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众人皆将注意力放在烟花上时,绿意悄无声息走到站在那拉氏身后的福沛旁边,拍一拍他的肩膀,又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福沛会意过来,小心地随她往旁边走去。

绿意带着福沛悄然走到东次间,年氏早已在那里等候,看到福沛过来,激动地上前将他搂住,一遍一遍喊着福沛的名字。分别不过半月,然对从不曾离过福沛的年氏来说,这半月显然太过漫长,她每日都盼着念着可以与儿相见。

“额娘!”福沛同样激动不已,年氏不同于那些低等嫔妃,生完孩子后无资格自行抚着,她一直亲自照料福沛,这份感情自是深厚无比。

年氏好不容易按下喉间的酸涩,将福沛稍稍拉开些许,“福沛,这半月在坤宁宫中可还好,皇后他们有没有薄待你?”

福沛虽然xing子不好,对年氏却甚孝顺,摇头安慰道:“额娘不必担心,儿臣一切皆好,皇后经常来看儿臣,一应吃穿用度更是不曾少给,也有宫人侍候,只是儿臣总觉得住着不习惯,心中又惦念额娘,额娘,儿臣好想回翊坤宫。”

这一说顿时将年氏的眼泪给激了出来,哽咽道:“额娘也想,白天夜里没一刻不想,可这是你皇阿玛的命令,额娘实在没办法。”

福沛将脑袋往年氏怀里钻着,闷闷道:“皇阿玛好狠的心,儿臣不喜欢皇阿玛了。”

年氏轻轻抚着福沛的肩膀,眼眸于泪落中迸出无限恨意,“不是你皇阿玛狠心,而是有人从中挑拨。你放心,额娘一定不会放过她,终有一日,额娘会让她自己也尝尝骨肉分离的滋味。”

“嗯。”福沛用力点头,随后又抬手拭去年氏不断落下的泪,懂事地道:“额娘不哭了,还有半月,半月后儿臣就可以回来了,儿臣一直很用心的在看《春秋.左传》,没有一日偷过懒,如今已看了一大半了。半月后,儿臣一定可以令皇阿玛满意,到时候就可以侍奉在额娘身边了。”

这半个月是福沛有始以来最勤快的日子,每日天不亮就起床看书,一直看到深夜,《左传》差不多有十八万字,通体看下来自是没问题,难就难在不光要看完,还要烂熟于胸,对之有深刻的理解,这样才可以应对胤禛的考问。至于这本书福沛以前并未仔细学过,只在朱师傅的教导下翻过几页而已,即便他再怎么聪明,一下子学起来也有些吃力,只能尽量多一些时间却理解贯通。

“额娘知道你懂事。”年氏欣慰地说着,在又问了几句后,绿意过来催促道:“主子,外头的烟花就快放完了,咱们得赶紧出去,否则该让人发现您与三阿哥不在了。”

“本宫知道了。”年氏满心酸涩,明明是亲生母子,见面却要偷偷摸摸,唯恐被人发现,如今也只能盼着半个月后,福沛可以通过胤禛的考问,回到她身边。

在临出门前,年氏不放心地叮咛道:“剩下这半个月,你在坤宁宫依然要处处小心,万不可大意了去,特别是要当心皇后。”

这一回福沛没有立刻答应,而是在停了一会儿后迟疑地道:“额娘,儿臣觉得皇后娘娘待人极好,您并不像您说的那么坏。”

“伪君子远比真小人更可怕。”年氏心中一紧,凛然盯着福沛不解的目光,“相信额娘吗?”

“嗯!”福沛连想也不想便点头,于他来说,一十三年来最亲的便是年氏,自无不信之理。

年氏心头微松,尽管知道不可能短短半月福沛就与皇后多亲近,依然免不了有所担心。这世间,这宫中,唯有一个福沛是完完全全属于她的,若连福沛也没了,她会疯的!

“主子,奴婢看到翡翠与三福在外面找人了,当真不能再耽搁了。”这会儿功夫,烟花皆已放完了,那拉氏回身发现福沛不在踪影,正让翡翠他们四处寻找。

年氏用力抓紧福沛的肩头,一字一句道:“福沛,记牢额娘的话,在这后宫之中,能相信的永远只有自己与额娘。”

“儿臣会牢牢记住!”就在福沛话音刚落之时,雕花朱门被人用力推开,紧接着一个急切中带着几分惊喜的声音响起,“娘娘,奴婢找到三阿哥了,他在这里!”

是翡翠,她的声音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包括正拧眉不展的胤禛。

“福沛!”那拉氏轻呼一声,扶了三福的手快步走来,进得屋中拉了福沛的手紧张地问道:“你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了,可知你皇阿玛与本宫发现你不见后有多着急!”

