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那拉氏颔首,抬一抬下巴道:“翡翠,扶慧答应起来,另外慧答应站了这么许久,想必腹中饥饿,你去盛一碗莲子羹来。”

“谢娘娘。”面对皇后显而易见的示好,舒穆禄氏微微松了口气,她一人之力太过微弱,而且母家完全不能依靠,想要在后宫出人头地,必然要要依附于人,而皇后这棵在后宫中根深蒂固的大树无疑是最好的选择。当然,最主要的是,皇后曾经暗示过可以抬举她,但前提就是需得懂得后宫生存之道,否则就算是抬举了,也很快会毁在她自己的懦弱上。

月落日升,重复着千万年来始终同样的一幕,这日温如言来到承乾宫与凌若商议着涵烟额驸的人选,她们初初看中了三个,需得从中择一个最合适的出来。

正商议间,却见胤进来,连忙起身行礼,温如言瞥了一眼知趣地道:“臣妾先行告退了。”

不等温如言离开,胤已经阻止道:“惠嫔留着吧,朕今日来,也是专程为了找你。”

“找臣妾?”温如言诧异不已,若是找自己该去延禧宫才是,怎得来承乾宫了,他又怎会知道自己恰好在这里。

第七百三十三章 百般哀求

胤看出了她的疑问,道:“朕原本让四喜去延禧宫传你,不想宫人说你来了承乾宫,恰好朕也有些空闲,便顺道过来。”

“不知皇上寻臣妾是为何事?”温如言有些受宠若惊的说着,记忆中,胤还从未这样专程寻过自己。

胤一时不知从何说起,皱着眉头站在那里,还是凌若道:“皇上与温姐姐都坐着说话吧。水秀,水月,你们赶紧去沏茶来。”

待茶沏上来后,胤终于寻到了话语,沉声道:“朕下朝之后,去过坤宁宫,朕与皇后一道商议之后,决定册涵烟为固伦公主。”

温如言轻呼一声,脸上难掩惊喜之色,固伦公主四个字意味着什么太清楚了,大清立国之后,还从未有妃嫔所生之女立为固伦公主的事,涵烟竟可以享此殊荣,回过神来后,她忙起身跪谢,随后又道:“启禀皇上,臣妾与熹妃娘娘已经择好了三位人选,不如请皇上替涵烟挑一位最合适的额驸吧。”

“是啊,皇上,这三位都是青年才俊,最难道的是人品皆很好,臣妾与温姐姐选了半天都没定下来呢。”虽然奇怪胤何以无缘无故册涵烟为固伦公主,但终归是一桩好事,她也替涵烟高兴。

望着凌若递上来的册子,胤始终没有伸手去接,好一会儿才艰难地道:“不必看了,朕已经替涵烟择好了最合适的人选。”

凌若两人一怔,涵烟的婚事,胤一直没怎么过问,怎么突然间又说有人选了,而之前又突然说册涵烟为固伦公主,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带着这个疑问,温如言小声地道:“不知皇上替涵烟择了哪位?”

看着温如言,胤心里浮起一丝内疚,不论怎样说,要将她唯一的女儿远嫁,始终是残忍了些,只是他也没办法,否则哪个舍得自己的亲生女儿沦为和亲与安抚番邦的工具。

“是准葛尔的葛尔丹。”当这八个字从胤嘴里吐出时,温如言顿时如遭雷击,表情僵硬地愣在原地。

莫说是她,就是凌若也微张了嘴巴,震惊不已。准葛尔…葛尔丹…

她很清楚这句话意味着什么,这将不是涵烟招额驸,而是远嫁和亲事情。为何…为何会突然发展到这个地步?

看到温如言这个样子,胤叹道:“朕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准葛尔派人来向朕提亲,要娶朕的嫡亲女儿,朕若不答允,必然会是兵戎相见的局面。而现在,年羹尧正在青海平定郭罗克之乱,大清,不能再动兵了,否则会将整个朝廷都拖垮。

听着他这些话,温如言终于回过神来,唇色惨白的颤声道:“可是…可是涵烟是皇上的亲生女儿啊!”

