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我看啊,十有**,要不然这王爷怎么这么久都不去佟福晋那里呢,换作以前呐,不管王爷多忙,只要有空回府就必然要去佟福晋那里坐坐,这些年来任府里的人来来去去,佟福晋可一直是最得宠的那位。”

“是吗?”小丫头低了低头道:“最得宠的不应该是凌福晋吗?王爷可是连出京都带着她呢。”

春儿在她头上敲了一下道:“你笨啊,那是因为佟福晋犯了错,所以王爷才抬举凌福晋,若王爷真盛宠她,为何如今还只是一个庶福晋。”

“这倒也是。”小丫头摸了摸被敲疼的脑袋,又问道:春儿姐,你知不知道当时佟福晋犯了什么错啊?”

他们这些做下人的,每日都要做许多活计,又不能随意出府,所以谈论主子间的是非,就成了他们平时最大的乐趣。

春儿将扫成一团的枯叶拨到簸箕中道:“那是在圆明园发生的事儿,佟福晋一回来就被禁足了,我哪能知道那么多。不过若非昀阿哥那么巧的在那个时候怀上了,佟福晋此刻指不定还被关着呢。所以要我说啊…”她压低了声道:“佟福晋借种生子很有可能啊。”

“她真有那么大的胆子?”小丫头张嘴结舌,甚是吃惊。

春儿不以为为然地道:“那有什么,咱们这些主子哪一个是省油的灯,为了王爷的宠爱什么手段使不出来?”她顿一顿又道:“此事风险固然多但利益也同样大得很,若这件事不抖露出来,她被释禁足不说,还可以凭借着昀阿哥坐稳侧福晋之位乃至世子额娘之位,换了我我也愿意。”

“可是现在事儿已经被传开了…”小丫头有些担心地说着。

“那又能怪得了谁,必是她自己做事不当心,被人发现了蛛丝马迹。你也不想想她是什么身份,一个官女子罢了,咱们府里哪位主子出身不比她高,不就是仗着一张脸蛋漂亮些,又会哄王爷,一跃登上侧福晋的宝座,其他主子虽明面上不说,客客气气,但心里有哪个会服气?眼睛都盯得紧紧的呢,就盼着她出错,好把她赶将下来。”

说到此处,春儿突然抚了抚自己的脸问道:“小梅,你说我漂亮吗?”

小梅仔细打量了她一眼,如实道:“春儿姐长得挺好看的。”

春儿身材高挑,又长着一张鹅蛋脸,那双眼睛水汪汪的像会说话一样,就是皮肤黑了些,不过也称得上是中人之姿。

春儿不知想到了什么,将竹帚往旁边一扔,理理自己被风吹得有些乱的长发道:“那你觉得王爷会不会瞧上我?也封我一个格格或福晋什么的?”

小梅被她这话吓了一跳,没想到她会存这心思,正犹豫着该怎么回答时,树的另一边突然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王爷会不会瞧上你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王爷最恨不安本份又乱嚼舌根子的人。”

春儿和小梅皆吓了一大跳,说了这么许久,竟没发现树后有人,而且听那话,似乎将她们刚才的对话都听了进去。

这声音…

春儿一脸紧张地看着从树后走出来的人影,待看到扶着李卫手的佟佳氏时,吓得险些晕过去,被正主逮了个正着,这关只怕是难过了。她战战兢兢地跪下来,“奴…奴婢给佟福晋…请安!”

小梅也吓傻了,跟着她一道跪下,结巴了半天才总算把请安的话说完。

佟佳氏看也不看她,冷声道:“免了,春儿姑娘这礼我可受不起!”

春儿听着这话不对,晓得佟佳氏动了真怒,连忙磕头如捣蒜,不断地请罪道:“奴婢该死,奴婢下次再也不敢了,求福晋饶恕。”

“该死?”佟佳氏突然笑了起来,娇媚如花,蹲下身托起春儿的下巴道:“你长得这般好看,又怎么会该死呢,指不定什么时候王爷就看上你了,封你个格格或福晋什么的,我这个失宠的侧福晋又怎敢怪你呢!”

“奴婢…”春儿刚说了两个字,脸上就重重挨了一耳刮子,佟佳氏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冷得能将人活活冻伤的寒意,“还知道自己是奴婢吗?身为奴婢却在背后议论主子是非,还妄图飞上枝头变凤凰,哼!麻雀永远都只是麻雀,变不得凤凰!何况就凭你的姿色,说麻雀都是抬举了你!”

