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末,她勉强笑道:“这些小事额娘不必放在心上,也许只是凑巧,未必当真是凌妹妹有关。”

“一次是凑巧,两次是凑巧,那三次四次呢?”不待那拉氏回答,德妃已经面色不豫地挥挥手,“行了,你回去吧,此事本宫自有计较。”

那拉氏不敢多言,欠身退下,就在她走到门外时,隐约听得里面德妃在吩咐怜儿传钦天监来见。

红唇微微一勾,若有似无的笑意攀上唇角…

既然胤禛那条路走不通,那她就从德妃这里的走,总之,一定要除掉钮祜禄氏与她腹中的孽种!

第三百四十七章 下风

钦天监与德妃说了什么无从得知,但是德妃的旨意在数日后下达雍王府:钮祜禄氏孕育皇嗣,劳苦辛勤,应当好生休息,自即日起,钮祜禄氏待在净思居中安心养胎,直至皇嗣平安出生为止。i^

与这道旨意一起送来的,还有许多滋养安胎的上等补品药材。

“多谢德妃娘娘关心,奴婢感激不尽!”尽管心中已是一片惊涛骇浪,但表面上,凌若始终维持着平静之色,对着前来传德妃旨意的怜儿欠身。

怜儿微微一笑,命随她同来的宫人将东西交给净思居的人后,对凌若道:“主子对凌福晋一直颇为关怀,前些日子知道凌福晋怀孕的消息后不知多欢喜。只是宫中事忙,宜妃这些日子身子又不好,主子忙得不可开交,一直抽不出空来。这不,眼下刚得了些空闲,便立刻命奴婢过来看凌福晋,又怕凌福晋辛苦,特意交待奴婢让您在此处安心静养,直到皇嗣出生。”见凌若不语,她又道:“主子之所以这么吩咐,可都是为了凌福晋好,您可千万莫要误会。”

“误会?”凌若睨了一眼从远处飘来的乌云一眼,似笑非笑地道:“不知怜儿姑娘所谓的误会是什么?”

“这…”怜儿一时语塞,总不好直说是让她莫误会德妃这是要禁她的足吧。何况这也不是什么误会,而是德妃本意。

凌若并没有要让她为难的意思,很快便笑道:“德妃对奴婢的关切爱护,奴婢感激尚来不及,又怎会误会;而且这几日,奴婢自己也觉得身子不太爽利,正想歇息几天呢。i^”

“那就好。”怜儿暗自松一口气,在得了水月拿来的二十两银子后,满意地离开了净思居;她并不曾看到,凌若在她转身后变得极为难看的脸色。

“主子,德妃好端端怎么会突然下了这么一道旨意,往好听了说是关心主子,可要是往不好听了说那就是软禁。”水秀忿忿地说着。

密布的乌云挡住了刚刚还明亮的天色,阴沉闷热,随时会有一场大雨下来,一群蜻蜓在低空中飞着,有几只还飞进了正堂,环绕在众人身边。

凌若幽幽只说了一句话,“嫡福晋前几日曾入宫请安,而我孕有不祥之胎的流言已经传遍了宫闱。”

小路子神色一动,低声道:“照主子这么说,嫡福晋便是这一切的背后主谋者?”

“**不离十。”其实凌若怀疑的一直只有两个人,年氏亦或是那拉氏,眼下看来,那拉氏的嫌弃更大一些,“她在王爷面前诋毁不了我,便将目标转向了德妃。德妃是王爷亲额娘,即使感情不算顶好,但总是母子;试问天底下有哪个做母亲的会愿意儿子为了一个女人弄的家宅不宁?”

小路子一听这话立时急了眼,“可这一切都是假的,是有人为了对付主子而故意闹腾出来的。”

雨,自云中坠落,初时尚是两三滴,片刻后在惊雷声中化成一片倾盆暴雨,挟带着水汽的风扑面而来,卷起众人轻薄的衣角。水秀想去关门,却被凌若阻止,她抬步跨出门槛,尽管外面有滴水檐挡着淋不到雨,但是落在台阶下继而飞起的雨水却是不断溅进来,很快便湿了凌若今日新换上的鞋袜,双足有一种湿冷的感觉。

“此事你们知晓,德妃却不知晓,何况她即便知道了也不会相信,毕竟咱们没有证据在手。”凌若一边说一边摇头,“这趟禁足,看来是逃不了了。”

