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探答应一声,沉沉道:“去赎银的公公姓杨,而且自称是熹妃所遣。”

凌若?胤愕然不已,没想到此事又与凌若扯上关系,难道弘晟的死与她有关?这个念头刚出现便被胤强自抹去,虽然凌若曾不止一次触怒过他,但他相信,凌若绝不会是个心狠手辣之人。

而且若这一切事都是凌若主使柳华所为,她就不会替靳太医家人求情,也不会在暗室中偷听柳华与靳明泽说话。

总觉得,在这些已经浮于表面的事情背后,还隐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事,按下这些心思,他又问道:“还有什么?”

“还有柳太医这段时间家中颇为宽裕,近日在看新宅子,看来有重新置宅的打算,并且以柳太医弟弟的名字,在银号中存银一千三百五十两,相当于柳太医不吃不喝九年的俸禄。”若柳华在场,听得密探这些话,非要吓得魂飞魄散不可,连存银都被打听得一清二楚,简直没有一点秘密。

胤回身走上台阶,手指轻叩着桌案道:“如此看来,柳华才是那个真正可疑的人?”

“是。”在说这个字时,密探目光一闪,其实他不止怀疑柳华,还怀疑熹妃,只是皇上已经说了让他不必盯着熹妃那边,所以后面那句话也不好再说。

“继续给朕盯着柳华,他去过哪里,做过什么,都给朕一五一十的记清楚,朕倒要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奴才领命!”在密探答应之后,胤挥手道:“退下吧。”

“是。”随着这个字,亘亮的烛火再次为之一暗,待恢复正常时,殿中已经没有了密探的身影,只剩下胤一人。

感受着重新笼罩下来的静寂,胤漫步走到窗前,透过窗子可以看到夜空中皓月当空,繁星点点,往日里,只要看到夜空星辰,他的心就会静下来,可现在,总是有那么一丝不静。

若儿,朕愿意相信你,只盼你千万不要负了朕的信任,也千万不要与弘晟的死扯上关系,否则就是亲手毁了朕与你的将来。

且说舒穆禄氏回到水意轩后更衣睡下,一觉醒来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倒是没想到自己会睡得这么沉,中途一次都没醒过,抚一抚脸,她唤道:“如柳!如柳!”

待她唤到第二声的时候,如柳捧着铜盆自外面走了进来,先将铜盆搁到架子上,随后才扶了舒穆禄氏起身,在将绣鞋套在她纤细修长的脚上后道:“主子请先净脸。”

舒穆禄氏点了点头,扶着她的手走到铜盆前,盛水的铜盆中飘浮着嫣红的玫瑰花瓣,花香郁郁,令人精神为之一振。

待得净过脸后移步坐到铜镜前,自铜镜中,舒穆禄氏看到正替她梳头的如柳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逐道:“可是有话要与我说?”

如柳手里的象牙梳子一顿,轻声道:“主子,迎春姑姑来了,正等着主子呢。”

随着他这句话,舒穆禄氏脸上的轻快缓缓消失,低头,自妆匣中捡了一枝珍珠簪子道:“你没有告诉她,我昨夜没有侍寝吗?”

“奴婢说了,可看迎春姑姑的样子,似乎不太相信。”说完这句,如柳忽地蹲在舒穆禄氏跟前,神色哀切地道:“主子,是否以后都要这样?”

舒穆禄氏面色一白,随即将手里的珍珠簪子cha在如柳发髻上,打量了一眼道:“这枝簪子很衬你呢,赏给你吧。”

如柳摇头,取下簪子放回到舒穆禄氏手中,“奴婢不要什么簪子,只要主子开开心心的。”

“傻丫头,我现在不开心吗?皇上对我恩宠有加,晋我为贵人,皇后又待我极好,隔三岔五便有赏赐下来。”她笑,然不论怎样掩饰,笑容都透着苍白无力。

“不好!”如柳头摇得跟波浪鼓一样,“皇上也许是真心疼主子,可是皇后娘娘却不是,否则她不会在主子每日侍寝后让迎春姑姑送药来,皇后娘娘不许主子有自己的子嗣。”

“可是若没有皇后,我至今仍被绘秋那几个下人欺负。有得必有失,人不能够太过贪心。”这般说着,舒穆禄氏重新将珍珠簪子cha在如柳发间,“我赏你的你就好好收着,等将来出宫嫁人,没有一点体面的嫁妆,会被人看轻的。”

如柳犹豫了一下道:“奴婢以后都陪着主子好吗?”