看春儿吃痛的表情,佟佳氏眸中闪过一阵快意,恻目唤道:“李卫!”

“奴才在。”李卫垂首,神色平静的仿佛什么都没有看到一般。

“去给我狠狠掌这个贱婢的嘴,直到她再也不能勾引男人为止!”佟佳氏将这些日子受的气全撒在春儿身上。

“奴才遵命。”李卫答应一声,面无表情地走到又痛又怕的春儿面前,左右开弓,一掌接着一掌,没有丝毫留手,打得春儿面颊高肿,嘴角流血,不知掌了多少下后,李卫自己都有些手痛了,方听到佟佳氏淡淡的声音,“停下吧。”

终于从那剧痛中解脱出来,春儿连忙朝佟佳氏的方向连连叩首,自肿如香肠的嘴里挤出早已变形的声音,“谢福晋饶命!谢福晋饶命!”

“我有说要饶你吗?”佟佳氏的话令春儿绝望,不知后面还有怎样的责罚。

第三百二十一章 流言蜚语

佟佳氏蹲下身,饱满如玫瑰花的唇一张一合,在她耳边轻轻地说着,“我这人生平有两个忌讳:一是人家瞧不起我出身;二是想要跟我抢王爷;很不巧,这两样你都犯了,你说让我怎么饶你呢?没错,我现在是不比从前了,但要收拾区区一个贱婢相信还不是什么难事。”

不等春儿说话,她已经直起身对李卫道:“将这两人送到刑房去,就说她们背后议论主子是非,该怎么处置刑房管事自己晓得,别让我再教他。至于这个叫春儿的,不止背后议论还不安本份,妄图勾引王爷,着刑房拔下她的舌头,然后赶出府去。”

她要让所有人知道,虽然王爷有阵子没来兰馨馆了,但她依旧是王府的侧福晋,依旧是主子,没有人可以随意作践她。至于流言,哼,坐以待毙从不是她的性子,她定要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若被她查到是谁在暗中害她,定要那人生不如死。

同情在李卫脸上一闪而逝,下一刻他已经拖了哀嚎不止的春儿与小梅往刑房走去。

佟佳氏处置了两个丫头的事,在天黑之前就已经传到了那拉氏耳边,彼时她正在检查弘时功课,待三福说完后方才道:“她这是借着那两个下人在发心里憋着的火呢,随她去吧。”

“主子,佟福晋那事咱们真的不用管吗?”三福小声问着,天色渐暗,翡翠取了火折子在点灯,听得三福的话不屑地道:“管她做甚,佟佳氏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留着她将来只会祸害主子。”

“这事我也知道,我就是怕她到时候狗急跳墙,将主子也给咬了进去,借种生子若被查实了,可不是什么小事;即使只沾上一点也是麻烦事。”三福也有他的忧心在里面。

“无妨,一只狗而已,成不了什么气候。”那拉氏在将弘时错误的地方一一圈出后,搁下笔拭一拭手道:“何况彤册上记载的明明白白,我不过是依彤册算日子罢了,何错之有。”

那拉氏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望着被幕色笼罩的天空静声道:“我现在更好奇的是,究竟是谁放出了这个流言?又是谁要这样对付佟佳氏,会是钮祜禄氏吗?”

同样的疑问亦索绕在胤禛心头,这个流言始一出来的时候,他曾怀疑过凌若,因为当初就是她的那席话,令自己开始疑心佟佳氏。尽管当时不曾提过佟佳氏的名,但凌若那般聪明,焉有想不到之理,何况百悦香一直为佟佳氏所喜。

不过在命周庸追查后,虽然层层绕绕的找不到一个头,但隐约发现这个流言是从兰馨馆流出来的,若果真这样的话,那可信度便要高多了,与凌若亦不会有什么联系。

他很想知道,究竟梨落有没有骗她,究竟弘昀是不是他的亲骨肉,在这一切查清楚之前,他不想见梨落。

“四爷。”外面有人敲门,是周庸的声音,自狗儿改名张成去外地任县丞后,他许多事都交由周庸在打理。

“进来吧。”胤禛将摊开许久的公文合起后,对走进来的周庸道:“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周庸打了个千儿道:“启禀四爷,奴才查到这段日子确有一名年轻公子在各家香粉店转悠,并且说过四爷之前提到的那番话。只是从前些天起,那名年轻公子就不见了踪影,再也没有出现过,也无人认得他是谁,倒有些像凭空消失了。”

