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喜拍一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俗话话: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熹妃娘娘人那么好,上天不会对她太过残忍的。兴许有一日,皇上气消了,娘娘就又跟以前一样得宠了。”

“希望这样吧。”莫儿对此不抱太大希望,毕竟事情都已经过去半年了,皇上那头一直没消气,也许这辈子都不会消气了。

“好了,你赶紧回去吧,别送了。”今夜起了雾,夜色特别浓重,即使有四处燃着宫灯,也照不见多远。

“嗯,那你路上小心。”莫儿极为自然地叮嘱了一句,浑不觉字里行间透露出来的亲近之意,又或者她早已习惯了这样,除了承乾宫里的人之外,她便与四喜最亲近了。

第七百五十四章 难测

望着莫儿很快没入黑暗不见的背影,四喜笑着摇摇头,连他自己都觉得很奇怪,怎么会与这个小丫头如此亲近,甚至生出那么一丝想与她结为菜户的念头。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缘份吧。不过这种事想想就好,千万不要太过认真,否则只能招来灾祸。

四喜转身往养心殿走去,他已经出来很久了,再不赶紧回去,万一皇上问起来,可是不好回答了,毕竟御膳房就那么点路,来回怎么着也用不了太多时间。

四喜刚走了几步,就看到前方隐隐站了两个人影,原先只当是别处的宫人,可随后发现那两道人影站着一动不动,且最奇怪的是,他居然瞧着那身形有些眼熟?无奈夜色太暗,只是这么一丈多的距离,就完全看不清面容。

“谁在那里?”四喜提着手里的宫灯走过去,在离得只有半丈时,宫灯散发的光芒终于照见了那两人的面容。

“啊!”刚一看清,四喜便忍不住惊呼一声,手里的宫灯一下子掉在地上,里面蜡烛倾倒,烧着了灯罩,冒出橘红色的火苗。宫灯的燃烧令这一处为之大亮。

“奴才叩见皇上,皇上吉祥!”四喜战战兢兢地跪下请安,站在他后面的不是别人,正是胤与苏培盛。

“你不是去御膳房了吗?”黑暗中,胤面无表情地问着。

四喜自知瞒不过,赶紧磕头请罪,“奴才该死!奴才该死!求皇上恕罪,奴才并非有意隐瞒。”

“那些点心都是熹妃送来的?”胤的声音清冷一如天上弦月,刚才四喜与莫儿的对话,他一字不拉听在耳中,再加上四喜无端跑到此处,稍一猜想便有了答案。

四喜硬着头皮道:“是,熹妃娘娘知道皇上前阵子国事繁忙,经常不用膳,担心皇上伤了胃,所以每日都送些点心去养心殿,又怕皇上不肯吃,便让奴才假意说是御膳房送来的。”

胤眸中掠过一抹无人瞧见的复杂,声音则清冷如刚才,“四喜,你跟在朕身边几年,该知道何谓欺君之罪。”

四喜大惊失色,连连磕头,“求皇上恕罪,奴才并非有意,只是熹妃娘娘一再哀求,奴才实在推脱不过,才迫于无奈答应了。”

苏培盛默默站在胤身后,不论是四喜的哀求,还是胤的斥责,他都没有cha一句嘴,只一尊泥塑的菩萨。

“这么说来,你是承认自己明知故犯了?”胤并不准备就这么轻易饶了他,声音越发冰冷,令四喜连求饶也不敢,只是惶恐地跪着,惴惴不安地等待着胤发落。

可是这样等着,反而没了声音,唯有夜风拂过树林时沙沙的声音,这样的安静令四喜更加不安,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等来胤再次开口,“你见了熹妃,她怎么说?”