“儿臣知错,请皇阿玛与皇额娘恕罪!”福沛也不说什么,只是低头对那拉氏及随后进来的胤禛认错。

“行了,烟花已经放完,你随你皇额娘回坤宁宫吧,剩下这半个月,好生温书。”胤禛看到了年氏,却如没看到一般,漠然的神色令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是!”福沛行礼,跟在那拉氏身后走出了储秀宫,因为知道有无数人望着自己,所以他极力克制着自己回头的**,可亲情之间的那种羁绊令他在跨出宫门时还是忍不住回头张望了一眼。

那一眼的回眸,他看到年氏泪眼迷蒙,身子有抑制不住的颤抖。用力,再用力咬紧牙关,强迫自己回头,紧紧跟上那拉氏的脚步,他很清楚皇阿玛的xing子,哀求软弱是没有的,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再努力,直至达到皇阿玛定下的要求。

额娘,等着儿臣,半月,还有半月,到时儿臣一定会侍孝在您膝下!

年氏目送福沛离开,在他离开自己视线范围的那一刻,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她的孩子,她的心头肉啊!

嫔妃一个接一个离开,对于年氏的落魄,她们自是兴灾乐祸的多,然当着胤禛的面却不敢多说什么,只能噤声离开。

胤禛是离后一个,在他一只脚跨过及膝的门槛时,强忍悲伤的年氏忍不住冲上去重重跪在他身后,双手扯住那身代表世间一切权利尊贵的明黄色龙袍,泪眼婆娑地道:“皇上,臣妾知错了,臣妾以后都不会犯,求您让福沛回到臣妾身边好不好?臣妾真的很思念他!”

第五百七十章 弘晟

胤禛被迫停下脚步,回头,眸中是如夜的深幽冷暗2c“福沛在皇后宫中很好,贵妃不需要担心他。_!~;贵妃若真心疼福沛,这段时间就不要再见他。”令年氏绝望的声音从头顶垂落,带着几许余音消散在冰冷的空气中。

“为什么?他是臣妾的孩子,臣妾为何不可以见他?”年氏尖锐如刀的声音划破一室寂静,她犹如被夺了幼崽的野猫,在日复一日的煎熬中,令她无法做到平静,哪怕仅仅是表面的平静。所以,她质问胤禛,质问这位掌着天下生杀大权的帝王。

胤禛沉眸盯了她许久,慢慢收回跨出去的那只脚,在旁边侍候的四喜连忙会意地关起雕花长门。待屋中只剩下自己与年氏时,胤禛方道:“朕的四个儿子,弘时资质平庸却重孝重情,弘历聪慧懂事,弘昼乖巧,福沛呢,福沛有什么?”年氏张了张口,刚要说话,胤禛的声音已经骤然一厉,似暴雨疾风一般朝年氏兜头罩来,“朕晓得你要说福沛聪慧不下于弘历,不错,福沛是聪明,可是性格乖戾自大,丝毫不念兄弟手足之情,且处处针对两个弟弟,稍一不顺其意就横眉冷眼。他是阿哥,是皇子,不是市井小子,更不是混帐无赖!”

其实胤禛还有更多的话没有说出来,包括杭州军备库及凌若被追杀的事,但仅仅只是这样的冰山一角已经轰得年氏几乎窒息,怔怔看着胤禛,连辩解也给忘了,许久,有两行清泪自颊边滑落,逸出嘴唇的声音颤抖如秋风下的落叶,“皇上总说臣妾与福沛百般不对,可皇上自己呢,给过臣妾与福沛多少关心?又心疼过多少?熹妃犯了这么大的过错,您都可以既往不咎,甚至亲自出宫将她接回来,宠眷有加;如今臣妾只是犯了些许小错您就揪着不肯放,甚至狠心地分开臣妾母子。还有福沛,皇上至今都没给他取过正式的名字,如今依然沿用小时的ru名。_!~;臣妾与熹妃一样伴了皇上近二十年,也一样为皇上生儿育女,可眼下皇上只见到熹妃母子的可怜,可曾见到臣妾母子的可怜?”

“你是说朕错了?”胤禛的声音是寒凉的,与屋外呼啸而过的冷风一样,冻得连呼吸都要凝结。

“臣妾不敢。”话虽如此,年氏眼中却透出一丝倔强,她本来就是一个极端骄傲的女子,怎甘心自己事事落在他人之后。

胤禛垂目俯视,忽地又仰头,盯着梁上描金彩绘的图案沉沉道:“也许朕真的错了,所以…该是时候将错误改回来了。”

年氏愕然,显是没料到胤禛会突然这样直接承认自己有错,更不解他后面那句话的意思。当她还要再问时,胤禛已经开门离去,他的身影很快便没入华灯未曾照到的黑暗中。

雍正元年的除夕在年氏的失落疑惑中过去,唯一令她有所欣慰的是,在初二这日,胤禛下旨赐福沛弘字辈排名,是为弘晟,此后不再以ru名相称。

除夕过后的新年,胤禛在前朝接受群臣朝拜,后宫诸妃则依序向太后、皇后请安;初二这日则各府第福晋、格格以及一、二品大臣之女入宫问安;初三至初七则在畅音阁连演五日戏,当中还有杂耍等玩艺。

