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那拉氏开了口,三福自然不会再多嘴,只是在瞥过小宁子时,眼里忌惮之色更多了几分。

那拉氏并未注意这些,只是想着三福刚才的话,不论怎样,这架式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在侍候那拉氏歇下后,刚出了内殿,小宁子便赶紧追上三福,讨好地将刚才那封红包呈到他面前,“师傅,这是徒弟一点心意,请您收下。”

三福睨着那封红包,以一种带着讽刺的口吻道:“你刚才不是说要拿回去供起来吗,怎么一转头又说送咱家了?你是想让咱家被主子责怪吗?”

小宁子一听这话立时慌了神,赶紧道:“徒弟绝无此意,只是一心想孝敬师傅,再说这事师傅不说,徒弟不说,主子又怎么会知道呢。”

不管他怎么说,三福都没有收下那封红包,为免小宁子继续纠缠,道:“你的心意咱家明白了,红包还是好生拿回去收着,你在宫中攒些银子也不容易。”

见三福执意不肯收,小宁子只得道:“那徒弟改日弄几坛好酒来孝敬师傅。”

三福颔首,在小宁子离去后,他对不知何时来到身边的翡翠道:“你怎么?”

翡翠撑开伞递给三福,缓缓道:“他比你更懂得讨主子欢心,虽说才这么些日子,但主子已经渐渐开始信任他了,你要当心他,他这种人,为了上位任何手段都使得出来。可能前一刻还在对你百般讨好,后一刻已经在背地里捅刀了。而且你以前曾为难过他,他怕是会对你怀恨在心。这世道,小人才是最难防的。”

“就怕防不住啊。”三福叹了口气,露出些许挫折之意。

“防不住也得防,否则他早晚害死你。”翡翠神色凝重的说着,“还有,往后主子面前该讨好还是要讨好,哪怕有任何不满也别露出来,我瞧着今日主子问你那句话已经有些不满了,幸好你及时转移了话题,没有让主子深究下去。”

三福显得有些诧异,“连你也瞧出来了?”

“我还出你对小宁子不满。”翡翠没好气地说了一句,又道:“而且我相信主子也能得出来,所以你真的要当心了。”

三福点点头,神色越发凝重,站了一会儿道:“好了,你快去歇着吧,昨夜几乎没睡过,我也得去前头守夜。”

翡翠确实困得不行,打了个哈欠道:“总之你记住我的话,主子如今xing子不定,千万不要大意了。”见三福要走,她又叮咛道:“这雨势,今夜是不会停了,你自己小心一些,别被淋着了。”

感受到翡翠对自己的关心,三福心中一暖,不由得握住翡翠的手,情真意切地道:“亏得有你在,否则这宫里的日子可真不知该怎么熬。”

掌心传来的温暖与宫中惯有的冷漠截然不同,翡翠甚至升出一种希望可以一世相握的感觉,可是现实却不允许她如此,以一种慌张的语气道:“你赶紧放手,万一被人瞧见可就麻烦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四下张望,虽说此刻外头没人,可难保不会突然走出一个来,万一被人到她与三福这样拉拉扯扯,然后传到那拉氏耳中,她简直不敢想象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三福也明白这个道理,无奈地松开手,带着几分感慨道:“若宫中允许对食该有多好,咱们也不用这样偷偷摸摸。”

翡翠何尝不做此想,两人皆想彼此有个依靠,只是宫规无情,而那拉氏又极其反感宫人对食之事,所以他们的事是绝对不能被第三个人知道的。

“罢了,别想这些了,咱们心下明白就好。”扔下这句话,翡翠急急离去,再不走,她怕自己会忍不住难过。明明就是喜欢的,却不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连偶尔送件衣服过去,也要趁夜半无人时分,还提心吊胆的怕被人发现。

在她身后,三福面容黯淡地摇摇头,执伞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外走去。

且说凌若那头,离开坤宁宫后她并未直接回承乾宫,而是与瓜尔佳氏一道陪着温如言去了延禧宫,准备在那里用晚膳,也好热闹一些,中途还叫了裕嫔耿氏,她倒是没拒绝,与弘昼一道过来,如此,再加上温如倾,满满坐了一桌,虽说不及坤宁宫时那般人多,但胜在少拘束,反倒是用得更高兴。

席宴上,温如倾最是话说,常惹得众人发笑,好不热闹,待得晚膳撤下后,众人围着炭盆说说笑笑,直至夜深时分才各自散去。

这样欢喜笑闹的新年在初二这日戛然而止,一则消息从前朝传递到了后宫,也让宫中众人明白了胤禛昨日匆匆离去的原因――准葛尔起兵叛乱!

