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刘氏开口,海棠已经跪下道:“回皇上的话,是奴婢端上来的时候手一滑,不小心掉在地上,还没来得及收拾。”

胤禛颔首道:“那就赶紧收拾了,然后再去炖一碗来。”

“是。”海棠答应一声,收了地上的东西后走出去,待门关起后,胤禛微笑地看着刘氏道:“朕刚才去看过两个孩子,都睡得很香,朕听ru母说,小的那个最近奶吃的多了一些,看起来身子正在好转。”

听到两个孩子,刘氏心中一跳,面上则满面笑意地道:“有皇上这样爱护他们,自然会好起来。”

胤禛在床边坐下,握着刘氏的手道:“对了,你还没告诉朕,金姑为什么要请朕来呢”

刘氏明白,自己等待的时机就在眼前,强迫自己静下思绪道:“是臣妾有一件事想与皇上商量,其实这件事臣妾已经想了许久了,就是一直未曾与皇上说。”

胤禛切声道:“到底是什么事?”

刘氏咬一咬唇道:“皇上应该知道,臣妾怀孕的时候,多次遭人暗算,心情一直不是很好,亏得有慧姐姐常来开解臣妾,否则臣妾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坚持下来。所以臣妾一直很感激慧姐姐,所以臣妾曾说过,若能生下双胎,便将其中一个孩子过继到慧姐姐膝,以报答姐姐对臣妾的恩情。”

这话一说出来,胤禛神色大动,他怎么也想不到刘氏竟会有这样的想法,孩子对一个女人,尤其是后宫的女人来说意味着什么他很清楚。虽说刘氏现在有两个孩子,就算送了一个也还有一个在身边,但那终归是从她身上掉上来的肉啊,如何能够轻易舍得。

“润玉,其实你想要还佳慧的恩情,可以有许多种办法,并不一定要将孩子过继给她…”不等胤禛说完,刘氏已经眼含热泪地道:“可是臣妾知道,这才是慧姐姐最想要的。”

看着刘氏微红的眼圈,胤禛动容地道:“可是你舍得吗?”

刘氏低头一笑,忍着泪道:“就算过继给了姐姐,臣妾也经常可以看到他的不是吗?再说,小阿哥能够多一个额娘疼她,是件好事,臣妾没理由不舍得的。”

胤禛点头,抚去刘氏眼中的泪道:“你今夜说的这些话,实在让朕始料未及,更没想到你与佳慧这般要好。”

刘氏知道胤禛已经信了大半,忙道:“臣妾以前在家中时,一直想要一个姐姐,可惜阿玛只得臣妾一女,这个遗憾直至遇到慧姐姐才得已弥补。臣妾如今有皇上与孩子在身边,很快乐很高兴;臣妾别无所求,只愿姐姐也与臣妾一样高兴快乐。”

胤禛点点头,道:“好吧,朕会去与佳慧说,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刘氏连忙摇头,拉了胤禛的手道:“不要,臣妾想等满月的时候,给姐姐一个惊喜,所以还请皇上暂时不要告诉姐姐。”

她这个要求并不过份,胤禛答应道:“好吧,左右也不过几日功夫了。”

“多谢皇上。”刘氏脸上漫出无尽的喜悦,只要胤禛答应,她的计划便成功了一大半,到时候,她自有办法让舒穆禄氏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一切都已安排妥当,只等那一日到来…

二月二十日,二位小阿哥满月的日子,也是刘氏受封为谦嫔的日子,凌若早早起来,虽说事情都已经交待下去,但她总还是要最后再看一遍,以免到时候出乱子。

刚出万方和安,便看到瓜尔佳氏朝自己走来,凌若笑迎上去道:“姐姐怎么也起得那样早?”

