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拉氏扶着翡翠的手转身离去,花盆底鞋踩在青石地上的声音在静夜里清晰无比,明月在她身后洒落一地清辉…

“主子…”直到那拉氏走得不见人影后,水秀方有些忧心地唤着从适才开始就一言不发的凌若。

在漫卷的长风中,凌若缓缓吐出憋在胸口的浊气,望着那拉氏离去的方向凝声道:“皇后,果然是皇后。”

水秀不明白她为何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来,只是宽慰道:“主子莫要听信皇后那些耸人听闻的言语,兴许徐太医如今已经解了通州疫情正在回来的路上呢。”

凌若苦笑着摇摇头,“只怕这件事十有八九是真的。”话虽如此,但心中仍存着一分侥幸,她唤来杨海,命他赶紧去南书房打听打听,看是否有官员连夜入宫。

第四百五十九章 连环计

不到半个时辰,杨海便急急奔了回来,喘了口气对一直在等他消息的凌若道:“回主子的话,确实有官员入宫,而且怡亲王他们也都来了,似乎是商议什么大事。|i^”

果然如此…凌若身子一晃,连着退了好几步,直至身子抵在小几上方才站住,脸上满是悲戚之色。

杨海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晓得皇后来过之后,主子便让他去南书房打听,随即就是这副样子了,当即小声的问旁边的水秀,“到底出什么事了?怎得主子似乎很不安似的。”

水秀看了凌若一眼,低声将适才的事说了一遍,只是杨海却是听得有些莫明其妙,他并不晓得凌若与容远之间的瓜葛,只觉远在通州的事与自家主子有何相关,何以这般关心,皇后更是奇怪,特意来找主子说这事。

那厢,一直没怎么说过话的水月上前道:“主子,皇后对您素来不怀好意,今日专程来告之这些,怕是不会存什么好心,您可千万要小心,莫要着了她的当。”

“本宫知道,本宫更晓得她打的是什么算盘。”凌若扶着身后的小几缓声说着,到了现在,凌若若还猜不出皇后来告诉她这件事的用意,当真是白活了这三十余年,“皇后晓得本宫这么多年来对徐太医一直心怀内疚,所以便以徐太医为饵设下这么一个局来诱使本宫上钩。”

水秀与水月相互望了一眼,隐约明白了皇后的目的,唯有安儿与杨海还一头雾水的站在那里。

“主子既已识破了皇后的计策,那便万万不要着了她的当。”水秀急切地说道,唯恐主子明知是局还一脚踩下去,那可真是冤死了。|i^

“本宫有的选择吗?”凌若这句话令水秀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主子始终还是决定走这一步。

水月迭声阻止道:“主子万万不可,皇上因为您与徐太医的事已经颇有怪责,您现在若再去求他岂非火上浇油?”

凌若神色凄然地望着她,“你说的本宫都晓得,可是要本宫眼睁睁看着徐太医死却是万万做不到的,当初本宫没能阻止他去通州已经颇为内疚。若是如今再什么都不做,本宫这一辈子都不会心安。”

“主子!”水秀两人齐齐跪在凌若面前,哀声道:“您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四阿哥着想,您是他额娘,若您出了什么事,四阿哥要怎么办?”

弘历…听到这个名字,凌若的心顿时摇摆起来,是啊,她可以不替自己着想,但是弘历呢,在皇家,在这个后宫中,若失去了亲额娘的庇佑,必然会受许多苦楚,胤祥便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她只得弘历一个孩子,如何舍得他受这种苦;可是容远…她已经欠了他许多,难道连这条命也要欠吗?

这样的左右为难令凌若久久做不出一个决断,时间无声划过,就在自鸣钟连敲九下时,南秋走了进来,欠身道:“主子,皇上召主子至南书房见驾。”

凌若诧异地道:“皇上不是正在见朝臣吗?”

