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氏也不动气,只是挑了精心描绘过的黛眉道:“本宫听宁贵人的话,倒像是在推脱,若是不愿尽可直说,本宫断然不会勉强。”

武氏不是傻瓜,哪会听不出年氏藏在话中的冷意,怕是自己一拒绝,她就会变着法子来对付自己了,所以她只能将目光转向高高在上的那拉氏,盼她替自己说句话。

那拉氏抚着滚在袖口的银边徐徐道:“什么时候贵妃对参禅理佛这么有兴趣了?本宫记得以前你可是不信这些的。”

年氏取盏饮一口,漫不经心地道:“娘娘也说了是以前,人总是会变的,一成不变那可就成木头人了。”堵了那拉氏的话后,她转向武氏道:“如何,宁贵人还没告诉本宫究竟是愿还是不愿啊?”

武氏见年氏连皇后的话也给顶了回去,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道:“臣妾愿意。”

“愿意那就最好了,等会儿本宫就让人将要眷抄的佛要给宁贵人送去,宁贵人记得要逐字逐句的抄,可千万不要马虎了。”

“娘娘尽管放心,臣妾必定打起十二万分精神为娘娘眷抄。”武氏挤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

年氏弹一弹指甲,笑颜如花地道:“如此最好。”她看似在与武氏说话,眸光却一直盯着凌若。

凌若感觉到了她的目光,却依然自顾自喝着茶,看似不予理会,实则心中警惕渐生,年氏如今恩宠渐复,地位巩固,第一个要对付的恐怕就是自己,却不知她会使出什么手段来,往后可是得好生提防着。

此时,坐在宝座上的那拉氏抚一抚额道:“本宫有些乏了,你们先退下吧。”

听得皇后发话,众人连忙起身答应,然就在那拉氏扶着三福的手准备离去时,年氏却开口道:“皇后娘娘,臣妾久未见福沛,思念心切,想见他一见,还请娘娘恩允。”她倒想看看,这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那拉氏准备再用什么借口来阻止她见福沛。

那拉氏眸光一闪,转过头温言道:“本宫知道贵妃思子之心,不过三阿哥如今正值温书的要紧关头,实在不宜被打扰,还有几日就是皇上考三阿哥学问之时,只要三阿哥通过了,自然会回到贵妃身边,贵妃实不必急于一时。”

那拉氏这番话说得点滴不漏,但显然不是年氏想听到的答案,只见她一扬眉道:“只是见一面而已,料想不会妨碍福沛温书,还请娘娘成全。”

她的不依不饶令那拉氏为难,思索半晌后她道:“既然贵妃执意如此,那本宫也不好多说什么,三阿哥就是西暖阁这中,贵妃尽可去见他。”

“多谢皇后娘娘。”年氏垂首谢恩,盯着自己脚尖的双眼有隐晦的光芒闪烁。

凌若与瓜尔佳氏等人不动声色的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待出了坤宁宫后,温如言方才带着几分叹惜之意道:“看来年氏复起已成定势,连皇后也不能扼其分毫。”

“也不见得,兴许根本就是皇后无意扼制,毕竟咱们这位皇后娘娘最擅长的就是坐山观虎斗,她自己则做那个得利的渔。”在经过御花园时,瓜尔佳氏顺手折了一朵刚刚吐蕊的寒梅在手中,轻嗅一下后将之别在温如言衣襟上。

“可不是吗,宁贵人就是皇后拿来试探年贵妃虚实的一颗棋子,不过宁贵人得罪了年氏,往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温如言淡淡地说着,手指抚过在冰天雪地中依然柔软无比的花瓣。

第五百八十一章 夜探

温如言猜得不错,不过却不是往后,而是此刻…

回到踏雪轩的武氏已经快晕过去了,因为翊坤宫的人正将年氏让她眷抄的佛经送过来,不是几本也不是几摞,而是整整一大箱,也不知年氏从何处搜集而来,而且这么快就送来了。

“你们…这么多经书,我如何眷抄得完!”武氏出离愤怒地瞪着送经书来的迎春。

迎春则一脸无辜地道:“奴婢只是奉命行事,若贵人有什么问题,可以去与贵妃娘娘说。”

一听要与年氏去说,武氏一下子就蔫了,原先她是仗着有皇后撑腰,才敢出言挤兑年氏,哪晓得年氏强势到连皇后娘娘的话也顶。

“贵人若没其他问题的话,奴婢先行告退了。”迎春欠身待要离开,忽地又想起一事来,道:“险些忘了与贵人说,这些佛经的眷抄本,娘娘十日后就要,还请贵人莫要耽搁了日子。”

武氏一听这话顿时傻眼,迭声道:“十日?这怎么可能做到?”