“正因为她是朕的亲生女儿,所以才要去和亲。”胤扶住随时会软倒在地的温如言道:“惠嫔,朕与你同样舍不得涵烟,可这是她的命,是她身为大清公主的命数,由不得咱们。”

“不!”温如言暴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呼声,挣脱胤的手跪在他面前哀声道:“皇上,涵烟不可以去和亲,准葛尔不会善待于她的,您要她去和亲就等于…等于要她去送死啊!”

“胡说!”她的话令胤有所不悦,轻喝一声道:“她是以固伦公主的身份远嫁,去也那边也是正经的汗妃,怎会是送死!”

“准葛尔是蛮夷之地,他们怎么可能善待涵烟。皇上,涵烟是臣妾唯一的女儿,臣妾不可以失去她,求您收回臣命,不要让涵烟远嫁,更不要让她去送死。至于固伦公主的名份,臣妾与涵烟都不想要。”温如言此刻已经方寸大乱,如何听得进这些,更何况,事实上远嫁的公主确实没几个是有好下场的。

她磕头哀求,想要求胤改变主意。可是她忘了,胤已经决定的事又怎会轻易更改。这样一昧的哀求,只会令胤反感。

“惠嫔!”胤唤了一声,神色微见不悦之意,“你向来是识大体的人,怎得如今变得这般不明事理。涵烟是你的女儿,难道就不是朕的女儿吗?若非真被bi到无法,朕会舍得让她嫁去这么远的地方?”

其实,从决定涵烟远嫁的事后,胤心里就一直憋着一股气,想他身为堂堂天朝皇帝,却被迫应允和亲,实在可恨。

温如言泪眼婆娑地道:“皇上,臣妾就算再识大体,也是一个额娘啊,哪有额娘可以看着女儿嫁去远方受苦而无动于衷的。”

“朕说过,她不会受苦。”胤强调着这一点,也唯有如此,他才可以令自己好过些。始终,他对涵烟是有所亏欠的,即便自己不承认。

温如言泪落不止,泣声道:“准葛尔偏邦异地,那葛尔丹又不知品xing如何,而且臣妾听闻,野蛮嗜血,一旦有什么不高兴,就打骂姬妾,根本不将他们当人看。涵烟自幼在臣妾身边长大,从未受过什么苦,骤然去那样的地方,怎么能受得了。求皇上看在涵烟自幼孝顺的份上,收回成命。”

“胡闹,皇命岂可随意更改,再者,难道你要朕为涵烟一人而搭上整个大清吗?”胤心中的不悦越发不盛,原本昨夜他听了温如倾的话,觉着温如言贤惠淑良,该是会理解自己,而且他都已经破例封涵烟为固伦公主了,岂料她竟然百般推脱,怎么也不肯应允。

温如言想也不想地道:“在皇上心中,大清是最重要的,可是在臣妾心中,涵烟才是最重要的。”

“你这是在指责朕吗?”胤眉目一冷,温如言的一再失言令他心里那丝内疚迅速消失,取而代之的恼怒与厌烦。真是枉亏她在自己身边二十多年,竟然连刚入宫的温如倾都不如。

见胤似有生气之意,凌若怕其怒责温如言,忙道:“皇上息怒,温姐姐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皇上骤然告诉她涵烟要远嫁和亲,一时接受不了,才会胡言。只是…皇上,当真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第七百三十四章 试一试

“没有。”胤微一缓气,然脸色依旧不怎么好看,漠然盯着泣泪跪伏在地的温如言道:“明日,朕就会下旨册封涵烟为固伦公主,同时和亲准葛尔,你待会儿好好去与涵烟说,朕不想再节外生枝。”

“皇上…”温如言哪里肯依,待要再求,胤已拂袖起身,硬声道:“此事就此定下,朕还有事,先回养心殿了。”

