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宁子咕碌碌地转着眼珠子,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那拉氏见状有些不悦地道:“有什么话就说。”

小宁子躬着身了道:“是,奴才在想,会不会是谦贵人,太后之所以会这么快走了,与谦贵人有着莫大的关系,而今棺木又钉不上,这…”

那拉氏怎会不明白小宁子话中的意思,略一思索后对刘氏道:“谦贵人怀着龙胎还长守灵前,实在辛苦了,如今左右没事,谦贵人先行下去休息吧。”

“臣妾并无大碍,还是等太后移棺之后,臣妾再下去吧。”刘氏隐约觉得那拉氏这话有些不对,哪有说太后梓棺未移,自己便离开的道理,而且刚才那拉氏与小宁子交头接耳的样子,实在令人可疑。

不等那拉氏说话,将小宁子的话一字不差听在耳中的胤禛已然道:“润玉,你先回去。”

既是胤禛开口,刘氏只得听从,委屈地欠身离去,在其走后,不等胤禛吩咐,小宁子便再次带人钉起棺来,这一次钉得非常顺利,没有任何意外。

看到此处,凌若对身侧的瓜尔佳氏道:“姐姐觉得这是怎么一回事,刘氏一离开便可以钉棺,难道之前是刘氏冲着了太后吗?”她虽没有听到那拉氏与小宁子的对话,但也猜出了些许。

瓜尔佳氏沉思片刻道:“我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可能是真的冲撞,也可能…”她目光一抬,缓缓道:“是有人故意安排。”

凌若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正好看到那拉氏指挥人将梓棺移出去,“姐姐是说皇后?”

瓜尔佳氏压低了声道:“这个世上也许真的有鬼,但我相信,更多时候,是人在背后装神扮鬼,就像年氏那次。还有,你别忘了,说钉不下去的那个人,可是皇后的亲信,从那张嘴里说出来的话,我半个字都不信。”

凌若点点头,她心中同样是不信,所以才问瓜尔佳氏这些。如此一直到乌雅氏的梓棺移好后,方才各自回宫。那拉氏在经过温如倾身侧时,朝她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地点点头。

在随温如言回宫途中,温如倾忽地道:“姐姐,我想去四处走走,晚些再回去。”

温如言点头答应了她的要求,在温如言转过墙角不见人影后,温如倾扶着小邓子的手冷冷道:“走,去坤宁宫。”

她并不晓得,其实温如言一直站在墙角后,将她的话听得一清二楚,直至温如倾的脚步声远去后,她方摇一摇头对身旁的素云道:“走吧。”

素云走了几步,忍不住道:“主子,温贵人这样骗您,您不在意吗?”

温如言脚步一顿,继而淡淡地道:“在意什么,她要去坤宁宫自然有她的理由。”

听着这话,素云急切地道:“主子,恕奴婢说句实话,温贵人她真的有问题啊,您不可以再这样相信她了。”

“本宫知道。”这便是温如言给素云的答案,至于为何知道还要纵容便不得而知了,任凭素云怎么问,她都没有再说一个字。

且说温如倾在进了坤宁宫后,正好看到那拉氏坐在椅中喝茶,忙上去行礼,随后又问道:“娘娘,您的伤都好了吗?”

那拉氏放下茶盏微微一笑道:“难得温贵人还记得,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就是总有些隐隐作痛,特别是刮风下雨的时候。”

温如倾谄媚地笑道:“臣妾一直都记着,只是之前在太后灵前,不便相问。”

那拉氏眸中流光飞掠,轻言道:“对了,刘氏的事,进行的怎么样了,可还顺利?”

温如倾眼角一扬,带着难掩的喜色,“托皇后娘娘的洪福,一切都依计划进行得很顺利,炖盅的秘密,她始终没有发现,而臣妾更用煮过红花的纱布换了她平常滤安胎药的纱布,令安胎药便成了催命的毒药。而且所有后手都已经安排妥当,一旦事情被揭发出来,惠妃便会成为那只替罪羔羊。只是熹妃那边…”她皱了皱眉道:“臣妾一时还没想到该怎么将她扯进来。”

“不急,慢慢想就是了。”那拉氏欣然点头,随即又带着一丝神秘的笑容道:“不过光凭这些,还不能彻底扼杀刘氏。”

后面一句话令温如倾颇为奇怪,摇头道:“臣妾不明白娘娘的意思。”

那拉氏半侧了身道:“刘氏就算没了这个孩子,依然可以在皇上面前得尽宠爱,难道这是你想看到的吗?”

