然能看到伊人在水中地小沙洲上,却触摸不到她!”

“不错。这首诗的意思确实就是这个,不过你还小。意思知道了,但意境却还不能明白,要等你长大一点才行,下次不要再学这些了!”福临淡淡的说着,目光没有停留在玄烨的身上。而是望向了一个不知明的地方。

哪知玄烨却脆声道:“不!儿臣明白!这里面地人就像是皇阿玛和姨娘,你们中间就像是隔了一条河!”说到这里,他伸手拉着福临的衣摆道:“皇阿玛,为什么你总是叫儿臣来说姨娘的情况,可是你自己却一直都没有去看过姨娘,儿臣知道姨娘很想你的,不然她不会老坐着发呆,皇阿玛,你去看看姨娘好不好。.1*6*K小说网更新最快.她好可怜的!”

福临似乎被玄烨的话触动了一下,眼中泛起一股挣扎之色,然他最终还是将那股悸动与挣扎一并压了下来。蹲下身与玄烨平视道:“皇阿玛和你姨娘之间的事太复杂,即使皇阿玛和你说了你也不懂。只要你记着。不许将皇阿玛问你姨娘的事告诉你姨娘,知道吗?”

玄烨略有些不情愿地应了。他实在有些弄不明白皇阿玛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想知道姨娘的事他自己为什么不去延禧宫看姨娘呢,非要来问他呢?还不许他告诉姨娘!

福临揉着玄烨地头道:“好了,别不高兴的样子,皇阿玛带你去射箭好不好?”

一听到有箭射,玄烨的眼睛马上亮了起来,连连点头,福临笑着牵起他地手走出了乾清宫。

七月的某天,乾清宫传出了两道旨意,一道传到了咸福宫,晋洛贵人钮祜禄氏为洛嫔,于七月十九行册礼,月凌接到这份旨意地时候兴奋地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了,离上次晋贵人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皇上居然再次晋了自己地位份,这实在太让她意外了,而这样的恩宠更是让她受宠若惊月凌含笑接了旨,又命人打赏了宣旨的公公,如今的她已经今非昔比,出手自也是阔绰,把那个公公喜得眉开眼笑,直说恭喜。

月凌直到将圣旨拿在手里,每一字的看过去后才确信自己不是在做梦,是真的,她真的要封嫔了,真的要做娘娘了,若是远在扬州的额娘看到她今日的成就不知该有多高兴,对了,她要赶快将这个好消息写信告诉额娘,这样以后不论是阿玛还是大娘都不敢再对额娘不好,因为额娘有她这个当了娘娘的女儿,而她的这一切都是皇上还有贞妃娘娘给的。

正当她准备写家五之际,贞妃已经得知了这个好消息,差人送了好些个礼物来,至于其他娘娘也在她之后送了东西来,绸缎,珠饰等等。

除了这些外,一些位份低的主子们亦亲自带着东西来恭贺晋封之喜,其中多有巴结之意,虽还未行册封礼,但她们已经是一口一个洛嫔,一口一个娘娘,月凌入宫三年,何曾受过如此盛遇,向来胆小慎微的她有些不知该如何应付。

就在咸福宫的凝晖堂因月凌的晋封而灿然生辉的时候,另一份旨意由常喜亲自带着来到了延禧宫。“奉天承运,皇帝召曰:宛贵嫔赫舍里氏,生性淑良,谦恭有礼,实乃宫闱女子之典范,前番在与朕微服出宫时,舍命相护,救驾有功,朕心甚念,现晋其为四妃之一,封号延用,是为宛妃,钦此!”常喜照着圣旨所五一字一句的念着。

至此四妃之位皆满,分别为贞妃、宁妃、静妃、宛妃!然四妃之上的贵妃乃至于皇贵妃却一直空悬以待,福临似乎没有打算给予任何人更高册封的意思。

清如跪在地上静听着圣旨的宣读,脸上却无多大的惊喜,伸手从常喜手中接过圣旨,思绪不禁回到了前一夜,福临独自一人来到了延禧宫。

回宫快有一月,福临从未跨足过延禧宫,现在却突然来了,清如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待得她想起要行礼,福临已经免了她的礼。

他定定地瞧着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说道:“朕今日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朕已经决定明日册封洛贵人为洛嫔!”说这话的时候他一直注意着清如的神色。

清如呼吸一紧,凄寒之意从心底升起,她不明白福临为何要专程来告诉她月凌晋封的事,难道只是为了看她难过吗?