迎春笑意依旧地道:“奴婢还是那句话,贵人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去与贵妃娘娘说,奴婢只是一个传话之人。”

迎春离开了,留下武氏对着满满一大箱的佛经欲哭无泪,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且说年氏在得了那拉氏的许可后,并没有直接去西暖阁,而是先命人去请了邓太医,随后才同往西暖阁行去。

弘晟正在暖阁中看书,旁边放着一碟精巧的小点心,他看到年氏进来,高兴的不得了,从椅中跳下奔到年氏面前,欢声道:“额娘,您怎么会来这里?”

“额娘自是来看你的。”年氏宠溺地看着唯一的儿子,“书背得怎么样了?”

“还差一些,不过儿臣会抓紧时间将它背出来的。”弘晟信心满满地道,他相信自己一定可以在数日后通过皇阿玛的考问。

“咦,邓太医来这里做什么?”直到这个时候弘晟才注意到邓太医也在。

年氏目光微闪,转瞬忆是恢复如初,抚着弘晟的肩膀殷殷道:“额娘知道你读书辛苦,怕你伤了身体都不自知,所以带邓太医来给你把把脉。”

“儿臣没事,身子结实着呢,不用把什么脉像。”弘晟不以为然地说着。

向来依他的年氏这一回却无比坚持,定要邓太医替他把脉,弘晟只得依了她的意思。在仔细诊过之后,邓太医起身拱手道:“请贵妃娘娘放心,三阿哥一切皆好,并未有什么不妥。”

自弘晟被带到坤宁宫后,年氏一直担心那拉氏会对弘晟不利,所以才借着今日争来的这个机会,让邓太医替弘晟把脉。

“邓太医都查清楚了?弘晟确实没事?”即便已经得了邓太医肯定的回答,年氏还是有些不放心,谁叫弘晟是她的命根子呢。而且她也不相信那拉氏会这么好不加害弘晟。

见年氏置疑自己的医术,邓太医有些不高兴,碍着年氏身份不敢表露明显,只是声音稍稍有些发硬,“贵妃若是不放心的话,尽可让其他太医再过来诊脉,看看微臣所言是否有虚。”

年氏听得这话,也意识到自己问得有些不对,不等她开口,旁边的绿意已经接过话道:“邓太医误会了,主子只是太过关心三阿哥,这才想更加确认而已。”同时暗悄悄地往邓太医手中塞了一锭五两重的金子,有份量不轻的金子在手,邓太医脸色自然好看了一些。

年氏亦婉转道:“本宫失言,还请邓太医千万莫往心里去,再说这宫中虽说太医众多,但本宫能相信的却只有邓太医一人,本宫又怎会怀疑邓太医虚言诳骗呢!”

“贵妃客气了,太医院中还有事,微臣先行告退。”邓太医拱拱手,既然年氏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给足了自己面子,邓太医自不会那么不识趣的还揪着那点事不放。

“邓太医慢走。”在目送邓太医离开后,年氏又有些不放心地问道:“弘晟,你当真没感觉哪里不舒服?”

“儿臣真的很好。”对于年氏的担心,弘晟有些哭笑不得,不过他也晓得年氏是为了自己好,逐道:“前几日倒真有些头晕,后来皇额娘让人去采清晨的露水来给儿臣泡茶中,儿臣喝过之后,果然感觉精神弈弈。”

一听到那拉氏的名字,年氏立时又紧张了起来,左问右问,确认了无数遍后才勉强放下心中的怀疑,不过还是叮咛弘晟事事要小心,不要轻信任何人。

夜间,凌若在卸妆时问起康海,“今夜皇上还是翻了年贵妃的牌子吗?”