初五这日凌若没有去畅音阁,而是在宫中翘首期盼,今日是胤禛答应她家人入宫的日子,一想到可以见到阿玛额娘,心中便是说不出的激动,昨夜躺在床上一夜未曾入睡,晨起之时还不慎扯断了一条翡翠链子。

“主子,如今时辰尚早,您先坐着歇一会儿,这样站着再加上外头风大,冻到了可是不好。”水秀在旁劝着,雪在前日就停了,堆在院中的积雪在冬阳的照耀下正缓缓化成雪水。雪化之时,要远比正下雪时冷,水秀只是这么站了一会儿就觉得露在袖外的手指冻得有些发麻。

“不碍事。”凌若心不在焉地摇摇头,旋即又对其道:“你若冷便去里面呆着吧,本宫这里暂时不用伺候。”

“奴婢不冷。”水秀哪肯答应,陪着她一道在外等,又见凌若没捧暖手炉,便进屋去拿。水秀记得主子惯用的那只平金暖手炉放在后寝殿,刚一进去,果然见到在床边的黄花梨小几上放着。

因为没加炭的缘故,暖手炉摸着冰冰凉的,水秀拿了正要去加炭,忽地看到花梨木透雕缠枝葡萄纹嵌绢丝屏风后面似乎有人影在闪动,奇怪,难道是水月?又或者南秋?可他们这时候在寝殿中做什么?

“谁在那里?”水秀试探地唤了一声,屏风后人影再次闪动了一下,却始终不见走出来。

水秀心中愈加奇怪,这屏风后面必定是有人,却不晓得为何不肯露面,难道是进贼了?只是宫里哪个胆大包天的奴才溜到承乾宫来做贼。

想到这里,水秀整颗心顿时提了起来,她小心翼翼地踮着脚步走过去,这寝殿原本就铺着波斯来的长绒毯,再刻意留心脚步,即便是近在咫尺的人也听不到任何响动,更不要说还隔了一道屏风。

在走到屏风前时,水秀悄然举起了手里的平金手炉,然后骤然加快脚步,一下子转到屏风后,用力将手炉往出现在视线里的那人砸去。

那人没想到水秀会突然出现,整个人都被吓傻了,愣愣看着那只冲自己砸来的手炉,根本想不起来躲闪。

眼见手炉就要砸到头上,水秀认出了躲在屏风后的人,惊呼一声,用力想要止住手里的动作,这样急速的转变让她手腕一阵抽痛,不过总算是在将要砸到之前生生收住了,即便如此,手炉急速落下时带起的风也拂乱了那人的额发

“你怎么会在这里?”水秀轻吁一口气,问还傻站在那里的莫儿。敢情躲在屏风后面的,并非别人,而是同在宫中伺候的莫儿。

“我,我见这里有点乱,就进来收拾一下。”莫儿在回答时神色有些慌张,看的水秀一阵狐疑,再联想到刚才的情况,询问道:“既是如此,为何我刚才叫你时没答应?”

“我刚才只顾着收拾,不曾听到你唤我。”水秀的目光令莫儿浑身犹如针在刺一般难受,躲闪着低了头道:“若没什么事,我先出去了。”

“慢着!”在莫儿就要走到寝殿时,水秀突然出声将她唤住,缓步走到她身后,凉声道:“你是在外间伺候的,何时轮到你来这里收拾,是哪个让你进来的,水月还是南秋姑姑?”

【作者题外话】:昨天回来时飞机晚点,到家已经快凌晨三点了,睡了四个小时又起来上班,脑袋晕乎乎的,实在有点吃不消。请大家再宽容我一天,明天我一定多写点补上。

第五百七十一章 贪心惹祸

“是…南秋姑姑。_!~;”莫儿低头回答,双手不自觉地背在身后,她这个举动令水秀更加怀疑,又想起自刚才起莫儿就一直刻意蜷着双手,蹙眉道:“把手伸出来。”

莫儿神色一变,手却是往背后藏得更深,任凭水秀怎么说都不肯拿出来,这个样子分明是心里有鬼,水秀强行扯过她的手,用力掰着紧紧蜷在一起的手指,口中喝道:“还不把手松开!”

“不要!”莫儿惊惶而恐惧地说着,死死扣着手指说什么也不肯松开,两人拉扯挣扎之际,莫儿手一抖,有什么东西从蜷紧的掌心掉了下来,水秀眼尖,立马蹲下身从地毯上捡起来,却是一颗通体碧绿的玉珠,水秀瞧着眼熟,盯了一会儿终于认出来了,这不是晨起时主子不小心扯断的翡翠链子上的珠子吗?怎么会在莫儿手中?难道…

水秀快步走到梳妆台前,打开其中一个沉香木制的匣子,盛在里面的正是这些翡翠珠子,因为数量众多,即便是有人拿走了几颗也断然看不出。

水秀已然明白了莫儿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厉声喝道:“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偷主子的东西!”