“这么说来,线索断了?”胤禛皱眉。

“是。”周庸有些惭愧的答应一声,旋即又道:“倒是奴才今儿个在茶楼里面听到了一件事…”

他犹豫了一下方鼓起勇气道:“与府中流言一般无二,贩夫走卒、平民百姓之间皆在传言说雍王府的佟福晋为起复博恩宠,不惜借种生子,以野种冒充王府阿哥,且他们连昀阿哥背上有块胎记的事也知道,传得绘声绘影,有如亲见;更有那说书的添油加醋,拿来胡诌。奴才担心,此事早晚会传到其他几位阿哥耳中。”

胤禛越听越吃惊,王府中流言屡禁不止的事他心中有数,但怎会传到外头,雍王府素来规矩极严,府内的事是绝不允许外传的,一旦被发现轻则杖责,重则直接打死;府邸初建时曾处置过几个,后来就再没有这样的事发生。

胤禛很清楚,这件事若被老八他们知道了,免不了又要借题发挥,在皇阿玛跟前中伤自己。

这件事…胤禛闭目屈指在桌案上轻轻的敲着,不知在想什么,而这一想就是整整一夜。

天亮后,胤禛睁开略微有些发红的眼眸,起身对同样站了一夜的周庸道:“走吧,去含元居。”

同一时间,凌若打量了铜镜中梳装整齐的自己一眼,将手递给水秀,任她替自己套上金银双色绞成的戒指淡淡道:“走吧,咱们去给嫡福晋请安。”

到了那边发现瓜尔佳氏已经到了,逐在行过礼后挨着她坐下,在接过侍女递来的茶盏后轻声道:“姐姐来得可真早。”

瓜尔佳氏笑一笑道:“准备了这么久的好戏要上演了自不能错过,倒是妹妹,你说王爷今儿个真的会来吗?”

“周庸昨日回府,我相信以他对王爷的忠心,一定会将所见所闻一字不漏地转述予王爷;只要王爷不希望事情再恶化下去,就一定要做出一个决断。咱们尽管看着就是了。”凌若啜了口清香四溢的茶漫然说着。

“你倒是将人心揣摩的透彻。”瓜尔佳氏说着将目光移了开来,就这说话的功夫,温如言也到了,她在对面坐下,朝两人微微一笑,不需言语已明白三人皆是想到了一会儿。

看人来了不少,那拉氏颇为高兴,“难得几位妹妹都在,恰好可以一起帮着商议商议灵汐的婚事,为着这事我都头疼好些天了。”

“灵汐格格要出嫁了吗?”陈格格讶然问道。

“倒是还没有,不过灵汐已经及竿,这夫婿人选该是时候挑选起来了,否则若是晚了耽误她出嫁,岂非不好。”说到这里她重重叹了口气道:“李氏死后,这孩子一直由我在抚养,也可说是我看着长大的,这孩子品性淳良,敦厚亲善,与她额娘截然相反,这些年我是真心将她当亲女儿看待,如今她年岁渐长,总想着能给她找一个好夫婿。”

第三百二十二章 决心

“能有嫡福晋这位嫡母,真是灵汐格格的福气。”陈格格恭维了一句又道:“不知嫡福晋可有看中的人家?”

“倒是有那么几个,你们帮着瞧瞧哪个更好些。”随着那拉氏的话,三福将早就备好的册子一一分发给诸人,却是记录了那拉氏口中那几人的一些情况。

凌若一打开赫然发现第一页就是她曾替伊兰介绍过的探花郎魏源,嫡福晋将他放在第一个,看来也甚是看好。

今科殿试一甲皆是少年才俊,无奈状元已经成了公主额驸,榜眼又有妻室,唯有这探花因之前家境贫困,一直未曾娶妻,成了香饽饽。

再往后翻,好几个都是今科进士,还有几个是世家子弟,瞧着皆还算不错,唯有一个特别些,竟是商家子弟,在本朝商户的地位虽有所提高,但还远远不能与读书人相提并论,然在看到他的姓氏时众人又释然了,钱敏之,姓钱,闻名天下的三大富商之一钱锐也是姓钱。

那拉氏等她们都翻完后方才含笑道:“如何,几位妹妹可有中意的人选?”

