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伊兰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他更是劝服了母亲,只要伊兰这一胎生下男孩儿,就接她回去住,重为李家媳妇。

不曾想临到头却出了这样的事,唉,早知如此,他刚才说什么都要拦住伊兰,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只能盼着伊兰吉人天相,可以度过这一劫。

富察氏在一旁哭得泣不成声,其他人亦是愁眉深锁,此时此刻,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等,等太医来。

第五百七十五章 求生意识

“夫君。_!~;”伊兰尽管看不到自己下身,却能够感觉到一股股温热从下腹流出,她知道那是血,赖以存活的血液正一点一滴离开自己的身体,也许下一刻,自己就会死去…“

“你说,我听着,一直都听着。”李耀光努力抑制着不让自己落泪,可是心中那份的悲意却根本不受抑制,他害怕,真的害怕伊兰会就这么离开自己。

“不要哭!”伊兰费力地抬起手拭去李耀光不慎掉落的泪,“答应我,如果要在我和孩子之间选一个的话,一定要保孩子。”

“不许说这样丧气的话,你会没事,一定会没事的。”李耀光哽咽地几乎说不出话来。

伊兰摇摇头,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身体的状态,生命正在一点点流失,她就快要撑不下去了,“答应我,一定要保住孩子,我能留给你的也只有他了。”说到此处,她一遍遍扶着李耀光清俊的容颜,眼里满是不舍,“对不起,对不起,在嫁给你的十年间,我一直觉得委屈不甘,认为你配不上我。其实不是啊,真正配不上的人是我。夫君,若有来世,我希望还能叫你夫君,而下一世,我绝对不会再负你,我…”一口气说这么许多,她有些喘不上气来,却还是不顾李耀光的劝阻,强撑着说完,“我会用尽一切…来待你好!”

“我知道,我都知道。伊兰,撑下去,哪怕是为了我与孩子,你都要撑下去,我们还要回去给娘敬茶呢。”更多的泪从李耀光脸上滑落,湿了伊兰的指尖,可是她已经无力去拭了啊,她好累,连撑着眼皮都觉得好累。

好想,好想就这么睡过去,从此再也没有烦恼忧愁,就像回到了小时候,那么开心快乐,阿玛、额娘、姐姐…

只可惜,她没有机会再去求姐姐原谅了…

孩子,娘以后不能陪在你身边了,不要怨娘,不论为娘去了哪里,都会为你祈福…

伊兰的眼皮子越发沉重,沉重到她无力再支撑,她听到耳边有很多人在说话,很杂,听不清,也没力气再去听清。|i^

“伊兰,不要睡!千万不要睡啊!”李耀光注意到伊兰的不对劲,用力摇晃着她,可是伊兰眼睛还是在不断阖起,任他怎么摇晃都于事无补。

“兰儿!”富察氏悲呼一声,当场晕厥过去,原本就已经够乱的大殿更加混乱不堪。就在这个时候,水秀终于领着一名面生的太医到了。

凌若连忙指着伊兰道:“太医,快替她看看,她动了胎气,留了许多血。”富察氏只是一时悲愤攻心才会晕过去,并不碍事,当务之急是伊兰这边,也不晓得是否还有救。

太医答应一声,将手指搭在伊兰软软垂在身侧的手腕上,而他的眉头也因此慢慢皱起,在众人焦急地等待中,他松开手道:“回熹妃娘娘的话,这位夫人脉象很虚弱,要救治只怕不易,不过孩子倒是可以设法催产,从脉象上看,孩子应该已经成熟,早几日临产,不会有什么危险。”

“太医,求求您救救我夫人,她不能死!”李耀光用力攥着太医的手,就像一个溺水之人遇到浮木一般,将希望全寄托在其身上。

“不是柳某不愿尽力,实在是尊夫人气脉皆弱,想要让她活下来,就只能看她自己的求生意志了,意志越强,活下来的可能xing就越大。”柳太医在交待完这句话,就命人赶紧去准备热水,而他则从小太监背来的药箱中取出平常备在里面的催产药。

“伊兰,你听到太医的话了吗?醒一醒,不要睡过去,难道你不想看看咱们的孩子吗?!”李耀光声嘶力竭地唤着,努力想要将伊兰从沉睡中唤醒。

伊兰在昏昏沉沉中隐约听到孩子这两个字,她舍不下孩子,可是眼皮就像两块千斤大石一般,根本抬不起来。就在这个时候,她突然感觉到除了腹部之外,脸颊亦传来一阵阵的剧痛,说来也奇怪,在那样的剧痛下,眼皮似乎轻了一些,令她可以睁开一条缝,很模糊,不过勉强可以认出是姐姐;刚才,是她在打自己吗?