“我没有!”莫儿慌张地摇手,随着她手掌不慎张开,更多的珠子从掌心掉落,粗粗估计至少有四五颗,这下子她更慌了,结结巴巴地道:“这些是我,我从地上捡的,没有动了匣子里的珠子,水秀姐,你相信我,真的没偷过。”

水秀嗤笑一声道:“掉地上的我与水月早就捡起,再说就算真有遗漏,顶多也就一两颗,哪会这么多。_!~;莫儿,你可真是贼胆包天,连主子的东西都敢偷,今儿个是翡翠珠子,那昨儿个前儿个又是什么?”

“当真没有!”莫儿一张脸涨得通红,指着梳妆台下的一个角落道:“我就是在那里捡的,总共捡了五颗,水秀姐,我真的没骗你,求你相信我!”

“哼,还在砌词诡辩。当初你死皮赖脸非要跟着进宫,为的是什么你心里清楚。”莫儿平常没少在人前抱怨宫中月钱不够多,说是以后出宫去了难过安逸的日子,这宫中本来就是话传话的地方,水秀自然有听说,只是原先大家都是在同一个地方做事的,水秀便装着不知道,免得伤了彼此和气,但是现在莫儿做出这种偷盗的行为,原先的情面自然没了。

“你什么都不必说了,我这就将此事告诉主子去。”水秀扭头就走,正要迈步,双腿被人死死抱住,这抱住她的人自是莫儿,只见其苦苦哀求道:“水秀姐,不要,求求你,千万不要,这珠子确实是我捡的,最多…最多我还给你就是了。”

“做错事便该受到应有的惩罚,往后记着,再做什么不该的事之前先想想后果会如何。”水秀厌恶地瞥了莫儿一眼,用力挣脱了几下没能挣脱,不禁怒喝道:“赶紧放开!”

“不要啊,水秀姐,若让主子知道了,她定会赶我出宫的,我…我还没攒够银子,出去会像以前那样挨饿受穷的,你就当可怜可怜我,不要把这件事张扬出去好不好?”莫儿已经顾不得其他了,只是拼命的想要让水秀将这件事掩藏下来,以前受过的苦她绝不想再受第二次。

可惜,不论她怎么哀求都没有用,在水秀心中,主子的利益甚至比她自己更重要,何况又认定莫儿偷窃,怎肯留一个手脚不干净的人在宫中。俗话说贼xing难改,有了初一就一定会有十五。

“水秀,你拿个手炉这么久还不出去?”正当两人僵持不下时,南秋挑帘走了进来,看到跪在地上的莫儿,神色一怔,诧异地道:“这是怎么了,无端跪在地上做什么?”

水秀冷笑道:“哪是无端,这个奴才手脚不干净,偷主子的翡翠珠子,恰好被我抓了个现行,正要去回禀主子呢。”

“姑姑,我没有。”莫儿赶紧替自己辩白,“我只是听说主子链子断了,就想着会否有几粒掉在地上没捡起,所以才来此处捡珠子,确实没有偷窃。姑姑你一定要相信我。”

“哪个当贼的会承认。”水秀根本不信她的话,“姑姑别听她花言巧语,快将她拉开,我好去禀了主子。”

南秋点头,上前拖开了莫儿,看着水秀离开的背影,莫儿忍不住痛哭出声,她真的没有偷啊,为什么没人愿意相信她!

南秋望向莫儿的目光有所同情,毕竟莫儿可说是她一手带出来,多少有些感情。可是也仅止于此罢了,宫中最不需要的就是同情,何况此事确实是莫儿犯错,有错就该受罚,这是天经地义的理儿。

且说凌若在前殿得了水秀回禀后,既惊讶又震怒,不说宫里,就是王府中也从未出过监守自盗的事。她对莫儿已经多番开恩,原本两人就是萍水相逢,并无深交,一路带回京不说,又答允她入宫,这样的恩情即便不说报还,至少也不该以怨报德。

“主子,奴婢当真没有。”莫儿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脸上尽是泪痕,她不记得已经辩解过多少次了,可是没有一个人愿意相信,主子会相信吗?莫儿没有一点信心。

凌若打理着水秀拿上来的那几粒珠子,神色阴晴不定,直至莫儿磕得头上出血后,方才轻声道:“不必磕头了,起来吧。”

莫儿心中一喜,抬起头来道:“主子,您相信奴婢是无辜的?”这样的喜意只维持了片刻便化为更深刻无助的绝望,因为她看到了凌若摇头,珍珠步摇在其颊边划过一道道清冷的光芒。