“陪我在宫里孤老吗?”舒穆禄氏心疼地抚着如柳的脸道:“我知道你不喜欢宫里的生活,勉强留在这里,只会不开心,你是个好姑娘,该有好报的。”

“可是奴婢走了,主子身边就没一个贴心的使唤人了。”尽管相处的日子不久,如柳与舒穆禄氏却异常投缘。

“真是傻丫头,你又不是明日就走,还有好些年呢,足够我慢慢选人代替你了。”舒穆禄氏轻叹一声又道:“在宫里,你与我就像亲人一样,我只盼你后半辈子儿女成群,能有好日子。”

如柳无声地伏在舒穆禄氏膝间,她是真心疼这个主子,可她只是一个再微小不过的奴婢,除了侍候好主子之后,就再也帮不了什么了。

这个时候,外头响起叩门声,随后雨姗的声音传了进来,像她的名字一样轻轻柔柔,“主子。”

舒穆禄氏闭目平复了一下心情,方扬声道:“什么事?”

雨姗忙道:“启禀主子,迎春姑姑问您好了没有,她赶着去向皇后娘娘覆命。”

始终,是逃不开…

舒穆禄氏忍着心里的不甘与无奈道:“知道了,你去告诉迎春姑姑,说我立刻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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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一十六章 喂鱼

在门外人影掩去后,她对还蹲在地上的如柳道:“起来替我梳洗吧,莫要让迎春久等了。【ka"”

如柳闷闷地应了声,拔了头上的珍簪子收好后替舒穆禄氏梳发,感觉到密密的齿梳划过头皮,舒穆禄氏无声地闭上了双眼,她很清楚自己,是皇后手里的一颗棋子,没有皇后的允许,她这一辈子都休想有自己的孩子。

可是,一日没有孩子,她在宫里的地位就一日风雨飘摇。今朝,胤因为她除夕时的那一场舞而宠眷于她;明朝;胤也可以因为一支舞一首歌而宠眷别人。在这深宫中唯有孩子才是后半辈子的倚靠与保障。

不知过了多久,如柳低低说了声,“主子,好了。”

舒穆禄氏睁开眼,果然见到铜镜中的自己妆容精致,发髻整齐,墨绿色的流苏垂落在鬓边。

她妆匣中有一枝皇后赏的步摇,名贵夺目,可是步摇只有主位娘娘才能戴,她一个小小贵人若敢戴出去,便是犯了大不敬的罪。

她一直不明白皇后为何要赐她根本戴不着的步摇,究竟是警告还是许诺,她又不敢问,只能自己在心里琢磨。

待如柳替自己换上一袭如柳叶般翠绿明亮的衣裳后方才出去,到了外屋,果见迎春正坐在那里饮茶,而小几上,除了茶盏之外,还放着一碗褐色的东西,散发着淡淡的药味。

见到她出来,迎春笑盈盈的起身,“奴婢给慧贵人请安,恭喜慧贵人又得皇上召寝,圣眷日隆。”

“姑姑误会了,我昨日并未侍寝于皇上。”舒穆禄氏鼓起勇气道:“昨日皇上召见之后,适逢年贵妃求见,所以臣妾便先回来了。”

迎春早已从雨姗口中知道了这件事,更明白舒穆禄氏之所以这么说,是想不喝小几上的药,只是喝不喝药,岂由她说了算。

“慧贵人与皇上之间的事,奴婢可不清楚,更不敢打听,奴婢只知敬事房记了慧贵人的名字,而皇后娘娘又命奴婢送药来给慧贵人补气血,余下的一概不知。”言下之意很明白,就是不管昨夜怎样,既然敬事房记了名字,那药就一定得喝。