年氏将翻了几页的册子随手往小几上一扔,语含不屑地道:“皆不过是平庸之才,随便选一个就是了。”

坐在她下首的宋氏闻言諂笑地奉承道:“福晋父兄皆是人中龙凤,自是看不上这些,但对其他人来说已经算很难得了。”

那拉氏听了略有些尴尬,不过很快便面色如常地笑道:“年妹妹的几位兄长都是好的,可惜辈份不当,年岁不当,又全都早已成家,而子息辈又皆比灵汐年幼,这姻亲却是结不成了呢。”

年氏扬一扬唇,并不说话,瓜尔佳氏见状进言道:“依我看,这个魏探花不错,学富五车,且听说为人至孝,凡孝诚之人皆有一颗仁厚之心,将来必会善待灵汐格格。”

在她之后,好几个人也各自说了意见,既有倾向于进士的也有倾向于世家的,唯独没人提钱敏之,在她们看来,这三大富商之一的钱家虽说有钱,但论门第始终是低了一些,配不得亲王格格。总的来说,倾向魏源的人更多些。

正商议着,佟佳氏走了进来,刚进门便忙欠身道:“妾身来晚了,请嫡福晋恕罪。”

“无妨。”那拉氏指了指年氏对面空着的位置示意她坐下,这刚挨着垫了织金垫的椅子,就听得宋氏凉凉道:“佟福晋如今也不需要伺候王爷了,怎么反而来得比咱们更晚,难道贪睡过了头?”

佟佳氏睨了一眼宋氏,以前她得宠时,宋氏低眉顺眼,一句话也不敢多说,而今见她失宠,便迫不及待地出言奚落,真是一个可耻小人。

虽说心里不悦,面上却依然盈盈浅笑道:“姐姐误会了,原本早就该到的,哪知临出门时弘昀有些咳嗽,我怕他出事,便陪了一会儿。姐姐也知道弘昀那身子,虽捡了条命回来,却一直羸弱得很,天气稍有点变化就易犯病,太医几乎是天天往咱府里跑。”

“弘昀…”宋氏拭了沾在唇边的茶渍抬眼讥笑道:“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排这个弘字辈呢。”

这话一出,佟佳氏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府里流言虽闹得沸沸扬扬,但从没一个人当着她的面提过,连年氏也不曾,她宋氏什么东西,居然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讽刺她。

不等她发作,那拉氏已不悦地道:“好了,越说越没谱了,都少说几句。还是继续说灵汐的婚事吧,趁着今儿个人齐,定一定,我到时候也好与王爷说。”

佟佳氏捺了心中的怒意,取过册子看了几眼后,指着最开头那个魏源道:“妾身瞧着此人不错,学识人品皆是上上选,不若就他如何?也不算辱没灵汐格格。”

那拉氏心中原本也是中意魏源的,颔首道:“那就此人吧,若王爷没有意见,便…”

这边话还没说完就见一袭宝蓝色长袍的胤禛走了进来,起身见礼,又惊又喜地道:“王爷怎么突然就过来了,也不事先说一声,倒教妾身一些准备也没有。”

胤禛扶了她起来,沉吟道:“我有几句话要先单独与你说。”此事非同小可,莲意是嫡福晋,该当第一个知道。

那拉氏见他神色凝重,晓得必有什么要紧事,忙随了胤禛转去内堂,留下一干人等在那里暗自猜测,其中最忧心如焚的莫过于佟佳氏,蜷在袖中的双手早已握紧,会否…会否是在说自己的事?

宋氏兴灾乐祸地看着佟佳氏,至于瓜尔佳氏则借着举茶的机会悄声问旁边的凌若,“你说王爷真下定决心要彻查此事了吗?”