“主子也别太过担心,依奴婢所见,王爷只怕还不晓得这桩事呢,他要是晓得了,一定会替主子在德妃面前求情,说不定明儿个就释了主子的禁足呢。”水秀只能捡着宽心的话来说。

“但愿吧。”凌若随口应了一句,并没有抱太多的希望在里面,倒不是怕胤禛不替自己求情,而是晓得,这个情即便求了也没什么大用,在德妃眼中,自己只是一个庶福晋,一个奴婢,怎能与胤禛安危、王府安宁,这两件事相提并论。

果然,就像凌若猜测的那样,胤禛一得知此事便当即入宫面见德妃,可惜情没求成,反被德妃训斥了一顿,说明知钮祜禄氏怀的是一个不祥之胎,上天一再预警还要听之任之,妄顾她所带来的危害,难道非要等出大事时再来四处寻后悔药吗?

胤禛说凌若怀的并非什么不祥之胎,可德妃同样说她已经问过钦天监,钦天监说最近观天相,发现东北方有凶星出没,而胤禛的府邸就在皇城东北面,正应了星相;若不及时趋灾避难,只怕会有大祸临头。

最后德妃更让他最近少与钮祜禄氏相见,以免真会像钦天监说的那么出现大祸。

见德妃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胤禛知道自己即便再说什么也是无用的,一切只能等凌若生下孩子再说。

当胤禛将这个消息告诉凌若时,她并没有太多的不甘,反而安慰开解胤禛,说德妃如此也是关心他,让他万不可起任何怨怼之意。这样的她令胤禛更加心疼,搂了她道:“若儿,暂时忍耐几个月,等孩子生下来后,额娘就会明白一切都是她多心,这世间根本没有不详一说。”

凌若乖巧地点头,旋即神色一黯,低声问道:“是不是这些日子妾身都见不到王爷了?”

“傻丫头。”胤禛揉着她的长发温言道:“我怎么会置你于不顾,我答应你,只要一有空便来看你好不好?”

“嗯!”凌若欢喜的点头,只要胤禛不忘记她,那一切尚不算太坏。

从铁线蛇到府中的流言,再到宫中的流言,甚至于钦天监,那拉氏这个局布得极是完美,在不动声色间便占尽了上风;相比之下,自己则落了下风。

凌若不是没想过惊动康熙,但是一来此处不是畅春园,她身为庶福晋,未应召是不得入宫;二来她越过德妃将此事禀告康熙,即便是被释了足,德妃心里也会有一个疙瘩,她若想让自己不好过,那实在是太简单了。甚至她怀疑,那拉氏已经挖好了一个坑在等着她跳下去。

所幸只是被禁足限了自由而已,其余一切还是比照侧福晋用度在供应,容远亦每日来给她请脉安胎,孩子一直很好,容远甚至私下里告诉她,这一胎从脉像上看,很可能是男孩。

第三百四十八章 时疫

五月、六月、七月,凌若的行动范围一直被限制在净思居内,一步不得出。i^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腹部渐渐大了起来,到夏秋交接时,已经有七个月的身孕了;虽然是禁足中,但她的生活依然保持着良好的规律,除了按时饮食服药之外,每日都会在院中散半个时辰的步,从不例外。

那拉氏原是想让凌若因为禁足以及胎儿不祥一事,郁郁寡欢,从而自己令得胎像不稳,引发小产或早产。何曾想,凌若在禁足时依然能保持心情开朗,丝毫不影响腹中胎儿发育,颇有些失算。

凌若虽被禁足,但看她的人却不受限制,瓜尔佳氏与温如言经常过来陪她聊天解闷,还有伊兰也是,也许是人长大了吧,凌若感觉伊兰比以前懂事了许多。

七月夏末,京中突然爆发了时疫,这种疫病经由口鼻传入,有极强的传染性,症状或头痛、发热,或颈肿、发颐。若一人得病,往往染及一室、染及一镇一邑。药石于此病虽有效,但仅限于初发时,一旦病情加重,则无药可救,只能眼睁睁看其病死,且此病发展迅速,才过了十余日,便已经足有几百人,且还在不断增加,这件事闹得京城人心惶惶。