这样的消息令众人震惊莫明,涵烟不是刚刚去和亲吗,按理此刻差不多刚刚走到准葛尔,怎得一转眼就叛乱了,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第七百四十九章 人心惶惶

其中最担心的莫过于温如言,准葛尔起兵,那么身为大清公主的涵烟就会成为首当其冲的那个人。万一汗王葛尔丹丧心病狂,做出什么残忍的事来,那后果不堪设想。

温如言越想越担心,几次去求见胤禛,想知道关于涵烟的消息,哪怕只言片语也好,可是胤禛只见过她一次,让她回宫去好生待着,不要多想。至于涵烟情况怎样,会否有事,只字未提。

随着时间的推移,关于准葛尔的消息也不住传来,原来准葛尔根本没想过要与大清同气连枝,所谓和亲且指定要皇帝嫡女,不过是出于试探的目的罢了。葛尔丹很清楚,若在正常情况下,以大清一惯的强势态度,是绝对不会同意嫡女和亲的,宗女已是最大的让步。

可是这一次大清居然同意了,再加上郭罗克战事粘连未定,葛尔丹敏锐的判定大清如今自顾不瑕,是起兵的最好时机。而且大清以为和亲之后,双方会相安无事,边关守将定会松于防备,不堪一击。

事情也果如葛尔丹所料,边关守将根本不是准葛尔大军的对手,甚至于军队已经到了城下,守将才堪堪反应过来。至于战事结果不用说,一夜之间,城门被破,军队溃败,逃得逃虏得虏,至于城内百姓,莫不连夜举家奔逃。

葛尔丹的目标,从来就不是什么公主,也不是财帛,而是整个中原;他要重演近百年前清兵入关夺取大明天下一样,夺取万里江山。(百度搜索更新最快最稳定,)

这个消息于正月初一堪堪传到京城,胤禛连夜如今允祥等人就是为了商议对策,年羹尧与岳忠祺皆粘着于郭罗克那边不能动用,眼下,京中还有何人可以带兵对敌。

有人提议允禵,胤禛不许,皆告诫众臣以后都不许再提;随后允祥自动请缨,然胤禛担心他身子,同样不许。

在这样连续否决了两个后,众臣竟再提不出合适的人选,堂堂大清,面对异族叛乱,竟然寻不出可平定叛乱的将领,令胤禛龙颜大怒,言道若真寻不出人选,他便御驾亲征,誓要平定准葛尔,活抓葛尔丹这个背信弃义的卑鄙小人。

众臣连忙跪地请罪,之后商议半夜,决定起用允禩与允禟,命他们率领左路军;宋可进率领右路军,征讨葛尔丹。

宋可进是岳忠祺的得力部下,是临时从青海抽调过来,原本调岳忠祺是最合适的,他身经百战;无奈胤禛之前命他给年羹尧设下套,如今正是收的时候,轻易动不得,否则前功尽弃;只能由他部下代征。(百度搜索更新最快最稳定,)

不过宋可进也是一个奇人,他原是一个无名小卒,在罗布藏丹津一役,凭着斩敌无数的军功,一跃成为岳忠祺的副将。

大军未动,粮草先行,在整集军队的同时,胤禛命户部,自尚以下所有官员,全力支持此次征讨,一定要保证粮草充足。

亏得入秋以后,没有再继续大旱,粮草勉强还供应得上,不过户部尚硬着头皮告诉胤禛,粮草最多能支持两个月,如果两个月后,叛乱未定,而年羹尧那边又没有捷报传来的话,便会出现粮草供应不上的局面,到时候只能二择其一,否则两边都会拖垮。

不管怎样,左右二路大军顺利出发,征讨准葛尔。胤禛对允禩二人带兵并不信任,是以宋可进除了征讨准葛尔之外,还另有一重秘密任务,就是监视允禩的左路大军,并且在他有任何异动时进行节制。

单论带兵的能力,允禩不及常年带兵在外的允禵良多,就算两个人加一起也是不及;然正因如此,胤禛才放心让他们带兵,否则一旦不轨,收拾起来就无比麻烦。

另外,还有一则传得沸沸扬扬的消息说当初入京求亲的使者就是葛尔丹本人,为的是亲自打探大清虚实,以便决定是否出兵,至于消息真假就无从知晓了。

雍正三年的春天在不断传到京城的军情急报中到来,征讨准葛尔一事并不顺利,葛尔丹诡计多端,连宋可进也不是他的对手,再加上后面粮草供应出现短缺,左右路大军连续惨败,而清军的外强中干也被葛尔丹在眼中,趁机南下,一路bi进,令京城乃至后宫的气氛也弥漫着紧张之意,所以人都在讨论这件事,唯恐准葛尔不知何时会bi进京城。

