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净思居,发现那里所有的灯都被点上了,连庭院中也不例外,除却设在两旁的路灯之外,还挂上了一盏接一盏的绢红灯笼,将整个净思居照得犹如在白昼一般。

胤禛见了眉宇微拧,他是一个不喜浪费的人,平素有些不必要的东西都是能省就省,如今都是快睡觉的时候,何以还要点这么多灯?往常可没见凌若这般浪费。

正想着,恰好看到小路子提着盏点亮的灯笼出来,看到站在台阶下的胤禛,忙一溜烟跑过来单膝跪地,“奴才给王爷请安,王爷吉祥。”

第三百四十二章 不安

“是谁让你们点这么多灯笼的?”胤禛心下不高兴,这口气不由得严厉了几分。吓得小路子连忙磕头道:“回王爷的话,是主子的吩咐。主子日间差点被铁线蛇咬中,受了惊吓,怕这夜间天黑,铁线蛇会游进去,所以命奴才们把整个净思居照得亮亮堂堂,仔细盯着,莫要松了神。”

得知是这么一回事,胤禛心中的不悦顿时烟消云散,同时也更担心起她来,越过小路子匆匆往里走去,还没进门便听得里面传来水秀等人的声音,皆是在劝凌若宽心,不会有蛇虫鼠进来的话语。

听到此处,胤禛的脚步又加快了几分,到发里面,只见凌若面色惨白的半躺在床上,水秀等人们围在床前,见得胤禛进来,连忙起身请安。

“四爷…”凌若挣扎着想要起身行礼,眼圈儿一下子就红了几分。

胤禛忙按住她道:“既不舒服好生躺着就是了,起来做什么?”随后又倚在床边坐下道:“我听说你今儿个受了惊吓是不?”

凌若默默地点了点头,忽地扑进胤禛怀里,哽咽道:“呜…妾身差点就看不到四爷!”

“胡说什么呐。”胤禛轻斥一声,抚着她披散在身后的长发道:“你还怀着我的孩子呢,没的说这种不吉利的话做什么,小心吓坏了腹中孩子。再说这铁线蛇大多是无毒的,就算真咬了也不过是皮肉疼一下,不打紧。”

凌若眸中掠过一丝惊惶,咬着发白的下唇没说话,倒是水秀插嘴道:“启禀王爷,那条铁线蛇温福晋也瞧见了,她说剧毒得很,咬一下便会没命,亏得主子和小阿哥福大命大,否则可不就是像主子说得那样。”

胤禛双眉越发紧皱,府中有蛇已经很奇怪了,还是一条少见的剧毒铁线蛇,他略一沉思道:“那蛇还在吗?”

凌若勉强提了精神道:“水秀,你去拿进来给王爷看。”

胤禛原还在想会否是温如言看岔了,但当水秀用棍子挑了一截细细黑黑的蛇尸进来后,便知道温如言所言不虚。尽管这件铁线蛇头部已经被石头砸得稀烂,但从它在灯光下泛着幽蓝的尸体可以看出,这绝对是一条剧毒的铁线蛇。

在她下去后,胤禛细细问了凌若今日的事,听完之后也是一身冷汗,正像水秀说的那样实在是福大命大才避过这一劫。

看凌若在灯光下惨然失色的脸庞,他心疼地道:“没事了,我已经让周庸明日一早就去寻个驱蛇人来,将王府上下仔细排查一遍,这几日为着安全,你暂时先不要出门。”

凌若温顺地点头,然眼眸中还是有挥之不去的害怕,“妾身实在不明白,连当初在别院时都没有见到毒蛇的影,怎么会突然在王府中出现?”