京城是天子脚下,时疫爆发的事,很快被报了上去,朝廷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召集所有太医,赶紧找到消灭时疫的法子,避免时疫继续爆发下去,出现无法控制的局面。

这次的时疫来势汹汹,好几个大夫在救治病人的时候被传染,最后丢了性命。

为求慎重,康熙将此事交给胤禛与胤禟一道负责,不过胤禟怕染上时疫,从不去那些患病百姓所在的地方,至多只是远远看一眼,然后问负责治病的大夫几句就作罢。i^

胤禛与他恰恰相反,担着随时会被传染的危险,诸事亲力亲为,不管是那些得病的患者,还是失去亲人的家属,他都一一探视,凡是他能解决的事也都尽量去解决。

老百姓是很纯朴却不傻,谁对他们好谁对他们不好,看得一清二楚,逢人便说四阿哥宅心仁厚,心系百姓疾苦,犹其是在面对他们这些最底层的庶民时,毫无架子。

从这个时候起,在谈及胤禛时开始出现两种对立的说法,朝中说他是冷面阿哥,刻薄寡恩,喜怒无常;民间说他是仁德阿哥,心系百姓疾苦。

天气渐渐转凉,马上就要入秋了,可是太医院迟迟没有研究出治时疫的药方,彼此心中都清楚,一旦真正入秋,失去炎热这个大敌的时疫暴发起来会比之前可怕百倍千倍。

胤禛连着几日忙得没时间歇息,两眼熬得通红;好不得空可以歇会儿时他又睡不着。

因为经常出入时疫患者的原因,胤禛已经有一阵子没去看凌若了,怕会不小心将病传染给她,只是每日吩咐人去净思居看一下,确定她与孩子安好。

凌若日日在佛前乞求佛祖保佑胤禛平安无事,可惜很多事情,你越不想它发生它就越会发生。

八月的某一日,胤禛开始出现头痛症状,起先只当是最近劳累所致,没往心里去。哪知第二日突然发热不止,根本起不得身,与那些患了时疫的人症状相近。

那拉氏知道此事后,连忙命人去请太医,她自己则寸步不离地守在浑身发热的胤禛身边,年氏是第二个到的,一直来便问,“太医还没到吗?”

那拉氏黯然摇头,取下贴在胤禛额头的帕子放到冷水中绞过后,再次将它放到胤禛的额头。

年氏皱一皱眉,正要说话,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三福领了院正齐太医进来。

“老臣给嫡福晋请安,给年福晋请安。”齐太医扶着腰欠身行礼,三福在去之前特意带了一乘轿子过去,以便上了年纪的齐太医乘坐。虽然不必自己走,但三福着急上火的,不住催轿夫快些,那四名轿夫几乎是小跑着来的,颠得他一把老骨头快散架了;然事关四阿哥安危,莫说只是差点颠散架,就是真散了他也不敢有一句怨言。

年氏抢在那拉氏前头心急火燎地道:“齐太医不必多礼,快替王爷看看,他这是得了什么病?”

对于年氏的僭越,那拉氏自然心中不喜,只是现在胤禛病情不明,她懒得与年氏计较,径直让开身子,好让齐太医诊治。

齐太医刚一摸到胤禛身上犹如着火似的温度,眉头就立刻皱成了一个山字,待诊完脉后,这眉头皱得更紧了,最不愿见的情况始终还是发生了。

“齐太医,王爷得的究竟是什么病,你倒是快说啊!”年氏等了半晌不见齐太医说话,忍不住出声催促。

齐太医摇一摇头,放下胤禛的手回身道:“回二位福晋的话,王爷他…染上了时疫!”

在那五个字之前,那拉氏还存了一丝侥幸,希望胤禛只是得了普通风寒,喝几服药就好了,可是齐太医后面的话,残忍无情地打碎了这最后的饶幸,令她一下子失了支撑的力气,身子往地上倒去,亏得三福,在倒地前扶住了她。

那厢,年氏也好不了多少,脸色惨白,噔噔往后退了数步,紧紧抓着窗棂撑住身子勉力道:“齐太医,你会不会诊错了,王爷向来注意防护,何况与那些患者接触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若要得病早就得了,怎会拖到现在。”

齐太医摇摇头道:“这时疫传染也是因人而异,身子虚的易得,身子强壮的则不易得。之前王爷身子健壮又有防护,这时疫自然奈何不了王爷,但是这些日子王爷劳心劳力,为患病百姓四处奔走,劳心劳力,又没什么时间歇息,纵是铁打的身子也吃不消,这身子一弱,体内阴阳失衡,自然就被时疫给趁虚而入了。”

双目无神的那拉氏突然眸光一亮,紧紧抓住齐太医的手满怀希望地道:“齐太医,你是太医院的院正,你告诉我,王爷的病一定能病的对不对?”