“偷,是为贼心;捡,是为贪心。不论是哪一样,都不是本宫需要的奴才。”凌若这句话等于是判了莫儿死刑,因为她已经连事实真相都不在乎了。

“不要!主子,求你饶过奴婢这一回,奴婢以后一定谨守本份,再也不会做出任何令主子不喜的事。奴婢若出宫,一无亲人可投奔,二无栖身活命之所,当真会饿死街头,主子是大慈大悲观世音在世,求主子给奴婢留条活路。”莫儿惶恐地磕头,仿佛只要她不停地磕,凌若就会饶过她一样。

第五百七十二章 网开一面

“本宫说过,你不必再磕头。最全的电子书下载_!~;”凌若起身,走到莫儿跟前,漠然道:“因为不论你怎么磕,本宫都不会再留一个有贪心或贼心的人在身边。”低头,看了一眼如遭雷击的莫儿,言道:“念在相识一场,本宫不将你赶出宫,待会儿本宫会知会内务府总管,让他替你在宫中替你另谋一个差事。”

“主子…”莫儿绝望地看着凌若,心中悲苦莫名,早知如此,她就不贪那几颗珠子了,现在可倒好,什么好处没占到,反而还平白丢了一份好差事。她虽然在宫中的日子不长,却也分得出好坏,凌若待下人宽厚是有目共睹的事,换了其他主子,还不定会怎样呢。

“本宫言尽于此,趁着本宫还没改变主意赶紧下去吧。”凌若回身,不再看莫儿一眼。宫中处处险恶,身边之人必须忠实可靠,方能一步步走下去,而莫儿,无疑是不合格的。

一切皆已定下,莫儿知道自己再哀求也无用,只得哭哭啼啼的下去了,就在她离开后,凌若缓缓回过身,对水秀道:“你亲自去一趟内务府,告诉内务府总管,替她安排一个好差事,不要太过亏待了,也算是本宫对她尽的最后一点情意。”

“奴婢知道了。”水秀虽然极度不屑莫儿的行为,却没有因此违抗置疑凌若的命令。在将平金暖手炉加好碳递给凌若后,转身出了承乾宫,直奔内务府去。

这么一闹腾,已是过了大半个时辰,在凌若期盼的心情中,凌柱一行人终于在小太监的引领下出现在承乾宫。

“阿玛!额娘!”若非南秋提醒她如今的身份,凌若几乎就要冲过去,饶是如此,身子也不住颤抖,有激动的泪意浮现在眼底。_!~;她的亲人啊,终于再相见了!

这一次胤禛格外开恩,除却凌柱夫妇外,荣禄、荣祥等人都被允许入宫相见,彼此相见,皆是热泪盈眶,尤其是富察氏,即便凌柱一直在边上劝着,依然不住抹泪,整块绢子都被泪水浸透了。

好不容易走到跟前,凌柱与众人一道跪下,哽咽道:“奴才凌柱携家人给熹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

“阿玛、额娘快快请起。”在被迫受了一礼后,凌若连忙弯身将凌柱与富察氏等人一个个扶起来,呃,另她意外的是李耀光居然也在,之前进来时应是站在后面,所以她才没看到。

凌若已经晓得阿玛他们入狱的时候,李耀光常去狱中探望,是以对这位厚道重情义的妹夫颇有好感,朝他微微一笑侧身去扶最后一个人,因为那人头低得很低,整个埋在阴影中,所以凌若一时未能看清楚她的长相,只是从那高耸的腹怀中看出一个孕妇。

“大哥,嫂子又有孕了吗?”凌若欣然笑问,却见荣禄脸上一丝笑意也无,反而透着几分令凌若不解的沉重。不过这丝不解在面前这位孕妇抬头的那一刹那得到了解释。

“姐姐,是我。”这名孕妇并不是荣禄之妻江氏,而是伊兰,她浑身皆在微微发颤,看向凌若的眸光透着害怕与忧心。

几乎是在看清伊兰的一瞬间,凌若便立即放开了手,所有喜悦尽皆化为厌恶,后退一步冷冷道:“你还有脸来见本宫?”

富察氏正在说话,伊兰已经“扑通”一声跪在凌若面前,拉着凌若比声音还要冰凉的手声泪俱下地道:“姐姐,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求姐姐相信我,原谅我当初的无知跟愚蠢!”

“原谅你?”凌若吃吃一笑,用力甩开她的手,秀美的五官带着无尽讽刺,“钮祜禄伊兰,你自己数数,我原谅过你的多少次,结果是什么?是你的出卖,是宫外的险死环生。而今你看到我没死,就又来求我原谅,钮祜禄伊兰,你可知道本宫随时都可以要你的命?”在说到最后一句时,激动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记起了该有的自称。

伊兰泣声道:“我知道,我知道姐姐恨极了我,若姐姐想杀我,我绝不会有任何反抗,这原本就是我欠姐姐的。”

“别以为你这般说本宫就会心软。”凌若厌恶的不愿去多看伊兰一眼,那张脸只会让她觉得恶心,素手一指宫门道:“滚!给本宫滚出承乾宫,从今往后,本宫都不想再见到你!”