“钮祜禄伊兰,你不是想求得本宫原谅吗?那就给本宫活着,好好地活下来,否则本宫这一辈子都不原谅你,日日恨你诅咒于你,让你下到地府也难以安宁!你听到了吗?”凌若的声音听起来很怪,就像被什么人掐着脖子一样。

伊兰怔怔地看着凌若,突然微微翘起了青紫色的嘴唇,眸中出现畅快的笑意,姐姐,始终还是关心自己的…

“是否…是否我活下来,姐姐就原…谅我?”她问,不知从何处来的力气支撑着她。

凌若飞快别过头,抹去眼中因忧心伊兰生死而浮现的泪水,随后故做冷漠地道:“这一切等你活下来再说吧,总之你若敢死了,本宫就日日诅咒你!”

伊兰眸中的笑意更盛了,她不是蠢人,如何会听不出凌若是故意这么说,为的就是激起自已的求生意志,让自己活下去。她用力将眼眸再次撑开些许,艰难地道:“我会撑下去,一定会!”

宫人很快备好了柳太医需要的东西,伊兰亦被抬进了内殿,此时来不及请稳婆,水秀与南秋便被柳太医叫进内殿,帮助伊兰生产。

彼时,富察氏已经悠悠醒转,柳太医的出现令她心中重新燃起一丝希望,双手合什,不断地祈求满天神佛保佑,她情愿折自己的阳寿以换来女儿安然无恙。

凌若没有说什么,只是取出一直带在身上的莲花菩提子,一颗一颗地捻着,每捻一颗都会念一句佛经。

其他人则是焦急地等待着,其中最担心的莫过于李耀光,若非柳太医坚决不让他入内,说会影响孕妇生产,只怕他此刻已经冲进去了。

饶是如此,刚才柳太医准备进去的时候,他也已经说了,如果大人小孩只能保一个的话,就保大人。

失去孩子固然痛苦,但他更不想失去相伴多年的妻子,所有罪孽皆让他一人承担吧。

内殿不时传来伊兰痛苦的嘶叫声,每一声都像抽在众人身上的鞭子,令他们坐立难安,生怕会出什么意外。

【作者题外话】:我知道大家怪我没遵守诺言,但这几天人确实缓不过来,而且单位那边又合同到期了,在办离辞和交接手续,实在是有点杂,这个月应该能弄好。等下个月开始,就会专心码字了。

第五百七十六章 云消雾散

不知过了多久,伊兰的惨叫声戛然而止,紧接着里面传来一声婴儿哇哇的啼哭声。|i^

生了,伊兰生了!喜悦来得这么突然,以至于众人一下子反应不过来,直至满头汗水的水秀抱着一个用湖蓝色衣裳包裹的小小婴儿出来,才惊醒过来,纷纷围了过去。

因为快足月的关系,孩子长得并不瘦小,圆嘟嘟的脸颊,粉嫩的小嘴,正闭目躺在水秀臂弯中睡觉。

“伊兰,伊兰怎么样了?”李耀光顾不上看孩子,只紧张地盯着水秀,唯恐伊兰会有什么意外。

水秀欠了欠身道:“李大人放心吧,母子平安,夫人很好,只是身子虚了些,正在里面歇息呢。”此话一出,所有都长出了一口气,伊兰终于还是撑下来了。

直到这个时候,李耀光才有心情打量孩子,因为刚刚出生的关系,孩子皮肤又红又皱,像一只小猴子,他的头发很密,细细软软地贴在头上,只是一眼,就让李耀光的心变得极柔软,他的孩子,这是他的孩子啊。

他小心地自水秀手中接过柔软似没有骨头的孩子,“男孩还是女孩儿?”