齐太医忍着手上的疼痛,艰难道:“请嫡福晋恕老臣无能,治时疫的药方,直到现在都未能研究出来!”

第三百四十九章 迁怒

齐太医这句话仿佛激怒了那拉氏,声音尖锐地喝道:“既然知道自己无能,那便赶紧想法子救王爷,如果王爷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也脱不了干系!”

“嫡福晋息怒!”齐太医晓得她是因为担心胤禛安危,所以才会这样激动,涩声道:“如果有法子,老臣早就使出来了,实在是…唉。%&*";”他叹一叹气又道:“如果是昨日发现这病,或者汤药还有效,今日却是晚了些,如今只能看治时疫的药方能否在这段时间里研究出来,这样的话王爷尚且有救,否则…”

“住嘴!”那拉氏瞥了他一眼,冰冷的目光令齐太医犹如置身冰窖之中,“没有否则,一定要在王爷出事前研究出药方;要不然我必定入宫面禀皇阿玛,将你革职查办!”

“微臣定当尽力而为。”齐太医无奈地躬身说了一句,旋即又道:“时疫有很强的传染性,王爷如今患了时疫,为免传染给二位福晋,待会儿微臣会开一剂防治的方子,二位福晋还有阖府上下都要每日服用才行,否则一旦让这时疫传染开来,后果怕是不堪设想。”

“行了,你先下去!”那拉氏心烦意乱地挥挥手,在齐太医依言退下后,她不顾年氏尚在屋中,望着高烧不醒的胤禛落泪喃喃道:“王爷,您千万不要有事,否则留下妾身一个人在世上,妾身真不知怎么办才好?”

“王爷一定不会有事!一定不会!”年氏在后面斩钉截铁地说着,她眼中亦有波光在闪烁,却强忍着不愿凝成泪落下。

那拉氏拭了脸上的泪,哽咽道:“我自嫁给王爷到现在已经整整十四年,之前一直安安稳稳,风平浪静;可自从钮祜禄氏入府后,府中就没有过过几天太平日子,尤其是她怀了那个孩子后更是不安稳。%&*";可我总想着额娘已经禁了她的足,应该害不了人,哪知又出了这么一档子事…”说到后面,她已是泣不成声,好一会儿才道:“若王爷真有个不测,我也不愿独活在世。”

虽然年氏一直不怠见那拉氏,但此刻听着亦是悲从中来,与悲同生的还有恨,对钮祜禄氏的恨意,那拉氏说的没错,一切都是钮祜禄氏这个不祥人带来的灾难,若非她,王爷绝不会躺在床上生死不知!

这个女人该死!该死!

在服过齐太医命人端来的汤药后,年氏一言不发的出了镂云开月馆,在年氏身后,是那拉氏诡异的笑容…

胤禛得病,她很伤心,所以她更不要见到钮祜禄氏好过!

且说年氏一路疾行,衣袖带风,很快便到了净思居,不等人通报,径直走了进去。

凌若正在院中修剪残败的花枝,听得有脚步声进来,刚抬起头,还未来得及看清是何人进来,脸上已经被结结实实甩了一巴掌,痛得耳朵嗡嗡作响。

“年福晋,你这是做什么?”水秀见自家主子无缘无故被打,气得她出声质问,可惜换来的是另一个巴掌。

“凭你一个贱丫头,也有资格来质问本福晋?!”年氏冷言相向,眉宇间有丝毫不加掩饰的戾气。

凌若捂着肿痛的脸颊凝声道:“年福晋要教训妾身与丫头,妾身无话可说,但凡是皆有个皆由,不知妾身何时得罪了年福晋,还请年福晋示下,否则妾身虽身在禁足中,也必设法向王爷与嫡福晋问个明白。”

她虽被德妃禁了足,但位份犹在,皇嗣犹在,容不得他人随意作践。岂料此话刚一出口,另一边脸颊紧跟着也挨了一巴掌。

“你不要太过份了!”这一次凌若是真的怒了,年氏进来后,不分情由,对她随意责打,实在欺人太甚。

“我过份?”年氏冷笑,眸中有细如针芒的寒意掠过,一把攥住她光洁的下巴一字一句道:“莫说现在只是打你两巴掌,就算我将你一刀杀了,与你的罪行相比,也还是太轻!”