四喜一怔,怎得一下子话题转到了那上头,心下奇怪,嘴上却不慢,赶紧道:“回皇上的话,熹妃得知皇上想吃点心后,已经去做了,说是过会儿就送过来。”

随着他话音的落下,周围又变得寂静一片,甚至于有宫人从不远处走过,都没有发现此处尚站着人。

四喜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鼓起勇气咬牙道:“皇上,恕奴才多嘴,熹妃娘娘当真很关心皇上,这么多日子,每日都亲自做点心给皇上送来。”

以四喜的身份,是不该说这些的,可是他又觉得熹妃实在可怜,这才冒着被责罚的危险说了一句。

“你确实多嘴了!”胤垂目,冰冷的目光隔着夜色落到四喜身上,令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升起些许后悔之意,自己是否太大胆了些。

就在四喜以为自己会受罚的时候,胤忽地道:“朕来这里的事情,哪个也不许说,若泄了一丝出去,新帐旧帐一起算。”

“奴才万万不敢。”四喜赶紧答应,待他抬起头来时,发现胤已经领着苏培盛走出一段距离,因为胤没叫他起来,正犹豫着是该跟上去还是继续跪着,胤已经停下脚步,半回了头冷声道:“还不赶紧滚过来。”

四喜心下一喜,晓得自己这次是有惊无险了,赶紧答应一声,三步并作两步与苏培盛一道跟在胤身后、

不论是四喜还是苏培盛,都没有瞧见胤脸上的复杂以及…纠葛。

胤第一次吃点心时,便已感觉到有些不像御膳房做出来的了,那里的点心他吃过,并不是这样的。只是四喜一口咬定说是御膳房做的,他也没再深纠,只道是换了一个御厨。

直到今日,一直等到晚间都没看到点心,问起四喜时,他又有些吱吱唔唔,不由得起了疑心。在四喜说去御膳房的时候,暗自跟了出来,令他万万想不到的是,四喜居然来了他刻意冷落许久的承乾宫。

难道,点心是凌若所做?若真是她,她为何不直接送进去,而是要假借御膳房的名义?

他忘了自己曾下过令,不许凌若踏入养心殿,亦不许送任何与她有关的东西进来,直至听到四喜与莫儿的对话,才倏然想起来。

凌若…每每想到这两个字,都令他不能平静,除却忙得倒头就睡的那些日子,这个名字时不时会出现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想见她,可是又过不去心里那道坎。他身为九五之尊,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钮祜禄凌若既然这般不在意自己了,他又何必巴巴地去示好,也省得她恃宠生骄,往后更加得寸进尺。

如倾也好,佳慧也罢,都比她更懂事识大体,就让她待在宫里好好反省,等什么时候悔悟了再说。

在快到养心殿的时候,四喜忽地想起一事来,小声道:“皇上,那承乾宫送来的点心还要吗?”

不要!胤正要说出这两个字,心里忽地生出一丝不舍之意,改而道:“你只做不知,照样拿进来。”

“!”四喜低头答应,心下却是颇为奇怪,皇上已经知道点心是熹妃送的,怎得还要送进来,皇上不是很不喜欢熹妃吗?

这皇帝的心思,真是难揣测!

第七百五十五章 对付

且说年羹尧那头,他在等了几日后,始终不见胤禛提及立储一事,忍不住又递了份折子,这一回胤禛没有再留中,而是当即批覆。

朱批当中,没有任何事关立储的言语,唯有一段论述功臣保全名节的话:凡人臣图功易,成功难;成功易,守功难;守功易,终功难。…若倚功造过,必致反恩为仇,此从来人情常有者

当年羹尧到这份朱批时愣了一下,因为一直以来,他从胤禛那里收到的都是夸赞溢美之词,从未有半句斥责,更不要说这样类似于警告的话了。

到了这个时候,年羹尧终于瞧出了些许端倪,明白自己的所作所为已经招来胤禛不喜。

在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后,年羹尧收起了他那惯有的嚣张,思索起自己与整个年家的未来。

静思一夜,年羹尧意识到自己处境的危险,他如今就在京城中,除了城外那两万人马,再无可用之兵。一旦胤禛要对付他,必然凶多吉少;眼下,唯一可以保他继续享受荣华富贵的就只有返回西北一途。