看着自己一手造下的孽,伊兰悔恨不已,挺着肚子艰难地磕着头,悲泣道:“若姐姐不肯原谅伊兰,伊兰就长跪在这里。”

“跪?”凌若掩嘴一笑,刺声道:“伊兰,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的把戏还是没什么长进,除了哭就是跪,你不厌烦本宫都厌了。你要跪尽管跪着就是,即便是跪到死,本宫也绝不会原谅你!”她斩钉截铁地说着,压在心中所有的恨意皆在此刻悉数爆发出来,令她声音听起来是从未有过的尖酸刻薄。

“娘娘…”富察氏刚说了两个字,就被凌若蓦然扫过来的眼神吓得心头狂跳,竟有一种不敢与之对视的感觉。

“额娘。”毫无感情的声音在富察氏耳边响起,“事到如今,你还要一昧护着伊兰吗?难道非要等伊兰将本宫害死,你才高兴?”

“臣妇不敢!”富察氏低头,透着无尽的惶恐,虽然还是那张脸,还是她生的女儿,却令她不由自主的害怕,在她的迫视下,似乎连呼吸都变得极为困难。

凌柱与荣禄、荣祥皆站在一旁没说话,这段时间,他们都亲眼看到了伊兰的改变,变得温顺贤惠,可是这并不能抵消她曾犯下的过错,至亲之间闹到这个地步,实在令人心痛。

李耀光在痛哭流涕的伊兰身边跪下,“娘娘,伊兰这一次是真的知悔了,求您最后再原谅她一次。”

“不可能!”凌若断然拒绝了他的要求,旋即又快速瞄了伊兰一眼道:“她腹中的胎儿是你的?”

“回娘娘的话,是微臣的孩子。”李耀光的话令凌若目光微微一软,但也仅限于那么一瞬间罢了,复又冷硬如铁,“看在这个未出世孩子的份上,本宫可以饶过伊兰,但这是最后一次,若再有犯事,本宫绝不会再姑息。”

她终归还是网开一面了,尽管曾答应过温如言与瓜尔佳氏,不会再心慈手软,可在真到这一刻时,依然是没起这份杀心,孩子…不过是一个借口罢了。

【作者题外话】:正在逐步恢复中

第五百七十三章 理由

“姐姐!”伊兰摇头,随即艰难地磕下头去,哀声道:“若你不肯原谅我,我宁愿长跪不起!”

凌若盯了她半晌,忽地展颜一笑,犹如春风过处百花齐放,唯独那双眼,依然冷得让人打从心眼里打颤,她冷冷吐出两个字,“休想!”

凌若根本不相信伊兰会真心悔过,这么多年,伊兰若要改早就改了,何必等到今日。_!~;

伊兰低着头,一滴滴炙热的泪自眼眶中滴落在手背上,她从未试过这样深重无解的悔恨。为什么,为什么她当时要鬼迷心窍的帮着皇后害姐姐,若她早点悔悟,根本不会闹成今天这样,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正当伊兰悔恨悲伤之际,右手突然被一只温暖的大掌握隹,同时耳边传来李耀光与往日一样温和的声音,“娘娘此刻不过是在气头上罢了,等她气消了一定会原谅你的,毕竟你们是流着同样血脉的亲姐妹。”

伊兰感动于他的安慰,然头却是不住地摇头,正因为姐妹所以才更清楚,姐姐这个人看似柔弱实则刚强,她一旦做下了什么决定就断然不会轻易更改。她缓缓抽回被握在李耀光掌中的手,轻声道:“这是我自己造下的孽,由我自己承担就好,你不必陪我跪着,快起来吧。”

“傻瓜,我们是夫妻,有福同享,有难自然也该同当,再说你挺着个肚子跪在地上,我便好意思站着吗?”李耀光的话很简单,许多人都会说,可是真正能做到的却寥寥无几。

伊兰很庆幸,自己可以嫁得李耀光为妻,一纸婚约,令他谨守白头的誓言,不论自己曾做错什么,犯下什么错,他都用宽广的胸怀去包容谅解,即便是在最艰难的时候也没有放弃过自己。_!~;

而她,能有这份幸运,同样是姐姐给的,所以她亏欠姐姐的实在太多,可是她这十几年来,一时将恩记成仇,待得憣然悔悟时,大错已然铸成。此生若不能得姐姐原谅,她纵然活着也会日日饱受良心的遣责,永远没有安宁的那一日。

想到这里,伊兰咬一咬牙,艰难地一次次磕头,每一次磕头都会说了一句,“求姐姐原谅!”