“还说呢,若不是怕你今日一人应付不过来那么多事,我才不愿早起呢。”这般说着,瓜尔佳氏脸上却挂着挥之不去的笑容。

“那我真该好好谢谢姐姐了。”这般说着,凌若上前挽了瓜尔佳氏的手,与她并肩走在小径上。册封仪式放在牡丹台举行,然后再至武陵春色享用二位小阿哥的满月宴。

朝阳毫不吝啬地洒下缕缕阳光,将一切笼罩在浅金色的光芒下,瓜尔佳氏遮了遮眼睛道:“今儿个天气可真是好,我还想着会不会是个雨天呢。”

凌若似笑非笑地道:“听姐姐这话,似是不想这册封礼顺利举行,这话若是落在皇上耳中,怕是会不太高兴呢。”

瓜尔佳氏努一努嘴道:“皇上现在哪还有心思管我怎么想,只惦念着杏花春馆那一位呢!只要去翻翻册子,就会发现几乎都是她的名儿。”

“能让皇上如此眷宠她,是她的本事。”凌若刚说完,瓜尔佳氏便摇头道:“要我说,这不是本事,而是邪门;若儿,你可别告诉我,对舒穆禄氏连一点怀疑也没有。”

凌若摇头道:“怀疑又能如何,那天我就与你说过,皇上很喜欢慧贵人陪在身边的感觉,慧贵人一向温柔善解人意,皇上看中的也许就是这一点。”

“也许吧。”瓜尔佳氏的话听着有些敷衍,可见其心中还是有疑。

待到了牡丹台后,只见许多宫人正在那里忙活,所谓牡丹台,乃是用一块巨大的汉白玉石,雕琢成牡丹形状,以花瓣为梯,以花蕊为台,上面可以站数十人而绰绰有余。

第一千零七十五章 牡丹台

在从祥的搀扶下,瓜尔佳氏登上牡丹台,低头看着脚下精致而庞大的刻花以及自远处一路蔓延而来的红毯,眉尖微微蹙起,“牡丹乃是花中之王,你将刘氏的受封仪式放在牡丹台举行,似乎有些不妥吧?”

凌若在她之后上到牡丹台,笑言道:“今日的刘氏,不就如这花中之王一般吗?受万众瞩目。”

“话虽如此,但说到底,这后宫女子虽多,有资格被称为花中王者的却只有皇后一个,哪怕她并不喜欢牡丹也是一样,只怕皇后见了会不高兴。”瓜尔佳氏觉得很奇怪,以凌若的细心不应该会没注意到这些,园子那么大,适合受封的也不仅仅只有牡丹台一处,她何以…

回头,往凌若看去,发现她唇角蕴着一丝淡淡的笑意,顿时会意过来,脱口道:“我明白了,你是故意的,故意让皇后对刘氏有意见?”

“姐姐睿智。”凌若的话就等于承认了瓜尔佳氏的猜测,是刻意将仪式放在牡丹台上举行。

瓜尔佳氏摇头轻笑道:“你啊,这心思真是多,其实刘氏如今一下子多了两个阿哥,又被封为嫔,就算你不做这些,皇后也容不下她,不过是早晚的事罢了。”

凌若笑而不语,在环视了一圈,确定没有什么错漏之处,又检查了摆在上面的两把宝椅后,方才瓜尔佳氏一道下了牡丹台,彼时,裕嫔、成嫔、武氏等人都到了,看到凌若过来,各自行礼,刚说了几句话,便见武氏撇着嘴道:“哼,她也来了。”

众人一愣,待得看清正缓步走来的人影后方才明白武氏是在说谁,成嫔不自在地转过头,因为来者不是旁人,正是之前与她有过过节的舒穆禄氏。她虽比舒穆禄氏位份高,但早已失宠,根本不能与此刻隆宠无限的舒穆禄氏相提并论。在这宫里,恩宠才是决定一切的东西,一旦失去了帝王的喜欢,就算你有再高的位份也不过是摆设。

在众人复杂的心情中,舒穆禄氏已是走到近前,盈盈施礼,“臣妾见过诸位娘娘,娘娘吉祥。”

凌若眸光轻轻一跳,颔首道:“慧贵人免礼,既是都来了,那么咱们先过去坐一会儿吧,离吉时还有好一会儿呢!”

众人答应一声,在过去的时候,武氏故意走在舒穆禄氏前面,不让她越过自己,偏生她还走得时快时慢,好几次舒穆禄氏都差点撞上去。

在又一次险些撞上后,雨姗忍无可忍地道:“宁贵人,您能不能走得好一些,这样忽快忽慢,让我家主子怎么走。”

武氏停下脚步,回过头来道:“何时轮到你一个宫女来教我怎么走路了,慧贵人,你就是这样教你的下人吗?”