“回主子的话,今夜皇上哪位娘娘的牌子都没翻,独自歇在养心殿。”康海恭谨地答着。

凌若微一点头,继续着手中卸妆的动作,不一会儿,镜中女子便已褪尽了华饰胭脂,露出素净清雅的容颜,又起身换上素锦制成的寝衣。

水秀等人在服侍凌若睡下后,便放下帘子退了出去,至于寝室中的烛火,仅余那么一小盏尚亮着,其余的全被掐灭了。

凌若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忽听得殿门开启的声音,紧接着听到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朝自己走来,不像是水秀他们几个的脚步声,倒有些像是…

她心中一动,面朝里侧躺下,脚步声越来越近,随后又是帘子被掀开的声音,脚步声在近处停下,随即凌若感觉床榻一沉,有人坐了下来,有带着夜间轻寒的手掌在她半边脸上抚过,凌若眼皮轻轻跳了几下,却不肯睁开。

她这个细微的变化,没有逃过胤的眼睛,轻笑着在她额上弹了一下,“你这丫头,明明醒着,却在那里装睡,可知这是欺君之罪。”

见被识破,凌若只得翻身坐起,望着近在咫尺的胤狡黠地道:“就算臣妾装睡,可皇上又不曾表明身份,怎能说臣妾是欺君呢?”

“你倒是会挑朕的毛病。”胤轻轻刮了一下凌若的鼻子,嘴角噙着一抹温和的笑意。

第五百八十二章 身不由已

凌若倚在胤禛怀里,把玩着他修长的十指,侧目道:“皇上不是应该在养心殿吗,怎么来臣妾这里了?”

“你不喜欢朕来吗?若是这样,朕现在走就是了。_!~;”胤禛挑眉,眼眸在黑暗中闪着幽暗的光芒。

“皇上知道臣妾不是这个意思,臣妾只是好奇而已。”凌若浅笑相对,她清楚胤禛不是真的要走。

“朕想你了。”简单的四个字,却带着天家少有的温情真意,也许,只有在面对凌若时,胤禛才会这般自然的说出这句话。

“臣妾也想皇上。”随着这句话,凌若拥紧了胤禛的腰身,这几日,胤禛一直未曾诏见过她,她不说话,却不代表心中不想。在宫中,很多事情与心思是不能随意露在外面的。

胤禛吻一吻凌若的额头,轻言道:“不问朕为什么连着几日都不来看你?”

凌若赦然一笑,仰头道:“皇上这么做自有皇上的理由,若皇上想说,臣妾就算不问也自然会听到,反之则是问到底也不会得到答案。而且…臣妾一直都相信皇上心中有臣妾的一席之地。”

胤禛抚着凌若的肩膀,难得玩笑道:“你明白就好,不过你占的何止是一席之地,简直是四席五席,你啊,都快把朕的心给占满了。”

凌若笑着没有接话,只是将胤禛的手握得更紧,这个男人,是她一生的依靠,也是她此生的至爱,不论沧海桑田,世事变迁,只要他不相负,她就会永远追随相伴,直至彼此皆化为黄土的那一刻。|i^

不过,她从不奢望能占满胤禛的心,纳兰湄儿,始终是一个越不过去的坎儿,深藏在胤禛内心最深处的角落。

想到这里,凌若忍不住叹了口气,虽然很轻,还是落入了胤禛的耳中,胤禛不晓得她此刻的心思,只当是为这两日的事不高兴,逐搂紧了凌若在她耳畔道:“西北叛乱,朕需要年羹尧。”

这一句话已经说明了胤禛的立场,他是皇帝,所以有许多的身不由已,年素言是拢络年羹尧的一枚重要棋子,即便他对年素言已经不复昔日的宠爱与信任,依然在叛乱之后接连三日传召年氏,复其昔日之隆宠,为的就是安抚年羹尧。

屋外,夜风森冷,带着凄厉的呜咽声刮过,似有巨兽隐藏在夜色中的紫禁城中,随时都会跳起来将人一个个吞噬怠尽。

寝殿内,炭盆中发出“哔剥”的一声轻响,是爆炭的声音,凌若将手指与胤禛交叠,在殿外呼啸不止的冷风中轻声道:“皇上放心,臣妾不会令皇上为难。”