只要他一直牢牢掌控着西北十几万大军,那么胤禛就会投鼠忌器,不敢轻易动他,继续待在京城中,就只有死路一条。

认清了形势,年羹尧没有再拖泥带水,第二天就向胤禛请旨回西北,然胤禛的答覆却令他如遭晴天霹雳。

胤禛竟然说前日已经下旨命岳忠祺接替抚远大将军一职,赶赴西北坐镇,至于他年羹尧则留在京城,调任军机处,与张廷玉一样任总理大臣。

难道这几日他一直没有到岳忠祺的人影,原来是悄悄奉旨去了西北。

这样的调任,似更接近权力中心,但实际上却是失去了西北十几万大军的控制权,也失去了他的保命符。

到了这一刻,年羹尧绝望的意识到,胤禛当真是要对付自己,而且并不是这一两日的事,否则他不会一早就安排妥当,让自己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可是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对胤禛一直忠心耿耿,没有任何不轨之念,哪怕是拥立三阿哥,也并非全是私心,他为何要这样对付自己。

不论年羹尧怎么想,总之他如今已经失去了最大的保障,唯一的希望便是城外那两万人马,那些精锐骑兵是他一手组建起来,费在这上面的心血与银钱不可估量,也正因如此,那些人才完全忠于他,连皇命都有所不授,唯一的缺点就是人数少了些。

此时再后悔已是来不及了,何况年羹尧也没想过造反,毕竟他眼下位极人臣,荣华富贵享之不尽;而一旦造反,那就是将脑袋别在腰间的事,胜了自然不必多说,败了却是诛九族的事。

他现在只想靠城外那两万精锐骑兵做为筹码,保自己平安,让胤禛不敢轻易对付自己,毕竟眼下叛乱刚刚平定,朝廷元气大伤,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来休养生息,在此期间,胤禛轻易是不会再动兵的,更何况人马就在京郊,一旦真动起来,随时可以攻至京城,打胤禛一个措手不及。

他唯一的要求就是回到西北,继续任他的抚远大将军兼川陕总督。

只可惜,他将胤禛想得太简单了,胤禛都已经决定动他了,又怎会没有万全之策,更不要说忽略城外这么多人马了。

当年羹尧匆匆赶到城外,想要与领将通气的时候,意外得知允祥竟然也来了,正与领将说话。

他来这里做什么?且还是在这个时候?年羹尧带着满心疑惑进到里面,只见允祥正与在里面谈笑风生,对他面对坐着的正是这两万骑兵的领将,也是他一手从小卒提拔起来的心腹――丁守正。

到年羹尧进来,允祥轻咳一声,起身笑道:“刚与丁将军在说年公,年公就来了,可是巧得很。”

年羹尧很清楚允祥这个人,几十年来一直是胤禛的心腹,他的话几乎就代表着胤禛的意见,如今突然出现在这里,绝不是巧合二字所能解释的,难道是胤禛派他来的?

想到这里,年羹尧眼中的警惕之意越发浓重,面上则打了个哈哈道:“怡亲王说巧那自是巧的,只是不知怡亲王纡尊降贵,来这荒效野外做什么?”

他一边与允祥说着话,一边瞟向丁守正,相较于允祥这个胤禛党,他自然更想听丁守正这个自己人说的话。

丁守正明白年羹尧的意思,上前道:“王爷奉皇上之位,来此犒劳军士,另外…”他吞吐不言,面色有些不对。

“另外什么,快说!”年羹尧瞧着不对,连忙出声催促。

丁守正待要说话,允祥已经抬手道:“还是我来说吧,如今叛乱平定,征调而来的左右路大军都已经回了各自的驻地,这两万骑兵再留在京郊也不合适,所以皇上让本王来此传旨,着大军即日起程回西北,归岳忠祺扈下,听其号令镇守西北,以防再有人叛乱生事。”

年羹尧神色大变,胤禛这是明摆着要绝他所有的后路,他已经失去了西北大军的控制权,再失去这两万精兵,在胤禛面前将再无任何可倚仗的东西。不,绝不能就此将兵权交出去,死也要守住这两万骑兵。

想到这里,他道:“本公先后平定罗布藏丹津与郭罗克之乱,将所有叛军一扫而空,哪还会有什么叛乱生事。”

允祥捂嘴轻咳一声道:“即便如此,大军也该早日回驻地,长久待在此处又算是个什么事儿,年公你说是吗?”