在舒穆禄氏发白的脸庞中,如柳端起药碗,盯着舒穆禄氏双眼,恭敬却冰冷地道:“药放了许久已经有些凉了,还请慧贵人赶紧喝了,以免辜负皇后娘娘一番心意。”

“是。”舒穆禄氏勉强冲她一笑,接过那碗如有千斤重的药,当着迎春的面将整碗药喝尽,之后还得忍着翻涌在胸口的恶心道:“请迎春姑姑替我谢皇后娘娘的休恤关切。”

“奴婢一定会转达。”迎春将药碗放过随身的小篮中,她知道舒穆禄氏不甘心,但不甘心又怎样,这三个字在宫里从来就行不通。她既然依附自家主子得到了现在的一切,那么就定然要付出相应的代价,世上从来没有吃白食这种事。

在迎春走后,一滴清泪自舒穆禄氏颊边落下,落在光滑的金砖上,破碎无形,如柳心疼地上前替她拭着泪道:“主子别难过了。”

雨姗也晓得那碗药不是什么好东西,当下恨恨地道:“皇后这般狠心,不让主子受孕,改明儿让皇上看见了,看皇后怎么解释。”

“皇后是永远不会让皇上知道的。”舒穆禄氏幽幽地看着不解的雨姗,“你知道为何每次迎春都挑这个时辰来送药吗,不早也不晚。因为这个时辰是皇上上朝的时候,皇上只可能在养心殿中。”

“主子…”雨珊想要安慰,却发现不知该说什么好,如柳亦是一般模样,最后还是舒穆禄氏反过来安慰她们,“好了,我都没事,你们一个个的摆出这副模样做什么。趁着天色尚早,如柳,你陪我去外面走走。”

“是。”如柳知趣的没有再说什么,扶着手仍在轻轻颤抖的舒穆禄氏往外走去,不论阳光如何晴好,臂上的手都冰凉如初雪。

走了一会儿,如柳忽地道:“主子,不如奴婢陪你去看莲花吗?”

舒穆禄氏摇摇头道:“傻丫头,七月的天就算还有莲花,也早已残败不堪的,还有什么好看的。”

“那要不去喂鱼,听说新放了许多锦鲤在临渊池中呢。”如柳变着法子想讨舒穆禄氏欢心,

舒穆禄氏明白她的心意,虽没什么心情,但为免如柳太过担心,便答应了她的话,一路往重华宫方向行去,临渊池与结网林,皆在重华宫附近,听闻先帝在时,常喜欢去那边走走。

“咦,已经有人在了?好早呢!”在穿过结网林后,如柳有些意外出现在池边的人影,仔细辩认了几眼其中一个侧着脸的宫人后道:“好像是熹妃娘娘身边的水秀姑姑。”

这个时候,被像是水秀的宫人也看到了她们,朝旁边的华服女子说了句什么,女子然回过头来,果真是凌若,只听她笑言道:“咦,慧贵人也来喂鱼吗?”

舒穆禄氏连忙快步上前,盈盈拜倒,“臣妾参见熹妃娘娘,娘娘吉祥。”

“快请起。”凌若客气地说了一句,待看到那双与纳兰湄儿相似的眼睛时,一丝阴阴霾浮上心间,令她脸上的笑意褪去了几分。

舒穆禄氏并不知道这些,只是恭谨地道:“臣妾的侍女适才说临渊池里新放了许多锦鲤,臣妾便想来看看,没想到这么巧遇上娘娘。”

凌若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是啊,真是很巧呢,本宫也刚来不久,不如慧贵人与本宫一道喂鱼吧。”

“臣妾遵命。”随着舒穆禄氏的答应,水秀将一小袋鱼食递给如柳,当鱼食洒落到水面时,无数或红或金或彩的锦鲤从四面八方游来,聚集在底下抢食,那样子煞是好看,舒穆禄氏瞧得目不转睛,直至一小袋鱼食尽皆喂完,锦鲤才各自散去,拖着犹如扇子一般的鱼尾游曳在池水中。

“娘娘常来这里吗?”舒穆禄氏好奇地问着。

“也不经常,就是偶尔想到了过来走走。”凌若微微一笑,接过水秀手里剩下的鱼食,全部都扔在池中,顿时,刚刚散开的鱼儿又重新游了过来,争抢着那些食物,“据说,鲤鱼是永远都吃不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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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一十七章 替身

舒穆禄氏好奇地问道:“这是为什么?可是因它们一直在游动耗费了太多体力?”