“王爷从不是一个拖泥带水的人,事关王府与自己名声,断然不会再拖下去。”凌若低头拨弄着指上的金银双色戒轻声回答。

“希望这一次王爷不会再姑息。”瓜尔佳氏轻叹一声,上一次她们皆以为佟佳氏在劫难逃,哪知竟被她轻易逃过,是以此次虽同样做到万全,依然不免有些忧心。

“好运可一不可再,佟佳氏的好运该是时候终结了。”凌若默然一笑,并非因瓜尔佳氏那般担心。因为她很清楚,那张脸固然可以令胤禛容忍佟佳氏许多,但也并非全无底限,天底下没有一个男人愿意带绿帽子,何况还是胤禛那么强势的人。

又等了一会儿,胤禛与那拉氏并肩自内堂出来,随着他们的出现,屋中一静,再没有任何声音,均巴巴地看着他们。

那拉氏随胤禛一道坐下,神色凝重无比,沉静幽暗的目光一一扫过诸人,最终停在强作镇定的佟佳氏身上,启声道:“最近府中闹得极凶的流言,想必各位妹妹都有所耳闻。”

不怎么说话的戴佳氏犹豫了一下小声道:“嫡福晋可是说昀阿哥并非王爷亲生一事?”

胤禛眼皮子因这句话而猛地跳了一下,神色亦越发冷暗,那拉氏瞥了他一眼,见他不言,只得叹了口气道:“正是,不过有一件事诸位妹妹尚不知道,此事不止王府在传,外头也在传!原本王爷和我都认为这件事是子虚乌有,所以没放在心上,但如今越传越不成样,再放任下去,只怕会出什么幺蛾子。”

第三百二十三章 滴血验亲

此言一出,众人齐惊,年氏更是皱了细致的双眉道:“难道连府外也有?”若真是这样便麻烦了,不论是与不是,闹出这么一个事来,对王府声誉都会有所损害。

那拉氏睨了胤禛一眼,见他朝自己点头,便叹然道:“咱们深居简出,不晓外头的光景,此次还是王爷身边的小厮得暇去茶坊中听说书的时候,才知道民间早已在传言此事,而且还绘声绘影,连名带姓分毫不差,甚至连昀阿哥身上的胎记都一清二楚。王爷与我说过后,都觉得此事甚为蹊跷,所以想与几位妹妹共同商议商议。”

“无风不起浪,空穴亦难来风。”年氏转着指间的玛瑙戒指道:“咱们之前都将此事当成笑话来听,未曾当真,如今看来却不尽然。”

她话音刚落,佟佳氏已经“扑通”一声跪下去,含悲带泪地望着胤禛,摇头道:“妾身没有,妾身绝对没有做任何对不起王爷的事,求王爷明鉴!”

胤禛静静看着她,始终未曾说话,倒是瓜尔佳氏扬了扬眉淡然道:“既不曾做过,又何必急着求王爷,岂不闻清者自清这四个字吗?”

她这话分明是在暗指自己心中有鬼,佟佳氏怨恨地瞥了她一眼,复又哀哀垂泪委屈地道:“姐姐只知清者自清,却不知流言猛于虎,当初岳飞那样精忠报国,皇帝还不是听信流言以莫须有的罪名杀了他。纵是身后流芳百世又有什么用,死的人终究是活不过来了。前例在前,妹妹焉有不怕之理。”

年氏嗤笑一声,冷声道:“拿自己与岳飞比,也不怕贻笑大方。”

佟佳氏被她毫不留情的话语说得尴尬不已,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却没有反驳一字;自己此刻已经落了下风,再与她针锋相对逞一时痛快,只会害了自己。

“罢了,你先起来。”胤禛说了他进来后与佟佳氏的第一句话。

“瞧王爷这样子,对佟佳氏借种生子的事似乎还不尽信。”瓜尔佳氏小声与一旁的凌若说着。

凌若笑而不语,只做了一个继续看下去的眼神。越不尽信,结果出来时效果才会越好。

年氏展一展妃红刺金的袖子漫然道:“其实想知道昀阿哥究竟是不是王爷的亲生骨肉,很简单,滴血验亲就成!”

这句话与许多人的想法不谋而合,那拉氏更是缓缓点头,“不错,这是眼下唯一的办法。”

不能验!绝对不能验!