在万般无奈之下,胤禛终于同意暂时提高赋税,但他也命各州府县衙贴出通告,只要叛乱一平定,便立刻减免百姓未来一年的赋税。

在这样的安抚政策下,提高赋税一事并未闹出什么事来,有了银粮,征讨一事自然可以继续。而允祥在多次自荐后,胤禛终于同意了他的要求,由他接任左路大军,与宋可进合力征讨。而这个时候,清兵再一次惨败,葛尔丹已经bi近萨里克河边,距京师不足六十公里,京城处于戒严状态。如果允祥这一次不能得胜,那么京城就将成为直面葛尔丹的最后一道防线,一旦失败,京城就会易主。

宫里人心惶惶,皆没有了欣赏大好春光的心思,不住让身边的宫人去打探消息,葛尔丹有没有再bi进来。

她们身在后宫,早已享惯了荣华富贵,一旦兵败城破,她们将会流离失所,或者成为俘虏,这样的生活是她们不敢想像的。

唯一不关心这些的便是温如言了,她一心想知道涵烟的消息,要越想知道就越无从得知,涵烟彻底消失在众人视线中,且眼下兵荒马乱,交战不止,根本无从打探。

至于凌若,在担心准葛尔之余也担心着胤禛的身子,自从准葛尔进犯的消息传来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踏足过后宫,近两个月的功夫,不曾见过他一面。

心中恨胤禛的无情,可终归还是放不下,怕他一味忙着处理政务,不在意身子,不按时用膳,伤了本就不怎么好的胃。

而从四喜那里得来的消息也确实这样,这么多天胤禛几乎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都是什么时候饿得受不了了,什么时候让御膳房随意弄几个菜,然后凑合着吃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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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五十章 放不下

得知这个情况后,凌若去小厨房做了个点心,然后让莫儿交给四喜,着他悄悄放在胤桌上,若是问起,就说是御膳房送来的供他垫饥用,以免说了是她所做的之后,胤不肯吃。

送了几日,凌若再让莫儿去问时,四喜说胤颇为喜欢她做的点心,经常吃上几块,有时甚至一盘都吃干净。

得知胤喜欢吃,凌若便每日去做几样送去,怕胤吃腻了,就变着花样做,这样下来,一日功夫倒有大半日是呆在厨房中。

这日,水月在小厨房中帮忙揉面粉,揉着揉着忽地落起了泪,倒把凌若吓了一跳,忙问她为何要哭。水月不肯说,最后还是水秀猜到了她的心思,道:“是不是因为主子?”

水月抹了把泪,低声道:“主子待皇上那样好,可皇上呢,这么些天了,连问都没问起过主子一声,奴婢越想越替主子不值。”

凌若哂然道:“你这傻丫头,本宫道是什么,却是为了这个,罢了,想这么多做甚,没得让自己心里添堵。”

水月不忿地道:“主子,您真的就一点都不在意吗?皇上心中根本就没有您的位置,否则哪会这么多天了,一直不闻不问。”

“皇上国事繁忙,自然没时间过问后宫之事。”凌若撒了一点水在略有些干的面团上,然后接过水月用力地揉着。

水月激动地道:“才不是呢,奴婢听说慧贵人去养心殿的时候,皇上就见了,还有温贵人彤贵人也是。偏就是主子去的时候,连通报都不许。还有啊,一说准葛尔要打过来,宫里那些个娘娘就自危不已,像慧贵人那样,往好听了说是去看皇上,往不好听了说,就是去打听消息,根本不是真心在意皇上,结果呢,皇上将她们当宝。奴婢真怀疑皇上的眼睛是不是…”

“够了!”凌若骤然打断了水月的话,厉声道:“不许乱言乱语,再者,她们是她们,管那么多做甚。”

“可是…”水月还待要说,水秀已经一把拉住她道:“好了,你非要把主子说难过了才高兴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唔!”水月刚说到一半,嘴里突然被塞进了一个早上剩下来的蟹肉包子,却是水秀,只听她没好气地道:“少说多做,别真的惹主子不高兴。”后面那句话她说得特别轻,唯恐传到凌若耳中。

水月还是一脸不甘,但看着水秀严肃的表情终是没有继续说下去,拿下嘴里的蟹黄包子道:“我去瞧瞧灶里的火烧上来没有。”

凌若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揉着手下的面团,柔软的面团在手下随意变成任何形状,就像这宫里头的人一样,因势而变。

若她足够聪明,就该像温姐姐说得那样,对胤彻底死心,可终归…终归还是无法放下啊!