原谅…凌若唇边的笑容不断扩大,直到变成这世间最冰冷的笑意,“你愿跪就跪着,适才也有一个人与你这样下跪磕头,想要本宫饶她一回,而她也仅仅只是犯了一次错而已,可是本宫依然没有原谅她。你,本宫更是连原谅的理由都找不出。”

伊兰并未因她的话而停下磕头的动作,只是每一次磕下去,金砖上的水迹都会多那么一丝,在无言的苍凉中慢慢延开至凌若脚下。

“夫人!”李耀光拉住努力磕头的伊兰,心疼地道:“你身子笨重,这样磕头万一动了胎气如何是好。”

伊兰摇头,推开他扶着自己的手,倔强地继续磕着,她已经记不清自己磕了多少个头,只知道不停的磕下去,直至姐姐原谅自己的那一刻。

李耀光无奈地叹了口气,十年令他对伊兰太过了解,虽然如今伊兰xing子转变了许多,但骨子里那份倔强是无论如何改不了的,一旦认定什么事,绝不会轻易回头;在这一点上,她们两姐妹可真是如出一辙。

“娘娘,微臣斗胆求您再原谅伊兰一次!”在说完这句话,他陪着伊兰一道给凌若磕头,“呯呯”的磕头声在殿内响彻不休。

凌柱本不欲再管伊兰死活,然富察氏在一旁不住地扯他袖子,再加上这些日子确实有看到她洗心革面,痛改前非,在挣扎了一阵后上前几步道:“娘娘,能否听老臣说一句?”

“阿玛请说。”面对凌柱时,凌若态度缓和了几分。

凌柱沉沉叹了口气,“伊兰这孩子自小被惯坏了,xing子骄纵自私,从不顾虑别人感受,因此犯下许多错事,这也怪老臣夫妇,没有教好她。老臣知道您心里怨,可这一次她是真的知悔了,古语有云:浪子回头金不换;佛家亦有‘立地成佛’之说。你能否看在阿玛这张老脸上,最后再原谅她一回?”说罢他颤颤巍巍地跪了下去,富察氏亦跟着跪下含泪道:“娘娘,一切都怪臣妇,是臣妇是非不分,一味护着伊兰,才会铸下大错,娘娘若要怪,就怪臣妇吧!”

“阿玛,额娘,你们这是做什么?快快请起。”早在凌柱下跪时,凌若就已经侧身让开,不论她身份如何改变,眼前这两位老人都是生她养她之人,除却规矩所限实在没办法之外,她是绝不敢受二老跪拜的。

凌柱夫妇说什么也不肯起身,依旧直直地跪在地上,凌若见几番劝说无果后,脸上不由得罩上了一层薄怒,望着凌柱道:“阿玛,是否连你也要bi我?”

“老臣不敢!”凌柱抬起头,他本就已是六十多的人,再入了一趟牢狱,看起来更加苍老,两鬓斑白一片,“老臣只是不愿娘娘心中带着仇恨过日子,娘娘十五岁就离家,一别就是近二十年,这二十年来能与娘娘相见的机会屈指可数,若说老臣此生最对不起的人谁,必是娘娘无疑…”

不等凌柱把话说完,凌若已扬脸打断了他的话,“既如此,阿玛更不该替伊兰求情。”

“那娘娘心中痛快吗?”凌柱突然这般问了一句,那双逐渐开始浑浊的老眼紧紧盯着抿唇不语的凌若。

“阿玛。”在沉默良久后,凌若缓缓开口道:“不是我不愿原谅伊兰,而是我寻不到原谅她的理由,我一直在乎的姐妹情,已然被她践踏的不成样子,您要我再拿什么去原谅她。”

“娘娘。”进来后一直没怎么说过话的荣禄开口道:“其实理由一直在,只看娘娘愿不愿意接受?”

凌若冷眼瞧着他,显然是在等他继续说下去,然荣禄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默默上前将凌柱夫妇一一扶起。

他这个举动,已经告诉了凌若,理由就是阿玛与额娘,为了他们,为了家人,再原谅伊兰一次。

【作者题外话】:还有两章,稍等片刻

第五百七十四章 胎气

“娘娘。|i^”最后一个荣祥也站了出来,如今他已经是近三十的人了,因为常年从军,在军中历练的关系,所以他的气息与荣禄、李耀光这样的文人截然不同,带着一种军人独有的刚猛凛冽。

这些年来他也立下不少军功,原本半年前荣祥是有机会升卫千总的,可惜被家中牵连,不止没了晋升的机会,还被关入牢狱当中,如今虽说放了出来,朝廷却一直没有委派差事,至于原先的差事早被人顶了,所以这些天一直赋闲在家,等吏部安排。

“你也想替她求情?”凌若恻目问道,漠然的神色令人猜不透她在想些什么。

荣祥在军中向来以凶悍勇猛出名,可在凌若面前却犹如孩子一样,没有一丝悍气,他摸着后脑勺,憨笑道:“叫娘娘真是有些不习惯,还是姐姐自在一些。”

他这一声姐姐,令凌若有刹那的失神,待得回过神来时,眸中冷意已是消去了大半,轻声道:“此处没有外人,你还是与以前一样叫我姐姐罢。”

“嗯。”荣祥高兴地答应一声,旋即正色道:“姐姐,说实话,我一点都不想替伊兰求情,甚至于打从心眼里厌恶她,若非她贪慕虚荣,无情无义,又怎会弄到今天这个地步!可是…”他复杂地看了暗自垂泪的富察氏一眼续道:“阿玛与额娘年纪都大了,这几十年来他们为咱们子女cao碎了心,而如今,咱们能回报的就是让他们开开心心度过晚年,姐姐你说对吗?”