第九百三十八章 股掌

温如倾沉默了一会儿道:“臣妾会想到办法对付她的。”

“你记着,想要对付一个人,一定要杀他一个措手不及,一旦让他缓过劲来,那么任凭你什么样的精巧算计,都有可能被他化解。”

“娘娘说得是,可是臣妾…”

不等温如倾说下去,那拉氏已然接过话,“想不到是吗?没关系,本宫已经帮你想了。”

见温如倾满脸奇怪,她诡异地笑道:“你以为太后为何会突然过世?”

温如倾一时没会过意来,如实道:“臣妾听说太后是从一个御膳房小太监口中得知了刘氏龙胎不稳的消息,所以才…”说到此处,她忽地明白了什么,倏然抬头盯着那拉氏,不敢置信地道:“难道这一切都是娘娘安排的?”

那拉氏嫣然一笑,于漫开如鱼尾的皱纹中道:“总算你还不笨,不错,那个小太监是本宫安排的,也是本宫让他将这件事告诉太后的。”

过度的震惊令温如倾失了该有的恭敬,脱口道:“原来一切都是娘娘安排,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拉氏抚着领襟上的绣花不语,倒是小宁子道:“主子做那么多,还不是都为了温贵人,偏温贵人却丝毫不领情,还这般置问主子,是何道理?”

那拉氏停下手里的动作,冷声喝道:“没规矩的东西,怎么与温贵人说话的。”

小宁子一听这话,赶紧伏地道:“奴才该死,请主子恕罪。”

那厢,温如倾亦回过神来,忙道:“娘娘莫要责怪宁公公,确是臣妾的不是。”

那拉氏轻哼一声,对伏起不敢起身的小宁子道:“看在温贵人替你求情的份上,本宫姑且饶过你这一回,若下次再犯,绝不轻饶。”

“谢主子,谢温贵人。”在这般谢恩之后,小宁子方敢爬起来。

另一边,温如倾已经忍不住再次问道:“娘娘,恕臣妾愚钝,不明白太后与刘氏得宠与否有何关系,能否请您明示。”

那拉氏轻叹一声道:“温贵人虽然足智多谋,但始终年纪尚轻,不懂得利用一些看似不相关的东西,其实这些东西用好了,事情便会好办许多。”

“请娘娘指教。”温如倾摆出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听那拉氏继续说下去。

那拉氏拨弄着温热的茶盏盖,发出叮叮的轻响,“本宫且问你,太后因何会突然发病离世?”

“是因为…”温如倾本想说是那拉氏安排人告诉太后刘氏龙胎不稳的事,但又觉得这么说不妥,犹豫一下避重就轻地道:“是因为太后知道了刘氏龙胎…”

“错”那拉氏骤然打断她的话,一字一句道:“是因为刘氏冲了太后凤体,这才令太后含恨而终。”不等温如倾说话,她又道:“本宫再问,为何之前太后梓棺上的钉子一直钉不下去?”

温如倾好一会儿才从刚才那拉氏带来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低头思索片刻,试探着道:“可是刘氏冲了太后,所以钉子才钉不下去?”

那拉氏赞许地道:“温贵人真是聪慧。其实很多时候,事实的真像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别人怎么想怎么看。”

温如倾许久都说不出话来,到了这个时候,她如何还会不明白,太后根本就是那拉氏害死的,为的就是让刘氏与孩子背上一个不祥与冲撞太后的罪名。而那些太监的腹泻,以及小宁子钉不下棺钉之事,可想而知,都是那拉氏一手安排的。

如此固然可以令刘氏就此失宠,可未免也太过心狠与胆大了,那可是太后啊,皇上的亲额娘,怎可说害便害了。这一刻,温如倾突然生起一丝不安,自己一直以来是否将那拉氏想得太简单了,至少自己便做不出这些。

正当温如倾为那拉氏的手段心惊胆战的时候,那拉氏已然道:“怎么,温贵人一直不说话,可是觉得本宫做得不对?”