“奴婢也问过来传话的公公,他说众位大人已经回去了,此刻只有皇上与皇后在南书房。”

“皇后?她此刻也在南书房?”随着南秋肯定的回答,凌若沉默了下来,今夜那拉氏就像一个鬼魅一般紧紧纠缠着她,令她无从摆脱。

凌若心知此去必不会是什么好事,但胤禛下了口喻,她不得不遵,当下带了水秀随候在承乾宫外的小太监一路往南书房行去。

到了南书房,水秀与那小太监一道留在门外,只有凌若一人进去,进了里面只见胤禛面色阴沉地坐在案后,那拉氏则面有忧戚的陪坐在一边。

不等凌若见礼,胤禛已对那拉氏道:“皇后,你先回去,朕有些话要单独问熹妃。”

那拉氏似有些不放心,看看胤禛又看看凌若,最终无可奈何地轻叹一声,离开了南书房,至于李德全也知机的退下了。

待书房的门关起后,胤禛负手走到凌若面前,沉声道:“皇后适才说去你宫中赏月,不慎说出了通州的事,也就是说熹妃你已经知道通州此刻的情况了?”

“是。”凌若低眉回答,下一刻,胤禛的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掌心因为常习弓箭之故略有些粗糙,抚过肌肤时有一种刺刺的感觉。

“那熹妃是怎么想的,朕很想听听。”他的声音极凉,感觉不到一丝暖意。适才他见过群臣,正要拟旨,却听李德全说皇后又来了,他心下奇怪,命其进来。

那拉氏进来后便跪地请罪,说是见今夜月色极好,便想着去承乾宫与凌若一道赏月说说话,哪晓得一时不察,竟将通州民变的事给说了出来,甚至还提及朝廷可能会派兵镇压一事。

原本说了也就算了,哪晓得她看到凌若流泪不止,甚至跪下来求她,说让她帮着在皇上面前求情,饶徐容远一条性命。那拉氏被她哀求的没办法,又见她可怜,便答应来自己面前说情。

凌若,朕已经饶过你一次,可你心里竟然还惦念着那个该死的太医,实在…实在…

胤禛强忍着在心底乱窜的怒意,等着凌若的回答,他倒要亲耳听听,究竟凌若是否对那个徐太医真的念念不忘。

凌若尽管不晓得那拉氏在胤禛面前说了什么,却也猜得出绝非什么好话,当下紧张地思索着该如何回答,好一会儿才道:“朝政大事,臣妾不敢妄议。”

“朕让你说你就说!”胤禛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如何。

在一阵生冷的寂静后,凌若屈膝跪在胤禛面前,垂首道:“臣妾斗胆,请皇上怜念苍生无辜,给通州百姓一条活路!”

胤禛面色阴得似要滴下水来,盯着凌若的头顶,咬牙道:“究竟是想让朕放通州百姓一条活路,还是放徐容远一条活路?”

凌若身子一颤,却未抬起头来,然她这样的态度显然不能令胤禛满意,捏着凌若的下巴bi她抬起头来,“回答朕!”

于胤禛来说,黑就是黑,白就是白,从没有黑白不分的时候,上次饶是凌若,已属破天荒了。

南书房中灯影重重,照落在凌若苍白如纸的脸上,脆弱得仿佛一戳就会破掉一样。

第四百六十章 年贵妃

“朕叫你回答,没听到吗?”迟迟等不来答案,胤禛不由得加重了手里的力道,同时微眯的眼眸中露出森然冷意。_!~;

挣扎许久,凌若终于有了决定,迎着他的目光道:“求皇上放通州百姓一条生路,也请皇上放徐太医一条生路!”

“好!好!终于肯说出心里话了!”胤禛拍手,望向凌若的眼中有无尽怒火在燃烧。

凌若知道自己刚才那句话必然让胤禛恼了自己,但她别无他法,容远…自己欠他实在良多,此刻又怎忍心为了一已私利眼睁睁看他去死;还有靖雪,好不容易才能与容远在一起。

她忍着下颌的疼痛用力叩首道:“臣妾与皇上十九年夫妻,臣妾是什么样的人难道皇上还不清楚吗?不论臣妾以前与徐太医有过什么,那都是过去的事,此时此刻,在臣妾心中只有皇上一人!”