“不要,皇上,臣妾求您不要这样待涵烟!”温如言满脸泪痕地爬过去想要抓住胤的脚,却抓了个空,再伸手时,胤已经走出极远,只能哀哀哭泣着瘫倒在地。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明明前一刻还好端端的,下一刻却噩梦缠身,她她的女儿,唯一的女儿,怎会落到要去和亲的地步…

“姐姐你别难过了。”凌若忍着心中的难过,扶了温如言到椅子中坐下。

温如言的泣声一直没有停止过,哽咽着道:“你要我如何不难过,涵烟是我的命根子啊,皇上他怎么可以这么狠心,说是亲骨肉,却一丝犹豫也没有的将涵烟推到火坑中,再者,这个葛尔丹说不定已经七老八十,做涵烟的祖父都绰绰有余了。”

凌若尽量放缓了声音道:“姐姐别尽说这些不好的话,事情究竟怎样咱们还不清楚呢。再说,皇上也确实没办法,此时此刻,大清实在不宜再动兵。”

“那就可以牺牲涵烟吗?”温如言瞪着凌若,那目光像是随时会跳起来吃人一般。凌若认识她这么多年,还从未见她这个样子,任何一句话都会令她敏感的跳起来。

“姐姐误会了,我怎会是这个意思。只是…”凌若一时也寻不出什么好的话来,重重叹了口气道:“涵烟是姐姐的女儿,姐姐不舍得她出事,但是其他人同样有子女,难道他们的孩子就可以出事吗?若大清动摇,那么这几十年来的太平盛世就会化为虚有,皇上亦是为了大局才不得已而为之。”

“我不管,我也不想管这些,我只知道,我不想失去涵烟,不想失去这个唯一的女儿。还有…”她伸手,不住地颤抖着,“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去向涵烟开这个口,怎么告诉她这个残忍的事啊!”说到后面,她近乎歇斯底里,所有的冷静都在女儿安危幸福面前化为了虚有。

凌若无言以对,她何尝舍得涵烟远嫁番邦,这么些年来,她一直视涵烟为亲女,可胤已经将话说到这份,如何还能有还转余地,始终是得接受这个事实。

“姐姐,事已至此,就算你不说,涵烟也迟早会知道的。这是她的命,我们…”不等凌若说完,温如言突然用力抓紧了她的手,满怀希翼地道:“不,这不是涵烟的命,不过是皇上给她定下的罢了,还可以更改。若儿,这么多年来,我从未求过你什么,这一次你一定要帮我,除了你我已经不知道还能找谁了。若儿,皇上这么宠你,他一定会听你的劝。”

“姐姐啊,朝廷大事不是你我能左右的。”凌若无奈的说着,诚然,胤待她极好,可同样有一个度在,胤是绝对不会因她而让大清陷入危机之中。

“不会的,皇上一定会听你的,求你,求你帮帮我与涵烟,不然我给你下跪。”对于此刻的温如言来说,凌若就是唯一的救命稻草,说什么也不肯放弃。

凌若赶紧阻止温如言下跪,劝道:“姐姐你不要这样,不是我不想帮,是真的帮不了啊。”若能帮,早在刚才她就已经开口了,就是看出胤心意已决,根本由不得人左右,才只字未提。

“你没做过怎么知道不可以。若涵烟有个三长两短,我这个做额娘的再不活在世上也没意思。”温如言急切而哀凉的说着。

凌若闻言忙呸了一声道:“姐姐休要说这样不吉祥的话。涵烟那么乖巧懂事,一定会没事的。”

见凌若始终不肯松口答应求情,温如言的神色不由得冷了下来,慢慢放开抓着凌若的手道:“若儿,是不是你根本不想帮涵烟,若是这样的话,你直说便可,我不会令你为难。”说到这里,她凄然一笑,神色说不出的哀婉,“始终,涵烟并不是你的女儿,你不理会她生死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凌若连忙握住她渐趋冰凉的手,“姐姐你这是说哪里的话,没得是要生份吗?唉,罢了,我去试一试吧,至于能否说动皇上,我可不敢保证。”

温如言闻言大喜过望,连忙道:“会的,你一定可以说服皇上收回成命。”

看到温如言这个样子,凌若实在不忍心打击她,在安慰几句命宫人好生将她送回去后,凌若扶着水秀的手往养心殿行去。路上,水秀问道:“主子,您当真要去求皇上吗?”

