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个决定令瓜尔佳氏神色一怔,不明白她为何要主动将那拉氏找来,万一那拉氏从中作梗,那对他们岂非不利?

不过很快瓜尔佳氏便明白了凌若心里的打算,出了这么大的事,那拉氏早晚会知道,与其跟上次那样,让她事后出阴招,倒不若现在正面迎击,这样即便那拉氏出招也可以随机化解。但是不得不说,凌若这样做是冒了很大的险。

想到这里,瓜尔佳氏犹豫一下趁着安禄不注意,将凌若拉到一边,轻声道:“妹妹,你想好对付皇后的办法了吗?”

“没有。”凌若的回答出乎瓜尔佳氏的意料之外,待要说话,凌若已经再次道:“咱们想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皇后在想什么,咱们始终绕不过她,既如此,倒不如干脆些。”

瓜尔佳氏微微点头,握着凌若有些发凉的手道:“妹妹,不论你做什么,我都会帮你!”

凌若反握了她的手,笑道:“我一直都知道。”说到此处,她神色一沉,有些担忧地道:“就不知惠妃那边怎么样了?”

虽然听了瓜尔佳氏的话,先处理这边的事,但对于温如言还是担心得很,瓜尔佳氏见状道:“不用太过担心,我已经让从意去打听了,相信很快会有消息传回来。”

如此等了一会儿,那拉氏先到了,一进来便神色凝重地问道:“熹妃,你派人匆忙将本宫请到这里来,又说关乎皇嗣,到底是何事?”

凌若与瓜尔佳氏一道见过礼后,徐徐道:“回皇后娘娘的话,臣妾无意中发现有人一直在谋害谦贵人腹中的龙胎,因此处关系重大,臣妾与谨嫔不敢擅自处置,所以特请娘娘过来,另外谦贵人那边臣妾也已经派人去请,相信很快便到。”

那拉氏侧目瞥了一眼凌若身后的碎瓷片与夹杂其中的红参,眼皮微微一跳,更有异光在眼底掠过,“看样子事情确实很严重,也罢,就等谦贵人来了再一道说吧。”

凌若不动声色地将那缕异光收入眼底,如此等了一会儿,刘氏乘着软轿到了,待轿子停下后,她扶着金姑与海棠的手下轿,进来后看到那拉氏等人都在,不由愣了一下,待回过神来后,连忙垂身见礼,“臣妾给皇后娘娘,熹妃娘娘,谨嫔娘娘请安。”

第九百四十九章 牵扯

不等刘氏询问,凌若已经盯着她潮红的脸颊道:“谦贵人如今还是觉得浑身燥热难安吗?”

一说到这个,刘氏便心烦意乱,勉强一笑道:“是,臣妾也不晓得是怎么一回事,总之一日比一日热,有时候觉得浑身都像要烧起来一样,何太医至今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让臣妾饮食清淡一些。”

那拉氏在旁边听了,露出怜惜之色,“唉,真是可怜了谦贵人。”

“何太医解释不了的事,本宫或许可以为谦贵人解释一二。”凌若的话令刘氏精神一振,赶紧道:“还请娘娘指点迷津。”

刘氏被此事已经困拢了许久,每一日每一刻都在受煎熬,而龙胎又渐现不稳之像,若非她本身是意志坚定之人,早已六神无主了

凌若点点头,对刘氏道:“不知谦贵人平常服用的参汤是何人在经手?”

刘氏目光一转落在海棠身上,后者连忙上前道:“回熹妃娘娘的话,是奴婢。”

就在海棠回话的时候,凌若已经让开了身子,令她身后那一地混着红参的碎瓷片暴露在众人目光之下,海棠初时不明白这是何意,但在看到其中一片瓷片上黄鹂鸣柳的图案时,顿时醒悟了过来,惊声道:“啊,这是贵人用的炖盅,怎么碎了,而且…而且为何有这许多的红参?”