“既然如此,你还替他求情让朕放他一条生路?!”胤禛冷言相向,显然对她这番话并未有多少相信。

面对胤禛的怀疑,凌若心中万分难过,然此刻关系到容远的性命,她不得不打起精神道:“臣妾确实不为私情,只是觉得徐太医为人良善,待人宽和,实不该这般枉死,何况当年皇上患时疫时,更是他想尽办法将皇上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他…”

“够了!”胤禛重重一掌拍在旁边的方几上,脸上青红交替,满是愤怒之色,“熹妃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挟徐容远当初救治朕的功劳来要挟朕!”

凌若连忙摇头,不待她再说,胤禛已恨声道:“你不必再言,朕当初派徐容远去救治通州瘟疫,可是他无所作为,治不了瘟疫不说,还激起民怨,如今通州一片混乱,瘟疫又肆虐难止,论罪,他首当其冲,如何能恕!”

“不要!”凌若听出他言语间的杀意,骇然失色,连忙过去拉着胤禛绣有海水纹的袍角哀声道:“徐太医无辜,求皇上恕其性命!”

胤禛冷冷看着凌若,失望、厌弃、愤怒,在眼底交织成复杂的纹路,“朕不会恕他的,永远不会!”

他想要挣开她的拉扯,可是凌若却死死拉住说什么也不放,待到最后更是不住磕头,只求胤禛放过容远一命,这是她欠他的,她一定要救他,否则此生都不会有一日心安。|i^

就在这个时候,外头响起叩门声,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个娇婉的声音,“皇上,臣妾有急事求见。”

这个声音是年氏,她在这个时候过来做什么?

“进来。”胤禛此时因凌若一事心烦意乱,本不想见,但听得她说有急事,又是这个时候过来,便耐着xing子见上一见。

门被推开,年氏缓步进来,在她身后还跟着一脸惶恐的李德全,只见他朝胤禛叩首道:“奴才已经告之年贵妃,皇上正与熹妃娘娘说话,不便相见,但年贵妃还是执意敲门,奴才阻拦不住,求皇上恕罪。”

胤禛挥挥手,拧眉道:“这里没你的事,你先下去。”随后又对年氏道:“究竟是何要紧事,让素言这么晚来见朕?”

年氏闻言将目光从尚跪在地上的凌若身上移开,在微不可见的冷笑中,她自袖中抽出一封信道:“臣妾刚刚收到一封寿康宫奴才送来的信,臣妾看过后认为事关重大,必须要告之皇上,所以才漏倣前来,望皇上恕臣妾冒失之罪。”

寿康宫?胤禛眉头拧得越发紧,那里住得都是先帝遗妃,能有什么要紧事?

如此想着,接过年氏递来的信打开来看,刚看了几行,原本不以为意的神色立时变得凝重无比,待得阅完整封信后,脸色难看至极,“送信的奴才呢?”

“就在外面候着。”年氏早料到胤禛看完信后会要见送信之人,所以来时将他一定带来。

“传!”胤禛冷冷吐出一个字,目光如刀片一样狠狠刮过凌若,凌若尽管低头跪着,却依然能感觉到一阵尖锐的疼痛。同时,她心里也飞快地思索着年氏信上的内容,寿康宫…难道是…不可能,石秋瓷的信自己明明截住了,且当场烧毁,怎么可能落在年氏手中,可若不是石秋瓷的信,胤禛何以会用那种目光看自己。

在这样的惴惴不安中,一个瘦小的太监走了进来,他惶恐地朝胤禛磕头道:“奴才小春子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

凌若飞快地抬起头睨了这个小春子一眼,这一看她的心顿时凉了半截,这个小春子,她记得这个小春子,是那日带胤祁来见石秋瓷的小太监,如此说来,他果然是石秋瓷身边的人,那么那封信…

胤禛扬一扬手中的信纸道:“这封信是你交给年贵妃的?”