凌若摇头道:“不是,是因为它们不知何为饱,只要有食物,就会一直吃下去,直至肚子撑破为止。【”

舒穆禄氏面露不忍,连连道:“啊,那也太可怜了。”

凌若不以为然地道:“咱们觉得可怜,也许鱼并不认为,它们觉得可以一直吃下却便是幸福。人非鱼,永远不能理解鱼的快乐与悲伤。其实有时候,连人自己都分不清何为快乐,何为悲伤,慧贵人你说是吗?”

舒穆禄氏被她勾动了刚才的难过,感觉到腹中喝下去的药又在蠢蠢欲动,像是要呕出来一样,不由得抚了抚胸口。

“慧贵人哪里不舒服吗?”凌若关切地问了一句。

舒穆禄氏忙道:“臣妾没事,想是刚才早膳用得多了些,所以觉得有些反胃。”

“那就好。”凌若颔首之余又道:“说起来,自慧贵人入宫后,这还是本宫与你第一次聊天,实在难得的很。”

“娘娘身份尊贵,又有照顾四阿哥,臣妾不敢打扰。”事实上,若不是今次意外巧遇,舒穆禄氏是绝对不会单独与凌若在一起的,因为她知道皇后素来不喜欢这位熹妃娘娘,她是皇后一手提拔起来的人,又怎好与熹妃走得太近。

凌若怎会不知道她那些心思,却不揭破,只是道:“四阿哥已经大了,许多道理都明白了,不再需要本宫事事过问。至于说身份尊贵,咱们同样都是侍候皇上的,哪有什么高低贵jian之分。”

舒穆禄氏笑而未语,又站了一会儿,在她准备托辞离去时,凌若忽地道:“看着慧贵人,本宫常想到你除夕时在鼓上所跳的那支舞,舞姿之美,构思之巧,实在是本宫叹为观止。”

舒穆禄氏谦卑地道:“娘娘说笑了,臣妾一点粗鄙的舞技如何能入娘娘法眼。”

“慧贵人不必客气,再者,你能得皇后娘娘看重给你这个献舞的机会,从而入得皇上的眼,也是你的福气。”凌若菱唇微勾,又道:“不过皇后娘娘有没有告诉过你,你的眼睛很像一个人?”

眼睛像人?舒穆禄氏还是头一次听说这话,摇头道:“皇后娘娘未曾与臣妾说过这些,还请娘娘明示。”

“嗯。”凌若打量着略有些紧张的她道:“是皇上很钟意的一位女子,有时候看着你,本宫总会以为是她,想来,皇上也会有这样的错觉。”

此话令舒穆禄氏俏脸一白,下意识地想去碰触自己的眼睛,这双眼…难道皇上是因为这双相似的眼才宠幸于她?

如柳见主子面色不对,开口道:“熹妃娘娘,敢问皇上钟意是女子是哪一位?”

凌若自不会说出纳兰湄儿的名字,只是道:“这个本宫不便说,你们知道了也没什么好处。不过能够像她,也是你家主子的福气,一双眼,换一个贵人之位,有何不好呢?且依着皇上对慧贵人的宠爱,若慧贵人能诞下一儿半女,嫔位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如柳为之语塞,虽心里不这么认为,但一时又想不出反驳的话来,只能无措的看着舒穆禄氏,唯恐她心里难过。

舒穆禄氏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容,“承娘娘吉言,只怕臣妾没那个福份。”

“慧贵人莫要妄自菲薄,不到最后,谁又知道有没有福份呢。”凌若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又道:“好了,本宫该回去了,慧贵人要不要随本宫一道去承乾宫坐坐。”

舒穆禄氏垂首道:“臣妾还有事,就不打扰娘娘了。”