“是位小公子。”水秀笑mimi的说着,她虽不怠见伊兰,但亲眼看到一个婴儿平安出生,还是很高兴。

正当一堆人围着刚出生的孩子时,弘时从外头走了进来,在他身后还跟着弘昼,上前好奇地打量了一眼那个小小柔软的婴儿,弘历奇怪地问道:“额娘,这是哪里来的孩子?”他并不记得宫中有哪位娘娘怀孕,怎得突然冒出一个那么小的婴儿来。_!~;

“这是你姨娘刚生的孩子。”凌若将他们两人唤到近前。

弘历知道额娘有一个妹妹,但也仅止于此罢了,自小到大他都不曾见过那个姨娘,反倒是外祖父与外祖母偶尔会见到。

“四哥,这孩子好丑,一点都不像额娘他们说的那样白胖粉嫩。”弘昼扯着弘历的衣裳小声说道,一对漂亮的小剑眉已经皱成了疙瘩。

富察氏听到他的话,转过头来微笑道:“五阿哥,孩子刚出生时都这样的,等养一阵子就好了。”

“是吗?”弘昼还有些不信,宫中孩子少,他自己又是最小的那个,以前从没有机会见这样小的孩子。

“娘娘,我能不能进去看看伊兰?”李耀光问道,这里是承乾宫,没有凌若的允许,他们是不能随意涉足的。

凌若点点头,她也有些话想与伊兰说,“本宫与你一道进去。”

看到他们两人进去,富察氏有些忧心地道:“老爷,她们两姐妹不会有事吧?要不咱们也跟进去瞧瞧,万一有什么也好帮忙劝着些。”

现如今,她最担心的就是凌若与伊兰,也不知道这个怨结能不能解开。

“别担心了。”凌柱拍拍她的手,安慰道:“儿孙自有儿孙福,有些事始终要他们自己去解决,咱们帮不了的。不过我瞧着刚才娘娘对伊兰很是担心,又故意说那些话激伊兰,想来态度已经有些松动了。”

“若真这样就好了。”富察氏心中稍松,重新将注意力转向了孩子,如今除了一直未肯成婚的荣祥之外,其余几个都有了自己的孩子。

伊兰倚在垫了鹅毛软枕的床头,身上盖着湖蓝挑葡萄纹的锦衾,脸色虽然依旧很苍白,却隐隐透出一丝血色,不再像之前那样苍白的可怕。柳太医正拿针替她扎着穴位,这样可以助产妇尽快将恶露排出。

柳太医在所完针后,朝凌若躬身道:“启禀娘娘,夫人已经没有大碍了,只是早产有些伤身,定要好好调养才可避免落下病根。”

“本宫知道了,有劳柳太医。”凌若扬头,对跟她一道进来的水秀道:“送柳太医出去。”

在水秀领命出去后,李耀光快步来到床边,紧紧握着伊兰的手说不出话来,他刚才真的很担心,担心会失去伊兰,失去从十年前他就想携手一生的人啊!

“没事了。”伊兰虚弱地朝他笑笑,旋即又看向凌若,刚才在剧痛中,无数次想要放弃,可又无数次咬牙坚持了下来,不让自己沉沦在黑暗之中,为的就是盼望可以得到姐姐的原谅。

“姐姐…”她刚说了两个字就被凌若打断,“本宫知道你想说什么,放心,本宫既然答应了你,就一定会做到。”

原本,她是为了激发伊兰的求生意志,才被迫说那些的话,并不是当真准备原谅她,可当她亲眼看到伊兰在鬼门关前转了一圈,又亲眼看到一个新生命的诞生时,心中的怨恨不知不觉少了许多。就像荣祥说的,她们始终是一起长大的姐妹,即便是为了年迈的父母,也不该再恨下去,否则谁都不会开心。所以,她决定遵守自己的诺言,原谅伊兰。

伊兰泪流满面,口中不断地叫着姐姐,自悔过之后,她日日都盼着这一刻,而今终于盼到了,怎能不激动。

凌若犹豫了一会儿上前抚去她脸上温热湿润的泪水,“你刚生完孩子,这样哭眼睛会坏掉的,听话,把眼泪收起来。”

伊兰点头,用力将泪意bi回眼眶,待得伊兰情绪平复些后,凌若道:“你在这里歇着吧,晚些时候,本宫再派人送你出去,记住适才柳太医的话,这段时间一定要好生休养,莫落了病根。”

“娘娘放心吧,微臣一定好生照料伊兰,不让她受一点委屈。”李耀光郑重其事的说着。

“本宫相信你。”在说这句话时,凌若颇为欣慰,之前的事她都已经听说了,知道李耀光一直对伊兰不离不弃,正因如此,伊兰最终才会有幡然悔悟的一天。选他为伊兰夫婿,实在是自己最正确的决定。