月凌…她该为月凌高兴的,毕竟她已经等了太久了,想到这儿,清如逸出一抹勉强的笑意道:“洛嫔能得皇上恩宠,是她的福气,臣妾…臣妾…”说到这里她不知该怎么说下去。

“你没有什么别的话要说吗?”福临的脸一直是淡漠的,看不出他心中在想些什么,更猜不透他专程来说这些的目的所在。

“皇上还想听臣妾说什么吗?”清如努力维持着脸上的笑意,不让隐在心中的悲伤露出来。

福临顿了一下,瞧着清如的目光突然锐利了起来:“前几日,玄烨在朕面前念了首《秦风.蒹葭》,这首诗他说是太傅教,朕后来问过太傅,他说没教过这首诗,是你教他念的对吗?”

“是!”清如没有任何闪躲地迎上他的目光,从一开始她就不觉得这个能瞒过福临,福临是个聪明人,从他怀疑日夕的事上就能看出来,这些个小把戏他岂会看不出,这首诗所指是男女之间欲见却不能见的意思,太傅又怎会拿这个诗来教玄烨呢,他才六岁而已。

“这么说来,你确实是想趁朕询问玄烨功课的机会,来借着他的口让朕想起你对吗?难道你觉得朕已经忘记了你?”

福临的眼中有清如所不明白的东西,也许她从来都没明白过福临的心思:“如果皇上没有忘记臣妾,为何一直都不曾来看过臣妾,也不肯让臣妾见你!”

听到这话,福临微叹了一声,手动了一下似乎是想去抚清如的脸,但刚升到一半就被他收了回去,背在身后:“不说这个了,朕此来是有一件事要告诉你,在宫外遭遇危险时,你曾舍命救过朕一次,当初若非如此,你也不会流落民间,更不会…”福临悄然握紧了背在身后的手,后面的话竟是怎么也说不出来,他深吸了口气继续道:“你救驾有功,理应封赏,而朕也早替你想好了,就封为宛妃,原本这个位置你一回宫时朕就想许给你的,可是却因一些事而耽误了,朕知道你和洛嫔一向交好,情同姐妹,所以朕决定让你们二人一并行册封礼,明日,这两道旨意会分别从乾清宫传出。”

清如没想到福临会突然想到晋自己的位份,救驾有功,确是当得起四妃的位份,只是她最在意的并不是这个,而是他的信任,上次于病榻前所说的话,他可是相信了?

“臣妾只怕德行不足以服众,会辜负了皇上的厚望!”清如垂目说着,声音淡然。福临目光微闪,仰首望着雕梁画栋的屋顶轻声道:“不,你担得起,若不是当初意外失了那孩子,这妃位早就是你的,行了,不说这个了,总之朕意以决,明日常喜会来你这儿宣旨!”说完这话,他侧目看了清如一眼后道:“好了,朕要说的已经都说了,朕该走了!”

第五十六章 宛妃(2)

“皇上,您还是不信臣妾对吗?即使您许了臣妾妃位,您还是不信臣妾所说的话对吗?”清如叫住了福临,然后走到他面前询声问着。

福临默然无语,良久才道:“不是不信,而是…有些事朕还没想明白,等朕想通了再说。”

“那皇上你要是一辈子都想不通呢?”清如继续追问着,至于是什么事她却没问,多半是关于她与宋陵的事。

福临这一次没有再回答,径自绕过清如跨出了延禧宫,他的步履是如此之快,犹似在逃一般,清如在后面默然目送,没有再说什么,也没有追出去,只是看着,她的眼中缓缓凝聚起雾水,眼看着就要化水落下,那雾水却是渐渐的淡薄下去,最后化为虚无,这是她第一次成功控制住了自己面对福临时的泪水,如今的她可以悲恸,可以伤心,却不可以流泪,因为眼泪会让她软弱,会让她忘了应该做的事,这次的泪记下,待得下次再流。