“此事我会让人去查,你安心养身子,别太担心了。”在安慰了凌若一番后,胤禛命人打水洗漱,准备歇在净思居,今日凌若这个样子,他怎能放心离去。

净过脸后,胤禛套上水秀捧来的寝衣,在水秀退下时,命她将外面点的灯除必要几盏外其它的都熄了。

“睡吧。”胤禛上床,在凌若额上印下一吻了,一只手轻拍着她的背,安抚她入眠,很快怀中便传来均匀悠长的呼吸,显是已经睡着了。

胤禛缓缓停下手,替凌若掖好锦被,夜已深他却了无睡意,睁眼定定地望着自床帐顶垂落下的薄银镂空花球,每日水秀他们都会采摘时令的花瓣填充到花球中,躺在床上可以闻到轻幽的香味。

铁线蛇骤然在府中出现,还是剧毒的那种,此事实在是蹊跷得很,究竟从何而来,当真像周庸猜的那样,是意外带进来的吗?

胤禛不敢肯定,然心中已经决定,明日驱蛇人来的时候,他要仔细问问,如果真是有人居心叵测,他绝不轻饶。

直到月上中天,胤禛才感觉到有睡意袭来,闭目睡去。就在他阖眼后不久,怀中本该早已熟睡的凌若睁开了双眼,在透过银绡窗纱照进来的月光下,可以看到凌若眸中一片清明,根本没有丝毫睡意。

铁线蛇的出现绝对是人为,有人想要害她与孩子。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百倍奉还!

今日所谓的惊吓、害怕,皆是为了引胤禛来此,让他对此事起疑,从而追查下去;即便不能追到真凶,震慑一下,让那人不敢轻举妄动也好。

这五个月,是她最危险的时候,而她能借助的,也只能是胤禛的力量。

她知道这样对胤禛而言并不公平,但她想要活下去,想要继续留在胤禛身边,便唯有这一条路能走。

凌若缓缓搂住胤禛的腰,将脸更加靠近他的胸膛,胤禛,相信我,不论我做什么,最终都只是为了与你更长久的在一起,我待你的心,不会因任何事而改变。

夜,渐深,高悬天空的明月,不知何时被乌云遮蔽,挡住了原本如水银一般洒落人间的月光,令夜色越发浓重瘆人。

凌若在睡梦中隐隐听到几声哨响,自迷糊中醒来听了一会儿又没有了,心想应是自己在做梦吧。

想要继续睡,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了,只能睁眼看着安静的从帐顶垂落的银球,金银丝线彩绣的帷帐内尽是自银球中传来的花香。

这个银球,她还是有一回去戴佳氏那边时,无意中看到的,瞧着不错,便让人也做了一个,挂在帐顶,可以闻四时花香。

屋外极是安静,听不到一点声音,凌若睁了一会后闭目想要让自己重新进入睡梦中,然眼眸刚闭起不到一刻钟骤然又睁了开来,且这一次眸光中有深深的不安。

夜阑人静自是不错,但此刻未免太安静了些,连往常彻夜鸣叫的夏虫与夏蛙都在这一刻消声灭迹,这不合常理。

这样想着,凌若轻手轻脚地起了身,趿鞋刚走出几步,就听到身后传来胤禛含糊的声音,“若儿,你去哪里?”

第三百四十三章 蛇群

“妾身睡不着出去走走,一会儿就回来。”安抚了胤禛一句后,凌若开门走了出去,今儿个是陈庶守夜,他倒是没躲懒,搬了个凳子坐在檐下,看到凌若出来,神情微变,复又平静如常,起身打了个千儿后关切地道:“主子这么晚了怎么还出来?这外头风还有些凉呢!”

“不碍事。”凌若拉了拉披在身上的衣裳,目光扫过看似如常的周遭道:“都还好吗?”

“一切都好。”陈庶小心地睨了凌若一眼,“主子可有什么吩咐?”

凌若看了许久,发现周遭除了没有声音外,倒是不曾有其他异常,逐道:“我总觉得今夜有些古怪,你瞧仔细一些,莫要出了什么意外,四爷也在里面歇着呢。”

“嗻!”陈庶低头,埋在阴影里的神色略有些古怪,只可惜凌若当时已经转过身,并不曾看到。

在确定凌若回屋后,陈庶左右张望一眼,确定无人后匆匆来到庭院,打开了夜里紧闭的院门,在外头竟然站着一个瘦小的人影。

“怎么这么久才开门?”见陈庶出来,那人影劈头就问,声音干哑难听,就像刀片刮过铁锅一般,刺耳得很;而且他的口音听着极别扭,不像是中原人。

在面对这个人时,陈庶甚是畏惧,赔笑道:“罗老恕罪,适才那女人出来,所以耽搁了一会儿。”