“那就好。”缓一缓声,胤禛又道:“放心,所有的事朕都记在心中,终有一日,朕会将这笔欠倒债连本带利的还给你,君无戏言。”

这是他给予凌若的承诺,尽管这个承诺何时能够兑现,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身为皇帝者,需要权衡利?的时候太多,以至于连正常的喜恶都变成了奢求。若说这个紫禁城中谁最会隐忍,当属胤禛无疑。否则先帝二十多个皇子,他也不会成为唯一的胜出者。

凌若轻嗯了一声,又倚了一会儿,见胤禛打了个哈欠,逐推了推他手臂道:“皇上该回去歇着了,否则明日早朝,精神该不济了。”

胤禛伸手拨一拨凌若额间的垂发,意味不明地道:“熹妃,你这算是在赶朕吗?”

“臣妾只是不想皇上为难,年贵妃那里…”不等她说完,一根手指已是抵在她唇间,紧接着温热的呼吸吹指在耳畔,“朕复她隆宠,却未说专宠她一人,即便背后是整个年家,也不至于让朕宠她至此。今夜,朕哪儿都不想去。”

凌若将头倚在他肩上,长发婉转,翩然落在胤禛手臂上,心中还有些犹豫,“可是…”

“不要再说了,今夜,朕陪你。”胤禛不欲再就这个话题说下去,去除外衣后,搂了凌若一道躺下。

夜色,沉沉若魅,除了风还是风,瞧不见一丝星光月色,这样的夜间各宫各院俱都早早歇下了,就是那些个奴才也比往日歇得更早些。不过并不是每个奴才都能有这命,譬如辛者库,这里的宫人没有日夜之分,只有做完了派到自己身上繁重的差事后,才被允许休息,否则即便是深夜也要照做,否则一旦做不完事,等待的就会是一顿皮肉之苦。

莫儿缩在破旧的屋檐下洗着一大盆衣裳,手浸在冷水中,努力控制着早已冻僵的手揉搓着一件又一件厚重的衣裳。她来这里已经有好几日了,负责浣洗,每日都有洗不完的衣裳,常常洗到三更半夜,然后天不亮就要起床继续干活,一双手整日泡在冷水中,已是生起了冻疮,又痒又痛,吃的是最劣等的糙米,仅止于能够填倒肚子罢了,且还时不时要挨打,莫儿身上已经被抽出好几条鞭痕来,这样的日子实在比她以前在外头乞讨时好不了多少。

除了莫儿之外,还有几个宫女也蹲在檐下默默地洗着衣裳。

莫儿越想越伤心,她不过是捡了几颗翡翠珠子罢了,没想到会落到这步田地。一直以为熹妃是个心善的主子,没想到也错看了,熹妃不止不辩是非,还狠毒地将自己赶到辛者库来受苦。这样的日子,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唉!

想到此处,莫儿忍不住掉下泪来,被离她最近的一个宫女看在眼中,关切地道:“怎么了?可是因为水太冷,手使不劲?要不你把衣裳给我,我帮你洗吧?”

她叫芷兰,也是因犯错而被罚到辛者库,比莫儿尚且晚来一天,她手脚勤快又乐于助人,人缘甚是不错,对莫儿也颇多照顾,虽时间不久,但两人已甚为要好。

“不用了,我没事。”莫儿抹了把泪拒绝了芷兰的好意,低头洗着衣裳,不欲就此事多说。

芷兰低头想了一会儿,低声道:“是不是想起罚你来这里的主子了?唉,别难过了,在那些主子眼里,咱们这种奴才的命根本不值钱,他们高兴怎样就怎样,来辛者库已经算好的了,有些甚至直接被打死呢。”说到这里,她忽地想起一事来,“对了,莫儿,我还不知道你是犯了什么错才被罚来此处的?”