守在外面的凌柱等人知道凌若与伊兰的心结解开后,皆是高兴不已,至此,一家人终于齐齐整整,没有任何隔阂了。

午膳,摆在承乾宫偏殿,除却伊兰不能出席之外,所有人都围坐在桌前,至于弘昼也被凌若留在宫中用膳。

宫人不断将一碟碟覆着银盖的珍馐美味端上桌来,这顿饭众人吃得极是开心畅快,一直用到午时末,才命宫人将碗碟撤去,奉上香茗。

【作者题外话】:还有两章,正在改,马上就了

第五百七十七章 致仕

凌若与凌柱等人絮絮的叙着家常,弘历与弘昼则津津有味地围着荣祥听他讲军中的事。|i^

“阿玛,你想要致仕?可是你如今并未到七十啊。”凌若有些诧异地看着凌柱,所谓致仕就是辞官归家,一般致仕的年龄是七十岁,凌柱如今不过六十出头而已。

凌柱看着宫人提壶将自己喝了一半的茶盏重新注满,沉声道:“这件事我与你额娘还有大哥他们都商量过了,皆没什么意见,趁着现在还没有出什么大乱子,抽身而退是最好的决定。再说阿玛也老了,与其在朝廷中继续担惊受怕,倒不如安安生生的过完下半辈子。”

凌若知道阿玛必是因为前阵子的牢狱之灾萌生了退意,从四品这个官职实在不算高,而且阿玛在此位蹉跎多年,如今退下来倒不是一件坏事。

“阿玛决定的事,女儿自无异议。”说及此,她忽地将茶盏一放,跪在二老面前,“女儿不孝,连累阿玛额娘受苦。”

凌柱被她这个举动吓了一跳,连忙弯腰去扶她,口中急道:“你如今是宫中的娘娘,可是轻易跪不得,快快起来。”待凌若重新站起后,他叹了口气道:“阿玛知道你的意思,你觉得是自己连累了我们,其实整件事根本不存在谁连累谁的理,从你成为皇上妃子的那一刻,阿玛就已经猜到会有这么一天了。位愈高,人就愈险,不论前朝后宫都是这么个理。阿玛无用,在朝中多年还只是一个从四品典仪,不能帮到你什么…”

凌若见他说得有些丧气,忙道:“阿玛您千万不要这么说,在女儿心中…”

“先听阿玛把话说完。|i^”凌柱摆摆手,打量着阔大华美的宫殿道:“阿玛知道你坐这个位置不容易,多少双眼睛都盯在你身上,他们从你身上找不到事儿,就会把主意打到我们所有人头上。若儿,阿玛帮不了你什么,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成为你的负累,让你可以心无旁骛地去争取你想要的。记住,不论是什么又或者变成什么样,阿玛都会在背后默默支持你。”

一声“若儿”唤得凌若眼眶微红,自嫁予胤禛后,碍于规矩,阿玛已经很少再这样唤她了,可是她知道,阿玛对自己的疼爱从来没有减少过。

“好了,此事就这么定了,过几日我会上奏给皇上,辞去从四品典仪之位。”凌柱拍拍衣袍,看了富察氏一眼,轻笑道:“夫人,你以前总说我没时间陪你,往后我可是要天天赋闲在家了,你莫要嫌我烦才好。”

富察氏低头一笑道:“要我不嫌烦也行,你得帮着一道照顾子叙才行。”子叙是荣禄与江氏的第二个孩子,今年刚五岁,聪明但很是调皮,一个不留神就会闯出祸来,一点都不像哥哥子宁那样老成懂事。

在说笑了几句后,富察氏转头对依然愁眉不展的凌若道:“莫要再耿耿于怀了,趁着现在没事,你阿玛早些从朝中退下来不失为一件好事,我与你阿玛都年纪大了,也是该享享清福的时候了。”

“女儿知道了。”凌若点一点头,不再纠缠这件事,而是说起了其他,一直到天近黄昏,方才依依不舍地将凌柱等人送到宫门口,至于礼物,早有宫人送到了马车上。伊兰因身子虚弱,不得行走,是以凌若特意寻来一乘软轿,命四个太监抬了送她回去。

“娘娘不必再送,老臣等人就此告辞。”凌柱领着众人向凌若辞别,彼此心中都是不舍至极,但规矩就是规矩,让他们入宫相见已是皇恩浩荡,怎可再坏了规矩。

“阿玛额娘一路当心。”凌若勉强笑着,借举袖挡风的机会迅速将浮现在眼底的泪拭去。随后又对荣禄两人道:“大哥,弟弟,阿玛与额娘就拜托你们了。”

荣祥深吸一口气,忍着眼底酸涩故作轻松地道:“看姐姐说的,难道我与大哥还会虐待阿玛额娘吗?尽管放心就是。”

“是啊,放心吧。”荣禄在旁边接了一句,又道:“反倒是你,一人在宫中,定要处处小心,大哥还盼着明年后年乃至大后年,再入宫与你相见呢!”