“不然还能怎么办,本宫都已经答应姐姐了。”凌若抚着发疼的额头道。

“恕奴婢直言,主子去了也是白去。”水秀拨开前面垂落的树枝道:“虽然奴婢书读得不多,却也知道君无戏言四个字,皇上都说了和亲,又怎会更改,再说皇上之前也说了,一旦拒绝,就有可能要出兵打仗。”

“本宫知道,可是温姐姐那样子你也看到了,本宫若是不去开这个口,只怕她要误会本宫了。”残留在树枝上的黄叶在拂过脸颊时,有微微的刺意。

水秀道:“惠嫔娘娘也是一时不能接受这件事罢了,等她想明白了,自然会理解主子的难处。”

凌若摇摇头,“唉,尽人事听天命吧,只盼老天不要太过薄待涵烟。”

在这样的言语中,她来到养心殿,因胤正在里面与几位大臣商议国事,所以凌若在偏殿中等了一会儿,直至大臣们都离去后,方才走了进去。

胤合了折子走下来关切地拉了她的手道:“怎么过来了,有事吗?”

凌若咬一咬唇,轻声道:“臣妾是为涵烟公主事而来。”

胤神情一沉,虽然手未曾放开,掌心的温度却凉了下来,“若你是来劝朕改变心意,朕劝你还是不要开这个口的好。”

第七百三十五章 斗胆

“皇上。”凌若凝望着他道:“臣妾知道你的为难,只是温姐姐确实很可怜,刚才皇上走后,她跪下来不住地求臣妾,让臣妾看着实在心酸。”

胤有些烦恼地放开凌若的手,道:“朕知道她可怜,涵烟同样是朕的女儿,难道朕会不疼她?实在是没办法的事,你可又知为了这件事,朕已经好几夜没睡好觉了,一闭上眼就是涵烟哭泣的样子。”

“难道就不能另择一位宗女册为公主远嫁和亲吧?”凌若知道自己这个想法很自私,可她已经想不到更好的了。可是胤的下一句话打破了她最后的希望。

“葛尔丹指名要朕的亲生女儿,若以宗女冒充公主欺骗,只怕他发现后会借故挑起战事,朕不能冒这个险。”

“这么说来,当真没有其实办法了?”凌若浑身冰凉的问着。

胤盯着她的双眸,缓缓道:“是,涵烟必需要远嫁和亲,哪怕惠嫔再不愿都得接受这个事实。”

与他对视半晌,凌若深吸一口气,收回目光低头道:“是,臣妾明白了,臣妾会去劝惠嫔。”

当她拖着沉重的脚步将这句话告诉温如言,温如言瘫软在地,久久不能自已,唯有泪水一滴接一滴的落下,化为凄凉无声的花朵。

而涵烟也恰好听到了这些话,面对自己和亲的命运,她与温如言抱头痛哭,在绝望的哭声中不断地说着不愿嫁的话。

这夜,温如言跑到养心殿外长跪不起,求胤收回臣命,这已经是她最后的机会了,一旦过了今夜,圣旨传下,就真的再无逆转机会了。

凌若与后来得悉消息的瓜尔佳氏一直陪在温如言身边,可不论她们怎么劝,温如言都不肯起来,至于胤,也一直未曾理会。

“姐姐,你听我一句劝,不要再倔强了,起来吧。”瓜尔佳氏苦口婆心地说着,“连妹妹都不能求得皇上改变心意,你这样跪着又有什么意思呢,反倒是令皇上厌烦。”

温如言撑着摇摇欲坠的身子,倔强地道:“我已经管不了那么许多了,我只要涵烟,只要我的女儿。”

“姐姐你为什么这么固执呢,就算你今夜跪死在这里,皇上也不会改变心意的。”凌若急得几乎要掉下泪来。

温如言凄然一笑,“跪死正好,我就不需要因为涵烟的远嫁而日日伤心了。”

“你…唉。”想要劝说的话,在将要出口时皆化做了一声无奈的叹息,瓜尔佳氏明白,以温如言此刻的情况,不论她们说什么都是听不进去的,否则也不会跪在此处了。

“姐姐,你若死了,最难过的是涵烟,她已经要背负上和亲的命运,你还忍心再让她凭添悲伤吗?”