“是!”小春子刚答应一声,胤禛立刻又追问道:“静太妃薨逝已有多日,若这封信果真是静太妃所留,何以你到现在才拿出来?”

小春子忙道:“回皇上的话,其实信有两封,静太妃当日遭难,自知避不过,便写了两封一样的信交给娟儿与奴才,叮嘱说她若有所不测,便让娟儿将信送到坤宁宫给皇后。至于奴才这封,原是用来以防万一的,如果娟儿如期将信送到皇后娘娘手上,那奴才手上的信自然就用不着,反之,若没送到,便让奴才在一个安全的时候拿着信来见贵妃娘娘。太妃说害她的人居心叵测,狠辣阴险,万不能让她轻易逃脱了去。”

凌若心中暗震,她让杨海截到的仅仅是娟儿手上那封信,没想到石秋瓷竟然一早猜到她可能会派人截信,所以除却娟儿,还安排了小春子这步棋子,又或许小春子才是她真正的后手,娟儿不过是一个幌子用来迷惑自己。

小春子偷偷看了胤禛一眼,又道:“太妃死后第二日,娟儿就带着太妃的信出去了,之后一直不曾回来,奴才四处打听方知道有人诬告她偷了太妃的东西,将她送去了慎刑司。奴才害怕被人发现奴才身上也有一封相同的信,会下手加害,所以奴才一直不敢露头,直至今日才去见了贵妃娘娘。”

第四百六十一章 要命

年氏在一旁静静地听小春子说着,信,她早在地震那日就拿到,只是一直不曾拿出来罢了。|i^静太妃的书信,通篇只指了一个人,便是此刻跪在地上的钮祜禄氏。

她不将信拿出来,自然不是因为要包庇钮祜禄氏,恰恰相反,她不知多希望钮祜禄氏死,只是拿到信的时机不对,当时京城地震,胤禛全副心思都放在地震赈灾上,她当时若拿出来,只怕胤禛连看的功夫都没有。

她忍了钮祜禄氏那么多年,好不容易抓到这个把柄,自然要寻一个最好的机会送上去。

随后几日,布在宫里的眼线告诉她,皇后几次三番派身边人出宫,她料定皇后近日必然是有所举动,

至于寻的是何人麻烦,她初时尚且不知,但在得知伊兰入宫后,便心中有数,皇后――始终视钮祜禄氏为眼中钉,多年隐忍,终于选在今时动手。

皇后要对付钮祜禄氏,她自然乐见其成,之后命人暗中盯紧了坤宁、承乾两宫,两宫一有什么动静立刻禀报。

正因为如此,她才会知道皇后今夜连着两次出入南书房,随后胤禛更先后召众朝臣与钮祜禄氏至南书房见驾。

据从在南书房侍候的小太监处打听得来的消息,此事似乎与通州有关系。尽管她猜不透通州之事何以会扯上钮祜禄氏,却丝毫不妨碍她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i^连夜找来小春子,让他随自己前往南书房,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一遍,自然这送信日期要改成今日,否则胤禛问起何以她迟了这么多天才回禀,却是不好回答。

胤禛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生冷的直线,攫在凌若身上的目光有着沉沉的痛意,他起身,一步步走到凌若跟前,手指松开,薄薄的两张信纸飘落在凌若面前,上面一个个小字,犹如盘桓在纸睥一条条小蛇,正“咝咝”吐着猩红的信子,随时会朝她扑过来。

“熹字谓之曰光明,代表着凡事美好的一面,朕将这个字赐为你的封号,是因为朕认为你为人淑恭淑良,可以当得起这个字,可是原来朕错了,朕一直以来都看错了你”在说这些话时,胤禛眼中有着难以言喻的伤痛,垂在身侧的双手捏得咯咯作响,他怕自己稍一松开,就会忍不住一巴掌打过去。