温如倾赶紧垂头道:“臣妾不敢。”

那拉氏没有抓到这句话里的问题,只是叹着气道:“唉,其实本宫也不愿这样做,可若不如此,只怕温贵人要一辈子屈居于刘氏之下。”

见温如倾不解其意,那拉氏耐着xing子道:“刘氏承宠次数比你与佟佳氏她们都少,却能在你们之中脱颖而出,成为第一个怀着龙胎之人,要说她没本事纯粹只靠运气,本宫可不信。这种人,要么不对付,既然对付了,就要让她永远翻不了身,再说你与她本就已经有嫌隙了。”

温如倾微微点头,“所以娘娘想用太后一事,让她在皇上心中成为不祥之人。”

“不错,只有用这个办法,才可以牢牢扼制她。”说到此处,那拉氏微微摇头,神色哀切地道:“其实若不是为了温贵人,本宫也不愿这么做,毕竟那可是太后呢,至今想起来,本宫仍觉得难过不已。”

温如倾连忙起身拜倒,感激涕零地道:“娘娘厚爱,臣妾不知该如何报答才好。”

“你与本宫之间,还说什么报答不报答的话,快起来。”待其起身后,那拉氏道:“不过只凭本宫之前在慈宁宫做的那些,可还不足以让刘氏失宠,还需要一剂狠药。而这件事,本宫不方便去做,否则便太过明显了。”

温如倾明白她的意思,所谓的狠药,便是命宫人将刘氏冲撞太后的话传出去,成为流传于整个紫禁城的流言。在这样的流言下,足以让很多不是事实的事变成事实。

虽然这件事很冒险,但对她来说,未尝不是一个机会,若只可以一举除了温如倾与刘氏,再将熹妃亦拖下水,那就是一举数得。

在权衡利弊之后,温如倾终于下了决心,“娘娘放心,臣妾一定将这件事办好,不让娘娘一番苦心白费。”

那拉氏露出欣慰之色,“很好,本宫等着温贵人的好消息。时候不早了,你早些回去吧,免得惠妃起疑。”

温如倾亦晓得自己不能久待,欠一欠身道:“是,臣妾告退。”

待其走得不见人影后,那拉氏口中缓缓吐出两个字来,“蠢货!”

小宁子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她若不蠢,又怎么被主子利用呢!”

第九百三十九章 跟踪

那拉氏笑而不语,由始至终,她都不是想帮温如倾除掉刘氏,恰恰相反,她是要借这件事除掉温如倾,等到刘氏龙胎一失,这个蠢货便没有了利用价值,而以流言中伤嫔妃与龙胎的罪名,足以令她失尽如今拥有的一切。

那拉氏从一开始就清楚温如倾接近自己的动机,根本不是投靠,而是利用,利用着达到自己往上爬的目的。有野心的是好,可若是没有足够的能力应对,那么野心就会成为害死人的东西。

小宁子在一旁谄媚地笑道:“主子神机妙算,实在令奴才佩服不已。”

那拉氏笑一笑又道:“你给那几个太监下药的时候,没人发现吧?”

“主子放心吧,奴才很小心,并未让人发现行踪。”之前钉棺钉的那些太监腹泻并非凑巧,而是小宁子在他们吃的东西里下了份量极重的巴豆,令他们整整拉了一夜,连床都下不了。

那拉氏点头示意小宁子扶自己进去歇息,三天的守灵实在令伤势不曾痊愈的她筋疲力尽。不过总算这件事,一切尽如己意,眼下只等着看结果,相信到时候一定会很精彩。

这日之后,一个流言在后宫里悄悄地流传了开来,说是刘氏与她腹中的孩子都是不祥之人,正是刘氏冲撞了太后,才令太后早逝,更是由于她,棺钉才会一直钉不下去,非要等她离开,才顺利钉下。

这日,凌若正在院中看书,忽地感觉有一片阴影投下,訝然抬眸,才发现瓜尔佳氏不知何时站在了身前,当下笑道:“姐姐来了。”

瓜尔佳氏轻笑一声,移步在她对面坐下,抬手抽走了凌若手里的书,目光一扫,就着书中的字句念道:“殆有甚焉。缘木求鱼,虽不得鱼,无后灾。以若所为,求若所欲,尽心力而为之,后必有灾。”

这般念完后,她翻后书卷前封,微一颔首道:“果然是《孟子》,不过妹妹又不去考状元,看这些做什么?”