“红参是从炖盅里摔出来的,这一点本宫的奴才还有安公公都可以做证。”凌若话音刚落,安禄忙不迭地接上去道:“皇后娘娘与贵人明鉴,这炖盅本是空的放在柜子里,后来熹妃娘娘身边的小郑子不小心摔破了炖盅,发现里面竟然有许多红参。”

那拉氏闻言惊呼一声,愕然道:“这话让本宫好生不明白,既然炖盅是空的,那红参又从何而来?”

瓜尔佳氏在一旁道:“因为炖盅是中空的,红参就在夹层中,若非这次凑巧打破,只怕谦贵人腹中的龙胎就危险了。”

刘氏脸色难看不已,何太医当时一度怀疑她服用了红参,但在检查所有东西后,并未发现问题,想不到问题竟然是出在炖盅当中。

未等她说什么,凌若已经冷然道:“海棠,你可知罪?”

海棠惊恐地看着凌若,“扑通”一声跪下,使劲摆手道:“不关奴婢的事,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本宫已经听安公公说了,谦贵人的参汤一直是你在炖煮,炖盅也向来由你保管,除了你还有谁。”事情到了这一步,凌若还有一点没想明白,温如倾是如何让海棠心甘情愿地用这只有问题的炖盅,想要解开这个疑惑,只有从海棠身上着手了,bi她将实情说出来。

“奴婢真的没有。”海棠急得直掉泪,她也是刚刚才知道炖盅有问题,之前根本丝毫不知。

那厢,刘氏已是气得脸色发白说不出话来,长明轩中,除了金姑,她最相信的便是海棠,万没想到,到最后一切竟然是海棠在背后捣鬼,要害她的孩子。

凌若摇头道:“海棠,事实俱在,你再抵赖也无用,还是从实招来吧。”

“奴婢…”海棠根本没做过,让她怎么招,六神无主的海棠一把攥住刘氏的衣角,哀声道:“主子,您相信奴婢,您待奴婢恩重如山,奴婢怎么可能会背叛你。”

刘氏本就已经气极,再看到她那张脸,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狠狠一巴掌甩在海棠脸上,怒骂道:“若不是你还能谁,海棠,你将我害得好苦啊!”

金姑同样是气愤不已,喝道:“海棠,若你还有一丝良知,就赶紧将主使你的人说出来。”

海棠心里是说不出的委屈,她一边哭一边道:“没有人主使奴婢,奴婢也不曾害过主子。炖盅的事…”她刚要说炖盅的事不关她的事,忽地想起一件事来,急急道:“奴婢记起来了,这个炖盅是惠妃娘娘身边的宫女给的,奴婢还记得她的名字,叫芳巧。”

这般说着,她赶紧将那夜发生的事合盘托出,而安禄也证实了她说的话都是事实,并无虚假。

说到最后,海棠更是激动地道:“奴婢知道了,芳巧根本就是故意打碎主子的炖盅,然后将这个有问题的炖盅赔给奴婢。”

凌若瞳孔微缩,与瓜尔佳氏飞快地交换了一个眼色,彼此皆想不到事情扯到了温如言身上,若没料错,这应该是温如倾事先设下的圈套,好将祸水东引,让温如言背下这个黑锅,而她自己则坐收渔滃之利。

刘氏被这一连串的事情弄得有些头晕,扶着有些发酸地腰对海棠道:“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为何不告诉我?”

海棠缩着脖子声如蚊呐地道:“奴婢怕主子责怪,所以没敢与主子说。”不等刘氏说话,她赶紧抱了刘氏的腿道:“若奴婢知道会害主子,就算给奴婢十个胆子,也不敢隐瞒啊。”

那厢,那拉氏抚着裙间栩栩如生的绣花漫然道:“这件事越扯越广了,看样子得请惠妃过来了。”

她话音刚落,从意便急急从外头奔了进来,顾不得那拉氏在场,跑到瓜尔佳氏耳边一阵低语,瓜尔佳氏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低声道:“确信吗?”

从意肯定地点点头,“千真万确,太医都已经过去了,听说情况很不好。”

凌若注意到他们之间的低语,觉着有些不对,道:“谨嫔,出什么事了?”