罗老轻哼一声后,抬起右手,此时没有月光,看不清他手里拿了个什么东西,不过陈庶在看到这个后,脸上的恐惧更加深了,仿佛那会要了他的命一般。

“把门开大一些,让我的宝贝们进去。”说着,罗老将拿在手里的东西凑到唇边,正要有所动作,陈庶连忙拉住他,惶恐地道:“罗老,今日的事怕是要延期了,它们…不能进去。”

“你说什么?”罗老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斥骂道:“说是今夜动手的人是你们,说不能今夜动手的也是你们,如此耍人,莫不是以为我这个老子好欺负不成?”

“罗老息怒。”陈庶急急安抚,他可不敢得罪这个怪老人,否则小命随时不保,“奴才怎敢戏耍您,实在是今夜王爷也在里面,万一这些铁线蛇进去,把王爷也给咬了,那麻烦可就大了。奴才贱命一条,没了也就没了,就怕牵连到罗老您啊!”

罗老虽然不太在意什么朝廷律法,但也不愿去冒着被通缉海捕的威胁谋害一位当朝亲王。他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有人花了大价钱请他除去一个女人,拿什么钱对付什么人,王爷的命可比那些银两金贵多了。

他正要说话,一道人影急急奔来,因为走得太快,所以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待得气息平稳些后,他对罗老道:“主子有命,王爷歇在净思居,万不能伤了王爷分毫。”

因为胤禛是临时来净思居,之前不曾通知过任何人,所以那位不晓得胤禛也在此处,刚一得知便立刻派人过来阻止。

“这么说来,今夜是白跑一趟了?”罗老的脸色甚是难看,精心准备了这么久,却被临时叫停,任谁心里都不会好过,何况他还有那么一大堆宝贝要安抚。

来人望着罗老不悦的神情,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来,“虽然原计划不成,不过主子另有吩咐给罗老。不必杀人,银子照给。如何,罗老有兴趣吗?”

罗老紧紧盯着他,意思不言而喻,来人凑到他耳边轻语几句,随着他的话罗老露出阴森的笑意,捻了捻下巴没剩几根的胡子对等着他回答的人道:“得,就按你说的办,不过…你们临时改变计划与规矩不符,银子我要再加这个数。”他伸出一只手,五根手指在黑夜中依稀可辩。

贪得无厌的老狐狸,明明不用他杀人了,却还要再加五百两,真是可恨。

来人在心中暗骂一句,表面上却笑容满面,“罗老放心,只要事情办妥,您要多少银子都好说!”旋即又对陈庶道:“好生配合罗老,主子那边少不了你的好处。”

“奴才知道。”陈庶赶紧答应,在他的垂首中来人迅速离去,未曾留下一点痕迹。

“赶紧把门开大一些让我的宝贝进去。”想着白花花的银子,罗老动作快了几分。

陈庶在依言将门打开些许后,为免被人发现他不在起疑心,连忙跑回了原来的地方。至于罗老那边,既然都说不杀人,他自然没什么好担心的。

月亮从遮天的乌云中探出半个脸来,借着月光隐约可以看到罗老拿在右手上的似乎是一只竹哨子。只见罗老将竹哨子放在嘴边轻轻一吹,他脚下立刻响起一阵悉嗦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游过。

罗老阴阴一笑,竹哨又连着吹了两声后,那阵悉嗦声穿过院门往里面而去,至于他自己则躲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他素来是以声音指挥那群宝贝,人在与否并不重要。

凌若回到床上,刚躺了没一会儿,又听到几声哨响,这一次她很肯定不是做梦,因为根本不曾睡着,为什么好端端的会出现这种声音?

换了往常凌若兴许还没这么在意,但今夜她总觉得有事发生,不安得很,连带着腹中那个也不安稳,不时能感觉到他在肚子里动,像一条游个不停的小鱼一般。

还没等她唤人,忽地响起几声敲门声,连带着将胤禛也给吵醒了,他翻一翻身,甚是不悦地道:“何人敲门?”