凌若颤手捡起地上的信纸,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看到信中内容时,依然浑身冰凉,如坠冰窖。

石秋瓷在信中说她知道凌若与徐太医自幼相识,情意深重,被迫分开后彼此一直未能忘情,是以徐太医设法成为宫中太医,常以治病为借口,来王府与凌若私会偷情。自己得知此事后曾劝过凌若数次,凌若表面听从,实则恨她多管闲事,又恐她迟早会将自己与徐太医偷情一事告之胤禛,是以在胤禛登基后,以二十三阿哥性命为要胁,逼着她自尽。

石秋瓷在信中极尽颠倒黑白之能,将她与容远之间的关系说得污秽不堪,且这封信比她截获的那封还要多出一段来,多出来的那段内容是指弘历的出身,指称弘历有些举止习惯与徐太医相似。

其实人与人之间,连容貌都会相似,更无需说举止习惯,但这原本最正常不过的事情,放在这封信中说出来,却是要命至极;何况又是在这么一个时候,摆明了是要将她往死路上bi

她抬头,迎上胤禛那满是痛恨与厌弃的眸光,话未语,泪先落,大滴大滴落在地上,心更是被人狠狠揪在一起的疼痛,她用力叩头,额头重重磕在光滑如镜的金砖上,“臣妾与徐太医清白,静太妃信中所言尽皆为诬蔑之言,求皇上明鉴”

“诬蔑?”胤禛冷笑,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尖锐刻薄,刺得人耳朵发疼,“皇后诬蔑你,你的亲妹妹诬蔑你、静太妃诬蔑你,这天下所有人的都在诬蔑你熹妃娘娘”

凌若无言,只是垂泪不止,她心里清楚,在这样的情况下,不论自己说什么,胤禛都不会相信;那拉氏与年氏的先后出手,切断了自己所有的生路。

那厢,年氏的眼中浮起重重快意,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这一日,真是痛快至极

胤禛冷眼看着她不断滴落在金砖上的泪滴,往日的怜惜在这一刻都化为了厌恶,只要一想起信中的内容,他就恨不得杀了眼前这个不知廉耻的女子。

“该死该死”胤禛无法克制不断涌上胸口的怒意,随手将一只翡翠笔cha狠狠惯在地上,怒吼道:“钮祜禄凌若,你该死”

“皇上息怒,莫要为了一个不知廉耻的jian婢伤了龙体。”年氏见状忙上前轻声宽慰,又道:“熹妃固然要处置,但四阿哥那边也要弄个清楚才是,他若真是熹妃与徐太医的孽种,如何还能做这大清的四皇子”

斩草除根方能一世无忧,既做了那便彻底做绝,没有了弘历,福沛才有机会登上太子之位,至于弘时,那个庸才除了有一个嫡长子的出身之外,什么都不是。

弘历二字令胤禛额上青筋突突直跳,一时没有说话,但那眸底却渐渐被疑色所覆盖;静太妃临死写下的信中言辞振振,指凌若与徐太医有jq,且凌若适才又再三替徐容远求情,弘历…他难道当真不是自己的骨肉?

见胤禛眼中疑色闪烁,凌若心中升起无尽惶恐,她最怕的便是扯到弘历,当下连连叩头垂泪道:“臣妾愿以自己性命发誓,弘历千真万确是皇上的骨肉。”

她的誓言并未能减去胤禛一丝疑心,年氏更是在旁边嗤笑道:“事到如今,熹妃还在砌词狡辩,弄什么赌咒发誓,可见全无一丝悔意。再言之,你蒙骗皇上做下此等不知羞耻的事,以为皇上还会信你吗?”

“她这等德行,如何配再为熹妃”胤禛冷言相向,这一句话等于是夺了凌若熹妃之位,至于是废是降,一时未言。

年氏闻言,心下固然痛快,但弘历才是最要紧的,当即道:“皇上,那四阿哥该如何处置?”