瓜尔佳氏沉声道:“不必去请惠妃了,刚才从意来报说,惠妃受了很严重的伤,太医正在设法抢救。”

凌若骇然失色,脱口道:“姐姐受伤了?好端端怎么会受伤的?”

虽然她与温如言有了嫌隙,但在心里依然将其当成姐姐一般看待,盼她平安盼她喜乐,是以一听说她出事,那声姐姐顿时冲口而出。

瓜尔佳氏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只知是在温如倾屋里出的事。”

听到这里,凌若哪里还忍得住,顾不得向那拉氏行礼,快步走了出去,瓜尔佳氏在向那拉氏屈一屈膝后也跟了出去。

第九百五十章 惊悉

目送她们二人出去,小宁子低了身道:“主子,咱们要去吗?”

“出这么大的事,本宫怎能不去,走吧。”待要迈步,忽地想起了什么来,回过头道:“谦贵人可要一起去?”

“臣妾愿随。”刘氏忙答应一句,旋即又有些为难地道:“只是这里的事…”

那拉氏知道她想说什么,目光一转,漫然道:“这里的事既与惠妃有关,那么去惠妃那里问,不是更清楚吗?”

听到这里,刘氏再没有犹豫,与那拉氏一道往延禧宫行去,因为她身子虚弱,胎气不稳,是以用软轿代步。

且说凌若与瓜尔佳氏一路疾行来到延禧宫,这里就像当初的慈宁宫一样,唯一的区别,便是一个黑夜一个白天。

看到许多宫人犹如没头苍蝇一般,乱哄哄的,凌若心一下子慌了起来,双脚犹如灌了铅一样迈不开步。

“若儿?若儿?”瓜尔佳氏见凌若突然停住,连忙唤了她几声,“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进去。”

凌若忽地拉住她的手,不安地道:“姐姐,我怕,我怕像太后那时候一样…”

瓜尔佳氏心中一沉,但仍是安慰道:“不会的,你别自己吓自己,姐姐一定会没的事,一定会!”

这些话与其说是在安慰凌若,倒不如说是在安慰她自己,在进了正殿后,只见素云正在那里垂泪,周海也在,看到她们来,两人一道迎上来,素云只喊了一句娘娘便哭得说不出话来。

瓜尔佳氏忙道:“你先别哭,把事情从头到尾仔细说一遍,为何惠妃会在温贵人那里出事,是温贵人害她的吗?”

素云抹了把泪,哽咽地道:“这个奴婢不清楚,今儿个中午,主子正在用膳,周海突然进来跟主子说温贵人将许多蜂蜜倒在草丛里,主子觉得奇怪,便搁了筷去温贵人屋里。”

周海在一旁补充道:“这几日主子命奴才一直在暗中监视温贵人,至于什么原因,奴才也曾问过,但主子只说等时候到了就知道了。”

凌若心中一动,想起彩蝶,追问道:“你们去温贵人屋里的时候,是不是正好看到彩蝶被蚂蚁爬满了全身。”

素云似有些吃惊凌若是怎么知道的,但仍点头道:“是,主子见了很生气,问温贵人为什么要这么做,温贵人说是因为彩蝶冒犯了她,所以用这个法子惩罚彩蝶。后来主子就让温贵人放了彩蝶,温贵人不答应,与主子争执了起来,后来主子压住了那些奴才,让他们不敢放肆这才放了彩蝶,温贵人当时还追了几步,不小心崴了脚。再后来主子便与温贵人单独在里头了,等温贵人过来开门时,奴婢看到一直到处都是碎瓷片,然后主子就那么倒在地上,身下有许多血。”说到此处,素云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带着哭腔道:“不论奴婢怎么唤主子她都不醒,奴婢又不敢动,一直到太医来了,将主子抬起来,才发现她身后cha了好大的一片瓷片,只剩下一小截被鲜血染红的还露在外面,太医已经进去很久了,一直都没有出来,奴婢真怕…真怕…”

后面的话,她怎么也说不下去,周海红着双眼拍了她的肩道:“放心吧,主子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在素云心情平复一些后,周海道:“奴才们当时在外面,隐约曾听到里面有争执与摔东西的声音,而后曾听到温贵人让奴才们进去的声音,但被主子阻止了,事后奴才们发现温贵人身上有许多伤。”

温姐姐怎么会好好的与温如倾争执起来,她不是一直厚待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吗?在沉默了一会儿,凌若问道:“那温贵人现在在哪里?”