门外传来陈庶发颤的声音,“启禀王爷,外头…外头出事了,有…有好多蛇!”

蛇?!听到这个字,胤禛神色一凛,立时睁开眼,翻身落地,也不披衣,趿了鞋大步过去拉开门,凌若紧紧跟在后头。

外头,陈庶的脸色犹如死了人一般,看到胤禛他们出来,忙引着往外走,到了正堂,尽管已经听陈庶说过蛇,但真看到时两人依然被狠狠吓了一跳。

正堂因为要守夜的缘故,所以灯笼还有蜡烛都点着,一眼便能看清,四棱雕花长门如刚才凌若所见的那般半敞着。但是此刻,地上多了许多细细黑黑的铁线蛇,密密麻麻正在不断游过半膝高到的朱红门槛往里面来,每一条都是黑中泛蓝,显然与白天一样,有剧毒。

这一片铁线蛇,少说也有数百条,看过去极为渗人,凌若不禁往后退了几步,胤禛虽然站在原地不动,但脸色也是一阵阵发白。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些铁线蛇游过门槛后就没有再继续前进,而是停在那里抬起细小的蛇头吞吐鲜红的蛇信。

第三百四十四章 蹊跷

明明是小的跟筷子一样的蛇,却带着致命的威胁,一条便已经令人惶恐不安,何况是上百条,不论是胤禛还是凌若都不敢轻举妄动,至于陈庶早已吓得躲在一旁瑟瑟发抖。

胤禛想过叫周庸来,但一则怕惊动了这些蛇,二则即便周庸来了也无济于事,如果铁线蛇群起而攻之,他们根本等不到周庸请来驱蛇人。

“四爷,我们现在怎么办?”凌若咬着没有血色的下唇颤声问,手紧紧捂着小腹,终于明白为何今夜一直没听到虫鸣蛙叫,皆是因为这群毒蛇吓得它们不敢出声。

“别怕,躲在我身后,咱们慢慢往回退,到了内堂将门关上,再将门缝封死,可以阻止这些铁线蛇进来。”胤禛心念电转,瞬间想到了暂时挡住这些铁线蛇的办法,至于为何会一下子出现这么多剧毒的铁线蛇,他此刻根本没时间去追究。

胤禛带着凌若慢慢往回退,但是很奇怪,不论他们退多少步,铁线蛇都会跟进,然后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不远不近,仿佛就是故意跟着他们一样。

尽管心里奇怪,胤禛还是不敢停下,带着凌若慢慢退回到内堂,随后以极缓的动作将门关起。他已经想好,只要暂时阻挡阻挡一会儿,他就带着凌若自窗子离开,摆脱这些可怖的铁线蛇。

可惜这个计划并没有成功,明明是一群畜生,却仿佛有智慧一般,在胤禛关门之前,突然加快了游动的速度,一下子过了门槛来到里面,令得他们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周庸已经得到消息赶了过来,无奈被铁线蛇阻着不敢过来,只能在外头干着急。

正当胤禛无计可施之时,跟着他们过来的陈庶不甚撞倒了旁边的花梨木架子,发出“嘭”的一声重响,将几人吓了一大跳。架子倒地的时候,凌若好像又听到了与刚才一样的哨响,但之后又没有了。

就在胤禛担心会否击怒铁线蛇时,这些蛇突然如潮水般退去,隐入黑暗中,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根本不曾出现过。

可是它们带给胤禛几人的惊吓却不可能那么快退去,足足等了一盏茶时间,确定那些蛇真的离开后,胤禛方才长出一口气,扶着双腿发软的凌若在椅中坐下,手不断地抚着她背道:“没事了!没事了!”

凌若愣愣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方才“哇”的一声哭出来,双手依然紧紧护在小腹上,一边哭泣一边道:“妾身刚才真是以为自己会死,妾身一人死不要紧,可是孩子…孩子不能死!”