面对凌若的劝说,温如言抱着额头痛苦地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想让皇上放我们母女一条活路啊!我不明白他为何要这么狠心,即便是不念二十多年相伴之情,至少也该念骨血亲情。”

“他若真心一些也不念,你跪在这里又有什么用。”瓜尔佳氏心疼不已,怆然道:“世间最凉薄最无情的莫过于帝王之家啊,难道姐姐你还看不明白吗,为了大清,皇上什么东西都可以拿来牺牲,更不要说区区一个涵烟。”

她的话令凌若心剧烈地跳了一下,若有朝一日,要在大清与她之间择一个,胤是否也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前者?

“不管怎样,只要圣旨一日未下,我都要尽一日努力。你们回去吧,不必管我。”温如言执着的说着,不愿放弃任何一点哪怕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希望。

“你这个样子,我们哪里能放得了心。”瓜尔佳氏连连摇头,随后她做了一件任谁都没想到的事,敛衣跪在温如言身边。

“妹妹你这是做什么?赶紧起来。”温如言急切的说着。

瓜尔佳氏赦然道:“既然你执意不肯起,那么便只有我陪着你跪了,左右我们都是不得宠的那个,再怎么招皇上不喜,也不过是那个样子。”

“别说傻话了,这是我自己的事,与你们无干。”温如言并不愿将她们两个牵扯进来,今日央着凌若去求胤,事后回想起来已经是万般内疚。

“姐姐说的才是傻话,这么些年的姐姐是白叫的吗,若是你与涵烟的事,我们都置之不理,以后哪还有脸呆在这宫中。”瓜尔佳氏是打定了主意,不过在凌若准备一道跪下时,却劝阻道:“若儿,你与我们不同,你深受皇恩,皇上待你亦隆宠有加,若是因此触怒龙颜,失了身上所系的宠爱,却是有些得不偿失了。我知道你担心姐姐,但这里有我陪着姐姐就行了,你还是快回承乾宫吧。”

“姐姐刚才都说了是姐妹,理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再者,人多一些,说动皇上的可能xing也大一些。”凌若与温如言交好的日子比瓜尔佳氏更长,感情也更深,怎肯就此离去。

“若儿,你还不明白吗,我与姐姐怎样不要紧,因为就算失宠至少还有你这位宠妃护着,可是若连你也失宠了,那我们就当真任人宰割了。还有,一旦没有了皇上的庇护,你觉得皇后与年贵妃会放过你吗?她们从来都视你为眼中钉。”

瓜尔佳氏说的这些,凌若何尝不知,只是要她这样任下俩人离去,实在难以做到。她在夜风中站了许久,终是离去了,然却不是回承乾宫,而是再度跨进养心殿那扇朱红大门。

凌若与胤面对面站在平整的金砖上,烛光在两人身侧投下长长的影子,养心殿一侧的窗子糊的纸有些破了,内务府的人还未来得及更换,不时有冷风从那里灌进来,吹得烛光一阵摇曳,连带着两人的影子也晃动不止。

许久,胤先开口,“你又来做什么?”

面对胤流露在外的不悦,凌若无言地叹了口气,跪下道:“臣妾斗胆,求皇上再慎重考虑涵烟公主和亲一事。”

第七百三十六章 尘埃落定

“惠嫔与谨嫔在外面跪着,而你则进来求朕,你们三个是存心要与朕做对是吗?”胤虽然不曾出去,但并非真的对温如言不闻不问,相反,他对外头的事了如指掌。【:

“臣妾知道不该,可是臣妾真的不忍心见温姐姐如此难过。”凌若话音刚落,胤已经冷然接了上来,“你不忍心她难过,所以就可以让朕难做。若儿,朕在你心中,尚无一个惠嫔来得重要吗?”