年羹尧皮笑肉不笑地道:“照王爷这么说,那本公也该回去西北了。”

允祥连忙道:“年公乃是国之栋梁,如今西北平定,年公再待在那里就太委屈了,应该留在京中辅佐皇上,至于西北,有岳将军守着即可。”又咳几声方续道:“皇上与本王都知道年公带了一辈子的兵,尤其是丁将军手下这两万骑兵,听闻乃是年公一手组建的,装备优良,勇猛果敢,屡屡立下战功。骤然分开,难免有所不舍,但年公当晓得这世间没有不散的宴席,更应该晓得国法军令,大军长久滞留在此处,于情不合于理也不合。”说到后面,他已经带上了警告之意。

第七百五十六章 夺权

“哼,别拿大帽子来压本公,本公征战沙场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哭鼻子呢!”允祥这一通话,令年羹尧心情更差劲,连带着说话也不客气。

丁守正听着不对,想要提醒年羹尧,却碍于允祥在场,不好多说,只是不住地朝年羹尧使眼色,不管怎么说,怡亲王现在都代表着皇上,对他不客气就是对皇上不敬,万一传到皇上耳中,岂非麻烦。

年羹尧自是瞧见了他的眼色,却浑然不在意,自己为胤禛出生入死几十年,征战无数,所有一切都是真刀真枪挣出来的。至于允祥,不过好命的是皇子,又恰好站在胤禛一边罢了,想要对他颐指气使,哼,哪怕他现在今时不同往日了,也休想!

允祥倒是丝毫不动气,反倒还笑道:“本王自然比不得年公立下汗马功劳无数,但是…年公立功,皇上不也按功封赏了年公吗?纵观本朝,哪个又比得了年公这般风光,如今皇上更是让你入军机处,总理朝政。”

年羹尧冷哼一声道:“这些话不必说了,总之大军尚未整休完毕,不能前往西北,待过一阵子再说。”

允祥见他如此冥顽不灵,面色不由得渐渐沉了下来,“年公,皇上以国士之礼待你,你也当以忠君之心报皇上。做人还是不要太过份得好。”

“本公过份?!”年羹尧声音一冷,如平地刮起的寒风,“若没有本公替皇上拼死拼活,皇上能稳坐皇位吗,你能在本公面前耀武扬威吗?”

“想不到年公不大,人却已糊涂至此,居然说出这样大冷逆不道的话来。”允祥微一摇头道:“总之皇上圣旨已下,大军必须即刻起程,不得再耽误。”

“不行!”年羹尧断然否决,他与允祥几乎等于撕破了脸,若现在任由大军离去,他将再无可用之筹码,所以必须要在大军离去之前谈妥筹码。

允祥晓得自己此行不会顺利,却没想到年羹尧这般过份,当下道:“年公这是准备抗旨吗?”

年羹尧扬一扬粗眉,硬声道:“臣是大清的奴才,是皇帝的奴才,如何敢不尊圣命,但是就如年某所说,大军尚未休整完毕,不宜过早动身,还是再停留几日为好,再说皇上也不必急于这么几日。”

“皇上要大军即刻动身,自有他的意思,年公如今已经不是西北统帅,抚远大将军,如此干预地方军务,可是有所不妥。”允祥依然轻声淡言,然眸中的冷意却不比年羹尧少半分。

“你不必再多费口舌,总之本公说了不行就是不行。”年羹尧心烦意乱,根本理不出一个好的头绪来,只知想要保住眼前的一切,就必须得留住这两万人马,一个都不许离去。

“既然年公不听劝,那本王也没什么好说的了。”随着这句话的落下,允祥从袖中取出一卷明黄锦,盯着丁守正道:“副将丁守正听旨。”

丁守正为难地了年羹尧一眼,到底不敢抗旨,跪下低声道:“末将丁守正听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着副将丁守正即日率领大军回西北听任抚远大将军岳忠祺指挥,不得延误,钦此。”允祥依旨念完,将圣旨放到丁守正面前,虽不说话,意思却已昭然若揭,若不接旨,丁守正便是死路一条。

在自身还有底下两万余士兵的生死面前,丁守正无奈地伸手接过,磕头道:“末将领旨,万岁万岁万万岁!”