所以,这一世,都注定她拔不出来,哪怕双眼已经看得再明白不过,心却难以控制。

随着春光渐盛,战况也有了新的进展,允祥统兵能力可与年羹尧相提并论,最重要的是,他并没有年羹尧的好大喜功,刚愎自用,相反他关于聆听劝言,细心谨慎。在抵达萨里克河后,并没有贸然与准葛尔大军开战,而是先观察地形刺探敌情,做到知已知彼。

而这一次,胤为了允祥可以一举克敌,特意将整个火器营调给他,而这也意味着,如果允祥再战败,京城除了丰台大营与步兵衙门之外,将再无可用之兵,而靠这些是绝对不可以抵挡住准葛尔大军的。

胤这样做,等于是将大清的命运交给了允祥,这样的托付重之又重,也让允祥更加谨慎。不出兵便罢,一旦出兵就必须取胜,他急需这样一场胜利来稳定军心和六十里外京城内惴惴不安的人心。

三月初九,双方第一次短兵相交,不过一触即退,算不正式交战,而当时,从后方运来的粮草已经捉襟见肘了,据运送粮草的官员说皇上已经在想办法筹粮了,但是即便有加重赋税所收上来银粮,情况依然不容乐观,毕竟一来时间尚短,偏远些的地方不能及时将赋税交上来;二来赋税可偶尔重征,却不能肆无忌惮地重征,否则不等准葛尔打进来,大清自己就要先灭亡了。

在重重压力下,三月二十日,在试探数次后,终于与右路军合并,与葛尔丹朝廷了第一次正式交战。不得不说葛尔丹很有指挥天赋,在面对允祥与宋可进的突然合围并不惊慌,守着萨里克河一步不退。

他好不容易才征讨至此,若就此退去,那就什么都没有了,所以六十里外的京城势在必行。

这场战役足足打了大半个月,双方都奈何不了对方,兵是准葛尔的勇猛,可装备却是清军优良,再加上火器营口的大炮火枪。让葛尔丹像啃了块硬骨头一样,明明在嘴边却怎么都咬不动。

四月,青海终于有好消息传来,郭罗布之乱平定,现在只有零星的小战役,完全可以交由边关守将镇压。

胤大喜过望,青海平定,那么就可以集中兵力对付葛尔丹,敢算计他胤者,必要他付出血的代价。当即命年羹尧与岳忠祺率领两万精锐骑兵前往萨里克,支援允祥。

另一边,岳忠祺的密报亦到了京城,他们所设下的局被年羹尧好运的避了过去,毫发无伤,不过好在他没有意识到其他,更没有意识到胤要杀他。一接到圣旨就立刻调兵遣将,带领最善战的属下前往萨里克。

岳忠祺请旨,是否在中途秘密处决年羹尧,胤思索良久,命岳忠祺暂缓动手,年羹尧固然可恨,但是眼下外敌才是最重要的,一切以平定准葛尔之乱为大前提,余下的稍后再说。

四月中,年羹尧与允祥会师,有了这两万精锐骑兵的加入,葛尔丹压力骤增,虽他手下的将士,个个是骁勇之辈,也难以做到以一挡十,激战一天之后,准葛尔大军第一次出现败退之势。允祥敏锐地抓住时机,趁胜追击,准备给葛尔丹一个惨痛的打击。可是没想到葛尔丹诡计多端,居然在败退时,撒下金锦财帛,还留下许多随军的女ji,这一切搅乱了清军的阵势,出现大范围的混乱,除却年羹尧那两万精锐之外,余下的,都成了一般散沙,四处哄抢,任允祥与几位将领怎么喝斥都无法止住。这样一来,对葛尔丹的追击自然无从说起。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更何况葛尔丹只是小败一场,凭年羹尧那两万人是无法将其歼灭的,相反可能会遭到覆没。

第七百五十一章 平定

此战之后,允祥以违反军纪,不听指挥为由,下令所有参与哄抢的士兵一律杖责五十,哄抢最凶的那些人当场行刑,剩下的,碍于葛尔丹军队随时会再度袭来,先行记下,待得战役平定之后再行刑。