第五百八十三章 送信

“我没有犯错。|i^”一说到这个,莫儿顿时激动了起来,双手攥着衣裳在水中划出一个大大的涟漪,“是他们冤枉我。”

“到底是什么事啊?”看到她这个样子,芷兰更加好奇了,连连催促她赶紧把事情说出来。因为天冷夜寒的缘故,监工早早去歇着了,自然不会有人来管她们聊天。

在芷兰的一再追问下,莫儿终于将她被冤枉的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而芷兰也知道原来莫儿是承乾宫的奴才。

“素闻熹妃娘娘待下人宽和,从不刻意责打,却原来也是耳听为虚,她误会你将你赶出承乾宫也就罢了,何以还要罚到辛者库做苦役这么重,实在过份。”芷兰忿忿说着,为莫儿报不平。

莫儿本就觉得委屈,再被她这么一说,更是难过,连连摇头,直道自己错跟了主子。

两人在绞完最后一件衣服后,吃力地端起木盆,将衣裳一件件地晾好,然后捶着酸疼的背回到自己住的地方,她们睡得是通铺,就挨在一起。

简单地洗了把脸后,两人摸黑爬上床,正当莫儿准备睡觉的时候,旁边的芷兰忽地道:“莫儿,想不想出去?”

莫儿黯淡的目光因为她这句话而骤然一亮,攥紧了芷兰的手臂道:“你…你有办法出去吗?”

怪不得莫儿这么激动,在辛者库里的每一日都是度日如年,只要是个人都不愿意在这里多呆哪怕一刻。|i^

“莫儿,你抓痛我了。”芷兰皱着眉轻呼,莫儿闻言赶紧松开些许,但还是攥着不放,“芷儿姐姐,求你告诉我,到底有什么办法?”

“唉,其实我也不知道这法子行不行得通。”芷兰犹豫了一下道:“我认识贵妃娘娘宫中的总管徐公公,若能送信出去,求他在贵妃娘娘面前美言几句,说不定贵妃娘娘慈悲为怀,愿意搭救我们出去也说不定。”因为通铺上还睡着其他人,虽隔着一段距离,但为怕她们听到,芷兰这番话说得极轻。

“贵妃娘娘…”莫儿忧心地道:“我听说贵妃娘娘不是个好相与的人,她会愿意救咱们吗?”

“你这傻丫头,到现在还不明白耳听为虚的理吗?”芷兰有些没好气地白了莫儿一眼,“咱们都以为熹妃娘娘是好人,结果呢?她比哪个都恶毒,至少我还没听说过贵妃娘娘把哪个犯了错的宫人送进辛者库的事。”

莫儿想想也确实是这么回事,何况此刻并无第二条路可走,逐咬了贝齿低声道:“既然如此,那芷兰姐你瞅机会写一封信,我替姐姐送出去。”

“你?”芷兰有些惊讶地呼了一声,旋即道:“你可以吗?这可开不得玩笑,一旦被人发现,就算不死也要脱层皮。”辛者库不同于宫中其他地方,进了这里就不允许随意出去。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何况再这样呆下去,迟早会没命。”莫儿从来不是一个犹豫不决的人,想到就会去做,就像当初为达目的,死皮赖脸的跟着凌若入宫一样。

芷兰被她说得心中一热,下了决心道:“好,现在太晚了看不清,明日我寻机会写封信,你调法带出去给徐公公,他如今是翊坤宫的总管太监,又得贵妃娘娘赏识,只要他肯开口中,这事儿十有八九能成。”

一夜无语,第二日,芷兰背着监工寻来灶台里没烧尽的炭条,因为寻不到纸,只能将穿在里面的一件单衣撕了半边下来,写完后卷成一团偷偷交给莫儿。

莫儿得了布团后一直在等机会溜出来,无奈监工管得太严,根本避不开,正当她以为今日寻不到机会的时候,辛者库管事过来将监工叫了过去,听说是后面一个舂米的人躺在床上快死了,让他过去帮忙收拾。

文英已在数年前离宫返乡,如今的辛者库管事姓唐,底下人都叫他唐总管或唐总管。

见监工随唐总管离去,莫儿赶紧寻了个机会偷溜出去,匆匆赶到翊坤宫,找到徐公公后,将信交给他,然后原路折回。此时监工已经回来了,亏得干活的人多,并未发现少了一个,但即便这样,莫儿不敢冒然进去,万一被抓了个正着,可就麻烦了。

亏得芷兰机灵,发现莫儿在外面张望后,故意将洗了一半的木盆打翻,使得水和衣裳洒了一地。监工瞧见后,过来恶狠狠地抽了芷兰几鞭子,莫儿趁着这个机会,赶紧溜进来,至于那些人干活的宫人,虽然瞧见了却不会去说什么,对他们而言,将手中的活赶紧干完才是最重要的。

莫儿与芷兰憋了一天没说话,直至晚上无人时,芷兰方小声道:“交给徐公公了吗?”