听到这个死字,胤禛心里极是不舒服,不知是安慰凌若还是安慰自己,“不会的,你与孩子都好好的,断然不会出事。”

“四爷,您与凌福晋还好吗?”周庸惊魂甫定地跑过来。

“没什么大碍。”胤禛看了一眼外头微亮的天色道:“你即刻出府去寻驱蛇人,一定要设法将这些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铁线蛇驱出府去。”

周庸答应一声赶紧离去,随后那拉氏等人纷纷得到消息赶来,一个个听闻详情后皆是花容失色,迭声问胤禛与凌若可有受伤,在确定铁线蛇没有攻击他们后方才安下心来。

只是究竟有几分真心几分假意,就不得而知了。

戴佳氏抚着胸口道:“真是奇怪,妾身来了这么多年,连一条蛇都没见过,怎么昨夜里有这么多铁线蛇,真是想想都可怕。”

宋氏惊慌地朝四周看了一眼,骇然道:“你们说,这些铁线蛇去了哪里,会不会突然跳出来攻击咱们?”

那拉氏听得一阵皱眉,轻斥道:“胡说什么,没听王爷说已经派人去请驱蛇人吗?你要是真害怕的话,在驱蛇人来之前就安生呆在这里,不要出去。有这么多人在,想那铁线蛇也没胆来。”

“嫡福晋这话就错了。”年氏冷不丁地道:“就是因为人多才会招来蛇虫鼠蚁。不过奇怪的是,今日连着两次都是凌福晋遇到铁线蛇,仿佛这蛇就是专门为她而来。”

胤禛原本听着她们说,然在听得年氏后面这句话时,出言替凌若辩解道:“哪有这等事,不过是巧合罢了。”

见胤禛帮着凌若说话,年氏心中愈发不高兴,“这一次尚可说是巧合,可今日却是接着两次,第二次还是成群结队的出现,妾身怎么瞧着都不像巧合。”

温如言柳眉一抬,道:“照年福晋的意思,既然不是巧合那就是蓄意了,难道有什么人要害妹妹吗?”

年氏冷冷睨了她一眼道:“这是你说的,我可没说,我只说此事不像巧合罢了。”

“会不会…”宋氏似乎想到了什么,欲言又止。

“有话便说,吞吞吐吐做什么。”胤禛最见不得这个样子,不悦地斥了她一句。

宋氏咽了口唾沫小声道:“会不会是凌福晋身子不祥,所以引来这么多毒蛇?”

“你胡说什么?什么叫身子不祥?”瓜尔佳氏听到这话第一个不依,指了宋氏喝问。

宋氏见她这般态度,心下微怒,冷笑道:“你是没读过书还是耳朵不好使,连这么简单的话都听不懂。自钮祜禄氏来了之后,王爷屡遭危险,先是去江西筹银时被人袭击受了重伤,去了杭州也屡屡出事,如今更是引来这么一堆要命的东西,置王爷于险境,她不是不详之人是什么?”

听着她在那里颠倒黑白,什么事情都往自己头上扣,凌若不禁心中愠怒,瓜尔佳氏气不打一处来,正要与她争辩,胤禛已道:“行了,一个个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都下去。”

宋氏被他喝了一句,悄悄看了一眼年氏不敢言声,随着众人行过礼后一道离去。

待她们都走后,胤禛捏一捏凌若发凉的手道:“她们就是这样,莫往心里去,昨夜闹了大半夜,你一直没合过眼,趁着现在无事,赶紧再睡会儿。”

“嗯。”凌若推一推胤禛道:“天色不早,王爷该去上早朝了,若因妾身的事而耽误了,妾身罪过可就大了。”

胤禛见她脸色好了许多,再加上又有一堆人守着,在叮咛几句带着人走了。

第三百四十五章 不详

他一离开,凌若立刻找来陈庶,问他昨儿个夜里,可曾听到哨子声,陈庶一脸茫然地摇摇头,说自己在外头守了一夜,什么都没听到。

这可是奇怪了,凌若很肯定自己没有听错,为何陈庶没听到呢?至于水秀他们,早早就睡了,更不可能听到。

幻听?不,凌若第一个否定了这个可能,昨儿个夜里她听到的不止一次,绝不可能是幻听,问题究竟出在哪里呢?