“臣妾不是这个意思。”凌若没想到胤会这样误会,待要解释,胤已经愤然拂袖,背过身道:“若不是这个意思,你就不该一而再的来求朕,朕已经与你说得清清楚楚,此事关乎大清国运安宁。惠嫔心系涵烟忘了分寸,朕尚能理解,可是你呢?”

“臣妾有罪,可是再这样下去,温姐姐真的可能会死的。”说到最后,凌若已是怆然泪下,难已自恃。

“那朕呢,朕平日怎么待你的,今时今日,你就是用这种态度来回报朕?”转身,胤眼中流露出痛心之色。任何人都可以不理解,唯独凌若不可以。

凌若如何会看不出,她绝对不想伤害胤,可却在不断地令她为难。

“朕给你最后一个机会,退下!”胤大声喝斥,发现凌若跪在地上一动不动时,痛意终是变成了怒意,二十余年的恩宠,以及亲自去宫外接她回来的情意,已经让这个女人认不清自己的身份,妄图想要左右他的思想。

恃宠生骄的,并不只是年氏一个,凌若也是一样。

“你不退是吗?好!很好!”扔下这句话,胤骤然走到案后,铺纸执笔,润笔时发现砚中的墨已干,朝四喜厉喝道:“愣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过来磨墨。”

“是。”四喜赶紧躬着身子磨墨加水,一直提心吊胆,唯恐胤将气撒过来,幸好没有,待得墨汁出来后,胤便立刻润笔疾书,四喜偷偷瞧了一眼,随后有些同情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凌若,暗自叹气,熹妃这次注定是要白求了。

待得停下笔后,胤又取过锦盒中的玉玺,用力盖在纸上,随后掷在凌若面前,“仔细看清楚,这是让涵烟前往准葛尔和亲的圣旨,白纸黑字,再无更改的余地,你可以死了这条心了。”

凌若怔怔地看着落在面前的圣旨,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许久,才从颤抖的双唇中挤出变形的声音来,“皇上,您…您不能如此。”

“为何不可?”胤怒极反笑,面孔带着少见的狰狞,“朕是皇帝,难道朕怎么做还要经过你熹妃娘娘的许吗?”

“臣妾不敢!”凌若满嘴苦涩,没想到自己的恳求竟然反而使得胤提前下旨,真是始料未及。

胤撑着掉案起身,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道:“圣旨就在你面前,你可以撕了它,不过朕会再写一份,总之和亲势在必行,没有人可以改变。”胤是为了大清,而凌若是为了温如言,这样的矛盾势必不能调和。

死一般的寂寞笼罩在养心殿上空,四喜感觉自己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良久,终于见得凌若艰难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朝胤欠一欠身,麻木地道:“臣妾明白了,臣妾告退。”

“希望你是真的明白。”胤的话令凌若脚步一滞,却未曾回头,只是一步接一步沉重地离开了养心殿。

在凌若离去后,胤余怒未消地砸了摆在桌上的黄玉貔貅镇纸。

在身后隐约可闻的那声重响中,凌若缓缓将圣旨上的内容告诉了温如言,当所有希望都被一丝不剩的断绝时,温如言终于承受不住这个打击而晕了过去,宫人趁机将她抬回了延禧宫。

而凌若,也第一次真正见识到胤的冷心绝情,昔日宫外一事,是误会,但这一次她亲眼所见,再不是误会两字所能解释的。

若要在大清与自己之间,做一个选择,胤是否会毫不犹豫的舍弃自己?

这个疑问不止一次出现在凌若脑海中,挥之不去!