“嗯,我亲手交给徐公公的。”莫儿答了一句,又像发现什么似地道:“我今日才发现,原来翊坤宫的人都很不错,我这样跑过去,他们也没有为难,徐公公更是和善得很。”

“我早说过,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你啊,就是经历的太少,所以才会被人欺负。”芷兰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着,莫儿只是嘿嘿傻笑,也不与她争论,待她说够了方才抓着她的手问道:“芷兰姐,那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什么也不做,等着徐公公那边的消息。”芷兰一边说一边发出“嗞嗞”的吸气声,莫儿奇怪地问道:“怎么了?可是我拉疼了你?”

芷兰连忙摇头道:“不关你的事,是刚才监工那几鞭子。”她一边说着一边挽起了袖子,借着天上的月光,可以看到她白皙的手臂上有几道触目惊心的鞭痕,却是白天被监工责打时伤到的。

“对不起,芷兰姐,是我害了你。”莫儿内疚的说着,要不是为了帮她掩盖,芷兰姐也不会被打成这样。

“没事的,过几天就好了。”芷兰忍着痛安慰道:“这件事主意是我说的,你冒着危险去送信已经很难得了,怎么还能怪你。再说,跟这点皮肉苦比起来,能从这里出去才是最重要的。”

“可是…”莫儿还是觉得于心不安,芷兰笑一笑道:“行了,若把我当姐妹的话,就不要再说这些见外的话了。否则我可要生气了。”

第五百八十四章 讨要

“那好吧。|i^”莫儿无奈地应了一声,心中对芷兰感激不已,幸亏遇到她,否则自己在辛者库中的日子,可还要难熬了,如今只盼着徐公公那边快点有好消息传来吧。

如此,一等就是数日,在正月十四这日,莫儿正与芷兰等人在院中洗衣,忽地听到监工谄媚的声音,“哟,徐公公,什么风把您吹到这里来了?”

徐公公?莫儿心中一喜,连忙抬起头来,果然看到自己当日见过的徐公公就站在院门口,在他后头还跟着两个小太监。他是来救自己的吗?她赶紧将目光转向芷兰,只见后者正朝自己微笑。心,一下子安定而雀跃起来。

徐公公年近四旬,面白无须,只见他笑mimi地朝自己打千的监工道:“你倒是有点儿眼力劲,认得咱家。起来吧,你们总管可在,咱家寻他有点事。”

“总管正在里面喝茶,您稍等,奴才给您请去。”监工点头哈腰的说着,比孙子还恭敬,全然没有在莫儿等人面前作威作福的模样。

监工进去没多久,就看到唐总管快步走了出来,还没到近前就已先笑着拱手道:“徐公公,许久不见,您可尚好?”

论品级,他们皆是一样,不过一个是贵妃面前的红人,一个每日尽对着一群犯事的奴才,这当中的区别不言而喻,也使得唐总管在面对徐公公时,恭谨小心。

“托福托福。”徐公公同样拱手作揖,待要再说,唐总管已是瞪着适才那个监工好一顿喝骂,“你这奴才怎么做事的,徐公公大驾光临,也不晓得迎进去坐一坐,任由徐公公呆在这里受风,万一着了凉你担待得起吗?”

“奴才该死。|i^”监工连忙跪地请罪,唐总管犹不满意,狠狠瞪了他一眼道:“晚些再与你算帐。”

训斥过后,唐总管方才带着歉意对笑而不语的徐公公道:“这些个奴才一日不教训就变得没规矩,倒让公公见笑了,公公快请里面坐。”

“唐总管不必客气,咱家说几句就走。”徐公公好脾气地摆摆手,在唐总管还没明白什么意思时,他已是朝跪了一地的宫人问道:“你们哪个是莫儿与芷兰啊?”