佟佳氏脸上血色尽失,唇间的银牙因为颤抖而咯咯轻响,心中是难以言喻的恐惧,几乎要她整个人淹没,没人比她更清楚滴血验亲会是什么结果,弘昀的血与胤禛是绝对不会相融的。

“这…好吗?”戴佳氏有些犹豫地说着,若验下来弘昀确是王爷的亲骨肉,那此事于弘昀而言无疑是一个污点,万一将来他长大了从旁处得知此事,心里免不了也会有疙瘩。

“那总好过眼下这样不明不白。”年氏冷笑,“王爷是龙子凤孙,血统高贵,这王爷的子嗣自然也要清清白白,容不得一点污瑕。”

“王爷认为呢?”那拉氏举目相问。

不待胤禛说话,佟佳氏已经跪下垂泪道:“妾身原本是一介卑微之身,蒙王爷不弃收在身边恩宠有加,妾身如今拥有的一切均是王爷所赐,王爷若是开口要收回,妾身绝不会有一句怨言。可是弘昀不同,他与弘时、福宜一样都是王爷骨血的延续,然现在王爷却要疑心于他,你让弘昀长大后如何做人?”

“弘昀不会知道这件事。”胤禛沉沉地看了她一眼,别过脸去对周庸道:“准备清水!另派人去将弘昀抱来。”

见他下定了决心要滴血验亲,佟佳氏心中浮起绝望之感,难道一切真要到头了?不!还没到最后一刻,她不能放弃!一定,一定会有办法!

这样想着,她艰难地爬起身道:“弘昀不喜欢别人抱,还是妾身去吧。”

在胤禛默许之后,佟佳氏扶了李卫的手回到兰馨馆,彼时弘昀已经醒了,被奶娘抱在怀里喂奶,因为哮喘的缘故,使得他比一般四五个月的孩子身量要小,瘦瘦弱弱的,养了这么久,头发还是跟刚出生时差不多。

奶娘一出去,画眉就慌张不已地问道:“主子,咱们现在该怎么办,真要将昀阿哥抱去吗?”

“不抱去还能跑不成?”佟佳氏紧紧皱着双眉,怀中的弘昀此刻就是一把要命的利剑,随时会让她万劫不复。怎么办?究竟该怎么办才好?她一定要在滴血验亲之前想出办法来才行。

李卫在一旁瞧出几分端倪来,艰难地问着旁边的画眉,“昀阿哥他当真不是…”

画眉沉重地点点头,“事到如今也不用瞒你了,当初主子被王爷禁足,怕会因此失宠,所以命咱们去外头寻了一个男人来,借种生子,事毕之后那男人已被灭口,照理来说此事不该有人知晓。如今王爷要滴血验亲,这不是摆明了要主子和昀阿哥的命吗?”说到这里她焦急道:“李卫你素来胆大心细,脑子也灵活,快帮着主子一道想想法子,好将这劫给化了。”

李卫惊得合不拢嘴,好半晌才回过神来,仔细想了一会儿道:“主子,奴才入王府前,曾听说如果在清水中加入白矾纵是非嫡亲亦可相融。”

佟佳氏目光一亮,复又黯了下去,颓然道:“水是周庸准备的,咱们不可能在里面动手脚。”

李卫想想也是,在一阵苦思冥想后,骤然抬头,阴声道:“主子,奴才倒是有一计可以永绝后计,就看主子是否狠得下这个心!”

佟佳氏精神一振,犹如落水的人抓住了浮木,忙命他快说,在听到李卫近乎疯狂的计划后,纵然是她也忍不住一惊战栗,死死盯着李卫,许久才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含元居

众人在等了近半个时辰后,已经颇为不耐烦,年氏更是将喝了一半的茶盏往桌几上一放冷笑道:“该不会是知道滴血不融,所以怕得不敢来了吧?”

“事情还没有明确,妹妹莫要胡说,没的坏了昀阿哥名声。”那拉氏轻斥了一句,年氏轻哼一声,别了脸过去。

又等了一会儿后,胤禛也有些不耐了,扬脸对周庸道:“去外头看看,佟福晋过来了没有。”

不等周庸答应,一抹天蓝色的身影出现在众人视线中,正是去了许久的佟佳氏,抱在怀中的可不就是弘昀吗?