舒穆禄氏神色平静地道:“雨姗不懂事,还请宁姐姐莫要与她一般见识,不过能否请宁姐姐让开一些,容我过去。”

“一句不懂事就这样揭过去了吗?”武氏冷笑道:“我知道现在慧贵人你正当宠,不比咱们这些不遭皇上怠见的,可好歹我也比你早入宫侍候皇上,当得起你刚才那声姐姐,你是否该放尊重一些。”

舒穆禄氏微一点头,道:“那不知姐姐想要我怎么尊重你?”

走在前面的凌若等人皆注意到后面的异样,停下了脚步,但是并没有一个人走过来,只是站在原地打量。

武氏见状,只道舒穆禄氏怕了自己,抬高了下巴,有些得意地道:“你的宫女对我不敬,就是以下犯上,这宗罪该怎么罚,想必慧贵人心里很清楚!”

舒穆禄氏阻止想要说话的雨姗,谦虚地道:“是,我很清楚,同样清楚的还有另一件事,不知宁姐姐有没有兴趣听。”见武氏不作声,她续道:“上次成嫔娘娘也是与姐姐一般,认为我的宫人冒犯了她,要将其治罪,结果触怒了皇上,反而将成嫔的一个宫女给治罪,打的她一嘴牙都掉了,连吃东西也困难。”

武氏原先当其是要说服软的话,不想竟是这些,神色顿时变得极不自然,但仍嘴硬地道:“你不必拿皇上来压我。”

“我怎敢压姐姐。”舒穆禄氏低一低头,谦恭地道:“我只是想让姐姐得饶人处且饶人,何况雨姗并不是犯了什么大错,真要闹起来,雨姗会不会有事,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姐姐肯定会有些麻烦。”

武氏很想不理会她这些话,但喉咙像被一双无形的手卡住了似的,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看到她这个样子,舒穆禄氏微微一笑,对雨姗道:“宁贵人大人有大量,不与你计较,你还不赶紧向宁贵人道谢。”

“是,奴婢谢宁贵人不责之恩。”雨姗心里明白,宁贵人哪里是不与她计较,根本就是被自家主子压得说不出话来,心里还不知道怎么呕呢。

在舒穆禄氏领着雨姗等人离开后,武氏方恨恨地一跺脚,低声骂道:“该死的狐媚子,我看你能得意几天!”

在走到位置上坐下时,凌若对旁边的瓜尔佳氏道:“姐姐怎么看刚才的事?”

瓜尔佳氏轻声道:“只看她三言两语就将武氏给压制的说不出话来,便可看出舒穆禄氏…比你我想的还要有心计一些,再加上她深得皇上宠爱,只怕会成为你的劲敌。”

凌若笑笑,并没有因她的话而露出太过凝重的表情,引得瓜尔佳氏露出奇怪之色,“你笑什么?”

“没什么。”凌若抚着身上金丝银线团团绣成ru燕投怀图案的锦衣道:“我只是在想,这后宫真是一个奇怪的地方,既可以让原本毫无的城府的人,变得精于算计;也可以让原本懦弱无能的人,变得强势。”

瓜尔佳氏摇头道:“人,本为就是多面的;也许这本来就是他们擅长的,只是一直被压抑着没有表露出来罢了。”

凌若没有再说话,静坐了一会儿后,远处传来太监的唱诺声,“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第一千零七十六章 两道圣旨

随着这声唱谨,凌若领着众人起身,遥望着并肩走来的胤禛与那拉氏,胤禛是一身明黄色龙袍,那拉氏则穿了一身正红绣彩凤的旗服,额头正中,垂下一颗拇指大小的红宝石。在他们身后,跟着手捧圣旨的四喜,待会儿将会由他宣读册封刘氏为嫔的旨意。在他们近前后,众女齐齐下跪道:“臣妾等人恭迎皇上与皇后娘娘。”

胤禛停下脚步,深幽的目光漫过众人,抬手道:“免礼平身。”

“多谢皇上。”待得直起身后,凌若道:“吉时已到,请皇上与皇后娘娘登牡丹台。”

胤禛点头,与那拉氏一道登台,待他们坐定后,杨海快步来到台下,大声道:“册封仪式,正式开始!”