莫儿与芷兰一听这话,忙不迭地往前爬了几步,激动地道:“回公公的话,奴婢就是莫儿(芷兰)。”

唐总管眉头一皱,小声道:“徐公公,可是这两个奴才得罪了您?”

“非也非也。”徐公公笑一笑,用有些尖利的声音道:“是贵妃娘娘让咱家来这里跟唐总管讨要这两个奴才,不知道唐总管可肯卖娘娘这个面子?”

贵妃娘娘是什么人,宫中首屈一指的红人,而且如今正得皇上恩宠呢,莫说是要两个奴才,就是二十个三十个,唐总管都不会说半个不字,当下道:“贵妃娘娘有命,奴才自当遵从。”说罢,他转过头对尚跪在地上的莫儿等人道:“你们两个还不赶紧去收拾东西,随徐公公去见贵妃娘娘。”

“是,多谢公公。”莫儿大喜过望,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辛者库啊,她终于要脱离这个人间地狱了。

周围的宫人都用羡慕渴望的目光望着莫儿两人,恨不能年贵妃召见的是自己。

不一会儿,莫儿与芷兰各自挎了一只小小的包袱出来,知机地站到徐总管身后。徐总管对唐总管没过问年贵妃要这两个宫女何用的态度很是满意,颔首道:“事情已经办完,咱家要回去跟贵妃娘娘覆命了,改日再来找唐总管吃酒。”

“随时恭候公公大驾。”唐总管怎会听不出他话中的善意,心中高兴不已。虽说这姓徐的跟自己同级,可是他若能在贵妃面前美言几句,自己便可趁机换一个好些的差事,这辛者库又脏又累不说,最重要的是半点油水也没有,就靠那点月钱过日子,他真是受够了。

徐公公笑着一拱手,带着莫儿与芷兰离去,在去翊坤宫的路上,他们意外遇到了水月,虽然没说什么话,但水月显然认出了莫儿,露出惊讶之色。

到了翊坤宫后,徐公公回头对两人道:“这次你们两人能从辛者库出来,那全是娘娘恩典,待会儿见了贵妃娘娘,不论娘娘问什么,你们都得老实回答。”

芷兰朝其欠身道:“公公与娘娘的大恩大德,芷兰莫齿难忘。”莫儿在旁边使劲点头,原先对年氏不好的印象早已烟消云散,只剩下浓浓的感激之情。

“算你们两个明白。”徐公公满意地点点头,带了两人进去,刚一进殿门,就感觉一股热气夹杂着淡淡的花香迎面而来,不等莫儿回神,就听得前面的徐公公恭敬地道:“娘娘,芷兰与莫儿带来了。”

“嗯。”有女子庸懒的声音在殿中响起,莫儿还没回过神来,就已经被芷兰拉着跪了下去,“奴婢叩见贵妃娘娘,娘娘金安。”

莫儿偷偷抬眼,只见一个仪态万千的华服女子端然坐在上首,万缕青丝间缀满了名贵珠玉,耀目生辉,除却年氏还有哪个。发现年氏的目光朝自己瞥过来,莫儿赶紧低下头,就这一会儿功夫,一颗心已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徐福,哪个是芷兰啊?”年氏凤目微转,问向徐福。

“回娘娘的话,是跪在左首边那个。”徐福一边回着话,一边上去替年氏轻轻捏着胳膊。

“本宫这次是瞧在你面上才出手管这闲事,记住了,可没有下一次。”年氏声音虽轻,却带着一丝警告之意。

“奴才多谢娘娘。”徐福话音刚落,芷兰已经接上去道:“奴婢谢过娘娘救命之恩,奴婢愿当牛做马,以还娘娘再造之恩。”

年氏微微一笑,打量了手中的镂金护甲一眼后对芷兰道:“你这丫头倒是机灵,罢了,本宫就好人做到底,让你留在翊坤宫做事吧。”