凌若默然不语,荣祥说得她何尝不知,可是心中那个结不是说打开就能打开的,她饶过伊兰已是网开一面,要说原谅,实在是强人所难了。|i^

凌柱夫妇紧张地注视着凌若,现在他们能劝的不能劝的皆已经劝了,就看凌若的意思了。荣祥说得没错,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他们实在不愿看到凌若与伊兰形同陌路,老死不相往来。

就在凌若尚在考虑之时,一直在磕头的伊兰突然摔倒在地上,双手捂着肚子发出痛苦的shenyin声。

“夫人,你怎么了?”李耀光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抱起伊兰,只见她面容苍白扭曲,冷汗正密密地从额间冒出来,粘住了额发。

“好痛!肚子好痛!”伊兰费力地说出这几个字,其实刚才在磕头的时候,伊兰已经感觉到肚子有些难受,但因向来胎气稳健,所以并未往心里去,哪知一下子痛楚变得剧烈起来,那种剧痛,像是要将肉从身上剜离一般,让她连呼吸都变得极为痛苦。

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令得众人一时有些手足无摸,不知该如何是好,还是凌若最先回过神来,猜得她是因磕头而动了胎气,当即命水秀速去传太医来。

“她怀孕几个月了?”凌若命人将贵妃榻搬出来,又让李耀光将伊兰抱到榻上,让她舒服一些。

“有九个月了,之前瞧过大夫,说产期差不多就在这个月。”李耀光回道,在说话的时候,他目光一直不曾离开过伊兰,手更是紧紧握着不放。

伊兰怀腹不大,凌若原先只当她不过七八个月的身孕,没想到已是将临盆之人,想到这里,她不禁皱了皱眉,“糊涂,既知她身子笨重,不宜多重,刚才为何也不拦着一些,反而要陪她一道胡闹。”

李耀光尚未开口,疼得冷汗直冒的伊兰已是勉力道:“不…不关夫君的…事,是我…我自己不好!”

“你现在好生躺着不要说话。”看她疼得面目扭曲却还要强撑着说话,凌若顿时没好气地斥了一句。

痛楚一波接一波的袭来,伊兰觉得自己好像汪洋中的小舟,随时会覆没在汹涌的波涛中。

死字蓦然出现在伊兰脑海中,都说生孩子是女人必经的一道鬼门关,有许多女人因为迈不过来这道关卡,就此去了阴曹地府。

如今,她是不是也快要死了?呵,也是,她做了这么多错事,老天现在才来收她已经是格外开恩了,可是姐姐还没有原谅她…

想到这里,伊兰用力撑开沉重的眼皮,虚弱地对站在不远处的凌若道:“姐姐…你原谅我好不好?这样就算我死也可以安心了。”

凌若压下心中的担忧,神色漠然地道:“死不死是你的事,安不安心更是你的事,与本宫有何关系,本宫又为何要原谅你?!”

“姐姐…你当真恨我至厮吗?”伊兰眼中尽是绝望,她没想到都到这地步了,姐姐依然不肯原谅她。

凌若本不欲再理会她,眼角余光却瞥见伊兰逐渐变色的裙裳,鲜艳刺目的腥红正缓缓染红整个裙裳,而伊兰的脸色却与这抹腥红形成鲜明的对比,苍白若纸,仿佛只要轻轻一碰就会化为纸屑碎掉一样。心,在这一刻无端地慌了起来,难道伊兰真的会…死?

不,不会的,都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伊兰做了这么多做错事坏事,哪会这么短命的。

凌若不断在心里安慰自己,可那份恐慌却依旧在不断扩大,根本止不住,太医呢,太医怎么还不来?她焦急地朝门外张望,可外头静悄悄的,始终没有出现太医的身影。

“好冷,夫君,我好冷!”伊兰突然打起寒颤来,汨汨从xiati流出的血将她体内的温度一点点带走,令她整个人都冷了下去。

“我在这里,你不会有事的,伊兰,你一定不会有事的。我们还要看着孩子出生长大,然后娶妻生子,你撑住,一定要撑住啊!”李耀光早已看到了伊兰xiati的血,他比所有人都怕,紧紧地抱住伊兰,唯恐一松手,伊兰就会离自己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