“会的,一定会的。”在这样的话语中,凌若目送亲人离去,看着他们坐上了候在宫门外的马车,又看着他们朝自己不住挥手…

一门之隔,却将她与家人生生隔绝在两个世界,不止是凌若,更包括许许多多的女子,不管是自愿或是被迫,从她们入宫的那一刻起,就注定要与家人分开,一人面对宫中层出不穷的诡计阴谋。

夜间,胤禛来看凌若,问起其家人入宫的事,在听得凌若说伊兰生下一子时,他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华灯下的凌若,“怎么,不再生伊兰的气了?”

当初要不是伊兰将凌若与容远的事告诉胤禛,胤禛也不会怀疑他们两人有染,从而大发雷霆。所以,虽然凌若回来后不曾说起过什么,他却可以猜测到,凌若必然对伊兰有许多不满乃至恨意;不过如今看来,这不满与恨意似乎已经消减怠尽。

凌若把玩着垂在胸前的头发,微笑道:“臣妾今日看到伊兰,发现她跟以前当真不一样了,既然她已经回头,那么臣妾该给她一次机会的不是吗?何况若非经历这些,臣妾也不知道皇上竟然如此在意臣妾。许多时候,福与祸,只在于一个看法而已。”

“话是不错,却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你能这样想,朕很高兴。”仇恨不是说放就能放的,否则这世间也不会有这么多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的人,胤禛很庆幸凌若不是大多数人中的一个。

凌若菱唇微勾,忽地朝胤禛伸出右手,“皇上如此夸奖,那么是不是该给臣妾一些奖励呢?”

胤禛剑眉一扬,似笑非笑地看了她道:“你想要什么,尽管说来听听,只是许不许就是朕的事了。”

凌若眼珠子一转,同样含笑道:“那么就要皇上专宠臣妾一人如何?”

“你这贪心的丫头。”胤禛捏一捏凌若的鼻子宠溺地道:“朕如今还不够专宠你吗?竟还嫌不够,难道非得让朕遣散后宫才高兴吗?”

第五百七十八章 叛乱

凌若咯咯一笑,转身避开捏在俏鼻上的那只手道:“若真这样做了,只怕臣妾留在史书上的记载就该是‘狐媚祸主,嫉妒无德’这八个字了,臣妾可不想遗臭万年,所以这种事儿想想便好。|i^”

“朕也不舍得朕的爱妃被世人唾骂。”在轻浅的笑意间胤禛长臂一伸,将凌若重新拉回怀中,低头嗅着她发间的清香,与凌若独处的时光是自在而温馨的,不需要太多言语,一个动作甚至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彼此心意。

凌若微笑道:“臣妾知道,所以只要皇上心中有臣妾,臣妾就已经心满意足了。”在话音落下后,她踮起脚尖,在胤禛薄唇上印下一个浅浅的吻,

不等她收回,胤禛已经攫住她的双唇用力吸吮着香津,同时搂住她细腰的手用力收紧,让彼此紧紧相贴,没有一丝空隙。

在温存旖旎之后,凌若倚在胤禛身边沉沉睡去,不知过了多久,隐隐约约听得有叩门声,勉力睁开眼,只见窗纸外天色还很黑,胤禛并没有听得叩门声,依然在一旁酣睡。

“何人在外面?”凌若半撑起身问道,依时辰看来,应该还不到上朝时,何以会叩门不止。

“启禀娘娘,宫门开后,驿站派人送来一封八百里加急奏报,说是西北军情十万火急,要立刻呈给皇上过目。”是四喜,听他声音很是焦急。

凌若听得关乎军情大事,不敢怠慢,忙推醒了沉重中的胤禛,并将四喜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胤禛一听之下,睡意全无,连忙命四喜进来。_!~;待看过四喜呈上来的奏折后,胤禛神色一下子变得凝重无比。

这封折子只讲了一件事,也是他继位以来最担心的一件事。

位于西北的青海境内,蒙古各族一直对大清的统治蠢蠢欲动,但是因为之前有允禵的镇守,所以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但去年,因为康熙离世,镇守西宁节制各路进藏军队的允禵回京奔丧,之后就一直被软禁在京中,虽然胤禛当时很快就命年羹尧接替允禵位置,镇守西北,但还是晚了一步。给了一直有叛乱之意的罗布藏丹津可趁之机。