第四百六十二章 该死

胤禛转头瞥了她一眼,脸色阴沉地道:“四阿哥的事朕自有主张,不需贵妃操心。|i^”年氏听出胤禛言语间的不悦,暗责自己太过心急,赶紧噤声不语,在一旁静观事情进展。

那厢,胤禛在喝斥了年氏一句后,冷冷扫过垂泪不止的凌若回到桌案前坐下,那里摊着一张空白的圣旨,正是他被皇后打断尚未来得及拟下的旨意。

已经拖了很久了,如今该是时候下旨了,通州也好,徐容远也好,全部都得死

看到胤禛执笔,凌若大惊失色,她很清楚,一旦旨意下达,那么容远就真的是死定了。当下忙爬过去泣声道:“臣妾知道,此时不论臣妾说什么皇上都是不会相信的,但是徐太医当真是无辜的,求皇上网开一面,放徐太医一条生路!”说罢她连连叩头,“呯呯”的磕头声响彻在南书房。

胤禛冷冷瞪着她红肿的额头,只吐出三个字,“不可能!”

“求皇上开恩!求皇上开恩!”凌若不知道自己此刻除了哀求之外还能做什么,她磕头,哪怕额间磕得疼痛不堪也不肯停下,此生她欠容远的实在太多,所以这次一定要救他,一定要!

然,她不知,她越求,胤禛心中就越恨,他忍着心中的烦怒,任凭凌若不住哀求,只是低头将旨意写完,在取过旁边的玉玺盖上印章后,抬声道:“李德全!”

“奴才在!”李德全赶紧答应,唯恐慢上一点会惹来胤禛的滔天怒火。

“即刻将旨意传至丰台大营与骁骑营,不得耽误!”他言,眸光阴冷无情。

“不要!皇上!”凌若拉住接过圣旨的李德全,说什么也不让他离开,弄得李德全进不得退也不得,甚是为难。_!~;

刚刚被胤禛喝斥过的年氏见状忍不住又道:“你若真与徐太医没有苟且之事,何必这样紧张他的生死,分明就是有私情!”

凌若没有理会她,只是哀哀望着胤禛,想看看他是否当真对自己没有一丝信任,只见胤禛恼恨地道:“钮祜禄凌若放手!否则朕连你一道治罪!”

他等了一会儿见凌若始终没有放手,气得走下来,一脚将她抓着李德全衣角的手踹开,大声怒骂道:“你耳朵聋了吗,朕叫你放手!”

他心中恨到了极处,究竟那个该死的太医有什么好,她要为了他这般做jian自己来求情,甚至一再顶撞他,连命都不要。

“皇上是圣明君主,求皇上念在徐太医曾救过皇上一命的份上,饶过他性命。”凌若忍了手上的痛继续跪在地上道。

“好!很好!”胤禛没想到凌若到了这个时候还要替徐容远求情,神色在橘红色的烛光下扭曲变形,“你要救徐容远是吗,朕成全你!”

随着这句话,他回到桌案后,提笔在一张空白纸上写下几个字,同样盖上玉玺。随后他拿着这张纸走到凌若身前,凉声道:“朕不会放过徐容远,要救你自己去救,这份是出宫的旨意,你可以拿着它出宫前往通州,只要在大炮轰毁通州之前,你带徐容远离开通州,他就可以活着!”

凌若的手指在不住发抖,几次想要去接那张纸又颓然放下,薄薄一张纸片似有千钧重。她很清楚,胤禛这般做不是真的想放了容远,而是在试自己,看自己究竟能为容远做到何等地步。一旦自己接过这张纸,那就真的回不了头了。

书房中明明站了五个人,却半点声响都没有,所有人都摒着呼吸等着看凌若决择。

年氏自是巴不得凌若接过那张纸,如此胤禛才会对她彻底失望,不再留情。

李德全不便出声,只能以目光示意凌若千万不要接这张纸,这哪里是出宫的旨意,分明就是一道催命符。

凌若也很清楚,若自己足够聪明的话,就应该不接那张纸,可是容远曾经待她的好不断在眼前闪过,不论是她入王府之前还是入王府之后,若没有容远,自己早已死在一次次算计当中,根本不可能有机会站在这里。

她欠他良多,该要还他的,哪怕赔上这条命也要还他!