周海答道:“温贵人身上有伤,太医正在暖阁里替她治伤。”

正说着话,那拉氏与刘氏也先后到了,得知温如言的情况下均是忧心不已,那拉氏更道:“出了这么大的事,熹妃可曾通知皇上了?”

“还没有,臣妾想等太医出来后再去告之皇上。”凌若刚说完,便看到以齐太医为首的众位太医从里面走了出来,一个个神色沉重,凌若忙迎上去,张嘴想要说话,却发现没有声音出来,瓜尔佳氏知她是心里太过紧张,代为道:“齐太医,惠妃娘娘怎么样了,可要紧?”

不论是齐太医,还是其他太医,均是脸色灰败,迟迟未语,而他们越不说话,凌若心中的害怕就越盛,瓜尔佳氏同样如此,脸色连变,涩声道:“齐太医,到底怎么样了?”

齐太医长叹一声,终是道:“惠妃娘娘被尖锐之物直cha后背,刺破了心肺紧要处,微臣等人纵使尽所有手段亦回天乏力。”

这句话落在凌若与瓜尔佳氏耳中,简直如惊雷一般,震得她们耳鸣目眩,无法相信这个是事实,彼此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那拉氏在后面听了亦是大吃一惊,失声道:“齐太医,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齐太医苦着脸道:“微臣等人已经尽力了,但惠妃娘娘伤口的血一直止不住,诸位娘娘若想见惠妃娘娘最后一面,就请快些进去吧,只怕惠妃娘娘撑不了多久了。”

“姐姐!”凌若悲呼一声,推开齐太医疾步奔去内殿,在奔到一半时生生止了脚步,未曾回头,只有悲冷的声音传来,“杨海,速去养心殿请皇上过来见惠妃最后一面。”

“奴才遵命!”杨海能够觉得到主子心里无尽的痛楚,答应一声用最快的速度往养心殿奔去,他晓得,自己每慢一分,皇上见惠妃最后一面的希望就会小一分。

另一边,那拉氏在斟酌了一下后对同样准备进去的刘氏道:“谦贵人身怀龙胎,不宜见血光,否则对龙胎不利,还是在这里等着吧。”见刘氏欲言又止,她又道:“若有机会,本宫自会帮你问红参的事。”

“多谢娘娘。”刘氏对温如言害自己的事一直有所疑虑,因为温如言无子无女,就算害得自己小产,对她来说并无任何好处,而自己入宫后又不曾与她有什么过来。凡事皆有原因,只有疯子才会没有任何原因的害人。

第九百五十一章 悔之晚矣

当凌若进到内殿的时候,温如言尚闭着眼睛,一袭秋时用的锦被覆在面色苍白的她身上,锦被原是湖蓝色的,然此刻却被染成了暗红色,且还在往下滴着黏稠的血珠。

凌若僵硬地迈着没有知觉的双脚走到床边,低低唤着,“姐姐。”

温如言眼皮动了一下,继而慢慢睁开眼来,看到床边的凌若与瓜尔佳氏,苍白如纸的脸上逸出一丝笑容来,伸出同样苍白的手轻声道:“你们来了…”

听到这句话,凌若再也忍不住,抓着温如言的手伏在床边泣道:“是,我们来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姐姐!”