“好吧,何时得空了就过来,本宫随时欢迎。”在凌若离去后,舒穆禄氏身子晃了一下,如柳赶紧扶住她到池边的石凳中坐下,“主子,你别想太多,也许熹妃娘娘只是随口胡诌的,若皇上真有钟意的女子,那奴婢在宫中怎么就没看到眼睛与主子相似的嫔妃呢。”

舒穆禄氏并未因她的开解而释然,声音低落地道:“虽然我不知道熹妃为何要与我说这些,但直觉她说的都是事实,也就是说,皇上看到我时,想的念的并不是舒穆禄佳慧这个名字,而是另一个咱们都不知晓的人。”说到这里,她忽地露出一个令人心疼的笑容,“如柳,我刚才还与你说皇上待我恩宠有加,原来也不是呢,他只是将我当成一个替身。”

如柳紧紧握着舒穆禄氏冰凉的手道:“主子,别想这些了,没得让心里难过。”

“替身…棋子…”舒穆禄氏脸上的笑容不断扩大,然悲伤之意亦越发明显,“唯独没有一个身份是名为舒穆禄佳慧的。如柳,你觉得我像不像一个笑话,一个被人随意揶揄的笑话。”

如柳忙不迭地摇头,“不是的,您是慧贵人,是皇上宠爱的妃子,不是什么笑话。哪怕…”她咬了咬唇,低声道:“哪怕皇上现在将主子当成替身,有朝一日,也会明白主子的好,真正喜欢上主子。”

“呵。”舒穆禄氏嗤然一笑,显然对如柳的话并不相信,宫中女子无数,且每三年就有一批新秀女入选,她相貌在众女之中并不算出色,又怎有这样的自信与期待。也许,她这一辈子都只能当一个替身。

如柳怕她胡思乱想,赶紧道:“主子,咱们回去吧。”

舒穆禄氏正要点头,忽地想起一事来,改了嘴边的话道:“我想去坤宁宫。”

如柳被她吓了一跳,脱口道:“主子,您莫不是想去质问皇后娘娘隐瞒替身一事吧?千万不要,你连那药忍了,又何必再计较这些,万一惹皇后生气,那就麻烦了。”

“我知道,但是正因为我连药都忍了,所以才想问问她,为何不事先告诉我这些,即便是当一个替身,至少也要让我当的清楚明白,而不是像现在一样,什么都不知道,要等别人来告诉我。”

舒穆禄氏猜到熹妃告诉她这些,很可能没怀什么好意,可是她顾不得那么许多,她忍受着没有子嗣的痛苦,甘心成为皇后手中的棋子,却不愿意到最后,连自我也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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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一十八章 伤口

那厢,凌若扶着水秀的手走在临渊池边,池水波光粼粼,岸边垂柳依依,若非天气炎热,在这里漫步闲走,实是一件很惬意的事。

“主子刚才与慧贵人说那些,可是想让她去质问皇后?”忍了半天,水秀终于还是没忍住。

“你说呢?”凌若笑着反问,同时自身后杨海的手里取过绘有云霞的绢伞撑在头顶,挡住渐趋灼人的烈日。

水秀接过伞道:“奴婢只怕慧贵人没那个胆子。”

凌若随手扯过一根柳条,莫看柳条细不过小指,却极是坚韧,怎么拉都不断,“即便她没胆去质问皇后,这心里都会有根刺在,只要她对皇后有了二心,本宫便没有枉费今日这番口舌。”

说到这里,她脚步一顿,侧头对杨海道:“你去一趟太医院,请柳太医过来,就说本宫头有些疼,请他过来诊治。”

“柳太医?”杨海一怔,小心地道:“主子,要不要换个太医?”他知道主子与这柳华已经撕破了脸,请他过来诊治,万一他暗地里使坏可怎么办。

“不,就要柳太医。”见杨海还在犹豫,赦然一笑道:“尽管去吧,本宫心里自有分寸。”

在杨海依言离去后,凌若想了想道:“水秀,明日本宫修书一封,你让安儿出宫带给徐太医,让他看看靳太医的弟弟资质如何,若过得去的话,得空时不妨授他几分医术,本宫听闻靳太医因不常出宫的缘故,只教了一些浅显的医术,帮人看个头疼脑热还行,旁的就不成了。”