凌若接过水秀端来的白瓷茶盏放到瓜尔佳氏面前道:“是弘历在学,我闲着无事便一道跟着他看看,权当解乏。”

瓜尔佳氏摇摇头:“恐怕也就你觉得无事了,我看这宫里的事可是一日比一日多,对了,最近那个流言你可曾听到?”

凌若眼也不抬地道:“姐姐是说传刘氏与龙胎为不祥之人的流言吗?宫里传得沸沸扬扬,我又怎会没听过。”

瓜尔佳氏敲着手里的书卷,似笑非笑地道:“那你可觉得这个流言似曾相识?”

凌若眸中精光一闪,缓缓抬起头道:“我怀弘历的时候,也有过同样的流言,而始作俑者,正是皇后。”

瓜尔佳氏睇视着她沐浴在秋阳下的脸庞道:“那你觉得,这一次,是皇后所为吗?”

“同一个招数,皇后不会用第二次,否则就不是皇后了,却不知…”凌若侧一侧头道:“是谁那么自作聪明的用了皇后曾经用过的招数。这件事我已经命杨海他们在暗中追查了,应该很快会有消息。”

瓜尔佳氏点点头,凌若想的与她不谋而合,抿了口茶后道:“刘氏那边,因为这个传言很是动气,我上次去看她的时候,发现她心绪很差,身子也不行。”

“被人用煮过红花的纱布滤安胎药,身子又怎么会好。我问过何太医了,他说虽然有参汤压着,但刘氏胎动不安的次数一日比一日多,若再找不出原因来,只怕这个孩子早晚保不住。”

瓜尔佳氏摇一摇头,带着几许怜悯道:“唉,可怜了这个孩子,不过也是没办法的事,谁叫他生在帝王家呢。”

凌若默然不语,这些天她一直逼着自己狠心,不去想这件事,可是越不想,心下便越难受,如今听得瓜尔佳氏提起,更是五味呈杂。

瓜尔佳氏向来擅长观人于微,见她这副模样,哪有不知之理,抚着凌若的肩膀道:“一切皆是命数,与人无忧。再说,刘氏也不是什么善人,她若生下孩子,只怕又是另一个年氏。”

“我晓得,可终归…罢了,不说这些了。”凌若吸气平复了一下内心的酸涩道:“姐姐难得过来,多坐一会儿再走,我让小厨房午膳的时候多备些好菜。”

瓜尔佳氏亦顺着她话道:“也好,我常听皇上说你小厨房里做的菜比御膳房还好吃,正好借此机会尝尝。”

彼时,彩燕因为一直查不到库房日渐减少的红参去向而烦闷不已,其他宫女叫她一道去踢毽子亦推脱了不去,站在角落里绞尽脑汁的想着红参的事,她总觉这件事诡异得很。

正想着,眼角余光凑巧瞥见小邓子从库房里闪了出来,在出来的时候,一只手往袖子里塞着什么。

彩燕心中一动,快步走过去,装着无意道:“咦,邓公公,您这会儿来库房做什么?”

看到她,小邓子似乎吓了一跳,以不自在地道:“没什么,主子说想看看库房里还有多少燕窝在,让我来清点一下?”

彩燕奇怪地道:“主子不是前两天刚让我点过吗,怎么又来点算了?”

“许是主子忘了吧,行了,我还有事,先走了。”小邓子搪塞了一句,匆匆离开。他这个样子,看得彩燕越发生疑,待小邓子走了一段路后,她左右瞥了一眼有,见宫人们都只顾着踢毽子没人注意到她,忙轻手轻脚地跟了上去。然彩燕做梦也想不到,自己这番举动尽皆落入在正准备走出来的温如倾眼里。

且说彩燕跟着小邓子一路逶迤,发现他最后竟是进了御膳房,为免被发现,她没跟进去,只是在门口张望。

小邓子进了御膳房之后,熟门熟路的与安禄打了声招呼,安禄那张圆脸上还是与以前一样挂着亲切的笑容,“又来给温贵人煮红枣汤啊?”