“主子息怒。”绿意在一旁轻声劝着,她自不是同情凌若,而是怕年氏在盛怒之下,做出什么无可挽回的事来。毕竟,眼下王爷还没有死,一旦他病好了,追究起来,纵是主子身份尊贵也担待不起王爷的怒火。

“息怒?就是因为她,王爷此刻躺在床上生死不知,你要我怎么息怒!”年氏咬牙切齿地说出令凌若大惊失色的话。

“王爷出什么事了?”听到胤禛出事,凌若不顾脸上的疼痛,紧张地追问她。

“现在知道关心王爷了吗?”年氏冷笑,捏着凌若下巴的手紧了紧,森然道:“明知道自己是个不祥之人,连怀的孩子也不祥,就不要再缠着王爷,现在好了,王爷染了时疫,很可能救不过来,你高兴了?钮祜禄凌若,我发誓,如果王爷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胤禛染上了时疫?这个消息令凌若如遭雷击,这些日子以来一直担心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胤禛他…

“太医怎么说?”她问,急切而慌张,

“时疫凶险,太医还能怎么说,如今只能盼着能及时研究出治时疫法子,救王爷一命!”想到胤禛,年氏心里又何尝好受过,但这一切只会令她更憎恨眼前这个女人,若非还有几分理智,她真恨不得现在就杀了这个不祥人。

“我要去见王爷!我要去见王爷!”听到胤禛危在旦夕的消息,凌若不顾一切地想要奔去看他,然她忘了自己此刻怀孕已有八个月的身孕,身子笨重,根本奔跑不了,没走几步就险些摔倒在地上,还好水秀及时扶住了她,“主子小心。”

“水秀,快扶我去见王爷,他病了,我要去见他…”话未说完,泪已潸然而落,湿了衣襟。

水秀也跟着落泪,劝道:“主子,您如今被德妃娘娘禁足着,不能出去。”

年氏看到她这个样子,不仅没有丝毫同情,反而气不打一处来,怒容满面地一把抓起她的头发喝骂道:“亏得你还有脸去见王爷,若不是因为你和这个孽种,王爷怎会感染时疫?!”

凌若一忍再忍,但年氏却是越说越过份,如今更出言污辱她腹中的孩子,神色不由得冷了下来,“请年福晋谨言慎行,我腹中的孩子是王爷骨血,皇家子嗣,并非你嘴里的什么孽种。再而言之,王爷患时疫是天灾,与我和孩子又有何干。”

第三百五十章 挑明

“哼,不祥就是不祥,你就算说得天花乱坠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所有的事都是由你这个不祥之人所引发。i^”年氏冷声说着,看凌若的目光就像在看一个死人,“钮祜禄氏,从现在开始你最好求神拜佛,保佑王爷没事。否则我一定要你陪葬。”

胤禛…一想到胤禛可能会死,凌若就心痛如绞,可是她现在什么都做不了,连去看他一眼也不行。

年氏在出了一通气后,转身想要离开,哪知衣角被人死死拉住,回头望去,却见钮祜禄氏跪在地上扯着自己的衣裳不放,哀声道:“求求你,让我去见王爷,我很担心他!”

她怕…怕现在不去,万一胤禛真的无救,她就连他最后一面也见不到,所以她愿意放下所有尊严去求年氏,只要能见胤禛一面便好。

年氏气急反笑,“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你已经害得王爷染了时疫,还要去见他,难道真要害死王爷才肯罢休吗?”

“我从来没有害过王爷!”凌若大声反驳,顿一顿,她忽地道:“福晋口口声声说我害了王爷,可有证据?”

年氏冷哼不语,如有证据,她岂会还容钮祜禄氏在这里碍眼,早已处置了她。

见年氏挣扎了她的拉扯准备离开,凌若心中突然升起一个大胆至极的想法,起身冲已经快走到院门的年氏大声喊道:“年福晋,你今日会来这里,是自己所想还是受人挑唆?”