她知道,做为一个皇帝,胤的所作所为并没有错,可她依然有一种难以接受的感觉,是因为她视胤为夫婿更多于皇帝吗?所以才会有那样的失望与难过。

不管怎样,至此,一切尘埃落定…

第二日,胤命四喜当众宣读圣旨,册封涵烟为静悦固伦公主,和亲准葛尔。准葛尔的使者在听完圣旨后,提出一个要求,希望亲自见一见静悦公主,以便他回去时好向汗王覆命。

这个要求看似不过份,但大清公主是何等身份,岂可随意让人相见,胤待要拒绝,却忽地想通了使者真正的用意,分明是想亲眼看一眼涵烟究竟是否真正的公主,毕竟宗女是临时入宫,公主却是自幼在深宫长大,一见之下便可看出端倪。一旦发现不是,他们便可以大清背信弃义为由,挑起事端。

在想明白了这件事后,胤答允了使者的要求,许他入宫相见

早朝过后,四喜领着使者前往延禧宫,一路上,四喜不住地趁机打量准葛尔来的使者,一直听闻那里民风彪悍,男人个个凶狠异常,就是女人也常骑马打仗,全无一丝柔弱之态,却不想这个使者看起来俊秀斯文,倒像个书生。

“公公是在看我吗?”使者突然这般说了一句,令四喜尴尬不已,干笑两声道:“咱家无礼,让使者见笑了,不过话说回来,使者的汉语说得真好,若非您自己说,咱家只当您是汉人。”

“公公客气了,我不过是曾经学过几句罢了。”使者的谦虚令四喜对他印象颇佳,唉,若是准葛尔的汗王葛尔丹像他这样,那公主嫁过去会好过许多。只可惜,关于葛尔丹的传言,多是说他暴戾狠毒,好战成xing,甚至弑父夺位,且极好女色,继位不过一两年,身边女人无数。嫁给这样的人,公主这辈子算是毁了。

想到这里,四喜不住摇头,把使者瞧得好生奇怪,“公公你摇头做什么,可是我哪里做的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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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三十七章 使者

“不不不,与使者无关,是咱家自己想到一件事。【”四喜随口搪塞了一句,指着前方一座宫殿道:“使者请看,那里就是延禧宫了。”

“有劳公公。”望着前方沐浴在灿灿秋阳下的巍峨宫殿,使者眼中异彩流转。

在进宫门前,四喜有些吞吐地道:“公主自幼长在深宫,骤然远嫁,心里不免难过,还请使者勿要见怪。”

“我知道,公公尽管放心。”见使者答应,四喜才放心地带他进去,要不然万一使者看到公主哭哭啼啼的样子,回去一番加油添醋,那公主处境就更堪虞了。

在宫人进去通禀后,出来的并不是温如言又或者涵烟,而是凌若,昨夜她一直待在延禧宫中陪着温如言没回去,这一夜下来连眼都不曾合过,神色略有些憔悴,抬手阻止四喜行礼,道:“这便是准葛尔来的使者?”

“回娘娘的话,正是,皇上命奴才带他来见公主。”他小心地回着。

“既然如此,那你带他去西暖阁吧,公主就在里面,不过公主心绪不佳,你们不要惊扰她,更不要吓着她。”凌若如此叮咛了一句,方才回身入内。

待得她走后,使者方才收回惊艳的目光,饶有兴趣地问道:“公公,刚才那位娘娘是何人,仿佛并不是公主的额娘。”

四喜一边往西暖阁走着一边答道:“那位是承乾宫的熹妃娘娘。她与惠嫔娘娘甚是要好,经常来此。”

熹妃…使者默默记下了这两个字。

自从知道要远嫁后,涵烟的泪便没有停过,不止是因为忧心自己今后的命运,也是因为舍不得温如言,嫁在京城,她可以时常入宫相见,嫁至京城以外的地方,数年至少也可入京一次,可是嫁到准葛尔,此生此世,怕都是见不到额娘了,如何能不伤心难过。

“公主,准葛尔的使者来见您了。”四喜隔着帘子轻轻的说着。

“见我做甚,还怕我跑了吗?”涵烟冷冷说着,语气尖酸刻薄,她知道那个使者只是奉命来此提亲,与他并没有什么关系,但还是忍不住将积了两天的怨气发泄在他身上。

“公主息怒,在下并非那个意思。”使者目光微微一闪,单手放在胸前,欠身道:“汗王倾慕公主许久,来京之前嘱咐在下,一定要给公主请安。”