“是啊,天气渐凉,贵人要多喝一些红枣汤,身子才暖和不会觉得寒冷。”这般说着,小邓子熟门熟路的从柜子里拿出东西来,见安禄还在旁边,他笑道:“行了,安公公你去忙吧,我自己煮就行了。”

第九百四十章 玄机

“得了,那有事叫我。”如今正是快要用午膳的时辰,御膳房里忙得不可开交,他也确实没时间多呆,就这么几句话功夫,已经有好几人来问事了。

刚走了一半,安禄忽地又回过头来,若有所思地道:“对了,小邓子,你认不认识惠妃身边的宫女,叫芳巧?”

小邓子手一抖,险些将捧在手里的炖盅给掉地上了,稳住后,他有些勉强地笑道:“奴才没注意这个,不知安公公为何突然这么问?”

“哦,没什么,咱家只是觉得你与惠妃娘娘身边的芳巧好像有几分相像,若是站在一起,准保有人将你们两个认做姐弟。呵,你是不知道那天晚上在这里发生的事,那叫一个热闹啊。”正说着,又有人来催,安禄只得道:“罢了,咱家先忙去了,晚些与你说。”

见安禄走开,小邓子暗自松了一口气,在将红枣和水放在锅上后,他趁着没人注意,再次打开了柜子,在一排炖盅最里面,有一个绘着黄鹂鸣柳的炖盅,借着柜子的遮挡,小邓子熟练地在底部一抽,薄薄的瓷片顿时被他抽了下来,随即几片煮得有些发白的红参亦掉了出来,随着小邓子将炖盅翻转,可以看到炖盅边壁竟然有夹层,在夹层里塞满了红参。

小邓子将红参一一取出,然后袖子一抖,将藏在袖中刚切下来的红参片放入到炖盅当中,再重新将瓷片扣起来,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若非事先知情,任谁都想不到,看似简单的炖盅当中,竟然另有玄机。

这件事小邓子想是做多了,动作非常快,从取下来一直到重新入进去,不过是眨眼的东西,若非彩燕一直不眨眼地盯着,很容易漏过去。

看到这里,彩燕终于明白库房中少去的红参去了哪里,竟然全是在这个炖盅当中,若她没猜错的话,这个炖盅应该就是之前温贵人从皇后那里拿来的这个,不过她相信现在用炖盅的应该是谦贵人,只是不晓得温贵人用什么办法让谦贵人用了这个有问题的炖盅。

难怪最近一直听闻谦贵人身子燥热不安,敢情问题出在这里,连她都知道红参对孕妇而言是大害之物。

而她也明白小邓子为何要挑这么一个时机过来,只有御膳房在准备各宫各院的午膳,忙得不可开交时,他才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将红参放进去。

温贵人不止通过纱布在谦贵人的安胎药中下红花,更通过炖盅在其参汤中添加红参,让谦贵人出现胎动不安,还有身子燥热的情况。

在想明白了这些事后,彩燕趁小邓子还没出来,悄悄返回了延禧宫,一回宫她立刻回到自己屋中,将所见所闻写在纸上,心里是忍不住的兴奋,只要将这封信送出去,熹妃娘娘交待她做的事便完成了大半,相信温贵人一倒,熹妃娘娘便会将自己调回她身边侍候,就不知道到时候会怎么重赏自己。

原本这个时候,是不宜送信的,毕竟清天白日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但彩燕将信贴身藏好后出了房门,发现原本在院里踢毽子的宫人不知去了哪里,连温贵人屋里都静悄悄的,一个人影也没有,看样子,似乎是随温贵人去了外头。

太好了,连老天爷都帮她!彩燕难掩兴奋之意,快步奔出延禧宫,将犹带着体温的信压在延禧宫门口左起第三个花盆下面,随后才轻手轻脚地走了回去。

待回到院中时,令她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之前不见的宫人竟然一下子冒了出来,而温如倾更坐在椅中施施然地饮着茶。

彩燕一愣,隐约觉得有些不对,但仍是打起精神走过去,笑道:“主子,您去哪里了,让奴婢好找呢。”

温如倾微微一笑,妩媚之意唇角流转,只听她道:“我哪里都没去,就在这里待着呢,倒是彩燕你去了哪里,我四处找不见你人影呢。”

“奴婢…”彩燕赶紧思索着答案,好一会儿才想出一个去处,“奴婢刚才去库房了,想再将里面的东西点算清楚,然后做一本册子,以便于主子翻阅。”

温如倾香舌轻tian,将嘴角一滴茶水给tian了进嘴里,“哦?真是细心,也不枉我对你那么看重。彩燕,你可知为何当初那么多宫人,我独独选中了你?”