待水秀记下后,凌若不再多言,回到承乾宫不久,杨海亦带着柳华到了,柳华肤色并不白,相反有些黝黑,但今日过来,面色却异常的白,甚至可以看到皮肤下面的青筋。

“微臣叩请熹妃娘娘金安。”柳华并不愿来,但凌若专程召见,他不好直接回绝,只能勉为其难跟着杨海来一趟。

凌若抚着额头道:“要柳太医大老远走一趟,实在是本宫的不是,只是本宫今日一早起来就觉得头疼目眩,怕得了什么病,所以只能劳烦柳太医,柳太医不会怪本宫吧?”

“能为娘娘诊病乃是微臣的份内之事,娘娘若说见怪,就真当是折杀微臣了。”柳华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起身后,自医箱中取出软垫搁在凌若手边的小几上,“请娘娘将手放在上面,以便微臣诊脉。”

凌若依言将手放在垫上,任由柳华将手指搭在她脉间,可以看到柳华掌上缠着纱布,明明纱布底下已经垫了厚厚的棉纱布,但还是可以看到一缕殷红渗透在纱布中。

凌若故作关心地问道:“柳太医手怎么了,受伤了吗?”

柳华脸抽搐了一下,气不打一处来,又不好当面发作,只能闷闷道:“娘娘忘了那日踩过微臣一脚吗,微臣的手便是那时候弄伤的。”

“原来是这样吗?”凌若恍然之余,又有些不解地道:“可是本宫记着已经有两日了,怎得柳太医的手还在渗血,没有止住吗?”

说到这个,柳华面色怪异地瞥着自己纱布下的伤口,“微臣也不知道,金创药还有其他止血的药都用了,就是止不住血。”

看到柳华一无所知的愚蠢样子,水秀“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随即又觉得有些不妥,忙止了笑道:“止不住血岂不是要一直流下去,这样一来,柳太医身上有多少血也不够流啊!”

柳华面色一白,想笑又笑不出来,虽然伤口只有一个小小的针眼,看起来不打眼,可是这两日已经换了好几块棉布了,每一块都被血渗得湿透。

倒是一旁的凌若轻斥道:“住嘴,柳太医医术高超,区区一个小伤口又怎么难得倒他,要你cao什么心,柳太医你说是吗?”

“应该…应该不碍事。”柳华勉强答了一句,凌若的目光令他如坐针毡,恨不能立刻离去。

在这样近乎煎熬的情况下,柳华诊完了脉,收拾好东西道:“娘娘身子安好,并没有什么病,至于头痛想必是这几日辛劳的缘故,多注意休息就好,若娘娘还不放心,微臣再开几副补气养血的方子给娘娘,按方服药,有益于身子。”

“那就麻烦柳太医了。”凌若放下袖子,在命宫人拿来文房四宝时,又有些不放心地道:“柳太医不会在药里下毒吧?”

柳华面色一下子变得极为难看,抬眼道:“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凌若漫不经心地抚着脸道:“本宫知道柳太医这么多事,柳太医难道不想杀了本宫灭口吧,左右杀人对柳太医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

柳华算是明白了,凌若根本不是存心让他来看病,当下合起医箱,冷梆梆地道:“既然娘娘信不过微臣,又何必再叫微臣来,微臣告退。”

看着柳华离去,凌若笑意清浅,不急不徐地道:“柳太医就这么走了吗?不再多坐一会儿?本宫可是还有事要与你说呢,譬如…你手上那个伤口!”

最后那句话令柳华如遭雷击,脚步怎么也迈不开,最后更转过身来,不敢置信地道:“你…你是不是动手脚了?”