“倾慕我?”涵烟嗤笑一声,神色说不出的讽刺,彼此之间根本不相识,谈何倾幕二字,若真要这么说,怕也是倾慕大清公主这个身份吧。

“把帘子起了。”随着涵烟的话,两边宫人上前一左一右打起了帘子,不等使者说话,涵烟已经毫不客气地道:“好了,你如今已经见过了,也请过安了,可以出去了。”

“公主这是在赶在下吗?”使者脸色骤然一沉,眼眸中射出几许寒意,令那张俊秀的脸庞蒙上一层冷峻轻寒。

“你若是愿意这样理解,我亦没意见。”使者的质问令涵烟态度愈发不善,都已经走到这一步,她何需再对人客气,左右都是一样的结局。

两人互不相让地对视半晌,使者突然轻笑了起来,犹如破冰的春风,一扫笼在脸上的寒意,再度欠身道:“既然这样,那在下先行告退,待公主选嫁我准葛尔那日,我再给公主请安。”

说罢,也不与四喜说什么,直接离去,等四喜回过神来时,已经走得不见踪影,急得他赶紧跟涵烟告罪一声拔腿跟上去。

在他们走后,涵烟无力地跌坐在地上,掩面低泣,再也寻不见刚才的倔强与冷傲,只剩下无助和悲伤。

且说使者在离开暖阁后,凭着记忆中的方向走着,却不想乱了方向,始终没看到宫门在何处。使者不由得后悔刚才没有等四喜,否则也不必跟个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撞,看来得找个人问一问才行。

这个念头刚一转过,便听得后面有人道:“你是那位使者?”

使者骤然一惊,赶紧回过头来,却是刚才进来时所见的那位秀美女子,忙欠身道:“见过熹妃娘娘。”

“你认得本宫?”凌若微微有些奇怪。

“刚才听喜公公说了。”使者的目光一直落在凌若脸上,那样秀美的容颜是他以前从不曾见过的。

凌若没有注意到使者的异样,只是道:“使者可曾见过公主,还有喜公公人呢,怎得没与你在一起?”

使者如实答道:“适才从公主那里出来,在下走得急了些,与喜公公走散了,更不知宫门该往何处去。”

凌若微微颔首,“原来如此,水秀,你带使者去宫门。”

使者谢过之后突然道:“娘娘,恕在下多嘴问一句,公主可是不愿嫁去我葛尔丹?”

“换做是使者,你愿意背井离乡,去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吗?”凌若的反问令使者一时无言以对,好不容易想到话,她已经先一步道:“其实本宫真的不明白,你们汗王为何要来向我大清求亲。”

使者目光一转道:“汗王素来倾慕大清,彼此能结秦晋之好,更是汗王一直以来的意愿。”

“是吗?”凌若轻轻说了一句,黯然道:“只因为你们汗王一个意愿,便要公主远嫁,这对公主来说实在不公平。不过…世事本就没有什么公平可言。”

“熹妃可是想说我们汗王逼迫了公主?”使者心思转得很快,一下子明白了凌若掩藏在话里的意思,见凌若不反驳,他又道:“其实这个熹妃娘娘大可放心,公主嫁去我们葛尔丹绝不会有任何亏待,汗王会对她很好。”

“希望是这样。”对此,凌若不置可否,对于这个小使者的话并不尽信,毕竟她所听到的葛尔丹这个人,并不是什么善于之辈。若非如此,温如言也不至于这般反对。

“好了,使者该回去了,本宫也还有事。”凌若转头吩咐道:“水秀,送使者出去。”

“熹妃娘娘,我能再问你一句话吗?”使者突然改变的自称并没有引起凌若的注意,只是以目光示意他说下去。

然使者却突然轻笑着摇头,“算了,还是不问了,在下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