第三百二十四章 病发

清水早已经备下,只需用银针在两人身上各刺出一滴鲜血便可见分晓,一时间众人均是摒了呼吸,静待结果。

看到周庸拿了细长尖锐的银针过来,还没等刺,佟佳氏已经轻呼一声,将弘昀又抱紧了几分,面露不忍之色。

周庸见状,知她是心疼孩子,当即道:“佟福晋放心,这针扎着不会很疼的。”

“不是扎你身上你当然不疼。”佟佳氏伤心地道:“弘昀自出生后就一直害病,好不容易安生两天,又要被亲阿玛疑心,往他身上扎针,我可怜的孩子,人家是阿哥,你也是阿哥,凭甚就这般命苦。”

她护着不肯放,周庸也不敢用强,只能尴尬地站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还是那拉氏见这样僵着不是个办法,起身走到佟佳氏面前道:“我与妹妹一般都是为人母的,知道宁可自己受罪也不愿让孩子受一点委屈的那种心思。但是妹妹可曾想过,若不过这一关,弘昀纵使长大了也要一直背负着这个流言,永远抬不起头来做人,这难道是你愿见的吗?”

见佟佳氏抱着孩子的手松了几分,那拉氏知其被自己说动了心,又将语气放缓了几分道:“把孩子给我吧,只要他是王爷的亲骨肉便绝对不会有事,而且从今往后,你们母子都可以堂堂正正抬起头,王爷与我可以向你保证,这府里府外,没人可以再议论你们分毫!”

“来,把孩子给我吧。”她伸手,殷殷看着佟佳氏。

佟佳氏尽管还是满心不舍,但也知道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的道理,绘着兰花的长指轻轻抚过怀中小小的脸庞,弘晖忽地咧着还没有长牙的小嘴朝她笑了一下,天真无邪。

那一笑令佟佳氏的心猛地揪了起来,眼泪不可自抑地落了下来,手指剧烈颤抖着,近乎痉挛一般。

良久,她终于收回手,将弘昀交到那拉氏手中,就在那拉氏抱着弘昀转身的时候,一直站在佟佳氏身后的画眉眸光微闪,悄无声息地往旁边走了几步,站到凌若身后不远处。

不知弘昀是因为离开了亲娘的怀抱,还是因为知道了有人要拿针扎他,刚才还在笑的他突然瘪嘴哭了起来,短短的四肢不断动着,似要挣脱那拉氏的怀抱,一时倒有些难以扎针。

胤禛蹙了蹙眉,招手将周庸唤到近前,取过银针对着左手食指用力一扎,立时有一滴殷红的血珠滴落于清水中。

周庸躬身退开,往正在哄弘昀的那拉氏走去,在经过凌若所坐的位置时,突然听见一声轻呼,还没等看清就被人撞得一个踉跄,往前跌出好几步,倒是没摔着,但是捧在手中的那碗水却是洒了个干净。

“怎么了?”胤禛看着骤然站起的凌若,甚是奇怪。

凌若神色怪异地朝后面看了一下,发现画眉鬼鬼崇崇躲在后面,适才只顾着注意佟佳氏,竟没注意到这丫头是什么时候跑到自己后面来的。

适才她正坐着,突然感觉背上一阵刺痛,猝不及防之下整个人跳了起来,把恰好经过她身前的周庸给撞了个正着,此刻背上还隐隐有些作痛。

见胤禛还等着自己回话,忙如实道:“妾身适才背上突然有些疼痛,所以一时没控制住站了起来。”

年氏嗤笑一声,闲闲道:“早不疼晚不疼,偏偏在周庸端了滴有王爷鲜血的碗过来时候疼,凌福晋,你这疼痛犯得可真是时候。”

凌若低头,未理睬于她,待得重新在椅中坐下后,手悄悄地往背上一抹,莹白的指尖竟出现一点血迹。

瓜尔佳氏不动声色地将这一幕看在眼中,举袖掩唇轻言道:“刚才从意告诉我,你站起来前,画眉往你这边靠了靠,手里仿佛拿着什么东西。你说刺痛,又有血迹,我猜很可能是拿针一类的东西在刺你。”

凌若又惊又怒,回头狠狠地剜了躲在别人后面探头探脑的画眉一眼,吓得她立时又缩了回去。

这水既然洒了,当中的血自然无用,周庸在又取来一碗水后,惭愧地道:“请王爷再滴血。”

胤禛倒是没说什么,直接又刺了一针滴血在水中,而后周庸又端至那拉氏跟前准备扎针取血。

这一次倒是没意外了,但是原本已经止住哭泣的弘昀呼吸突然急促起来,小脸憋得通红,想哭又哭不出来,只是不住喘气,那拉氏亲眼看着那张脸由红转青,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的那拉氏吓得脚都软了,总算还有几分清醒,知道这是哮喘发作的症状,找了一圈后朝佟佳氏急切道:“昀阿哥平日带在身上的那个香囊呢?”