他在暗中约定准噶尔部策旺阿刺布坦为援,又召集青海厄鲁特蒙古各台吉在察罕托罗海会盟,积蓄反叛力量。就在大半个月前,罗布藏丹津正式起兵反清,自号达赖洪台吉以统帅各部,一路顺利进至河州、西宁附近直至河东,很快就会到年羹尧镇守的地方。一定得在那里拦住罗布藏丹津率领的叛党,否则整个大清都会受其所害。

想到这里,胤禛“啪”的一声将折子合起,肃然道:“速速替朕更衣!”

“嗻!”早在来之前,四喜就已经命小太监捧着朝服朝珠在外等候,如今得了胤禛吩咐,赶紧命其进来。

“皇上,出什么大事了?”早在四喜进来之前,凌若就已经披了外衣起身,如今接过小太监手中的龙袍,替胤禛一一穿戴好。

胤禛摸着衣襟上的翡翠扣子,面色阴郁地道:“青海叛乱,已经快到河东了。”

“啊!”凌若轻呼一声,没想到竟出了这么大的事,战乱已有多年不曾发生,不想竟来得这般突然。

凌若心中清楚,既然出这样大的事,那么今日早朝就只有一个议题,就是如何平定叛乱。

而事情,也正如凌若所想的那样,胤禛召集众臣整整议了一个上午,终于定下两条计策,一条是派侍郎常寿赴青海与罗布藏丹当媾合,希望可以和谈,避免战争,不过以推测得来的结果,只条路能够走通的希望只怕不大;所以另一边命抚远大将军年羹尧从陕甘各地市集精兵前往青海,一旦和谈不成,大军随时准备平定罗布藏丹津的反叛。

当这消息传到凌若耳中时,她什么也未说,只是坐在暖阁中一遍遍地抚琴,琴音潺潺,似高山流水,然水秀等人听在耳中却总觉得哪里不对。

午后,瓜尔佳氏过来,站在暖阁外听了一会儿后,方才推门进去,微笑道:“妹妹在想什么,这般心不在焉,连着好几处的琴音都不准?”

琴音戛然而止,凌若抬起发红的十指道:“你也听出来了?”

瓜尔佳氏走过去,随手拨了一下琴弦,在清脆的琴音中道:“我琴艺虽不及你,音调准确与否却还听得出来,就说最后一个音,本该是商角调,你却弹成了宫曾调,这可不像是你会犯的错。怎么了,可是有烦心事?”

凌若轻轻一叹,摇头道:“看来我还是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绪,让姐姐见笑了。”

“究竟是什么事?”瓜尔佳氏越发好奇,自凌若回宫后,还没看到过她这副模样。

凌若沉吟片刻,低声道:“姐姐可知西北叛乱了?”

瓜尔佳氏微一点头道:“我也是刚刚才听说,皇上已经任命年羹尧平定西北叛乱。”说到这里,她神色一动道:“你可是担心年羹尧受到重用,会影响到宫里头?”

凌若默认了她的猜测,旋即又道:“还有一件事姐姐怕是不知道,不久前,皇上已经查出在宫外假冒皇命要杀我的人与年氏有关联,只是还没有十足的证据,所以一直隐忍未发,只是在暗中派人彻查。偏偏眼下出了这桩事,皇上要重用年羹尧,那么不管真相如何,皇上都不会再动年氏。”前朝后宫向来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动了年氏,那么年羹尧那边就不好安抚,如今他掌着西北全部兵力,一旦他有所异动,带给大清带来一场浩大的灾难。

听闻追杀凌若是年氏派人所为时,瓜尔佳氏大为吃惊,她们之前一直猜测是皇后,想不到竟是猜错了。这年氏隐藏的倒是好,竟有这般细腻狠毒的心思,比皇后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妹妹如今准备怎么办?”瓜尔佳氏一时也没什么好主意,后宫尚可一争,但涉及到前朝,那就难办了,毕竟他们三人家族当中,并没有能与年羹尧相抗者,且这一次平叛,若成功,年羹尧的地位必然会再上一层。

第五百七十九章 年羹尧

“我若有主意,便不会弹琴静心了。”凌若亦是头疼不已,好不容易才趁着机会将年氏打压下来,又要眼睁睁看她风光如昔吗?实在不甘心啊!