“多谢娘娘!多谢娘娘!”芷兰忙不迭地叩首谢恩,随后在年氏的示意下起身走到一旁。

“你是莫儿?”年氏将注意力转到了忐忑不安的莫儿身上。

一听她问自己,莫儿赶紧崩直了身子道:“回娘娘的话,奴婢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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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五章 眼线

年氏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正当莫儿以为没事的时候,她忽地道:“本宫以前在熹妃身边见过你。|i^不过…本宫救芷兰,是因为她与徐福相识有几分交情,徐福又是本宫的人;可本宫为什么要救你呢?仅仅是因为芷兰让你送来的那封信吗,她一个小小的宫女,可还不值本宫卖这么大的面子。”

“自然是因为娘娘慈悲为怀,犹如那观音菩萨再世。”莫儿讨好地说着。

年氏挑眉,嘴角扯起一个优美的弧度,“别整这些虚头八脑的来唬弄本宫,本宫不爱听。”

莫儿有些不安地缩了缩身子,看到她这副可怜无助的样子,年氏叹了口气,摆手道:“起来吧,谁叫本宫不忍心呢!”

“多谢娘娘。”莫儿心下一喜,赶紧磕头起身,“奴婢纵粉身碎骨亦难报娘娘恩德之万一。”

“你当真想要报答本宫?”年氏目光牢牢地攫住莫儿,细微幽暗的光芒在眼中掠过,不知在想些什么。

莫儿用力点头,对于年氏救她脱离辛者库那吃人的地方确实感激不尽,若有机会,她必会竭力相报。

“那好。”年氏起身,走近莫儿身侧,带着鎏金镶宝护甲的手指在她脸上抚过,冰凉尖利的触感令莫儿身子微微一颤,同时有些后悔刚才将话说得太满,万一年氏让她做一些有违良心道德又或者害人的事,她到底是做还是不做呢?她虽然出身低jian,却也有自己的原则道义,至少以前哪怕日子再苦再难,她也从没有做过背后捅刀子的事儿,连跟其他乞丐趁乱去富户家中哄抢的事也不曾有过。|i^

莫儿在宫中的日子不长,却也晓得宫中这些个主子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如今年氏瞧着不错,但究竟如何,她也不清楚,毕竟才刚接触不久。

莫儿的担忧与忐忑皆被年氏瞧在心中,轻笑着收回手,从摆放在小几上的方口粉彩花瓶中折了一朵红色的梅花簪在莫儿鬓边,“放心吧,本宫不会让你做什么为难的事,本宫只要你…”在渐深的笑意中她说出了自己的要求,“回到承乾宫。”

“回承乾宫?”莫儿愕然睁大了眼,眸中尽是不解之色。

“不错,本宫要你待在熹妃身边,将她的一举一动如实回禀给本宫,至于以后该做什么,本宫会另外吩咐你。”

莫儿明白了,年贵妃这是要自己做她的眼线,这种事情在宫中并不稀奇,只是不明白她为何会挑上自己。

见莫儿没答话,年氏凤目一冷,凝声道:“怎么,不乐意?”

“奴婢不敢!”莫儿吓得当即就跪下了,而站在一旁的芷兰亦不住地给她使眼色,年贵妃能将她们从辛者库里捞出来,自然也能再扔进去,千万不能得罪。

莫儿也不是个笨人,晓得当前是个什么形势,咬一咬唇低声道:“能为娘娘做事,是奴婢的荣幸,只是奴婢已经被熹妃赶了出来,只怕难以回去。”

“这种事还需要本宫教你吗?”年氏只说了这么一句便不再出声,莫儿知道,她是在等自己表态。宫里的人行事皆有自己目的,自己不是芷兰,与徐公公没有任何关系,年贵妃不救她是理所当然的,既然救了,那么自然要从她身上得到回报。而她一个小小的宫女,唯一能回报给年贵妃,也就这一点价值了。

“奴婢愿听贵妃差遣。”莫儿心中其实并不愿意,但一个小宫女的意愿如何并不重要,只要她还想在这宫里存活,就必须按别人的意思去做事。

莫儿的识实务令年氏心情颇佳,抬了她的下巴道:“只要你好生替本宫办事,本宫一定不会亏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