她坐在椅中,手指一下下地敲着扶手,百思不得其解,这个时候,安儿不确定地道:“昨夜奴婢起夜的时候,迷迷糊糊的好像听到有声音,至于是不是哨声奴婢不敢肯定。”

陈庶本就心虚,此刻再听到安儿这么说,怕凌若疑心到他头上来,忙扯谎道:“奴才前几日耳朵进了水,偶尔会出现耳鸣,一旦耳鸣起来就什么声音都听不见,只剩下嗡嗡的声音,昨夜也有过几次,可能主子听到哨声出现的时候,恰好奴才耳鸣,所以才没听到。”

凌若倒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既然有这么个病,何以适才不说?”

陈庶扯了扯耳朵,故作镇定地道:“也不是什么大病,要不是主子一再问起这哨声的事,奴才自己都快忘了。”为怕凌若还揪着这一点不放,他赶紧转移了话题,“不知主子问这哨声做什么?”

凌若抚着还穿在身上的素罗锦衣,凝声道:“铁线蛇出现的这么怪异,又成群结队,我怀疑是有人在背后指使。另外…适才宋氏说的那句话,令人感觉很不好。”

“主子是指她那句不详?”见凌若点头,水秀宽慰道:“主子何必将她的话放在心上,宋福晋这人说话向来不中听,听过也就算了,若是回去思量,可不是令自己难受吗?”

“怕就怕…”凌若话说到一半,有人在外头敲了敲门,水月过去应了回来禀道:“主子,王爷让周庸请的驱蛇人来了,问主子您要不要见见?”铁线蛇出没在净思居,这里自然成了第一个要看的地方。

“也好。”凌若咽下了后面的话,起身让水秀他们替自己更衣,总不能穿着寝衣见外人,陈庶早已知机退下。

更衣梳洗后,凌若扶着水秀的手来到外堂,那里站了一个圆脸的中年人,瞧着倒是老实,手足无措的站在中间,看到凌若出来还傻呼呼的站着,直到周庸小声提醒了一句,方才忙不迭地跪下磕头,嘴里说着刚才周庸教给他的话,“小的刘福给福晋请安,福晋吉祥。”

“起来吧。”在椅中坐下后,凌若抿了一口温热的马奶垫垫因为一夜闹腾而发饿的肚子,“你会驱蛇?”

刘福赶紧道:“会,小的祖上就是驱蛇,传到小的这里已经第五代了,在这一行里也算小有名气。”

凌若点头,着他动手,刘福爬起来后,从身上掏出不少旁人看不懂的东西,有几样带着浓重的药味,最惊奇的是,他竟然随身带了一条竹叶青。女人向来怕蛇,何况还是一条剧毒蛇,水秀等人吓得花容失色,惊叫着往后退。

刘福见状忙道:“各位姑娘不用怕,小青是我自小养到大的,最是听话不过,没我的话是绝对不会主动攻击人的。”

“就算是这样,你也不应该带条毒蛇进来,蛇性无常,万一伤了福晋可怎么办?快将它扔出去。”尽管他一再保证,水秀还是不敢放心。

刘福苦着脸道:“姑娘,这可不行,我虽有一手驱蛇有艺,但铁线蛇藏在土中,单凭这双眼可看不到,得靠小青才行。”

“行了,水秀,让他做事吧。”凌若抬手阻止还要说话的水秀,示意刘福可以开始。

刘福答应一声,驱赶着那条竹叶青将整个院子仔细排查了一遍,发现院中并无铁线蛇踪迹,只有空气中残留的一丝腥臭证明铁线蛇曾出现过。

之后,周庸又带着他用大半日的时间查遍了整个王府,同样没找到蛇,倒是在花苑中发现一条铁线蛇蜕下的皮。

刘福走了,但这事儿在凌若看来却是越发诡异,一下子出现这么多剧毒铁线蛇,可仅仅在半日之内,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一条也没留下,再加上之前听到的哨声,她总觉得这件事不简单…