暖阁中陷入了无言的静寂中,瓜尔佳氏走至六棱雕花长窗前,微一用力将紧闭的窗子推开一丝缝,冷凛的寒风立时从缝风吹了进来,一下子令得室内的温度降了些许。

“有些事,你心中该是明白的。”瓜尔佳氏凝望着外头未化的积雪一字一句道:“年氏之宠,不在于已身,而在于家世,只要年家一日不倒,她在后宫中的地位就一日稳如泰山,无人可以动摇,包括——你!”

凌若黯然不语,瓜尔佳氏的话残忍却真实,不论胤有多宠爱自己,终归是不可以为了一个女人而冒上动摇江山国本的危险。不能说胤错,因为从他继位为皇帝的那一刻起,江山社稷就被放在了第一位,在胤心中,甚至比他自己的命都重要。

“所以我现在什么都不能做?”与积雪一般冰凉的声音在瓜尔佳氏耳畔响起,带着深深的不甘。

瓜尔佳氏无声地叹了口气,回过头来道:“这是唯一一条摆在你面前的路,妹妹,想成大事,就必须得忍常人所不能忍。”

“我知道。”凌若眸光一闪,冷冷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何况我并不认为年家可以再昌盛十年。”

听得这话,瓜尔佳氏顿时好奇起来,“妹妹何以这么说,难道…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

“我并不曾比姐姐多知道什么,只不过以前在王府时,我曾见过年羹尧一面,是以对他这个人的禀xing稍有几分认识罢了。”

“哦,说来听听。”瓜尔佳氏被她说得来了兴趣,追问凌若赶紧仔细与她说说。

凌若稍稍理了一下思绪后道:“年羹尧之才自是勿庸置疑,屡立战功,在近二十年来少有可出其左右者。可是这人却绝不像他自己在奏折中说的那样‘甘心淡泊,以绝徇私’。”

“何以见得?”瓜尔佳氏知道从还在王府之前起,胤就常召凌若至书房伴驾,所以对她能看到年羹尧的奏折并不稀奇,稀奇的是她从何处看出年羹尧言行不一。

凌若一边回忆一边道:“我记得唯一一次见到年羹尧是在康熙五十七年,当时他刚刚被授四川总督,兼管巡抚事,统领军政和民政,进京入觐先帝之后,来王府中拜见皇上。我当时正好送点心去书房,听到皇上与年羹尧在议事,是关于四川底下几名参将、千户的任选,皇上本意是让他在朝中选几个精明能干的带去四川,他却认为还是从四川本地军户中提拔为好,最终,皇上答应了他的要求,将那些将领的任命全权交由他去负责。”当时康熙的精神已经颇为不济,许多事都交由胤与其他几位皇子打理,而胤负责的恰恰是这一块。

瓜尔佳氏将她的话仔细思索了一遍,并不觉得此事有什么问题,当下不解地道:“妹妹可真是将我给说糊涂了,这件事与年羹尧的禀xing有何关系?”

“年羹尧能以不到四十之龄成为封疆大吏,出任四川总督,官拜一品,姐姐以为全是靠他一个人挣下军功换来的吗?”

“自然不是。”瓜尔佳氏对年羹尧虽不熟悉,却也晓得一二,“他们年家原是皇上的包衣奴才,后来年羹尧得皇上赏识,外放为官,其妹又被纳入府中做了侧福晋,年羹尧这才一步步位极人臣,他有才干不假,但若无皇上提携,断然不会有官拜总督的一日。”

“那便是了,皇上待他恩重如山,他本该忠心敬主才是,可是二阿哥胤第一次被废时,年羹尧入京之后,第一位拜见的并不是皇上,而是当时风头正健的八阿哥,从那个时候起,我就看出年羹尧乃是一个投机者,实在算不得一个顶顶忠心之人。”凌若端起放在琴边的大红袍抿了一口润润嗓子续道:“既然他待提携自己的主子都不算忠心,那么私心就是必然的了。姐姐以为朝中与地方,哪边选出来的人更好控制些?”

瓜尔佳氏神色一凛,明白了凌若的意思,轻叩着重新关起的窗棂沉声道:“你是说年羹尧有意控制底下的将领官员?”