在他话落之后,马上有小太监重复,然后一个接一个地传开去,直至落到站在红毯一端的刘氏耳中。

金姑激动地对身穿吉服的刘氏道:“主子,奴婢扶您过去。”

刘氏点头,将戴着一整套青玉护甲的手递给金姑,由金姑扶着她踏上柔软的红毯,踏上这条她渴望已久的道路。

谦贵人也好,谦嫔也好,都只是她走向更高处的踏脚石,终有一日,她要站在胤禛身边,成为母仪天下之人!

带着无比的自信,刘氏稳步踏上牡丹台,她并不曾留意到那拉氏在看到她踏上台时,迅速掠过眸底的厌恶,不过就算留意到了也无所谓。

在刘氏行过礼后,胤禛朝四喜挥一挥手,后者点一点头,上前道:“请谦贵人接旨。”

刘氏连忙跪倒,恭身道:“臣妾刘氏接旨!”

四喜展开以黄绫为底的圣旨,大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召曰:贵人刘氏,自入宫始,柔嘉成xing,淑慎持恭,恪守妃子之礼,其后,得蒙上天庇祐,生下两位小阿哥,圣心甚慰,今以金册封尔为嫔,仍以谦为号,赐居永寿宫,钦此谢恩!”

“臣妾谢皇上隆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刘氏忍着心中的激动磕头谢恩。

四喜将圣旨合起,放在摆放着金册的托盘中,然后双手交给刘氏,笑道:“奴才恭喜谦嫔娘娘!”

“多谢公公。”刘氏看着盘中薄薄的金册,就是这么一个东西,赐予她一宫之主的荣耀,赐予她本宫的自称,真是…妙不可言!

“既是已经宣完了旨,谦嫔起身吧。”那拉氏神色温和地道:“往后还是要一如既往地服侍好皇上,方才不负皇上对你的看重。”

“臣妾一定谨记娘娘的教诲。”如此说完之后,刘氏方才站起身来,望着胤禛道:“皇上,您似乎还有一道圣旨未宣。”

“你倒是记得牢。”胤禛笑望着刘氏,他们的对话令那拉氏奇怪不已,今日不是只有册封刘氏为谦嫔一事吗,怎的还有一道圣旨。

不等那拉氏询问,四喜已经变戏法似得又拿出一道圣旨来,捧于身前道:“请慧贵人接旨。”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色变,尽皆看向舒穆禄氏,连台上的那拉氏也不例外,心中均浮起同一个念头,难道胤禛要趁着今日一并册封舒穆禄氏吗?舒穆禄氏已经是贵人了,再册就是嫔,且唯有嫔及以上才会用到圣旨。

刘氏生下两位阿哥,她被封为嫔,虽然众女心中不喜,却没有任何反对的理由,但舒穆禄氏就不同了,她出身不高,又没有诞下一儿半女,怎么也轮不到她晋位。

就在众人猜测纷纭之时,舒穆禄氏茫然地走向牡丹台,她根本不知道胤禛为什么突然给自己下旨,封嫔吗?之前从来没有听胤禛提起过,应该不可能,但除此之外又会是什么?

难道是自己下在茶里的东西被他发现了?想到这里,舒穆禄氏脚下一软,险些摔倒,亏得如柳紧紧扶着自己,耳边更传来如柳的声音,“主子别担心,奴婢看皇上的神色,这道圣旨应该不会是什么坏事。”

听了如柳的话,舒穆禄氏飞快地往台上扫了一眼,果见胤禛面色如常,甚至嘴角还带着一丝笑意,她稍稍定神,也是,若胤禛发现自己在茶中动手脚,大可以将自己打入冷宫,没必要如此大费周章。

难道真的是要封自己为嫔?想到这里,舒穆禄氏心下一阵阵激动,扶着如柳的手微微收紧。

到了台上,在那拉氏惊疑不定的目光中还有底下所有人忐忑的心情中,舒穆禄氏敛袖下跪,“臣妾听旨!”