听到这声姐姐,温如言的眼眸再度睁大了些,欣慰地道:“我终于…又听到你叫我姐姐了,若儿,你可知听着这两个字,我…我心里有多快活。”

凌若闻言更是伤心难过,一边哭一边道:“是我对不起姐姐,姐姐你原谅我,呜…我知道自己错了。”

温如言摇摇头,望着掩嘴低泣的瓜尔佳氏道:“你没错,你与云悦都没错。”

瓜尔佳氏强忍着喉咙里的酸涩道:“姐姐,你告诉我们,为什么会弄不成这样,是不是温如倾害你的?”说到最后,她声音里充满了戾气。

那拉氏进来时,正好听到这句话,以她的城府亦微微色变,悄然止下脚步,在一旁细听。

“是我想要杀她,却反被她所害。”温如言闭一闭目,满面痛苦地道:“我怎么也没有想到,原来涵烟远嫁,皆是因为她在背后怂恿皇上,是她害了涵烟!”

泪,凄然而下,从那一夜起她就知道温如倾不是自己想的那么简单,却怎么也想不到她连涵烟也不放过。

凌若紧紧攥着手,眸中冷意闪烁,从牙缝中崩出三个字来,“她该死!”

瓜尔佳氏亦咬着银牙道:“姐姐放心,她害得你跟涵烟这样,我与若儿这一次必要她以性命偿还。”

温如言露出一丝虚弱的笑意,“能与你们二人成为姐妹,是我此生做得最对的一件事。温家生了我,却从没有让我感觉到一丝亲情,连曾经我以为不一样的妹妹,最终也拿着刀使劲往我身上捅。温家…温家…我真恨自己为什么要是温家人,为什么要姓温!”

她一激动,锦被上滴落的血越发急了,凌若忙安慰道:“姐姐你至少还有我们,我们就像你的亲人一样。”

温如言的情绪渐渐平复了下来,喃喃道:“是啊,至少我还有你们,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我此生虽失之姓温,却收之你们二人。”她停下来喘了几口气后,眸中升起一丝亮光,微微抬起头盯着凌若二人道:“若儿,云悦,其实我一直都相信你们,从未疑过。”

凌若泣不成声地点头,在温如言准备继续说下去的时候,瓜尔佳氏忽地走到那拉氏身边,拭了拭泪道:“娘娘,能否让我们姐妹几人单独说几句话。”

那拉氏虽很想听温如言临死前说些什么,但瓜尔佳氏都这般说了,只好点一点头离开了内殿。

在其走后,瓜尔佳氏走回到床边含泪道:“姐姐,你有什么话就说吧,我与若儿都听着呢。”

温如言点一点头,痛苦地道:“其实那夜你们将准备去向皇后告密的如倾抓到后,我就知道温如倾并不是我心里以为那个单纯的妹妹。她是真的想要去向皇后告密,而非做什么内应。”

她的话令凌若与瓜尔佳氏吃惊不小,凌若更道:“姐姐既然知道她不是什么好人,为什么还要相信她。”

温如言摇摇头,“你错了,我不是相信她,而是骗她相信我。只有这样,我才可以知道,她到底想做什么,她是一个很有心计的人,当初若儿你用玉观音上的麝香置她于那么不利的地步,她都可以通过皇后脱身,就可想而知了。”

凌若吸一吸鼻子,哽咽道:“姐姐都看出来了?”

“是,所以我当时才让你小心。”温如言看着凌若,目光一软道:“你啊,这个计策真说不上高明,也不像你平日的作风,我知道,你一定是急着要除掉她。”

“是,我怕她害姐姐。”到了这个地步,再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

温如言的目光越发温柔,“你怕她害了我,我也怕她害了你们。那夜,就算相信了你们,也拿温如倾没有办法,反而会逼得她狗急跳墙,所以…”

瓜尔佳氏心酸地道:“所以姐姐就宁肯被我们误会?”

温如言笑笑,抚着凌若的脸颊道:“我用了二十年的时间与你们一路走到今日,又怎会相信一个刚认了不到一年的妹妹而不相信你们,更不要说她还做了那么多让人疑心的事,就算我再蠢,也该有所察觉了啊。”

听到这里,凌若再也忍不住大哭起来,紧紧握住温如言的手,后悔不已地道:“姐姐对不起,是我不相信你,是我误会了你!对不起!”