年氏本不打算再理会,但凌若这句话还是令她停下了脚步,狐疑地回过头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凌若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扶着水秀的手走过去凝声道:“如果我告诉年福晋,所谓的不祥其实全部都是某个人一手策划而成,你相信吗?”

年氏本就是个一点即透的人,凌若此刻都将话说到这份上,她岂有不明白之理,何况她会在这里出现,根本就是受那拉氏挑唆,只是当时忧心胤禛安危,不曾多想,如今再回想起来,不禁悚然变色,“那拉氏?”

“不错,所有不祥的流言,皆是出自她的筹谋,蒙蔽了府里所有人的耳目,包括德妃娘娘。%&*";”凌若忍着嘴角的疼痛继续道:“其实这个世上根本没有不祥一说,那拉氏想要对付我,所以一步步做到现在。王爷的时疫确实是意外,但她心思歹毒,将此事栽赃到我头上不说,还挑拨年福晋,想要让你在盛怒之下做出难以挽回的事,如此,她便可一举双赢。”

年氏仔细将事情回想了一下,发现果然如凌若所言,那拉氏嫌疑极大,对于那拉氏算计自己的事,心中暗恨,不过面上却不露分毫,只淡淡道:“一切皆是你猜测,并没有真凭实据。”

凌若笑一笑道:“年福晋在府中多年,当知很多时候,证据不过是人使出来害别人的一种手段罢了,并不能尽信。是与非,更多的是存在于心中。”

年氏眸光一转,落在凌若身上,阴晴不定地道:“既然存在于心中,你又为何告诉我,就算我相信你的话,同样也不会帮你,最多不过是在你替王爷陪葬的时候赐你一杯鸠酒,让你死的没有那么痛苦。”

在这王府中,所有人都只是为了自己,很多时候,哪怕明知这件是错,明知有人手上染了鲜血,亦不会多嘴半句。明哲保身,方是生存之道,何况,钮祜禄凌若与那拉氏一样都是她的敌人,从未改变。

“我知道。”凌若的回答令年氏细眉微皱,一时间猜不出她究竟打的是什么算盘,犹豫再三出声问道:“那你想要什么?”

凌若整衣再次下跪,慎重道:“王爷身患时疫,病情严重,妾身别无所求,只想这段时间能够侍候在王爷身边,煎汤熬药,直至王爷病愈。若王爷当真药石无效,英年早逝…”她艰难的忍着椎心之痛说出这几个字,“妾身愿意以死相殉,随王爷一道去阴曹地府。”

说出这句话,凌若亦是被逼无奈,她可以预见,如果胤禛死了,不管是那拉氏还和年氏,都绝不会允许她与孩子继续活下去。自愿、被迫,始终都逃不过一个死局。

年氏怔怔地看着她,完全没想到她所谓的要求竟然是这样,更没想到,她会自愿陪葬,试问自己,并没有这样的勇气呢!

“这是你的真心话?”她试探地问。

凌若正色道:“句句属实,绝无半句虚言,求福晋成全。”她此刻也是病急乱投医,能帮她的唯有年氏一人。

为怕年氏不同意,她又抛出一枚诱饵,“若王爷躲过这一劫,那妾身与孩子不祥之说自然不攻而破,待到那时,再设法揪出嫡福晋陷害妾身的证据,身为嫡妻却嫉妒妾室,蓄意陷害;凭这一条罪名,纵然她身为嫡福晋也免不了受责难。再言之,妾身此时出现在镂云开月馆,坏了嫡福晋原来的打算必会大吃一惊,福晋当知人在吃惊下是最易露出马脚的。而我,也会全力襄助福晋,以报福晋大恩大德。此事于福晋,有百利而无一害。

最后一句话令年氏颇为心动,诚然如今府中是她当权,但是那拉氏始终是王府的嫡福晋,身份摆在那里,令她行事时多有制肘;何况当年福宜的死,十有**是那拉氏指使陈一泽所做,这个仇,她无时无刻不想着报,只是一直没寻到机会才生生忍着罢了。

与之相比,钮祜禄氏就变得微不足道了,毕竟真要说起来,她与钮祜禄氏并没有深仇大恨。

机会就摆在自己面前,就看要不要把握了。

年氏犹豫了许久,终于下定了决心,抬一抬弧度优美的下巴对还跪在地上的凌若道:“你,随我来。“

绿意见自家主子真要带钮祜禄氏离开净思居,心下一急,忙提醒道:“主子,您忘了凌福晋是德娘娘下旨禁足在这里的,您现在带她离开,万一德娘娘降罪下来,该怎么办?”