彩燕心中的不安越发强烈,低着头道:“想是因为奴婢正好投了主子的眼缘。”

温如倾微一点头,道:“也许吧,但也是因为你机灵,当初我掉了耳坠,你是第一个反应过来,帮我捡起来的。彩燕,我真的很喜欢你这份机灵,所以你来我身边后,我对你一日比一日倚重,但我怎么也想不到,你居然敢在我眼皮子底下耍花招。”

彩燕心慌地道:“奴婢不明白主子的意思,奴婢刚才是真的去库房了,要不然奴婢此刻将库房里的存物背给主子听。”

温如倾抬手道:“不必了,我知道你记xing好,我前几日才让你点算过库房,而你见过的东西,向来可以背个七七八八。”

正当彩燕不知该说什么的时候,温如倾撑着扶手站起身来,一对玉兔拜月的镂金耳坠随着她的脚步,在颊边轻动不止。

温如倾一步步走到彩燕身前,伸手勾起她的下巴,一字一句道:“你说你去了库房,为何我却是看到你偷偷摸摸地跟踪小邓子出去,若不是你撒谎,就是我的眼睛出了问题。”说到这里,语气骤然一厉,喝道:“说,你都看到了些什么!”

糟了,竟然被她发现了,惨了,这…这可该怎么办才好。

彩燕慌得六神无语,怎么也想不到,竟然会被温如倾发现,这下可真是麻烦了,“奴婢什么都没看到,奴婢只是…”

“还在撒谎!”温如倾姣好的脸庞刹那间变得狰狞可怕,就如一只穷凶极恶的恶狼,同时她手一把抓在彩燕头发上,用力一扯,强迫她抬起头来看着自己,“吃里扒外的小jian蹄子,居然敢背叛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第九百四十一章 蚂蚁

彩燕感觉头皮像要被扯下来一般,痛得她直冒冷汗,同时嘴里虚弱地否认道:“奴婢跟踪邓公公只是一时好奇罢了,并没有别的意思,请主子是明鉴。”

“是吗?”随着这两个字,温如倾骤然松开手,还没等彩燕喘口气,一个小太监匆匆奔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张叠好的信纸,彩燕瞧着一阵眼熟,待听到小太监的话后,她险些当场晕过去,“主子,这是奴才在延禧宫外花盆底下找到的信,应该就是彩燕刚才跑出去塞的。”

温如倾一言不发地接过来,越看信上的内容脸色就越难看,待看到后面,已是怒火中烧,恶狠狠地盯着彩燕狞身道:“你居然真的敢背叛我?!”

“奴婢…”彩燕刚说了两个字,便被迎面而来的茶盏砸得眼冒金星,同时滚烫的茶水毫无意外地泼在脸上。

温如倾犹不解气,再次抓了彩燕的头发,厉声道:“jian人,说,这封信是给谁的?”

彩燕彼时痛得说不出话来,然温如倾却觉得她是故意维护背后的人不肯说,气得脸色发绿,扯着她的头狠狠撞在旁边的圆柱上,一下又一下,直至彩燕头破血流,迭声求饶方才停下来。

温如倾一脸狰狞地瞪着彩燕,“jian人,那人给了你什么好处,居然敢背叛我,若不是我今日凑巧发现,事情就要坏在你手上了!jian人!”

“主子饶命!”彩燕无力地叫着,犹如shenyin一般,不过她心中却是清楚,被温如倾抓了个正着,再想活命是千难万难了。

果然,温如倾更加揪紧了她的头发怒骂道:“jian人你还有胆子求饶,若说了是谁让你这么做的,我尚可赐你一个全尸,否则,我要你去了阴曹地府都拼不全自己的身体。说还是不说?”