“还有我,对不起,姐姐,你我姐妹二十年,我与若儿却都怀疑了你,让了那么多的委屈。”瓜尔佳氏同样泣泪不止,心中尽是悔意。

“不,怪你们,那样的情况下,任谁都会误会,不过幸好,幸好我还有机会与你们说清,没有一辈子误会下去,这便足够了。哪怕立刻去到阴曹地府,我也没有什么遗憾了。”她露出一抹释然的微笑,压在心头许多的大石在这一刻终于彻底消失,然同样的她眼中的亮光也正在慢慢消失。

凌若带着泣意声嘶力竭地大叫道:“不会的,姐姐你不会死的!”

“傻瓜,是人都会死的,不过是早与晚罢了。”说到这里,她忽地反握了凌若的手,吃力地道:“若儿,你可还记得以前在王府里时,我曾与你说过你的命格贵不可言,但又带着大凶之兆。”

“是,我记得。”在无尽的悲意中,凌若点头道:“姐姐算得很准,我确实曾遇到过大凶。”

“不,那不是,你的大凶还在,以后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要应了凶兆!”这句话似乎费尽了温如言所有的力气,眸光迅速黯淡下去。

第九百五十二章 伤别离

瓜尔佳氏见状心知不好,温如言已经快支持不住了,赶紧道:“姐姐你撑着些,皇上就快来了。”

温如言看着她,吃力地吐出两个字,“皇上…”

瓜尔佳氏含泪点头,“是啊,你与皇上相伴多年,难道不想见皇上最后一面吗?”

温如言疲惫地摇一摇头,“我与皇上并没有太多的情份,以前好歹还有一个涵烟,可现在什么都没了。再说涵烟的远嫁虽有温如倾挑拨在其中,可终归也是他下的决定,所以这一面无谓见与不见。”

看到温如言渐渐闭眼,凌若骇然心慌,用力摇着温如言的身子道:“不要,姐姐不要闭眼,不要啊!”

没有用,任凭她怎么呼唤都不能阻止温如言闭上眼睛,就像她不能阻止温如言的手垂下来一样…

“不要啊!”凌若不住地摇头,想要将温如言的手放上去,想要掰开她的眼,可是没有用,温如言走了,那个虽无血缘却不离不弃陪了她二十余载的温如言走了,哪怕她倾尽所有,哪怕她甘愿以性命相换,都唤不回了…

“妹妹,不要这样,姐姐已经走了!”瓜尔佳氏流泪将凌若从温如言床边拉开,不让她再做那些徒劳的事。

凌若骤然甩开她的手,捂着耳朵尖锐地叫道:“没有,姐姐不会走的,她答应过每一年的除夕都会陪我过,她不会食言的!”

瓜尔佳氏泪落得更凶了,手却再一次拉住凌若,强迫她露出耳朵,“若儿,我知道你难过,我也一样难过,可是姐姐是真的走了,你这样,是否想让她连走也走得不安心?!”

“姐姐没有,没有啊!”说到后面一句,凌若已是蹲下身失声恸哭起来,咸涩的泪水不断从眼眶中涌出,顺着脸颊流入嘴中。

“若儿…”瓜尔佳氏低头看着哭得不能自己的凌若,悲伤万分,她从来都知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却没有想到散得这样快这样突然,连一个心理准备也没有。不论是对她还是对凌若来说,都是一个残酷的打击。

正当这个时候,门突然被人打开了,胤带着风奔进来,尚未站定便大声问道:“惠妃,惠妃怎么样了?”

瓜尔佳氏强忍悲痛朝他屈一屈膝,哽咽道:“请皇上节哀!”