随后,允祥与宋可进整肃军队,严律不许再有哄抢之事,有士兵激动地指出,他们拼死拼活,冒着生命危险与敌军作战,可得到的饷银在层层苛刻之后却少得可怜,根本不够养家糊口。允祥经察属实后许诺,只要此战得胜,回朝之时,定然向皇帝进言,犒赏大军。但有一个前提,就是必须要守军纪服军令,否则杀无赦。

五月初,葛尔丹重整军队,再次袭来,可是两路大军巍然不动,任他怎样冲击都无济于事。一日就这样过去,夜间当准葛尔大军在军帐中休息时,清兵突然来袭,虽然葛尔丹早有准备,但如此凶猛的来势还是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损失惨重,而这一次,他故计重施却未能奏效,钱财固然好,但也要有命享受才行。

这一次,准葛尔大军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惨败,元气大伤,连夜退出五十里,之后因为军心已乱,更是节节败退。葛尔丹见难以再讨到好处,含恨退走。

此次叛乱,终得以平定,远在京城的胤在接到奏报后,长长地出了口气,他登基以来的最大危机终于得以熬了过去,这段时间内忧外患,他承受了难以想像的压力。

五月的最后一日,允祥与年羹尧率领大军回到京城,允祥兑现了他的诺言,向胤进言奖赏每个士兵二十两银子,胤因为打了胜仗,龙心大悦,同时也体谅士兵的辛劳,应允了他的要求,由允祥全权负责此事。

左右路大军因此事而欢呼雀跃,以往朝廷奖赏不是没有过,只是经过层层剥削,二十两银子到他们手里能有个五两就不错了,可是这一次没有任何苛扣,实实在在的二十两银子。

相反,年羹尧那边对此就显得淡漠了许多,甚至还有微词传出,说将士在外出生入死,朝廷居然才赏二十两银子,实在小器。

通过暗探的口,胤听到了这些话,思忖一番后,命暗探立刻去西北调查。若是将领不将二十两银子放在眼中尚且情有可原,但那只是普通士兵,一年兵饷才多少,居然也这样嚣狂,可见他们这群几乎可以算年羹尧亲兵的军士,平常拿到手的饷银绝对不止几十两之数。

除了军士之外,胤对允祥、年羹尧、宋可进几人也进行了封赏,封允祥为铁帽子王,世袭罔替;封年羹尧为一等辅国公,赐三眼花翎;封宋可进为昭勇大将军,余下者按功封赏,当中值得一提的是凌若的弟弟荣祥,他也在这一次平叛当中,因战功晋为参将。

而允、允二人,因为之前吃了败仗,所以这一次封赏并无他们的份,且一回京便立刻卸了他们所有职务,并没有任何再次启用的打算。

允两人心有不甘,但如今权利握在胤手中,由不得他们说半个不字,允?知道此事后,气得直骂胤不讲道义,需要是就将他们兄弟拉出去,不需要时,就过河拆桥,实在可恨得紧。

胤待年羹尧多番优厚,他竟由不知足,要求对他所带的两万军士另行奖赏,以慰他们千里奔波之累。

胤初时不允,毕竟同为平定准葛尔之乱的士兵,若一边多赏,另一边肯定会有怨言。但年羹尧多番请求,言词强硬,令胤颇为不喜,虽最终答允了年羹尧的要求,却也更加深了铲除年羹尧的决心。

回京之后,照例要在京中留一段时间,在这期间,年羹尧自恃功高,骄横跋扈之风日甚一日,甚至在胤面前也行止失仪,御前箕坐,无人臣礼。

朝中数位大臣先后上奏弹劾年羹尧,胤都以年羹尧立下大功为由,不予追究,而这令得年羹尧误以为胤依旧信任倚重自己,行事越发没有规矩。

与之相对的还有年氏,因兄长之功劳,她在后宫骄狂更甚,全然不将皇后放在眼中,晨昏定省也是数日难见她来一次。至于宫中其他嫔妃,凡稍有不敬者,一律严惩,这般雷霆手段,令众嫔妃敢怒不敢言。