四喜展开圣旨,与刚才一样大声道:“奉天承运,皇帝召曰:贵人舒穆禄氏自入宫之后,对谦嫔多有照拂,在其孕中更细心照料,使得谦嫔得以度过难关。谦嫔多有感激,故向朕请求,将七阿哥弘旬过继给舒穆禄氏,由其抚养,朕思虑良久,决定允谦嫔的要求,由舒穆禄氏抚养七阿哥,直至七阿哥成年出宫。钦此!”

七阿哥弘旬便是后出生的那个孩子,在册封礼之前,胤禛已经给这两个孩子取好了名,分明是弘瞻与弘旬。

除了刘氏之外,所有人都被这道圣旨给惊得呆住了,舒穆禄氏更是连谢恩都忘记了,愣愣地看着胤禛,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慧贵人!慧贵人!”四喜连着喊了数声,才令舒穆禄氏回过神来,他将圣旨一递道:“请慧贵人接旨。”

舒穆禄氏连忙掩下心中的惊意,磕头谢恩,待得起身后,她忍不住问道:“皇上,怎么这么突然地将七阿哥交给臣妾抚着,臣妾一点准备都没有。”

莫说舒穆禄氏,就是凌若她们也是满心不解,从圣旨上看,应该是刘氏自己要求将七阿哥交给舒穆禄氏抚养,可刘氏为什么要这么做,就算是为了拉拢舒穆禄氏也不需要做到这一步啊!

谁都晓得,孩子是妃嫔立足的根本,像刘氏这样一胎双生,要比别人站得稳许多,冒然送出去一个弘旬,无疑大伤根基,刘氏…到底想做什么?

胤禛笑言道:“是润玉让朕先不要告诉你的,想给你一个惊喜!”

他这边刚说完,刘氏已经走到舒穆禄氏身前,拉着她在初春里,冰凉的双手神色恳切地道:“姐姐,自我入宫以后,你是待我最好的那一个,我被温氏陷害龙胎不稳的时候,是你一直在旁边宽慰我安抚我,这份恩情,我一直牢牢记在心里。之前,我曾与你说过,若这次能够双生,便将其中一个孩子送给姐姐抚养,我是真心如此想,并非敷衍姐姐。”

第一千零七十七章 不可拒

那道圣旨,是她在前一日怂恿胤禛写的,好在今日一并宣读出来,她对胤禛说是为了让此事看起来正式一些,省得舒穆禄氏担心她只是一时兴起;但实际上却是借此圣旨,给舒穆禄氏施压,让她无从拒绝。白纸黑字的圣旨不同于寻常说话,若然违抗,那就是逆旨,就算舒穆禄氏如今受尽百般宠爱,刘氏相信,她也不敢不遵。

舒穆禄氏盯着刘氏看似诚挚的眼睛半晌,想要看穿她心底的想法,无奈刘氏隐藏的太深太好,令她无法看穿,只得道:“娘娘能有此心,臣妾感激不尽,只是七阿哥是娘娘的心头肉,臣妾怎忍心令娘娘骨肉分离,还请娘娘收回成命。”

刘氏态度坚决地道:“姐姐,你就不要与我客气了,你知道我xing子,说过的话一定要做到,否则这辈子都不会心安的。”

她越这样说,舒穆禄氏越不敢答应,刘氏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突然把七阿哥送给她抚养,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可是臣妾从没有抚养过孩子,臣妾怕对七阿哥会照料不周。”

“宫里那么多嬷嬷宫人,哪用得着姐姐亲自动手照料,只要叮嘱他们仔细一些就是了。”说到此处,刘氏再一次道:“请姐姐千万不要拒绝我的好意,再说就算弘旬过继给了姐姐,我与弘旬也不会分离,时时都能看到,反而弘旬会多一个额娘疼他。”

“可是…”舒穆禄氏还待拒绝,那拉氏已经施施然道:“既然是谦嫔的一番好意,慧贵人就不要拒绝了。”