这般想着,凌若的目光渐渐坚定起来。伸手,在胤禛难以置信的目光中接过那张旨,叩头道:“多谢皇上开恩!”

胤禛愣愣地看着她,随即被巨大的愤怒所淹没,钮祜禄凌若她居然这般明目张胆地背叛他,实在该死!

凌若再次叩头,随即起身迎着胤禛噬人一般的目光,含泪道:“臣妾自知罪该万死,不敢求皇上原谅,待臣妾救出徐太医后,必来向皇上领罪!”

“滚!”胤禛双目通红地瞪着她道:“朕永远都不想再看到你!给朕滚!”

凌若转身,在胤禛愤怒的目光中踏出了南书房,身后是东西被摔碎的声音。

“主子怎么样了?”一直守在外面的水秀迎上来关切地问着,她虽然没有进去,但里面的响动却是隐约有听到,情况似乎不怎么好。

“我没事。”凌若虚弱地笑一笑,对水秀道:“去御马房牵一匹马来,我要出宫。”

“出宫?”水秀惊异地瞪大了眼睛,“主子您是宫中的嫔妃,没有皇上旨意是不可能出宫的,何况此刻宫门早已关上了。”

“无妨,我有皇上圣旨。”她没有多说,只催促着水秀去御马房牵马来,亏得以前胤禛曾带着她骑过马,否则还得乘马车或是坐轿,这样速度就慢了许多。

“主子您要去哪里?”水秀感觉到事情的不寻常,追问道:“还有皇上,他怎么可能允主子你深夜出宫?主子,到底出什么事了,您别吓奴婢。”

凌若轻抚着她担忧的脸庞,摇头道:“我说了没事,别乱猜,也不要多问,按我说的话去做就是。”

水秀哪里肯信,但是凌若不肯说,她也没办法,只得依着她的话去,管御马房的小太监被水秀半夜叫醒,甚是不悦,不过听说是熹妃娘娘要用马,赶紧巴结着挑了一匹xing情温驯的马儿给水秀。

水秀牵了马跟着凌若一路来到午门,忍不住又一次问她要去哪里。

凌若不说,只道:“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你好生照顾弘历,他若问起,就说我去办些事,过几日便回来。”

水秀见她心意已决,只得道:“那主子您一路小心,早些回来。”

【作者题外话】:还有一章,还在改,再等两分钟发上来

第四百六十三章 出宫

凌若点一点头,将拿在手中的圣旨递给宫门守卫,他们虽然觉得很奇怪,但纸上所盖的玉玺是千真万确的,只得依旨开门,放凌若出去。_!~;

在茫茫夜色中,凌若孤身出了宫门,她听到厚重宫门在身后关起的声音,却没有回头,如今最重要的是救容远,其他的…还是等回来后再说吧!

就在凌若离开后没多久,一个身影自黑暗中闪了出来,正是三福,他打量了已经重新关紧的宫门一眼后往坤宁宫行去。

那拉氏彼时正坐在正殿中徐徐饮着茶,听到三福进来的脚步声,她头也不抬地道:“如何?”

三福恭恭敬敬地打了个千儿道:“回主子的话,熹妃已经离开紫禁城?”那拉氏一离开南书房就命三福在暗中盯着。

“呃?”这个回答显然超出了那拉氏的预期,不过旋即又平静了下来,随手将茶盏往桌上一放道:“倒是看不出熹妃这么重视徐太医的命。”

三福闻言小声问道:“主子的意思是说熹妃此次离宫是为了救徐太医的命?”