“德娘娘那边我自会去解释,眼下最重要的是王爷的病,若王爷好了,我相信一切皆不再重要。”

年氏既然打定了主意,便不会再轻易更改,领了凌若一路往镂云开月馆而去,在离开前,凌若唤过小路子,悄悄吩咐了一句。

一路上,所有下人看到跟在她身后的凌若都露出诧异之色,却没人都上来问一句。

第三百五十一章 命悬

到了镂云开月馆,正好碰到那拉氏出来,她看到年氏这么快回转,眸光微微一动,迎上去正要说话,突然看到年氏后面的人影,脸色登时为之一变,骇然道:“妹妹你怎得将她给带了出来?”

年氏施施然上前,待得行过礼后,方才像想起了什么道:“嫡福晋是说钮祜禄氏?”

那拉氏寒声道:“不错,妹妹当知她与腹中孩子皆是不祥之人,王爷患时疫也是为她所害,你此刻再带她来,是想害王爷病情加重吗?”

年氏抿一抿被秋风吹乱的散发漫声道:“嫡福晋此言差矣,一直以来关于钮祜禄氏与孩子不祥的事,都只是传言,并没有真凭实据;即使是德娘娘那边,钦天监也只说东北方有凶星出没,究竟钮祜禄氏是不是那颗凶星还有待斟酌;何况王爷患病前一直都对此事不太相信。%&*";”

那拉氏针锋不让地反驳道:“若她不是,咱们府中何以会一再出事,王爷更身患时疫,危在旦夕?”

年氏瞥了她一眼,闲闲道:“怕就怕这件事不像表面看到的那么简单。”

“你这是什么意思?”听着她意有所指的言语,那拉氏沉了脸。

“我能有什么意思。”年氏抿一抿嘴,指了低头不语的凌若一眼道:“既然嫡福晋说是她害了王爷,那么我就让她来服侍王爷,将功补过。”

那拉氏的脸色极不好看,冷声道:“府里又不是没有下人,用得着她挺着个大肚子去侍候吗?再说,你现在将她带出来,眼中可还有额娘?”她口中的额娘自然是指德妃娘娘。i^

年氏早已在路上想好了说辞,不急不徐地道:“额娘之所以下那道旨意,也是因为紧张王爷安危,结果呢?王爷还不是一样患了时疫,可见钮祜禄氏禁足不禁足都是一样的。”

那拉氏被她气得一阵哆嗦,拂袖离去,临走前扔下一句话,“这件事我一定会照实禀告额娘,你那些话留着去跟额娘解释吧。”

年氏对她的话语不置一词,转头对凌若道:“行了,你可以进去了。”

“多谢年福晋。”尽管年氏不是真心帮她,但这一刻凌若却是真心感谢,没有什么事比让她见胤禛一面更重要。

到了里面,只见周庸正站在一旁暗自垂泪,看到凌若进来,忙迎上去打了个千儿,诧异道:“福晋怎么过来了?”

凌若顾不得答话,快步走到床前,看到双目紧闭、面色潮红的胤禛,眼泪一下子迷糊眼,颤抖着抚上胤禛发烫的脸颊,涩声道:“王爷,他怎么样了?”

周庸抹了抹发红的眼道:“齐太医来看过,已确诊是时疫。”

尽管早已从年氏口中得知了这件事,但再一次确认,依然心中刀割,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药方开了吗?”