“不错,朝廷之中,关系错综复杂,随便一个人身后可能都隐藏着好几重关系,所以想要让他们越过朝廷忠心于自己,那是很难的事;但是地方选出来的人便不一样了,年羹尧大可去选那些沉寂多年,不得其志的人;他们一旦得到平步青云、出人头地的机会,必然会对提携自己的年羹尧感恩戴德,视其为再生父母。”说到这里,凌若话低头看了一眼青瓷缠花茶盏底部的茶叶道:“这虽只是我的猜测,但应该**不离十。”

瓜尔佳氏微微皱眉,照凌若这么说,年羹尧就是一个私心颇重之人,将这样的人留在身边甚至委以重任,显然不是什么明智之举,“这一点,难道皇上没看出来?”

令她意外的是,凌若听到这话竟是叹了口气,“皇上即便看出来了又能如何?”

“自然是…”瓜尔佳氏想说自然是疏远年羹尧,可是话到嘴边却又骤然停住了,如今西北叛乱,罗布藏丹津起兵反清,正是需要用人之际,满朝文武,有能力领兵平乱的也许不止年羹尧一人,但适合的却只有年羹尧一人。

见瓜尔佳氏停下不说,凌若晓得她必是明白了其中玄机,“我说过,年羹尧之才,二十年间少出其左右者,但并非没有,譬如十三阿哥,又譬如十四阿哥。可十三阿哥身子自被圈禁之后,身子就孱弱亦常,已经不能领兵出征;至于十四阿哥,我想,皇上即便御驾亲征,也绝不会让他再领兵的,所以…”

“所以年羹尧就成了唯一合适的人选。”瓜尔佳氏接过她的话,同时心思轮转如飞,很快便明白了凌若那句关于年家昌盛不足十年的猜测从何而来。

【作者题外话】:还有两章在改,稍等片刻

第五百八十章 宁贵人

此战若败,身为主将的年羹尧自然要被削职问罪,年家昌盛之源在于出了一个年羹尧,年羹尧一垮,整个年家都会跟着垮。

反之,此战若胜,年羹尧就是首功,论功行赏,胤必要对他大加封赏,可是胤心中对年羹尧已经有了猜忌,封得越高,那份猜忌就越重,若年羹尧急流勇退尚可保年家满门平安富贵,只是像年羹尧这样一个有私心的人,要他心甘情愿放弃唾手可得的权势官位,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所以两者间的矛盾只会越来越深,直至暴发出来的那一天。

这天,终是要变的,区别只在早晚而已…

宫中的形势一切就如凌若猜测的那样,已经许久不曾被翻过牌子的年氏连着三日皆被召至养心殿侍寝,胤更是赏下无数珍玩于她,一扫之前的颓势。翊坤宫再一次成为宫中炙手可热的地方,那些最懂得见风使舵的奴才,自然紧赶着去巴结。

坐在坤宁宫中,凌若冷眼看着姗姗来迟的年氏朝皇后欠身行礼,说是行礼也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双膝根本连弯也不曾弯过,年氏又变回了以前那个强势的年贵妃。

那拉氏对她的不敬恍若未见,只一味含着端庄合宜的笑意道:“妹妹请坐。”

“谢皇后娘娘。”年氏答了一句,扶着绿意的手至皇后左首第一个位置坐下,她刚一坐定,立时就听到一个女子娇声道:“娘娘此刻才过来,臣妾们之前还道娘娘不来了呢。”

说话的是武氏,她虽是一个贵人,在胤面前却颇有几分宠爱,又得皇后看重,所以颇为得脸,就是成嫔这样的主位娘娘也要让她三分。

年氏凤目一瞥,似笑非笑地道:“宁贵人这话是什么意思,可是嫌本宫来晚了?”

“臣妾不敢!”武氏眼波一转,盈盈笑道:“臣妾只是觉得奇怪,要说这翊坤宫离坤宁宫也不远,怎得娘娘却来得比臣妾们都晚。”

年氏眉心一挑,怒意在眼底一闪而逝,看来她失意的这一小段日子,已经令许多人开始不将她放在眼里,连一个小小的贵人都敢对自己这么说话,真当该死。

这样想着,脸上的笑意却又浓了几分,睇视着隐隐带着几分挑衅之意的武氏道:“本宫要侍候皇上,自然比不得宁贵人来得空闲。话说回来,宁贵人既然这么空,又恰好本宫有意修学佛理,不如就替本宫抄几本佛经如何,本宫听说宁贵人一笔小楷写得甚是不错。”

武氏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一张脸面顿时涨得通红,许久才想出拒绝的理由来,“臣妾字迹粗劣,只怕入不得娘娘法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