那拉氏低头一笑,戴在小指上的镂金护甲轻轻拨弄着铺在花梨木桌上的织锦桌布,一条金色的细丝被勾起在护甲尖,“除此之外这还能是什么?”

翡翠皱了眉头道:“照主子这么说来,皇上难道不追究这件事了?”

那拉氏嗤笑一声道:“怎么可能。本宫与皇上几十年夫妻,皇上的性格本宫难道还会不知道,疑心深重,一旦起疑就极难消除。|i^至于说钮祜禄氏出宫,呵,那恰恰是让她死得更快。”

她的话让人听得云里雾里,不甚明白,三福也不多想,只是道:“奴才还有一件事回禀。就在主子离开后不久,年贵妃去了南书房求见皇上,与她同去的还有一个小太监,奴才认识他,是以前侍候静太妃的小春子。”

静太妃?跟她又有什么关系?这一点那拉氏却是想不出来了,不过她也不打算深究,眼下对付钮祜禄氏才是最要紧的事。

原本她若一直在宫里,自己尚不好对付,可是宫外,呵…

很快,一条绝妙的计策浮现在心间,那拉氏招手唤过尚站在那里的三福,对他耳语一阵。

三福不住点头,同时眉眼间有难掩的惊色,待那拉氏说完后他迟疑地道:“主子,这件事万一被人知晓,只怕…”

那拉氏瞥了他淡炎道:“你会说出去吗?”

三福神色一紧,赶紧跪下道:“奴才对主子忠心耿耿,绝不敢泄露分毫。”

“如此不就行了,本宫不说你不说,别人又怎么会知道,至于具体负责去办此事的人。”那拉氏刚要说无需告诉他们太多,忽地心中一动,改口道:“若是说起,你就告诉他们这是年贵妃的意思,而你是年贵妃身边的人,懂吗?”

三福跟在那拉氏那么多年,焉有不知这之理,忙道:“主子妙计,奴才省得。待天色一亮,奴才就立刻出宫将此事办妥。”

那拉氏接过重新续满的茶盏,揭开盖子深深嗅了一口,闭目道:“嗯,能不能彻底了结钮祜禄氏这个祸患便看明日了,三福,你可不要让本宫失望啊。”

“奴才一定替主子办好此事。”三福肃声说道。

那拉氏微微点头,抿了一口茶后微微抬手,翡翠见状连忙扶了她起来道:“主子辛苦一夜,奴婢扶您去歇息。”

那拉氏抚一抚额叹道:“始终是年岁大了,以前就算熬个一夜也没关系,如今只晚睡了这么些时候,本宫就觉得脑仁发疼。要是再不睡,明日可要没精神了。”

“主子韶华正盛,何曾年岁大过。”翡翠一边扶了她往寝殿走一边道:“只是主子一直操心劳神才会觉得精神不济。待这件事了结之后,主子便不会再这么累了。”

是啊,往后没有了钮祜禄凌若这个碍眼的钉子,她心里会舒坦许多。

从通州发生地震的那一刻起,她就开始一步步借地震设局,徐容远去通州是局,伊兰入宫是局,通州民乱同样是局。

就在徐容远去通州的时候,她就命人以重金雇了几个胆大又急需银子救命的泼皮混进通州那些灾民中,不论徐容远他们开出什么治瘟疫的药来,他们都会在里面加大某一种药的份量,药xing千变万化,稍微一点份量的变化就可以使得良药变毒药,这瘟疫自然是久治无效。

只要太医们迟迟治不好瘟疫,那么灾民的情绪必然会不稳,到时候他们就伺机挑起事端,让灾民与朝廷的关系不断恶化,直至无法收拾。

民乱是其中至关重要的一步,如果没有民乱,如何bi胤禛下决心毁城,又如何引得钮祜禄氏去向胤禛求情。

为了这个局,她殚精竭虑,每一步都算过又算,确保万无一失。

始终,她才是最终的赢家,没有人可以斗得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