果如福临所言,第二日一早,常喜就带着圣旨来宣读,里面的内容与福临所说的亦是一样,想必另一份圣旨也已经到了咸福宫,不知月凌接到圣旨时是何等的高兴,可是她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一日不能让福临抛弃对她的怀疑,一日得不回福临的信任,她莫说是晋妃,就是晋了贵妃也不能安枕。

后宫女子的荣败只在皇上一念之间,她要一直荣下去,就一定要重新得回福临的宠爱与信任,既然他还没想明白,那就让她帮他一把。

清如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听到常喜叫她接旨的声音,直到他叫了好几声才回过神来,伸手自他手中恭敬地接过圣旨。然后又叫人拿了几个金锭一串明珠赏给常喜。

常喜道了声谢后正欲告退,却被清如叫住了:“常公公请留步。本宫还有些事想与常公公说。”

常喜依言止住垂手道:“不知宛妃娘娘还有什么吩咐?”虽说还没行册封礼,但皇上既已颁旨,那就是定下地事了,一般不会改。

清如微微一笑摒退了其他人后道:“本宫有些事想请常公公帮忙,希望常公公不要推辞才好!”

待得清如将事说完后。常喜犹豫了一下道:“娘娘放心,老奴会依照您吩咐做的,只是皇上会不会来,就不是老奴能控制的了,万一要是不成地话,还请娘娘恕罪!”

清如颔首道:“这个本宫明白,常公公只要尽力就行了,即使不成本宫也不会怪你的。..”

“那么老奴告退了!”见清如同意后,常喜躬身退了出去。走到外面他看着耀眼地天光摇了摇头,唉,在这件事里。他是看的最清楚的,宛妃难受。其实皇上又何尝好受过。看起来似乎没什么,其实到底怎么样只有他自己心里最清楚。希望这一次真能帮得了他们。

月凌被封为洛嫔,清如被封为宛妃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各宫各院,相较于前一个来说,后一个要更让人震惊,几乎叫人不敢相信。

谁能想到一个自回宫开始就不曾被皇上召见过的人会突然受封为妃,要知道贵嫔与妃虽然只有一级之差,但其中所代表地含意却是相差甚大,主位以上的位份,每晋一级都极不容易。

翊坤宫中贞妃神色凝重地听着下人的回报,宛妃…好一个宛妃,她竟还有这等好手段,在这个地步居然还能一下子与她并肩而立,皇上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虽说晋其为妃是因为其以前救驾有功,但要封的话为何不一开始就封,非要到现在才封。

贞妃心中不停地揣测着福临的意思,但总是无法透晰,青葱玉指划过鬓边的珠花,她原以为已经成功的让月凌吸引了福临地目光,哪知最终却还是未能让他忘掉清如,如此看来,以后只怕还有好长一段路要走,想到这儿,贞妃叫人备了肩舆遥遥地往咸福宫去了。

另一边皇后亦得了回报,与贞妃不同的是,她是满怀的高兴,激动过后她问道:“那皇上可有说许宛妃以协理六宫之权?”如今后宫之中是她主事,贞妃协助,然皇后最希望地还是清如亦能帮着她协理。

“回皇后的话,据奴才所知,皇上在所颁地旨意中并没提到这个事,只是说封宛贵嫔为宛妃,于本月十九与洛嫔一道行册封礼!”宫人如实答着。

听闻此言皇后不禁有些失望,看来这事还要等以后再说,不过不管怎么样清如得到晋封总是一件好事,也可看出皇上对她地态度并不是完全漠视。

想到这儿皇后站了起来,对在侧的人宫人道:“走,去延禧宫!”这可是清如回宫后地第一件喜事,她说什么也要去贺贺,搭着宫人的手正要跨出殿门,脚突然又收了起来,摇头失笑自言自语地道:“她宫里现在肯定挤满了来恭贺讨好的人,本宫要是现在去可不是更乱吗,还是明日再去吧。”

正如皇后所想,延禧宫中确是挤满了来贺喜讨好的人,早在圣旨传出的那一刻,那些原先以为清如已经失势的人都一窝蜂的跑来了,与日前的冷清判若两样,清如坐在上位,冷眼看着一张张讨好的嘴脸,这宫里可真是现实得紧!