当时太医在将弘昀的病情控制住后,为怕他复发时来不及请太医,所以特意用几味可以舒缓哮喘发作症状的药配成一个香囊给弘昀配在身上,香囊里的药七日一换,以保证其疗效,这个香囊是从不离身的。

佟佳氏早已慌了神,手足无措地道:“香囊…不就挂在弘昀身上吗?是不是藏在衣裳里了?”

那拉氏赶紧拉开弘昀的衣裳,果然在里面看到了带有药香的红色香囊,立时将之放在弘昀鼻下,可是一点效果都没看到,反倒是那张小脸的脸色越来越不对。

这个突变早已将诸人引了过来,胤禛更是快步走到那拉氏面前,看到弘昀吓人的脸色以及急促到极点的吸呼,心知不好,一边拉开弘昀的领口一边道:“立刻入宫去请太医。”

周庸赶紧答应一声,随手将碗一放,急匆匆就往外奔去,原本凝结的鲜血随着时间的推移开始逐渐晕染开来,直至将整碗清水都染成红色,透着一种妖邪的美。

佟佳氏将弘昀夺过抱在怀中,一直不停地摸着弘昀的脸,希望他能快些好起来,可是事与愿违,弘昀的情况越来越不好,而周庸又一直未回,急得她直掉泪,实在没办法,抱着弘昀跑到外面跪在地上磕头泣道:“老天爷,求你不要带走弘昀,我就弘昀一个孩子,他又那么小,连路都不会走,求你千万不要那么残忍的带走他,我情愿折寿十年,二十年,只要他平安就好!”

第三百二十五章 弑子

佟佳氏不住磕头,每一下都重重碰在地上,将额头的皮都磕破了,可她恍若未觉,依旧不住地磕头,直至手臂被人牢牢抓住,是胤禛,些许怜惜在眸中流转,“不要再磕了,老天爷听不见的。”

佟佳氏摇头,神色激动地道:“不!只要我心诚,老天爷就一定会听到,王爷,弘昀是我的命根子,我不能没有他,不能啊!”她哭,犹如梨花带雨,而这恰恰是胤禛最见不见得的一幕,果然胤禛叹了一声,蹲下身将她揽到怀中,用佟佳氏许久不曾听到的温柔声音道:“梨落,弘昀不会有事的,太医很快就到了。”

佟佳氏哀哀看着她,眸中水光深深,“王爷,弘昀真的不能有事,否则妾身也不想活了,还有,他…真的是王爷的血脉,妾身没有借种,没有做任何对不起王爷的事啊!”

看到她这样,胤禛不由得心一软,原本是想证实弘昀是否为他的亲骨肉,想不到事情竟会变成这样,看梨落的样子,似乎是自己多疑了。唉,只盼着弘昀能安然无恙。

温如言与凌若还有瓜尔佳氏一道远远落在众人后面,秋风吹过,拂起她垂落在鬓边的孔雀蓝流苏,“佟佳氏的演技当真是好,若非早早清楚她那些事情,连我都要被瞒过去。命根子?”她讽刺的一笑,“也就是嘴上说说罢了,哪有荣华富贵来得重要。”

“姐姐心里清楚就好。”凌若浅笑着,眸光却是一派冰冷,任秋阳明澈似金也温暖不了分毫。

“昔日武后为昭仪时为了扳倒王皇后,亲手杀了自己的女儿嫁祸,今日佟佳氏比武后有过之而无不及。”瓜尔佳氏低头抚着缀在裙间的荷包轻轻说着。

“戏总是要曲折一些才好看。”凌若声音刚落下,前面突一阵骚乱,却是弘昀面色开始发黑,呼吸渐渐缓了下来,却不是正常那种好转,而是他开始无力呼吸,小小的眼睛不住往上翻。

“王爷!”佟佳氏已是面无人色,六神无主,慌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其余人等亦是一脸着急,至于当中有几分真假就不得而知了。

“这个周庸怎么却这么久还不回来?可真是急死人了。”那拉氏急得不住张望院外,胤禛虽未说话,但神情间亦是着急难安。

终于在这紧要关头,外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正是周庸拖着太医来了,却是容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