正在这个时候,小邓子端着煮好的红枣汤进来,一踏进屋中便看到这副场景,不由得吓了一大跳,尤其是彩燕头破血流的样子,好不吓人。

“主子,出什么事了?彩燕她…”小邓子话还没说完,脸上就重重挨了一下,打得他晕头转向,愣愣地看了温如倾,不明白好端端地为何要打自己。

看着他那副样子,温如倾气不打一处来,怒骂道:“你个蠢货,被人跟踪了都不知道,若不是我发现及时,如今咱们的事已经全被这死丫头给泄露出去了!”

听着她的话,小邓子隐约明白了一点,骇然道:“奴才想起来了,刚才奴才从库房出来的时候,彩燕一直缠着奴才不放问东问西。”

“现在想起来还有什么用,刚才你走后,这死丫头便一路尾随到御膳房,将你在做的事全都看了个清楚,然后写在信中,不知是要告诉哪个。”

小邓子知道自己犯了一个大错,居然没发现有人跟踪,为了掩饰自己的过错,他一转身来到彩燕跟前,对着她脸颊就是两个巴掌,“好你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主子待你那么好,你居然敢背叛主子,真是找死!趁着现在赶紧说出那个指使你的人,否则看我怎么收拾你。”

彩燕咬着牙没有说话,看着她这个样子,温如倾低头看着缠绕在指尖的头发,那是从彩燕头上扯下来的,“彩燕,你以为不说话,我就拿你没办法了吗?”

那封信中没有任何署名,所以想知道对方的名字,就只能从彩燕嘴里问出来,可是彩燕虽然被撞伤了头,但心里依然清楚明白,只要一说出熹妃的名字,温如倾就会毫不犹豫地杀了自己。虽然宫里不许滥用私刑,但是一旦主子动了杀心,身为奴才的就只有死路一条,因为有太多的办法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杀掉一个无足轻重的人。

就像翡翠,明明圣旨都下来,可依然死了,而且死得理所当然,投井自尽!

看到她这副样子,温如倾突然笑了起来,轻轻一吹,将指尖的头发吹在彩燕满是血污的脸上,她弯下腰点着光洁如玉的下巴道:“以前我在府里时,有一个姨娘房中的丫环,为了摆脱奴仆的身份出人头地,就去勾引我父亲,结果被姨娘发现了,你猜猜,姨娘是怎么治她的?我看了之后,可是一直想在别人身上也试试呢,很新奇也很好玩。”这般说着,她忽地直起身道:“小邓子,你说这个时节,蚂蚁还有吗?”

呃?小邓子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忙点头道:“回主子的话,有的呢,前几日,奴才还在草丛里见到一大群。”

温如倾点点头,吩咐人将彩燕双手双脚绑起来,然后命小邓子将此处所有的蜂蜜都拿出来,用刷子将彩燕全身涂满,连头上亦不放过,随后将蜂蜜沿着彩燕一路倒至草丛中。

“你们到底想干嘛?”彩燕心里泛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尤其是尝到蜂蜜混着鲜血流到嘴里的那种味道,有一种大难将至的感觉。

“没做什么,不过是让你开开眼。”温如倾回身至椅中坐下,命宫人重新沏了一盏茶来,慢慢地抿着,而她的目光一直不离彩燕左右。

“啊!蚂蚁!”不知道谁喊了一句,紧接着就有人看到在蜂蜜倾倒的地方,黑压压的蚂蚁正沿着蜂蜜快速爬过来,而它们的方向正是被蜂蜜涂满全身的彩燕。

彩燕也看了这一幕,她终于明白了温如倾话中的意思,是想让蚂蚁爬满她全身,一想到自己浑身爬满那东西,彩燕就直起鸡皮疙瘩,不住地向温如倾求饶,而后者只是饶有兴趣地看着那些蚂蚁越来越近,直至它们开始爬上彩燕的身子,脸,原本白净的一张脸,变得斑斑点点,若不细看,还道她长了许多麻子,而更多的蚂蚁从领口、袖口爬了进去。

温如倾眼中闪烁着冰冷的光芒,她当日在府中所看到的就是这样,那个丫环被蚂蚁爬满了全身,连私处都有,不论她在地上怎么打滚都驱不散那么蚂蚁。蚂蚁爬过身体时又酸又痒,而这还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那些蚂蚁当中有些极是凶狠还带着毒,当它们狠狠咬在皮肉上时,会感觉很痛,紧接着被咬的地方就会肿起一个红包,若不及时处理,红包就会慢慢腐烂流脓。