朝堂、后宫,皆是年氏一家独大,眼见皇帝对此置之不理,群臣忧心不已,长久下去,谁来遏得了年家之势。

而这还不是全部,六月初,年羹尧上折,请求胤早日册立太子,以稳国本;胤留中不发,年羹尧又连续上折数封,之后更在养心殿侃侃而谈,逼着胤就立太子一事表态。

年羹尧对于自己此刻连立两功,却依旧未被封异姓王一事耿耿于怀,但是不论他怎么旁敲侧击,胤都没有松口。年羹尧无奈之下只得作罢,但他一心想为家族挣一个无人可及的荣耀,而太子之位无疑要比异姓王更宝贵百倍。

年羹尧始终还是天真了,胤既连一个异姓王都吝啬给,又怎么会舍得拿出太子之位。

朝堂之上,胤与百官心里都明白,年羹尧所谓的立太子,无非是想立三阿哥弘晟为太子,唯有弘晟成为储君,年家的地位才是真正稳如泰山。

在年羹尧话音落下后,允祥第一个开口道:“皇上如今春秋鼎盛,立太子未免言之过早。”

年羹尧不以为然地道:“太子乃是国本,自是越早册立越好,当年先帝爷不是早早就立了太子吗?”

年羹尧当着胤的面提起废太子,令胤本就不怎么好看的面色越发阴沉,盯着与允祥争论不休的年羹尧一言不发。

相交于年羹尧的肆无忌惮,允祥许多话不能放在明面上说,是以表面看来,倒是年羹尧占了上风,正自洋洋得意之时,一直缄默不语的张廷玉终于说道:“辅国公一片忠心,为国为民,实在令我等钦佩,只是册立太子事关重大,需要从长计议,何况眼下皇上有四位阿哥,立哪一位也需要慎重考虑,不是三两日便能定下来的。”

第七百五十二章 促立太子

年羹尧不耐烦地一挥手道:“考虑什么,四位阿哥当中,二阿哥平庸不堪大用,四阿哥生母家族寻常,五阿哥年幼,唯有三阿哥堪当大任,自然是立三阿哥为太子。”

这等狂妄胆大的话一出,纵是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张廷玉也不禁为之色变,至于胤,已经用力捏紧了掌下的扶手,面色因嵌入掌心的浮雕传来的疼痛而呈现一种不正常的潮红。

帝王家事最是忌讳臣下提及,更不要说过问,可是年羹尧偏偏犯了这个忌讳,当真是不知死活。

“辅国公此话有些偏颇了吧,熹妃娘娘父兄皆在朝中任职,其弟更在准葛尔战役中获立军功成为参将,怎能说家族寻常。还有二阿哥,辅国公说他资质平庸不堪大用,可是据我所知,论聪慧,以四阿哥为最,那么岂非该立四阿哥为太子?”说话的是鄂尔泰,他与张廷玉一样是朝中宰辅,对于年羹尧的嚣张极看不惯,“还有,三阿哥是辅国公的外甥,辅国公劝皇上立他为太子,恐怕是存了私心吧。”

年羹尧眼睛一瞪,怒道:“你休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本公对皇上一片忠心可表天地,何来私心二字,倒是你一意说四阿哥聪慧,难道你是熹妃的人不成?”

后宫最忌讳的就是结交外臣,一旦被查实,不论是后妃还是朝臣都将受到严惩。年羹尧一句话就给鄂尔泰扣上了一顶大帽子。

鄂尔泰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年羹尧道:“你!朝堂之上不得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变成了熹妃的人。”

“哼,是不是你自己心里清楚,不用本公多说。”年羹尧这般不敬的言词看得张廷玉等人直皱眉头。

关于年羹尧不满自己爵位,口出狂言,说当封异姓王的传言,他们都有所耳闻。之前是异姓王,如今又为三阿哥图谋太子之位,再这样下次,过几日岂非要逼着皇上退位,由三阿哥继承皇位?

允祥上前打圆场道:“辅国公与鄂大人都是国之栋梁,忠心耿耿,不论做什么说什么都是为大清考虑,实在无谓争执,免得伤了和气。”

允祥是亲王,又刚被封了铁帽子王,就是年羹尧也要给他几分面子,轻哼一声不说话,至于鄂尔泰则梗着脖子,朝胤道:“皇上,恕微臣直言,册立太子一事关系重大,马虎不得,当慎之再慎;何况皇上继位不过三年,又正值春秋鼎盛,实无谓过早册立。”

“老臣也如此认为。”随着张廷玉的表态,文武百官纷纷叙明立场,大半不造成立太子,剩下的那些,或是武将,或是与年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胤微微点头道:“张相与鄂尔泰所言极是,册立太子一事急不得,待朕慎重考虑之后再说。”