他话音刚落,眼前人影一闪,紧接着左颊上就重重挨了一巴掌,却是杨海动的手,随后更冷冰**道:“什么你你你的,该叫娘娘,柳太医不会连这点规矩都不懂吧。”

柳华回过神来气得浑身发抖,他不过是激动之下一时忘了该的称呼,却被杨海借机打了一巴掌,该死了,他可是堂堂副院正,杨海不过是一个奴才,居然敢打他,偏他还挑不了错,毕竟那是自己口误。

对于柳华铁青的脸色,凌若不以为然,舀了一勺刚端上来的银耳红枣粥,轻笑道:“柳太医怎么了,莫不是要跟个奴才生气吧?”

柳华努力抑了心中的努气,冷硬地道:“微臣自然不会,微臣只想问娘娘一句,微臣手上的伤是不是娘娘动的手脚?”

凌若搁下碗,站起身来,水秀连忙扶了她走下来,一直走到柳华面前,笑意在脸上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冰冷无情,当柳华接触到那双眼时,不禁打了个寒颤,好冷,就像死人一样。

第八百一十九章 要你死

“如果本宫告诉你,就是本宫动的手脚那又怎样?找本宫报仇吗?柳华,你有这个资格与能力吗?还是说去请你背后的主子出面,呵,不可能,皇后不可能为了一枚棋子,来与本宫交涉。于她而言,棋子就是棋子,没用了扔掉就是,根本不会为此费半天心,亏得你还一心一意忠于她,为她害那么多人!”

“你…娘娘不要血口喷人,冤枉微臣!”柳华刚说了一个“你”字,看到旁边杨海做势扬起的手,又感觉传来阵阵痛楚的脸颊,连忙改口,惟恐晚一点便会再挨上一巴掌,那可就冤枉了。

“本宫冤枉你?”随着这句话,凌若倏然笑了起来,仿佛那是多么可笑的事,一直笑了许久方才渐渐止住,漠然盯着他道:“柳太医,这话本宫都替你觉得可笑,宫里那么多人,谁都有资格说一声冤枉,唯独你没有!”

“娘娘不必说这些,微臣只想问一句,为何微臣手上的伤口一直不能愈合?”这才是柳华关心的事,水秀刚才不是玩笑话,若真由着这血流下去,他确实有可能会死,而且是那种最可怕的死法,全身没有一滴血液。

“害怕了吗?”看到柳华那张怎么也压抑不住惊惶的脸,凌若觉得无比畅快,一字一句道:“你也有害怕的一日。本宫不妨实话告诉你,你的伤口被本宫下了药,永远都不会愈合,你会亲眼看着自己的血一点点流尽,直至断气的那一天。”

柳华像看鬼一样看着凌若,半晌说不出话来,待回过神来后,整个人就跟发疯一样,一把扯掉缠在手上的纱布,随着渗透鲜血的棉纱布落地,一个小小的伤口露了出来,只有针眼那么大,却仿佛刚弄伤一般,正不断往外面冒着鲜血,一会儿功夫便凝聚了小小的一滴。

看着殷红散发着淡淡腥味的血,凌若脑袋有些发晕,她其实并不喜欢看到鲜血,但这一刻,却努力让自己看着,亲眼看着这个害死弘晟与靳太医的恶人流出血来。真可笑呢,这样一个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人,流出来的血依然是红的,她还以为会是黑的。

“不会的!不可能会止不住!一定是骗人的!”凌若的话令柳太医害怕到了极点,他用手按住那针孔,想要止住血,一边不住地安慰着自己,可是不论他按得怎么紧,都是徒劳的,血依然不住往外流,染红了他另一只手,也让他整颗心都凉了下来。

过度的害怕令他失去了所有的冷静与虚伪,发狂一样地盯着凌若大叫,“告诉我,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为什么会让我血流不止?说啊!”

看着他睁目欲裂的模样,凌若没有一丝可怜,有的只是畅快,无尽的畅快,她再次上前,鼻子几乎要碰到柳太医那张狰狞的脸,“弘晟因中毒而呼救的时候你饶他了吗?靳太医要被皇上千刀万剐时你饶他了吗?惠妃毫不知情时,你又饶她了吗?你一个都没有饶,本宫又为什么要饶你?”