“开了,但是齐太医也说了,这些药效果不大,始终要等治时疫的法子研究出来才行。”周庸神色黯然的说了一句,旋即又道:“福晋身怀六甲,还是赶紧走吧,否则若同染了时疫便麻烦了。”

“我既然来了就不会离开。”这一刻,凌若的神色无比坚定,“王爷病着一日我便在这里陪他一日,直至王爷痊愈或…”最后那几个字像根刺一样梗在喉中,怎么也说不出口。

周庸虽只是一个下人,却也能感觉到凌若对胤禛深重无比的情意,感动地道:“王爷如果知道福晋这番心意,一定会很开心。”

凌若摇头未语,坐了一会儿后道:“药在煎了吗?这样一直烧着也不是个事儿,否则就算将来时疫治好了,这人也烧糊涂了。”

“奴才去看看。”周庸离去后不久,端了一个红漆描金托盘来,其中一碗自是齐太医开给胤祥的药,另一碗却是防治时疫的药。

在胤禛半吐半咽的喝完药后,周庸有些犹豫地将另一碗药端给凌若,“福晋,这药可以防治时疫,只是…是药三分毒,奴才刚才问过齐太医,他也不知道孕妇服用后对腹中胎儿会否有伤害。”

防治时疫…这几个字令凌若心中一动,在替胤禛拭净残留在嘴角的药渍后问道:“王爷之前有在服用此汤药吗?”

周庸如实道:“王爷每日出入时疫患者中,为免传染,每日都会服用一碗,从不间断。”

“既如此,王爷怎还会感染时疫?”凌若之前只顾着难过,没想到这一点,如今回想起来,却是疑虑重重。

“齐太医说可能是因为王爷连日操劳,体质渐虚,不慎为时疫侵袭所致。”周庸想了想,将之前从齐太医那里听到的话给复述了一遍。

“那与王爷一道的人呢,有没有也患时疫?”胤禛每次出入外头,都有人跟随,要说劳累也都差不多。

周庸愣了一下,好一会儿才道:“这倒还没听说,眼下患时疫的只有王爷一人,奴才与其他几人都安然无事。”

凌若暗自点头,见她不再多问,周庸将端在手里许久的药碗往前递了一递,小声道:“福晋,这药您喝吗?”

浓重的药味从碗中散发出来,令怀孕后一直没有过呕吐反应的凌若胃里一阵翻腾,赶紧将脸别过去,同时孩子亦在里面用力踢了一下,似乎在抗议。

她抚一抚胸,待感觉没那么难受后摆手道:“你拿下去吧,这药我不会喝的。”等了片刻,见周庸还杵在那里,她勉强一笑道:“怎么,怕我有危险?”

周庸其实心里也很犹豫,这药喝了也许会伤害尚在腹中的胎儿,但若不喝,感染时疫的可能性便大大增加,斟酌再三后他劝道:“依奴才愚见,此药利大于敝。”

凌若伸手拭一拭胤禛身上的温度,发现服药后稍有下降,心中微微一宽,取下敷在他额上的帕子正要去重新绞一遍冷水,周庸已经接过去,在他绞好冷水重新敷好后,凌若方幽幽道:“你是王爷的亲信,对我也素来敬重,有些话我也没必要瞒你。说句大不敬的话,如果这一次,王爷没能熬过来,你觉得我与孩子会怎么样?”不待周庸回答,她已然说道:“失去王爷的庇护,就算我没有染上时疫活下来,这个王府也不会再有我们的立足之地,这里有太多人容不下我们。”

第三百五十二章 五天

周庸未言,心中却明白凌若说的皆是实话,王府后院的明争暗斗从未停止过,在这方天地中,步步之间皆是人命。i^

那厢,凌若的话还在继续,“相反,如果太医院能赶在王爷无救前将治时疫的法子研究出来,那我就算得病也有救;所以这药,于我实在没什么大用。”

在周庸退下后,凌若执起胤禛的手放在腹部,哽咽道:“四爷,我与孩子会一直在这里陪你,你一定要好起来。”

之后,凌若履行了她的诺言,以怀孕之身,衣不解带的侍候在胤禛床榻前,端汤送药,无不周到,累了就在贵妃榻上合衣眯一会儿。期间胤禛曾醒来过几次,尽管病得迷迷糊糊,但偶尔会有几分清醒,看到守在身边的凌若又感动又担心,恐她也会感染时疫,凌若为了可以继续留下来照顾他,骗说每日都有在服用防治时疫的汤药,让他不必担心。

这样的辛劳,令凌若瘦了一圈,所幸孩子一切都好,他仿佛知道额娘是为了照顾阿玛才这么辛苦,在腹中很是安稳,极少有乱踢的时候;而且凌若很幸运,与胤禛同处一室这么久,她都没有被传染。

胤禛得了时疫的事,早已传到了宫里,圣心忧切,命太医院全力救治,一定要赶在病发不可医之前,研治出治时疫的良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