虽说她一时之间还摸不准刘氏这么做的用意,但看这情形应该会很有趣,所以她愿意促一把。

“是啊,姐姐,皇上圣旨都下了,难道你还想让皇上再收回去吗?”刘氏看起来似乎是在舒穆禄氏,但后者知道,自己根本不能拒绝,否则就是抗旨,她如今还没有得宠到可以不将圣旨当一回事的地步。

如此想着,舒穆禄氏无奈地道:“那臣妾就多谢娘娘了。”

刘氏笑意嫣然地道:“姐姐实在太客气了,你我亲如姐妹,何需言谢,待宴席过后,我便亲自将弘旬送到姐姐处。”

舒穆禄氏心烦意乱地点点头,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好像自己踏进了一个圈套中,但究竟是怎样的圈套,一无所知。

这一件事,因为舒穆禄氏的答应而结束,但在众人心中激起的惊涛骇浪远没有结束,一个个均在猜测刘氏这么做的真正用意。

瓜尔佳氏拧着眉道:“若儿,你说刘氏在打什么主意,这边刚封嫔,那边就将自己的一个孩子送给了舒穆禄氏?”

“这个我也猜不透,当日她来找我时,便已经知道舒穆禄氏对她不尽不实,眼下这么做,实在不合情理。”凌若抚着茶盏的连缘慢慢道:“若不是刘氏得了失心疯,就是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刘氏自然不可能得失心疯,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她要利用弘旬来达成什么目的,至于是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瓜尔佳氏微微点头,随后又道:“不过不管怎样,她能够舍得送出自己的孩子,这份胆魄与狠心,都非你我所能及。”

凌若点一点头,不再说话,因为这件事,中午的宴席,一干嫔妃均有些心不在焉。好不容易等到宴席结束后,将各自带来的礼送给弘瞻与弘旬,多是一些长命锁、平安玉佩之类的东西,倒是佟佳氏送的东西颇有些新意,是两朵水晶玫瑰,有人好奇地问佟佳氏为何要送这样的礼,佟佳氏的回答简单而直接,希望两个孩子现在与以后,既能纯净通透如水晶,又可造福与百姓,就如玫瑰一样,留香于人。

听到佟佳氏的解释,凌若微微摇头,她这个动作恰好被瓜尔佳氏看在眼中,轻声道:“怎么了?”

看着那个清丽孤傲的身影,凌若叹了口气道:“彤贵人属意是好的,只是在这深宫中长大的孩子,怎么可能通透如水昌,那不过是一种奢望罢了。”

“彤贵人并不适合后宫这样的地方。”这是瓜尔佳氏在沉默许久后,对凌若所说的话,随后又道:“可惜她已经入宫了,这辈子都摆脱不了。”

“咱们能帮就帮她一些,至少…不要让她最后像温姐姐那样含恨而终。”或许是因为欣赏她身上那种清傲,又或许是因为她下棋的套路像温如言,所以让凌若对她多有怜惜。

瓜尔佳氏拍着她的手道:“你啊,别尽操心别人了,先顾好自己吧,皇后、刘氏、舒穆禄氏,这一个个可都不是好对付的;虽说现在可能狗咬狗,但我敢说,她们最终的目的,肯定都在你身上,谁叫你现在是宫里最当宠的那一个。”

凌若朝坐在不远处的舒穆禄氏努一努嘴,似笑非笑地道:“最当宠的那个不是已经变成慧贵人了,哪里还是我。”

瓜尔佳氏郑重其事地道:“舒穆禄氏骤宠不过几日,根基不稳,所以在皇后他们眼中,你依然是最危险的那一个,千万不要大意了。”

凌若赦然一笑,握了瓜尔佳氏的手道:“有姐姐这么三天两头的提醒我,我就是想大意也难啊!”

瓜尔佳氏瞅了她一眼,轻笑道:“看你这样子,似乎在嫌我烦我啰嗦了?”

“我哪敢!”凌若正想再说几句,抬头看到胤禛与那拉氏起身准备离席,连忙拉着瓜尔佳氏一道起身恭送。在此之后,众人也各自散去,凌若有意往舒穆禄氏的方向看了一眼,发现她整张脸都阴沉了下来。

在回万方和安的路上,凌若与瓜尔佳氏说起,后者将碎发捋到耳后,“看样子慧贵人突然对突然摆在面前的难题很为难呢!”