“我…我…”柳华被她逼得说不出话来,眼珠子四处转着,忽地扑通一声跪在凌若面前,痛哭哀求道:“娘娘,微臣错了,微臣不该帮着皇后娘娘害人也不该瞒您,可是微臣也是迫不得已,若不帮皇后,她便要微臣的命。您向来慈悲为怀,求您看在微臣上有老下有小的份上,饶微臣一命吧,微臣以后一定唯您之命是从,您让往东,微臣绝不敢往西。”

柳华变脸之快,让水秀惊叹之余又觉得好滑稽,这个人当真是没脸没皮到了极点,为了性命,什么恶心的话都能说得出口。

“柳太医现在知道害怕了吗?”凌若低头,眼中的漠然并没有因柳华的哀求而有所动摇,“可惜太晚了,而且本宫也寻不出饶过你的理由。”

“不,有,微臣会誓死效忠娘娘!”柳华连忙说着,唯恐晚一些便会失去性命,没有了纱布的阻挡,手背上的血不断渗下来,一滴滴犹如红宝石一样,不过它带走的是柳华的生命。

凌若看着被柳华牢牢攥在手中的裙摆,冷冷笑道:“不见得吧,本宫若现在饶了你,你不止不会感恩,还会变本加厉的恨本宫。你说…本宫怎么能放虎归山呢?”

“不会的,娘娘,您相信微臣,微臣这一次是真的悔改了,绝对不会再背叛你!”说着,柳华又道:“若您不信,微臣可以起誓。”

“起誓?”凌若目光一转,瞧着似乎被说动了心思,柳华赶紧趁热打铁地道:“是,微臣愿以性命起誓一辈子效忠娘娘,甚至可以帮娘娘扳倒皇后娘娘,这不是娘娘一直希望的事吗?”

凌若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弯腰仔仔细细地打量着柳华,“你可真会说话,也很懂得抓住人心的缺点,本宫差一点就被你说动了心。不过很可惜,还是差了那么一点儿。”

在柳华犹如死人一样的脸色中,她后退,生生将裙摆从柳华的掌中扯出来,任由他绝望地跪在那里,“本宫不会救你,相反,本宫会亲眼看着你流尽鲜血而死,以慰三阿哥与靳太医在天之灵!”

柳华还不肯放弃,膝行几步,苦苦哀求道:“微臣是被迫的,一切都是皇后娘娘的主意,其实他们死后,微臣也一直于心难安。”

水秀忍不住道:“柳太医,那日主子去太医院找你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说的。”

“我…”柳华被她指得哑口无言,低头盯着手背的伤口一眼,狠下心双手开弓狠狠打着自己脸颊道:“是微臣鬼迷心窍,辜负了娘娘的厚望,也辜负了娘娘救下小妹的恩情。微臣知错了,求娘娘开恩!求娘娘开恩!”

他不断重复着那五个字,每重复一句,脸上就传来“啪”的一声重响,他是真的害怕了,所以打起来毫不留情。凌若不开口,他就一直打下去,直至脸颊被掴得高高肿起。

第八百二十章 百计求医

脸颊从开始的剧痛到后来的麻木,柳华已经不记得自己打了多少下,直至凌若淡淡的说了一句,“好了。”

惊喜在柳华眼底升起,迫不及待盯着凌若道:“娘娘愿意原谅微臣了?”

凌若似乎很为难地道:“本宫本不愿饶你,不过看在你诚心改过的份上,就姑且再信你一次吧。”

“主子?!”水秀顿时急了眼,她可不相信柳太医会改过,肯定是为性命,才在这里施苦肉计的,主子那么精明的人,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凌若抬手示意她不要说话,而柳华已经激动地垂下泪来,用力磕头道:“多谢娘娘!多谢娘娘!”没有人看到,他深藏在阴影中的那双眼中有着无法化开的怨毒。熹妃!暂且让你得意几天,等我骗来法子止了手上的血,定要你连本带利偿还!

凌若仿佛一无所觉,唯有笑意不断在眼底扩散,把个水秀与杨海急的不得了,暗道主子莫不是着魔了吧,居然这个时候相信柳华,也不怕他缓过劲来后,伺机报复。

望着柳华那张难看的脸,凌若啧啧道:“唉,真是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