事实证明,凌若的担心并非多余,因为仅仅在几天后,一个流言在府中不胫而走,说凌若腹中的胎儿大为不祥,还未出生便引来一大群毒蛇,这种孩子如果生下来,必然是妖孽。

仿佛是为了印证这个不祥的流言,戴佳氏在一次散步时不甚扭伤了脚,数日不能下地;紧接着又有小厮在厨房做事的时候,被不知为何从灶台落下的刀砍伤了脚背,又有…

总之诸如此类的事,层出不穷,所有予头皆指向了凌若与她腹中的孩儿,尽管尚不敢当着她面大放厥词,但背后却不断有人指了脊梁骨骂她是害人精,骂她的孩子是妖孽;说在腹中已经害了这么多人,若真生下来,不知要将整个雍王府祸害成什么样子。

深宫后院,向来是流言滋生的温床,一个歇了一个又盛起,从来不会有真正清净太平的时候。

至此,凌若已经清楚猜到了那晚铁线蛇成群出现却不攻击的用意,是有人要借此引出不祥之言,害她腹中的孩子。其用心,比直接让铁线蛇攻击她更歹毒。

瓜尔佳氏与温如言皆是替凌若着急,虽然胤禛此刻对凌若信任有加,甚至还让她莫理会这些无稽的谣言。但谣言之所以猛于虎,是因为说的人会越来越多,直至多到让某一个人从之前的不信到信。

若任流言放纵下去,难保不像会当初的佟佳氏一样,但区别在于,佟佳氏是罪有应得,凌若则是无辜的。

可惜,她们只是庶福晋,人微言轻,在胤禛面也不是最得宠,话语起不得什么大用。那拉氏起先也不信的,但后面见府中频频出事,心里动摇,一次,趁着胤禛歇于含元居时,她向胤禛进言,是否让凌若暂时待在净思居中不要出来,以免闹得府里人心惶惶,何况灵汐不日之内就要出嫁了,万一出嫁当日因此出点什么意外,岂非失了皇家颜面。

第三百四十六章 另一条路

胤禛对她的话不置可否,说这是无稽之谈,让她莫要与那些嚼舌根子的丫头下人一般胡思乱想,这世上哪有什么不详之说,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岂可尽信。

其实,胤禛心里对当日铁线蛇成群结队出现,随后又消失的无影无踪的事也有过疑心,只是他既然答应过凌若,不会疑她,自当遵守承诺,何况他的孩子又岂会是不祥之人。

五月十五,灵汐大婚的日子,虽然因为凌若的事闹得人心不安,但这一日雍亲王府的喜意还是被那拉氏营造的十分出色,张灯结彩、铺呈纷叠,设宴五十桌,尽显皇家气派。

这一日,灵汐被正式册封为庄静和硕郡君,下嫁探花郎魏源。

一身郡君吉服的灵汐在侍女搀扶下,含泪拜别胤禛与那拉氏,那拉氏似乎很是不舍,不住地抹眼泪。

灵汐格格大婚这么大的事,凌若自不能缺席,已经开始显怀的她与瓜尔佳氏还有温如言坐在一起,至于其他人,皆是离得远远的,深恐染了不祥。

在那拉氏将苹果放到灵汐手中后,侍女替她蒙上缀有金色流苏的大红盖头,由喜娘背着坐上花轿,魏源早乘了挂有红绸的高头大马等在外头。

“起轿!”随着小厮的言语,八名训练有素的轿夫整齐划一地抬起了花轿,然后紧接着的事情却令所有人大吃一惊。

前面其中一个轿夫刚要起步,突然感觉肩上一轻,紧接着耳边传来“咔嚓”一声,足有常人手臂粗的轿竿居然毫无症兆的断裂了。

失去支撑的花轿,自然猛地落了地,里面毫无防备的灵汐被摔得东倒西歪,头更是磕在轿梁上破皮流血。

突然闹出这么一件事来,大家皆是慌了神,好半天才想起去看新娘的状况,倒是没什么大碍,唯独额头流了点血,然而大婚之日,最忌不吉利,何况是见血,一时间众人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在高福派人去准备新轿竿的时候,不知谁在后面说了一句,“不祥之人就该好好呆在屋里,没事出来做什么,无故冲了格格的喜事,真是秽气!”