年羹尧着一幕,脸都绿了,既恨胤禛不留余地,更恨丁守正贪生怕死,枉他对其百般提携,让他不过而立之年,便已成为从二品副将。

允祥瞥了年羹尧一眼,缓笑道:“既然丁将军已经领旨,那本王就不多待了,希望明日之前,大军已经离开京郊。”

“恭送王爷。”丁守正连忙恭身施礼,至于年羹尧只作未见,允祥也不计较,自顾离去。

允祥刚一走出军帐,便听到后面传来年羹尧喝骂丁守正的声音,笑意不禁染上了一层讽刺的意味,年羹尧到如今还不清形势,真是枉活了这几十年。他相信丁守正一定会做出正确的决定,自然,如果丁守正与年羹尧一道犯浑,他也不在意,丰台大营就在暗处守着,只要他们一有异动,立刻便可围剿,而且左右路大军也不曾真的回到驻地,在距离京城两百余里的地方暗自扎营,随时可以调集,这道后手,足以让年羹尧万劫不复,唯一遗憾的就是若真走到这一步,免不了又要有所伤亡,这是他与胤禛都不非常热心见的。

“姓丁的,这十来年,本公自问待你不薄,你就是这样回报本公的?”允祥前脚刚走,年羹尧后脚已经迫不及待地指责起丁守正来。

丁守正大感冤枉,道:“大将军,你误会了,您对末将的知遇提携之恩,末将从未有一刻忘记。”年羹尧虽已不任西北大将军一职,但军中大多仍惯于这般称呼。

年羹尧面色稍缓,但仍是疾言道:“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答应他们领军回西北,置本公于不顾?”

丁守正道:“末将亦是没办法,皇上圣旨已下,若末将不遵便是抗旨,如果只是末将一人也罢了,可事关两万多将士的生死,末将实在没办法。”

年羹尧对他的回答甚是不满,“哼,一派狡辩之词,若你真不遵,允祥他也拿你没办法,分明是你胆小怕事。”

丁守正唯唯应着不敢多言,待年羹尧瞧着没那么生气了,方才小声道:“大将军,其实末将有些不明白,你为何执意要让大军留在京郊?”

年羹尧哼一声,走到主位上坐下道:“皇帝听信谗言,眼见战事平定就要削本公兵权,让本公听他摆布。什么军机大臣,说得好听,不过是空架子罢了,本公一定要回西北,而这两万大军,就是本公与皇帝讨价还价的筹码。”

丁守正在解开疑惑的同时也略感心寒,年羹尧竟然想要胁皇帝,这…这岂不是等于造反吗?

没等丁守正说话,年羹尧已经不容置疑地道:“总之你听本公的话,给本公牢牢守在这里,不管他皇帝下多少道圣旨,都不许离开半步,直至本公谈妥为止。”

第七百五十七章 逼迫

丁守正低着头,面色变幻不止,他明白年羹尧的意思,可是真要这样做吗?年羹尧对他有知遇之恩,若仅是他一人,权当还了这份恩情,可是还有那两万将士,如何忍心将他们全部都送上断头台。

年羹尧等了半天不见丁守正回答,不禁问道:“守正,你在想什么?”

丁守正想了许久,终于有了决定,咬牙猛朝年羹尧跪下道:“请大将军恕末将之罪。”

“怎么了?”年羹尧心里浮起不祥的预感。

“末将不能遵从大将军之命,今夜末将就会带大军离开京郊。”丁守正艰难地说着,他这样说等于是背叛年羹尧,若非为底下两万军士着想,是绝对不会做出这等背信弃义之事。

“什么?!”在短暂的诧异过后,年羹尧脸上满是狰狞之色,盯着丁守正的目光像是要把他吃掉一般。片刻后,他猛地揪起丁守正,阴声道:“你再说一遍!”

丁守正被他揪紧了领口,呼吸有些不畅,憋红了脸重复刚才的话,“末将不能遵大将军之命,今夜…”

不等他说完,年羹尧狠狠将他掼在地上,大怒道:“混帐,你忘了本公这些年是怎么待你的吗,忘了你是怎么做到这个副将的吗?好啊,现在你翅膀硬了,又见本公落魄了,就敢不听本公的话了,该死!”