第九百四十二章 逼问

那个丫环被姨娘整整折磨了三天方才死去,其实那些蚂蚁并不足以要她的命,她是被份恐惧感活活吓死的。她看到那一幕时才十一岁,但是印象却很深,直至现在仍历历在目。

“主子饶命啊!奴婢不敢了!”彩燕已经能感觉到有蚂蚁在咬自己,还有那爬过皮肤的惊栗感觉,她忍着不住哭着大叫起来,怎么也想不到温如倾竟然会想出这么恶毒的法子来折腾自己,她快要疯了。

而这种刑罚,也让小邓子等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有胆小的甚至不敢再看。他们宁愿被打上一顿也不愿让蚂蚁在自己身上肆无忌惮的爬,实在太可能怕。

温如倾施施然放下茶盏,抬眼道:“彩燕,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出主使你的那个人,否则这些蚂蚁一辈子都会跟着你。”

“贵人,求您饶过奴婢,奴婢知错了!”彩燕的声音惊惶而无助,在地上不住地挣扎着,想要阻止蚂蚁继续爬上来,浑身四处传来的sao痒与痛意已让她濒临崩溃。

温如倾微微点头,漫然道:“看样子,你是准备维护你身后那个人到底了,也罢,你既那么忠心,我就给你一个尽忠的机会。”目光一转,起身对小邓子道:“走,扶我去御花园走走,让她一个人在这里慢慢待着,待个几天几夜。”

见温如倾要走,彩燕更慌了,若非手脚缚着动弹不得,她早已去拉温如倾的衣裳,“不要,贵人不要走,奴婢说!”

“哦?现在又想说了?”温如倾收回脚步,冰冷无情地盯着被蚂蚁爬遍全身的彩燕,“好,我再给你一个机会,你若还敢耍花招,我就将你关在库房中,到时就算你喊哑了喉咙也没有人来救你。”

“我说!我说!”彩燕怕了,是真的怕了,她从未想过竟有这么恶心而可怕的刑罚,简直比杖责鞭刑等等可怕百倍。

“是…是熹妃!”在温如倾的威逼下,彩燕终于说出了这个名字,下一刻温如倾已经狠狠一掌击在桌上,厉喝道:“果然是她!”

钮祜禄氏简直就像阴魂不散似的,之前险些在温如言面前揭穿了她,还差得她差点入了冷宫,现在又派彩燕在她身边做内应,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这般想着,温如倾眼中的戾气更盛,花盆底鞋狠狠踩在彩燕手背上,用力地辗着,“说,你什么时候趁着我不注意与熹妃见的面?”

“没有,奴婢从来没有见过熹妃。”不等温如倾发怒,彩燕又忍着手指上的剧痛急急道:“奴婢之前在内务府等着分配,后来杨公公来了,说是要送人到惠妃与贵人这里,然后奴婢便与其他人一道被挑中了。杨公公问了奴婢们好些个问题,之后更一个个单独说了许多,轮到奴婢时,他先问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后来突然问奴婢,说愿不愿意去熹妃娘娘身边侍候。奴婢说愿意,杨公公便告诉奴婢,只要奴婢来了惠妃娘娘身边后,帮着注意贵人一举一动,然后将事情悄悄告诉他,待事情了了之后,便会与内务府商量,将奴婢要去承乾宫。哪知道后来奴婢被贵人看中…”

温如倾咬牙切齿地道:“然后你就帮着熹妃监视我,再通过那样的花招给他们通风报信是吗?”

彩燕不敢答话,不过已经不要紧了,温如倾已经想通了所有事,踩着彩燕的脚再次用力辗着,甚至能听到彩燕指骨咯咯作响的声音,许久方才在彩燕痛得发白的脸色中移开脚,烦燥地在屋中来回踱着,“蹬蹬”的声音仿佛敲在每一个人心中,令他们一个个都不敢抬头。

声音倏地一停,温如倾停下脚步,盯着彩燕道:“这么说来,纱布上红花的事,熹妃也已经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