待得见差不多了,清如站起来轻咳一声道:“好了,诸位妹妹,这礼也送了,贺也贺了,你们的心意本宫都明白了,现在时辰也不早了,还是请回吧!”

众人见她已开口逐客,只得悻悻的回去了,待她们全数走远后站在清如看着天色转身对子矜道:“去将本宫的琴取来!”

子矜应了声,入内去取琴了,待得她出来时,琴已抱在手中,她所拿得正是清如时常弹奏的天韵琴,每次看到这把琴,清如都会想起宋陵,他的音容犹在眼前,却已是阴阳相隔,永无再见之日。

清如伸手在锃亮的琴弦上慢慢抚过,好一会儿才把手收回来,然后突然对子矜道:“去换另一把来!”

子矜闻言不由愣了一下,这琴不是小姐最喜欢的吗,怎么现在又不要了,虽是疑虑,但还是依清如之言进内换了另外一把宫内的琴出来。清如无言地接过子矜手中的琴,神色中有着些微的怅然,不知她在想些什么,正在这时,小福来报,说是洛嫔来了,清如轻哦了一声,复将琴交还给子矜后道:“快请她进来!”

小福子领命下去后没多久月凌就进来了,笑意盈盈地朝清如微微一福道:“月凌见过宛姐姐,真是恭喜姐姐了,以后你可就是宛妃娘娘了!”清如单手扶起道:“行这些虚礼做甚,快坐下!”接而又命宫人奉上茶:“有什么好恭喜的,还不都一样,倒是你,才几天功夫就被皇上封为嫔,这以后的前途可是大好啊!”

月凌低头一笑,带着些许嗔意道:“姐姐你可是瞒的我好苦,怪不得前些日子你不要我和皇上解释,原来…”

未等她说完便被清如打断了:“原来什么,你莫要不信,连我自己都是莫名其妙呢,皇上先前可是一点风声都没透露过,我刚一接到圣旨的时候人都快傻了!”

“姐姐你先前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月凌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这是自然,难道你觉得姐姐是在骗你?”清如一脸讶异地道。

月凌连忙摇头道:“不是,不是,姐姐怎么会骗我呢,我只是觉得三怪而已,前些日子皇上对姐姐还是冷冰冰的样子,现在却又一下子将你扶上了妃位,皇上的举动很三怪啊,我不太明白!”

清如闻言笑道:“什么三怪啊,你没听到吗,这个妃位是因为我在宫外时救了皇上所得的封赏罢了,不论是贵嫔还是妃,对我来说都无所谓,皇上他始终是不喜欢我了!”说到这里,笑容慢慢从脸上褪去,消沉无比。

月凌瞥见清如这般模样,不由握了她的手道:“姐姐你不要这样想,虽然皇上心里是怎么想的我们不太清楚,但从他肯封你为妃的情况上看,就可以知道其实皇上的心里还是有你的,你再给他一点时间!”

“希望如此吧!”清如略带些嘲讽地说着。

月凌点点头,隔了一会儿,她突然以一种怯怯地声音道:“姐姐,你会不会生我的气?”

“生你的气?这话从何说起?”清如不明白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她们二人之间有什么气好生的。

月凌将手从清如手上收回,然后绞着帕子低头道:“恩…皇上以前是对你好…现在却对我好了,姐姐,你会不会怪我…我把皇上抢走了?”这番话她说得吞吞吐吐,好似很不好意思。

清如没想到她要说的是这个,不由沉默了下来,而她这一沉默,却让月凌更加紧张,以为她真的是生自己气了:“姐姐,我不是故意的,我发誓我绝对没想过要把皇上抢走的,我只是…只是想…”月凌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想要些什么,越是紧张就越是想不出。

第五十六章 宛妃(3)

清如见状情知她是误会了,哑然失笑道:“傻妹妹,我怎么会吃你的醋呢,皇上喜欢谁多一点就喜欢谁多一点,不是我们所能控制的,你我情同姐妹,你能有出头之日我高兴也来不及,哪会吃醋。我只是三怪你怎么会问出这话来?”说到这里她神色一紧道:“是不是贞妃和你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