年羹尧一听这话顿时急了眼,他已经上过好几封折子,胤都不予理会,今日若再不定下来,不知要拖到什么时候,忙道:“皇上,奴才…”

胤截住他的话道:“辅国公一片为国之心,朕很清楚,只是朕四个儿子各有所长,一时实在难以决断,需得好好考量才是,辅国公不必心急。”

见胤已将话说到这个份上,年羹尧再不甘也只得答应,退朝之后,允祥被留了下来,在殿中没其他人后,胤森然道:“年羹尧越来越不受控制了。”

允祥深有同感,今时今日的年羹尧,实在令人担心,“皇上有没有问过岳忠祺关于西北大军那边的情况?如果咱们这里动了年羹尧,那边会否有什么异动?”

要么不做,要么做绝;这八个字允祥比任何人都清楚,若真要问罪年羹尧,就绝对不可以给他任何反击的机会,否则后患无穷。

胤双眸微眯,冷声道:“年羹尧这次带来的两万骑兵,是最精锐也是最得他倚重的一支队伍。这两万人,在他多年经营拉拢下,不奉君令,不认虎符,只听年羹尧一人之命。但也仅限于这两万人,剩下的近十万大军,还是听奉朝廷之命,只要没人蓄意挑拨,应不至于生出事端来。而且年羹尧在西北时,对他们也并非一视同仁,底层那些军士颇有微词。允祥,朕问你,你可有办法控制住城外那两万人马。”

“皇上放心。”允祥眸光一亮道:“两万骑兵,纵是再精锐,臣弟也可以控制住,让他们生不出任何事来。”

“好!”胤用力一拍扶手,起身肃然道:“你立刻调集兵马,暗中控制住城外的人马,朕立即下密旨,由岳忠祺接任抚远大将军一职,刻日启程前往西北,务必要控制住那边的人马。”

“臣弟遵旨。”允祥答应一声又道:“皇可是准备现在就问罪于年羹尧?”

胤阴阴一笑道:“不急,慢慢来,朕要让他一点一滴地感觉到什么是绝望。”

从来没有人可以将他bi到这个地步,连允也不曾,年羹尧是第一个,自然不能轻易放过。

这一日朝堂之事,毫无例外地传到了后宫,瓜尔佳氏来看凌若,彼时,凌若正伏在绣架上仔细绣着一幅江山万里图,素锦长达三丈,绣线用得多达上百种,里面山峰峦叠、浩翰无边,只是一幅绣卷而已,却令人心生渺小之感。

在闲聊几句后,瓜尔佳氏将话题转到了册立太子一事上,弯唇道:“年羹尧迫不及待地想要让皇上立三阿哥为太子的心思,已是路人皆知,偏他还在那里说什么为国为民,真真是可笑。”

凌若抬起头来,取过银剪子剪掉打了结之后多余的绣线,漫然道:“皇上是绝不会册三阿哥为太子的,年羹尧只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个道理我也晓得,我就是有些不能理解,号称一代儒将的年羹尧竟然如此愚钝,皇上已经对他不满到这个地步了,还毫无察觉,难道非要等一无所有时才反应过来吗?”瓜尔佳氏一边说一边摇头。

“姐姐错了,年羹尧不是蠢,而是他太过自信了,总以为皇上离了他不行。然事实是,这个世间不论离了谁都照样日升日落。”凌若将一根烟灰色的绣线穿过细小的针眼,再次穿过紧的素锦,绣得是山峰一角。

第七百五十三章 夜来

“年家落败已是必然之势,就不知年氏何时会倒台;这几日看她那张嘴脸,真是看得我想吐。”瓜尔佳氏靠着倚背,言语间透着一丝说不出的畅快。

凌若赦然一笑道:“姐姐都看了二十来年了,怎得偏就现在想吐了?”

“你这丫头,倒会挑我的刺儿。”瓜尔佳氏用手里的团扇笑拍了凌若一下道:“以前是没办法,再难过也得忍,可是现在忍到头了,这耐心就有些不够用了。再者,我一想到年氏在宫外那样害你,心里就忍不住来气。”

“快了,我相信皇上的耐心已经快到头了。”说到胤,凌若眸光一黯,手里的动作慢了几分。

她这个细微的变化,被瓜尔佳氏收入眼中,拍一拍她的手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相信我,你定能守到皇上回头的那一日。”

凌若勉强一笑道:“温姐姐让我别再盼着皇上,你却使劲让我守着皇上回头,可是矛盾得很。”

“你与温姐姐不同。”这样说了一句,瓜尔佳氏道:“涵烟那边还是没消息吗?”