胤禛神色不豫地扫了一眼传来声音的地方,冷然道:“轿竿断了换一根就是了,意外而已,何来什么不祥一说,若是有人闲得发慌在这里嚼舌根子,就去给我将《女训》抄上十遍。好好想一想‘心犹首面也,是以甚致饰焉’这句话的道理。”

说话的是宋氏,这些日子见着胤禛对不祥之言不闻不问,依旧常去净思居探望凌若一事心有不忿,如今见到花轿出事,心中暗喜,趁人不注意故意这般说;哪想胤禛这般维护凌若,不禁气得牙根痒痒,但话是一句也不敢说了,否则真惹怒了胤禛,被罚去抄《女训》,可是丢脸。

那拉氏略微一想道:“王爷,凌妹妹是有身子的人最易疲累,何况今日太阳又这么毒,不如让她先回去歇息吧。”她的意思其实与宋氏一般无二,不过从她嘴里却变成了关心之语,处处占理。

“也好。”胤禛同意了那拉氏的话,对凌若道:“你先回去歇着,晚些我再去看你。”

“妾身遵命。”既是连胤禛都开口了,凌若自不会再执意要留在这里,行礼离开,临走前,目光微闪,不着痕迹地扫过断裂成两截的轿竿。

一路上,凌若都没说过一个字,直至回到净思居坐在椅中方才长出一口气,水秀接过安儿递来的刚炖好的燕窝奉给她,口中劝道:“主子莫要不高兴了,只是意外而已,并不关主子的事。”

“不关我的事?”凌若嗤笑一声,舀着浇了蜂蜜后粘稠透亮的燕窝道:“你错了,这事与我有莫大的关联。”

“主子这是什么意思?”水月也在一旁,听了她的话满心不解。

“适才你们都在,难道没瞧出端倪来吗?”凌若眸光微冷,一字一句道:“那轿竿,断口看似毛糙,但…有一小截却是光滑无毛糙;很明显是被人事先锯断的,这人算准了空花轿与灵汐上花轿后分别不同的重量,然后在轿竿上做手脚。因为空花轿较轻,而他又只锯了一小段,所以在抬过来时没有任何异常,可是等灵汐上轿后,重量增加,原本已经被锯开的轿竿承受不了这个重量,自然刚一抬起便断了。”

水秀脑筋飞快的转着,几乎一瞬间就想到了这么做的用意,“他们是将此事嫁祸到主子头上来,让您坐实那不祥的事?”

“除此之外,我再想不到其他。”凌若恨恨地将那盏未曾动过的燕窝往桌上一放道:“看来是打定了主意要将我往死路上逼!”

整件事里最可疑的莫过于那拉氏与年氏,她们都有能力布下这个局,至于具体是哪一个,凌若一时半会儿还判断不出。如今唯一庆幸的是胤禛还愿意相信自己,但凌若不敢确定这份相信可以维持多久,胤禛…始终是一个多疑的人。

“主子,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总不能任着他们将脏水往身上沷吧?”

凌若摇摇头,叹然道:“这个局布置的这般精妙,且又步步算在咱们前面,想要破局谈何容易。”

事情的恶化远远超过凌若预料之外,盛传她为不祥之人的流言,竟然传到了宫中,被那些后妃娘娘所知,德妃就是其中之一。

“果然有这种事?”德妃一脸凝重的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宫人怜儿。

“奴婢怎敢骗主子,话都是这么在传,说自从凌福晋怀孕后,雍王府就上下不宁,先是群蛇出没,接着府里接二连三出事,甚至灵汐格格大婚那日,轿竿都断了。”怜儿绘声绘色,仿佛亲眼所见。

德妃沉吟片刻后,命怜儿传那拉氏入宫觐见,她要亲自问问,此事究竟是真是假。

午后,那拉氏入宫拜见,听德妃问起凌若不祥一事,她本不想说,但德妃一再追问,只得如实讲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