丁守正没想到年羹尧反应这么大,捂着摔疼的胸口道:“大将军,你听末将说,末将这么做也是为您好…”

年羹尧走过去,用力一脚踹在他正疼着的胸口,冷然道:“你若还认本公这个大将军,就乖乖留在这里,否则什么也不用说。为本公好?哼,真亏得你有脸说出口。”

丁守正好半天才缓过气来,忍痛道:“大将军,末将说的都是真的,纵使这两万军士留在这里,又能起什么用,皇上执掌天下,咱们怎么能跟他对抗,再者,京城还有丰台大营与步兵衙门,兵力数倍于咱们,末将相信怡亲王肯定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咱们根本没有赢的机会。”

“不用你教训本公!”年羹尧愤然道:“丰台大营如何,步兵衙门又如何,不过是一群庸兵,如何能与本公这支久经沙场的大军相提并论,只有你这种无胆鼠辈才会惧怕于他们,枉本公一直这么信任你!”他越说越气,上前一把抽出丁守正腰间的钢刀,在半空中划过一道森寒的痕迹,抵在丁守正脖间,锋利的刀刃只是轻轻碰触皮肤,便划出一道血痕来,令空气中多了一丝血腥气,“丁守正,本公再给你最后一个机会,好生守在这里听本公吩咐,否则本公现在就送你去见阎罗王!”

丁守正也不脖间的钢刀,只是痛心地道:“大将军,您不能一错再错了,这样下去,就真得回不了头了。(百度搜索更新最快最稳定,)”

暴戾之色在年羹尧眉间浮现,右手一紧,将刀往将递了几分,有腥红的鲜血顺着刀刃流下来,落在地上,发出“滴嗒”的一声轻响,“回不回得了头是本公的事,你只要听命行事就好!”

年羹尧的执迷不悟令丁守正失望不已,哑声道:“大将军一心只想着自己,可曾替外面的两万士兵想过,他们都是有家有妻儿的人,拼死杀敌,就是为了保家卫国,让家人好过一些。若是死在沙场上,至少朝廷还会给一笔恩恤金,可是若是跟着您与皇上做对,就什么都没有了,哪怕死也是罪有应得,没人给可怜他们,朝廷也不会拨下一两银子。”

年羹尧哪里听得进这些,愤然道:“他们跟着本公这些年,本公何曾亏待过他们,银子,更是头一分的优厚,这次本公还在皇上面前替他们力争了更多的赏银。养兵千日,用在一时,本公现在要他们卖命那是理所当然的,若是死了,那也是他们的命数。”

“大将军,您怎么能这样说,他们可都是跟着咱们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啊,有些甚至还救过你我的命。”丁守正听得一阵阵寒心,不敢相信年羹尧居然说出这样冷酷无情的话来。

“别在那里废话了,说,究竟留还是不留?”年羹尧狰狞的问着。

丁守正默然着他,良久忽地扯了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终于知道皇上为什么要卸大将军的兵权了,因为大将军太过自以为是,什么事都以自己为中心,只为自己考虑,根本不在乎别人的生死。你惜命,别人同样惜命,我不会留下来的!”

“好!好!好!”年羹尧连说三个好字,面目狰狞犹如地狱来的恶鬼,抡眼手里的钢刀,狠狠朝丁守正砍去,既然他不肯留下,那么就由他自己接管大军,随军回到西北,只要到了那里,凭借他多年经营下来的人脉,就算没有朝廷任命,也照样可以执掌西北。至于岳忠祺,不过是一个跳梁小丑,以为讨了皇帝的好就可以取他而代之,简直是发梦。

眼见钢刀朝自己确下,丁守正连忙就是一个翻滚,险险擦着刀锋避过,随后趁他还没回刀之际,赶紧奔出军帐,大声道:“快来人!有人行刺本将军!”

巡逻的将士一听到这话,立马奔过来,将丁守正团团围在中心,警惕地着军帐,待发现拿刀奔出来的那人竟然是年羹尧,顿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大将军刺杀丁将军,这怎么可能?

其中一个头领模样的,朝年羹尧拱手行礼,小心道:“大将军,出什么事了?”

见自己在军中威信犹存,年羹尧心下微定,厉声喝道:“都给本公退开,本公今日要除了这个谋逆之人!”