“惠妃她…”胤不敢置信地看着瓜尔佳氏,他一听说温如言出事,便推却手里所有的事一步不歇的赶过来了,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他与温如言虽说不上有太多的情份,可毕竟一起二十几年,且因为涵烟之事,他对其一直心有内疚。

“回皇上的话,惠妃姐姐已经薨了!”说出这句话,瓜尔佳氏心如刀绞,至于蹲在地上的凌若更是哭得不能自己。

“惠妃。”胤喃喃念了一句,茫然走到床榻边,温如言躺在那里就好像睡着了一般,胤突然记起以前在王府时,有一回他心血来潮去看温如言,到她房中的时候,正好看到她抱着三岁的涵烟在摇椅上睡着了,一大一小两张静好的容颜令他驻足良久,至今仍清晰留在脑海中。

而今涵烟生死不明,温如言也走了,那两张静好的容颜他再也看不到了,再也看不到了啊…

胤缓缓坐下,抬手缓缓抚过温如言冰冷的脸颊,一遍又一遍,于泛红的眼眶中,他轻声道:“如言,朕知道你一直在怪朕,怪朕让涵烟远嫁,弄得现在生死不明,所以你连最后一面也不让朕见,可朕也是被bi无奈,若涵烟不嫁,大清便要腹背受敌,无数百姓会流离失所,甚至失去性命。如言,朕不是不在意涵烟,只是朕是皇帝,朕不可以这么自私的,所以哪怕再不愿再难过,朕也只能下旨让涵烟远嫁。”

说到最后,泪蓦然而落,滴在温如言没有生气的脸颊上,然后慢慢滑落…

“如言,此生朕亏欠你们母子的,希望下辈子可以有机会偿还。”说到此处,胤痛苦地转过头对苏培盛道:“传朕旨意,追封惠妃为惠贤贵妃,以贵妃礼下葬!”

待苏培盛下去传旨后,胤抚一抚脸,走到痛哭难止的凌若身前,蹲下身道:“若儿,惠贤贵妃已经走了,你不要太难过了,免得伤了身子。”

凌若抬起泪意朦胧的双眼,抓着胤的衣服大声道:“皇上,姐姐走了,姐姐走了啊!”

“朕知道!”见她情绪激动,胤忙安慰道:“朕相信惠贤贵妃九泉之下,不会愿意见到你这么伤心的样子,你若想惠贤贵妃走得安心,就不要再哭了,而且朕也有事与你商量。”

瓜尔佳氏闻言亦道:“是啊,妹妹莫哭了,看着你哭的样子,我也哭得停不下来。”

在两人的劝说下,凌若终于慢慢止了泪,临了道:“皇上,您刚才说有事与臣妾商量…”

“是。”胤沉沉叹了口气道:“惠贤贵妃只得涵烟一个女儿,如今涵烟不在,治丧之时便没有子女守孝。朕知道你与惠贤贵妃一向交好,是否让弘历为惠贤贵妃守孝?”

凌若想也不想便道:“这是应该的,皇上为姐姐想得如此周到,臣妾代姐姐谢过皇上。”

胤摆摆手正要说话,苏培盛忽地走了进来,一脸为难地道:“皇上,奴才刚才去传皇上旨意,皇后娘娘听到后,说暂时不宜追封惠贤贵妃。”

胤大为皱眉,追问道:“皇后可有说是怎么一回事?”

不等苏培盛答话,那拉氏已经走了进来,双目通红地行了个礼道:“这话还是让臣妾来回答皇上吧。”稍事停歇后她道:“适才谦贵人放在御膳房的炖盅被发现是中空的,里面夹了许多红参,正是这些红参使得谦贵人一直身子燥热。在问了御膳房的管事安禄后,他说这只炖盅是惠妃的宫人给海棠的。臣妾与熹妃等人正想来找惠妃问个清楚时,便出了这样的事,所以臣妾以为,在事情查清楚之前,暂时不宜追封惠妃。”

凌若激动地道:“姐姐不会做这样的事。”

第九百五十三章 再审

那拉氏声音沉痛地道:“本宫知道熹妃与惠妃姐姐情深,其实本宫又何尝愿意这样想,但总归是仔细一些得好。”

凌若还待再说,瓜尔佳氏已经拉住她小声地道:“若儿,她是皇后,与她争执只能是你自己吃亏。”

凌若气得再次落泪,痛声道:“那就由着她往姐姐身上泼污水吗?”