凌若摇头道:“不,真正让她为难的是明知可能是陷阱,却还要被迫着跳下去!”

她这话,说的瓜尔佳氏笑了起来,“刘氏这招可真阴损,先让皇上下旨,这样一来,舒穆禄氏连拒绝的机会也没有,我猜她现在已经气得发狂了。虽然我知道刘氏肯定不怀好意,但看到舒穆禄氏吃鳖的样子,还是觉得很开心啊!”

第一千零七十八章 七阿哥

与瓜尔佳氏的好心情相反,舒穆禄氏一路阴沉着脸回到杏花春馆,看到她一言不发的样子,如柳接过宫人递来的香茗奉上前道:“主子先喝口茶消消气。”

舒穆禄氏看也不看她,径直道:“我喝不下,先放着吧。”

如柳晓得她被刘氏摆了一道,心里不好受,逐劝道:“主子,事已至此,您再生气也无用,倒不如想想后面的事。”

雨姗嘴快地接过话道:“是啊,主子,也许这是一桩好事呢。”

“糊涂!”舒穆禄氏瞪了她一眼,喝道:“你以为谦嫔是什么人,她会让我占到好事吗?”

雨姗不解地道:“可谦嫔不是将七阿哥过继给主子了吗?或许她是真心想与主子交好呢!”

如柳在一旁摇头道:“你也不想想,七阿哥是从谦嫔身上掉下来的肉,无缘无故的送给主子做什么,她又不是得了失心疯!”

雨姗委屈地扁嘴道:“可看起来,也不像是坏事啊,主子如今虽当宠,但是一无身孕二无孩子,现在有七阿哥傍身…”

“傍身?”舒穆禄氏冷笑一声,连声道:“我怎么觉得像是催命更多一些,无端多了一个小阿哥在这里,往后事情还不晓得有多少。万一有个头脑脑热的,宫里该传我虐待七阿哥了。”

这一番话说的雨姗哑口无言,好一会儿才道:“可人都已经塞过来了,又不能往外推。”

这才是舒穆禄氏最烦的,瞥了如柳一眼道:“你向来有主意,倒是说说这次该怎么办?”

如柳思索道:“依奴婢说,既来之则安之;只要好好照料七阿哥,想来出不了什么事,然后主子就可以慢慢弄明白,谦嫔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也只能这样了。”正说着外,屋外有人走了进来,最前面的那人正是金姑,她手上抱着一个裹在襁褓中的婴孩。

“来得好快!”舒穆禄氏轻喃一句后回到椅中坐下,看着金姑进来,然后屈膝向她行礼,“奴婢给慧贵人请安,慧贵人吉祥。”

盯着金姑怀里那个婴孩,舒穆禄氏眼皮一跳,客气地道:“姑姑请起,想不到姑姑这么快就将七阿哥抱过来了,怎么不让谦嫔娘娘多抱一会儿。”

金姑满面笑容地道:“娘娘怕慧贵人惦念所以催着奴婢来了,再说都在一个园子里的,娘娘若是想七阿哥了,随时可以过来的不是吗?”

舒穆禄氏笑笑没有说话,金姑见她不接孩子,便将弘旬交给随她一道来的一个妇人,“启禀贵人,这是负责七阿哥奶水的成嬷嬷,至于其他一些人,都是负责侍候七阿哥的,娘娘怕贵人这里人手不够,所以便让奴婢都带来了,还请贵人代为安置。”

舒穆禄氏起身走到成嬷嬷跟前,看着在其怀中熟睡的弘旬,这个孩子似乎特别喜欢睡觉,难得有看到醒着玩耍的时候,点头道:“娘娘有心了,请姑姑回去代我叩谢娘娘。”

金姑答应道:“贵人放心,奴婢一定转告,贵人若无其他吩咐,奴婢先行告退了。”

在金姑离去后,舒穆禄氏将孩子抱到怀中,孩子很轻,抱在手里并没有什么份量,当护甲摩挲过孩子幼嫩的脸颊时,他似乎有些感觉,眼皮动了一下,但并没有睁开,倒是嘴里发出哼哼的声音。

舒穆禄氏将目光从弘旬脸上移开,扫过毕恭毕敬站在跟前的成嬷嬷道:“你们几个以前做什么,到了我这里还做什么,我不会额外让你们多做什么,但你们一定要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来,把七阿哥给我照顾好了,若有一点差池,我唯你们是问!”