凌若沉声道:“嗯,准葛尔已经败退,可是涵烟却像消失了一样,一点讯息都没有,送嫁的宫人也是一个没瞧到。我看温姐姐这阵子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也不知她熬不熬得下去。若非宫规森严,不许咱们踏出一步,我看温姐姐早就去寻涵烟了。”

“唉,只盼涵烟吉人有天相。”这样说着,瓜尔佳氏心头却始终像压着一块大石一样,喘不过气来。也没了继续说话的兴致,干脆另外捻过一根针线,坐在凌若对面,与她一道绣起了万里江山图。

两人一直绣到天色将晚,才堪堪将山峰的一角给绣完,不过这与整幅绣图比起来,不过是冰山一角。

瓜尔佳氏放下针线,揉着发酸的眼睛道:“你怎么想到绣这幅东西,要想全部绣完,非得好几年不可。”

凌若命宫人将绣架搬下去,“几年便几年罢,左右咱们有的是时间。”顿了一下又道:“姐姐若没事的话,就在我宫中用晚膳吧。”

“我正有此意。”瓜尔佳氏笑着答了一句,待弘历进来后,三人刚要坐下,忽见四喜走了进来,打了千儿道:“奴才给熹妃娘娘请安,给谨嫔娘娘请安,给四阿哥请安。”

因为胤不怠见凌若的缘故,四喜已经很久没在承乾宫出现了,如今到来,难道是胤消了气,再次召见凌若?

凌若这个念头还没转完,瓜尔佳氏已经掩唇笑道:“公公可是奉皇上之命来传熹妃娘娘?”

四喜苦笑一声道:“娘娘猜错了,是奴才自己过来的。”随即他将目光转向了凌若,恭敬地道:“娘娘,皇上今日见一直不曾有点心送去,问起奴才,奴才之前得了娘娘吩咐,所以只借口说是御膳房忘记做。只是奴才想向娘娘问个准信,往后,您这点心还送吗?”

失望充斥在凌若的心间,勉强振了精神道:“皇上当真这么喜欢本宫做的那些点心吗?”

“是,皇上有一次跟奴才说,这点心里有一种令人回味的滋味,让他吃了一块还想吃第二块。”四喜瞅了一眼凌若的脸色,有些同情地道:“若娘娘不方便,奴才让御膳房做去。”

他话音刚落,凌若已道:“没什么不方便的,本宫这就做去,晚些送去给公公。”

四喜连忙道:“那就劳烦娘娘了,奴才还得去侍候皇上,先行告退了。”

凌若微一颔首,对站在一旁的莫儿道:“你送送公公。”

“是。”莫儿答应一声,送四喜离去,在走到外头的时候,莫儿小声道:“公公,这么些天,皇上可有问起过我家主子?”

四喜自然晓得她问这话的意思,无奈地摇头道:“没有呢,看来这一次皇上确实很生熹妃娘娘的气,咱家跟了皇上这几年,还从来没见过皇上这样待熹妃娘娘呢!”

莫儿闻言跺脚道:“皇上…皇上他可真小心眼,主子不过帮着惠妃娘娘一道求了几句罢了,他就记恨到现在。”

四喜一听这话,吓得不轻,赶紧去捂她的嘴,“哎哟,我的小姑奶奶,饭能乱吃,话可不能乱讲,万一让人听到你这样议论皇上,不死也得脱层皮。”

莫儿被他捂得喘不过气来,扒拉下四喜的手,喘了口气道:“这不是只有你吗,要不然我哪敢说。”

四喜不放心地四处瞅了一眼,“小心隔墙有耳。”顿一顿又道:“往日里熹妃娘娘得宠的时候,你说什么她都能帮你兜着,眼下却是不行了,所以你更要小心谨慎,省得反害了熹妃娘娘。”

莫儿这一次倒是没与他顶嘴,拉了他的手道:“我知道,喜公公,你…你能不能帮帮我家主子,主子虽然嘴里不说,但我晓得她心里得苦。”

“唉,你道咱家不想吗,可咱家只是一个奴才,皇上的事哪里轮得到咱家管。上次咱家不过无意提了熹妃娘娘一句,就惹得皇上发了好一通火。你是没瞧见,皇上当时那样子,就跟要吃人一样。”说到这个,四喜至今仍心有余悸。

莫儿见左右都不是办法,不禁沮丧地道:“难道往后都只能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