谋逆?众军士更加摸不着头脑了,丁将军怎么会谋逆,再说,就算真要处置,也该经三司会审,再定罪啊,哪有说就这样直接杀了了事的。

不等他们再问,丁守正亦大声道:“不要听他胡说,是年羹尧意图谋反,想让我等替他卖命,我不同意,他便要杀我!”

此言一出,顿时响起哗然之声,所有将士皆用不敢置信的目光着年羹尧,之后则是陷入了长久的静默之中。

第七百五十八章 众叛

谋反――那可不是闹着玩的,他们如今好不容易能过几天安生日子,又要将脑袋别在腰上,且还是与朝廷做对,想想便有些不情愿。(百度搜索更新最快最稳定,)就算这些年在年羹尧麾下,饷银丰厚,但同样也是他们拿命换来的,并没有欠年羹尧什么。

再退一步说,他们才两万人,能成什么事,根本就是飞蛾扑火,以卵击石。

这样想着,他们不自觉地将丁守正围得更紧,这样微小的动作并未逃过年羹尧的眼睛,厉声道:“你们这是做什么,宁愿相信他也不相信本公吗?还不赶紧将他抓起来。”

过了许久,方有一个领将小声道:“大将军,丁将军是末将等人上官,请恕末将不能从命。”

年羹尧又惊又气,半晌说不出话来,余下的人虽然没说话,但显然也是这个意思,“连你们也不听本公的话了?”

众人低头不语,这样的场景,令年羹尧心凉了半截,竟然连他最倚重的这群人也不能相信吗,一个个皆是贪生怕死之辈。

丁守正对年羹尧已是彻底失望,也不在乎与他撕破脸皮了,道:“大将军,我等受朝廷俸禄,需得听朝廷之命办事,还请您莫要再为难我等。”

年羹尧何曾受过这样的气,又见事情难以挽回,将刀一掷怒骂道:“好!算本公瞎了眼养出你们这群忘恩负义的东西!”

扔下这句话,年羹尧愤然跨上马离去,他不住地挥动马鞭,让马儿飞驰在荒郊中,借此发泄心中的怒意还有…失落。

一呼百应,意气纷发的日子,一夕间成了再也回不去的过往,只能于梦魂中回忆往日的峥嵘岁月。

当夜,丁守正率两万大军离开京郊往西北行去,在他拔营离开一百里后,一直埋伏在暗处的丰台大营悄然撤去,还有守在两百里外的左右路大军亦收到离去的命令。

这一切都在暗中进行,无人知晓;至于年羹尧,在回到辅国公府后,把自己关在房中整整一夜,他想了很多,也认清了很多,如今的自己已经没有了与胤禛抗衡的资本,想要平安度日,便只能收敛xing子,安份守已,同时设法消去胤禛对自己的不满。

他相信天无绝人之路,胤禛再怎样,都会念着素言与弘晟,不会对自己太过份,只要给自己时间,就算没有军权,一样可以在朝中扎稳根基,就像在西北那时一样。(百度搜索更新最快最稳定,)

年羹尧想得很好,可是事实却并非他所想的那样,不论他怎样谨慎,胤禛总能挑出错来,譬如他参奏曾与他有过节的陕西驿道金南瑛,胤禛就说他这是以公报私的做法,不予准奏。

在连番遭到胤禛的申斥后,年羹尧越发觉得自己孤立无援,也越发的害怕,一日进宫时,与年氏说了此事,让她在胤禛面前多帮自己说些好话。

亲哥哥的事,年氏自然义不容辞,可是胤禛以一句后宫不得干政,堵了她所有的话语,根本不允许她替年羹尧求情。而在此之后,胤禛召见年氏的次数锐减,更不要说踏足翊坤宫。这样的变化,令享惯了胤禛盛宠的年氏惊慌不安,无所适从。

年氏已经开始意识到不好了,但如今的她尚想不到,真正等待着自己与年家的命运会是什么。一切,才刚刚开始。

“年氏的好日子要到头了。”这是瓜尔佳氏去凌若时说的第一句话。

凌若凝望着外头刺目的骄阳,缓缓道:“年氏的好日子太久了,相信宫中有许多人都已等得不耐烦了。”