成嬷嬷听出她最后一句话中的凌厉,连忙道:“请贵人放心,奴婢等人一定会好好照顾七阿哥。”余下的人也纷纷应声。

舒穆禄氏微一点头道:“记着就好,把七阿哥抱下去吧,我晚些再去看他。”

在成嬷嬷等人唯唯诺诺的下去后,舒穆禄氏头疼地抚着额头,心里说不出的烦闷,明知那孩子是个隐患,又不能往外扔,这种感觉,真是让她厌恶不已。

与之相对的则是刘氏,当金姑空着双手回来时,她抚着胸口长出了一口气,随即浑身发软地跌坐在椅中,神色松驰之中又着一丝悲伤,在挥手命金姑与海棠以外的人出去后,她哀声道:“金姑,我是不是这世间最狠心的额娘?”

“不是,主子是迫不得已才会那么做。”这般说着,见刘氏还是神色不展,金姑又道:“奴婢刚才送七阿哥过去的时候,他一声都没哭,可见他并没有怪主子。”其实弘旬自出生后,就多在沉睡中,极少有哭泣或是睁眼。

“当真吗?”刘氏心里明白金姑是有意在安慰自己,还是不住追问。

金姑抚着刘氏的肩膀道:“都说母子连心,自然是真的,七阿哥很懂事,他晓得自己活不长久,与其这样没有意义的离去,全不若助主子一把。”

“弘旬…”刘氏悲呼着欲要落泪,金姑蹲下身道:“主子,您不可以这么难过,一定要打起精神来,将七阿哥过继给慧贵人只是第一步,第二步才是至关要紧的,咱们一定要在七阿哥夭折之前动手。”

“我知道。”刘氏强行忍住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平息了一下心里的悲伤后道:“对了,你刚才送去的时候,舒穆禄氏说什么了吗?”

金姑如实道:“没有,不过奴婢看得出,慧贵人对主子有所怀疑,并不愿抚养七阿哥。亏得主子想要让皇上下旨,否则慧贵人未必肯就范。”

刘氏点头之后,转向海棠道:“上次何太医来的时候,说弘旬最多可以活到什么时候?”

海棠回想了一下道:“回主子的话,何太医说小阿哥现在有人参吊着元气,应该可以撑到双满面之前。”

“双满月,也就是说,咱们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我倒要看一看,她到时候,怎么逃过此劫。”说到最后一句,刘氏声音里透着渗人的冷意。

第一千零七十九章 三足鼎立

金姑摇头冷言道:“她避不过的,因为这一劫是死劫!”

刘氏张嘴,待要说话,耳边忽地传来一阵婴儿啼哭的声音,忙道:“海棠,你快去看看,是不是六阿哥在哭。”

海棠答应一声,快步走了出去,当她再次出现在刘氏面前时,手里已经抱了一个小小的婴孩,正是六阿哥弘瞻,“主子,六阿哥刚刚睡醒,ru母说可能是睡着的时候,梦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才会一下子哭醒吧。”

刘氏笑着摇头道:“那么小的孩子哪会做梦,来,让本宫抱抱。”

金姑在一旁插嘴“主子可别说,听老一辈的人说,从刚生下来的时候开始,就已经会做梦了呢。”

因为刚哭过的关系,弘瞻眼角还有些湿,一双墨丸子似的眼睛,正灵动地转着呢,当刘氏低头替他拭去眼角的泪时,小手竟然顽皮地扯住刘氏垂落的珠络。

看到弘瞻这个样子,刘氏又高兴又难过,她本来应该有两个孩子在身边,可惜那一个福薄,生下来便注定要夭折,现在更被她这个额娘送出去布局,每每想起都心痛如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