瓜尔佳氏冷笑一声,眼底闪烁着深切的恨意,“自然不是,姐姐虽然死了,但也不是随便谁都可以往她身上泼脏水的。虽然惠贤贵妃这个追封换不回姐姐的性命,但我们一定要替她讨到。”

这件事胤尚是头一回听说,待震惊之意退去后,他摇头道:“惠妃向来与世无争,又怎会去害润玉的孩子。”

听到胤对温如言的信任,凌若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只听那拉氏再次道:“臣妾也觉得蹊跷,但为慎重起见…”

“皇上!”凌若倏然出声打断那拉氏的话,她说的太快,连瓜尔佳氏都来不及拉住她,只能担心地看着她。

“熹妃想说什么?”那拉氏一脸关切地问着,她真实的目的根本不是阻止胤追封,而是要激怒钮祜禄氏。她很清楚钮祜禄氏与温如言之间的感情,温如言一死,她必然伤心欲绝,而在这样的情况下,只要稍稍有一点火星,便可以成为燎原之火,将钮祜禄氏活活烧死。

凌若没有理会那拉氏,只是看着胤道:“皇上,既然皇后娘娘对惠妃有疑,认为她不该被追封,那臣妾建议,不如现在就将整件事查清楚,若真是惠妃所为,臣妾无话可说;若不是,便当是还惠妃一个清白了。”

见凌若这般沉静,瓜尔佳氏暗自松了口气,她刚才真怕凌若与那拉氏争执起来,幸好凌若听了自己的话。

那拉氏则是面色一变,虽然面上很快恢复了平静,心中却是久久未静,想不到钮祜禄氏这么快便平静下来,真是让她意外。

胤也想早些弄清楚这件事,便答应了凌若的话,颔首道:“走吧,咱们去外头,别在这里惊扰了惠妃。”

临出门前,凌若与瓜尔佳氏不约而同地回头看了躺在床上的温如言一眼,心里默然发誓:一定要让温如倾偿命!

到了外头,不等候在外面的刘氏行礼,那拉氏便和颜悦色地道:“谦贵人身子不好,就别行那些虚礼了,坐着吧。”

“是。”刘氏柔柔地应了一声,有些不安地坐在椅中,那拉氏环顾了诸人一眼,最终停留在胤身上,“皇上,东西尚在御膳房,而且安禄也是重要人证,不如由臣妾派人将他带来吧。”

胤正要答应,凌若亦道:“皇上,惠妃是在温贵人屋中受伤的,当中还有许多事情臣妾不明,如今她就在暖阁中,不如将她也给唤出来吧。”

“好。”胤简短地答应一声,他对温如言的死同样存有疑心,何以好端端会受这么致命的伤。

一切均吩咐下去了,温如倾是第一个过来的,看到她一脸红肿的样子,胤吃了一惊,却没有说什么,只示意她站在一旁,待得安禄还有那些夹杂着红参的碎瓷片被一道带上来后,方沉声道:“好了,现在该来的都来了,熹妃,你与皇后一道问着,朕听你们问。”

凌若与那拉氏欠一欠身,随后两人目光一触,那拉氏道:“皇上之前将六宫之事,交给熹妃打理,那么这件事还是由熹妃主问吧。”

“是。”凌若没有与她客气什么,同时也怕她暗中做手脚,应了一声,凝眸对忐忑不安的安禄道:“安公公,你说打碎炖盅还有将这个有问题的炖盅交给海棠的都是惠妃身边的宫女芳巧,那么本宫问你,若现在再让你见到芳巧,你还能认出来吗?”

安禄缩了缩圆粗的脖子,小声道:“回熹妃娘娘的话,应该可以。”

凌若微一颔首又对海棠道:“那你呢,能认出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