瓜尔佳氏轻轻一笑道:“头一个可不就是皇后吗?这段日子她可没少受年氏的气,只是…”笑容突然一黯,有些无奈地道:“年氏一倒,这宫中可再没有人能遏制皇后了。”

“从来就没人遏制得了皇后,听说近日,皇上虽然没有在坤宁宫过夜,却常去那里坐坐。”凌若命人将那幅万里江山的绣图搬下去,绣了这么久,才只完成了十分之一。

“来慧贵人在皇上面前很说得上话。”瓜尔佳氏嗤笑一声,转了话道:“若儿,我问你,你准备与皇上冷战到什么时候?”

“冷战?”凌若柳眉微挑,旋即已是摇头道:“姐姐你太得起我了,我如何有资格与皇上冷战,失宠便是失宠。”

“别说这些负气的话,只要你肯多用些心思,皇上一定会回心转意的。”瓜尔佳氏轻斥了她一句,又道:“还有啊,难道你真准备在这冷冷清清的承乾宫过完下半辈子?”

“有何不好吗?”凌若刚说了一句,瓜尔佳氏便道:“当然不好,瞧瞧这都六月的天了,内务府还推三阻四的没把冰送来,说什么不够用,还不是你如今不得圣宠,所以就变着法的苛扣。”

见凌若低头不语,她叹了口气道:“若儿,人生在世,不如意之事十之**,你得学着去迈过才行。我知道你心里对皇上还有气,可他是皇上,不论他做什么都对的。从来只有咱们去讨好他的理,哪有他来讨好咱们的理,你说是不是?”

“姐姐说的我都知道,只是皇上如今连面都不愿见,就算想讨好也没法子,还是等过一阵子再说吧。”

瓜尔佳氏哪会听不出她的推拖之意,有些恨铁不成钢地道:“你啊,再这样下去,小心慧贵人她们爬到你头上去,我瞧着那几人都不简单,就连那个平常不声不响的刘氏也颇有心机,虽恩宠不及舒穆禄氏,皇上却每月总有几日翻她的牌子。”

经瓜尔佳氏这么一提,凌若才想起来,刘氏仿佛是一个很安静的女子,虽有着与温如倾不相伯仲的美貌,却甚少说话,犹如一朵安静开放的水仙花。

也正是由于太安静,再加上温如倾等人颇为夺目,使得宫中注意到她的人并不多,若非瓜尔佳氏提及,凌若几乎都要忘了这个人。

“想在宫里生存下去,有心机是好事,我倒是比较担心如倾,她xing情直爽,娇憨可爱,虽眼下颇得圣宠,但君心难测,谁也不晓得什么时候,会因为一句话而失了君心。”关于这一点,凌若感触最深,几起几落,始终还是没能揣测明白,以至于落得如今这样。

第七百五十九章 风云初起

瓜尔佳氏断然摇头道:“不会的,皇上身边正缺像如倾这样敢说真话的人,即便偶尔有什么小错,也算会宽容相待。只她如今能与舒穆禄氏共分秋色就知道了。你啊,还是多担心担心自己吧,真是皇帝不急,急太监。也不知我是否上辈子欠了你的。”

虽然瓜尔佳氏后面的语气不太好,凌若却听着心里暖暖的,拉了瓜尔佳氏的手道:“我知道姐姐关心我,此生能与姐姐结为金兰,是我此生最大的幸事。”

“知道就好。”瓜尔佳氏斜睨了她一眼,自己忍不住笑了起来,旋即道:“有空吗,有空便随我去瞧瞧温姐姐,有阵子没见着她了。还有你这里,坐一会儿便热出一身汗来,亏你能待得隹,晚些我让人送几块冰过来,不许不要,否则我可要生气了。”

凌若难得玩笑道:“姐姐有命,怎敢不从。”

“你啊,少在我面前耍贫嘴。”这样说着,瓜尔佳氏站了起来,拉了凌若的手待要出去,忽见水秀慌慌张张地跑进来,附在凌若耳边说了句什么。

她声音很轻,瓜尔佳氏未能听清,却到凌若的脸色明显变了一下,忙问道:“出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