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五十七章 该死之人

听得不是人血,胤禛面色微缓,正准备说话,跪在地上的舒穆禄氏怯怯地道:“不是人血就好,只是成嫔娘娘好端端的用血浇花做什么?”

戴佳氏神色激动地道:“本宫什么时候用血浇过花了,本宫根本不知道这盆花里为什么会有血。”

舒穆禄氏身子一缩,随后她不知想到了什么,瞅着容远道:“徐太医,用血浇花,会使花枯萎吗?”

“不会,微臣游历各地时,曾见过有一个猎户,每日抓了猎物回来,就在屋外长着一簇蔷薇的地方剥皮放血,常年如此,结果那簇蔷薇不仅没有任何事,还比寻常蔷薇开得更加好。”

舒穆禄氏眨着眼睛,一脸不解地道:“那为何这盆牡丹花会发黑枯萎?”

她这个问题令容远愣了一下,是啊,仅仅只是血的话,并不会对花有任何伤害,而现在又正是牡丹花盛花的季节,不应该会枯萎,除非…

这般想着,神色一下子变得郑重起来,让周明华取来一根银针,插入花泥中,片刻后再取出,银针已经变黑,而当容远将银针放在鼻下细闻时,更闻到了一丝之前没有发现的辛辣之气。

胤禛亦看到了银针的变化,当即道:“徐太医,银针变黑,可是这土里有毒?”

“是,而且微臣可以肯定,这土里有黑水翠雀花的毒。”

黑水翠雀花?凡听到这五个字的人全色皆为之一变,真想不到,搜遍景仁宫都没有发现的黑水翠雀花,竟然就在这不起眼的花盆中。

当戴佳氏还在为花盆中为何有毒而不知所措的时候,舒穆禄氏已经恍然道:“皇上,臣妾想起来了,想得用蚊虫害四阿哥,就得先让蚊虫吸下有毒的血,会不会就是这些血?”

胤禛目光一寒,盯着戴佳氏道:“成嫔,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有何解释?”

戴佳氏连忙磕头道:“皇上,臣妾真的不知道,这盆花是放在院中的,只要是在景仁宫的人,都可以接触到,根本不能证明是臣妾所为,说不定是有些人故意倒在这里,然后想要嫁祸给臣妾的。”

胤禛冷眼看着她道:“你是否又想说是佳慧嫁祸给你的?”

戴佳氏没有听出胤禛话中的不对,连连点头,“臣妾真是冤枉的,皇上千万不要中了小人的奸计,臣妾…”

“够了,朕不想再听你的诡辩之言。”胤禛厉声打断她的话,“说,你是不是存心想害熹妃?!”

“臣妾没有!臣妾没有!”戴佳氏被他这声喝斥吓得涕泪齐流,连连叩首喊着冤枉,“臣妾素来敬重娘娘,怎敢存有伤害娘娘之心。”

“真的敬重吗?”胤禛冷言道:“成嫔,你入潜邸的时间比熹妃更早,而今她封为妃,你却只是一个嫔,当真没有一丝不甘?”之前舒穆禄氏说过的话,此刻正在胤禛心底不断滋长,令他对戴佳氏的疑心越来越重。”

面对胤禛的质问,戴佳氏害怕得浑身颤抖,她没想到搜宫不仅没能证明自己的清白,反而令胤禛更加怀疑自己,“没有,臣妾真的没有,若皇上不信,臣妾可以对天发誓,绝无害熹妃娘娘之心。”见胤禛不说话,她又慌忙爬到凌若面前,哀声道:“娘娘,您替臣妾说句话,臣妾当真是冤枉的,什么都没有做过。”

凌若尚未说话,舒穆禄氏弱弱的声音便已传了过来,“皇上一向公允严明,成嫔娘娘若真没有做过,又何必如此害怕。”

“你!”戴佳氏骤然回过头,死死盯着舒穆禄氏,她知道,一切都是这个女人从中捣鬼的,是她想要置自己于死地,偏现在还在说这样的话,实在是可恨至极,她恨不得杀了这个心肠歹毒的女人。

凌若一直都觉得整件事是舒穆禄氏所为,戴佳氏没胆也没脑子安排这么一场精巧严密的局。但看胤禛的意思,似乎已经相信了舒穆禄氏的话,认为戴佳氏才是下毒之人。

她还在想该怎么帮戴佳氏说话时,戴佳氏已经被心中的恨意激得失去了理智,起身冲到舒穆禄氏声嘶力竭地喊道:“我不过是将如柳打发去了净军,又不曾要她的性命,你为何要这么害我?!”

舒穆禄氏似被她这个样子吓坏了,害怕地道:“臣妾不知道娘娘在说什么,臣妾没有害过娘娘,再说今日之前臣妾都不曾来过承乾宫。”

凌若看胤禛脸色不对,忙冲戴佳氏喝道:“成嫔不要冲动!”

然,这话终是迟了一步,在此之前,戴佳氏已经用力一巴掌掴在舒穆禄氏脸上,口中还道:“你这个惯会装模作样的jian人,就算你没来过承乾宫也一定是你所为!说,你到底是怎么害的四阿哥?”

舒穆禄氏捂着脸颊呜咽地哭着,没有理会戴佳氏迫问,急于证明自己清白的戴佳氏见她不说话,抬手欲再掴,不过这一次没等掴下去,就被人牢牢抓住,抓住她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胤禛,“谁许你打人的?”

戴佳氏万般委屈地道:“皇上,她嫁祸臣妾害人,她该死!”

“是该死。”没等戴佳氏高兴,胤禛已经再次道:“不过该死的那个人是你!”

“皇上,臣妾真是冤枉的,舒穆禄氏满嘴谎言,您别听信她的话!”迎着胤禛那双冰冷的眼眸,戴佳氏浑身颤抖不止。

胤禛的话,让凌若听出他已经起了杀心,连忙道:“皇上,臣妾觉得此事尚有可疑之处,成嫔她未必是那个凶手。”

“朕心里有数。”这般说着,胤禛盯了浑身颤抖发软的戴佳氏一字一句道:“之前你来找熹妃,说佳慧要害你,让熹妃帮你在朕面前求情,实际上根本就是找借口来承乾宫,好将装了喂有毒血的蚊虫的绢袋放到承乾宫,害死熹妃是不是?”

戴佳氏哭诉道:“不是这样的,舒穆禄氏真的说过要让臣妾死,臣妾…臣妾实在害怕,所以才会来找熹妃娘娘。”

第一千一百五十八章 定罪

胤禛厌恶地看着她道:“到现在满嘴谎言,佳慧根本没在朕面前提过你的一句不是,甚至故意遮了伤不让人看到,又怎么会害你,分明是你存心嫁祸,所以用了她好心送给你的那只绢袋来装毒蚊,好让朕以为一切是她所为,将她治罪。”

“不是的,皇上,是她嫁祸臣妾,是她想要害死臣妾!”戴佳氏话音刚落,手腕就传来一阵剧痛,骨头被捏得咯咯作响,像是要裂开来一般,却是胤禛倏然收紧了手,“佳慧如要害你,凭你做过的那些事,你觉得自己还能站在这里吗?不论是你自作主张将如柳充入净军的事,还是故意砸伤佳慧的事,都足以让朕治你的罪。”

戴佳氏那张脸因为疼痛而扭曲,额头开始冒出一滴滴冷汗,然而手碗上的痛还在加剧,让她连话都说不出。

“你本想害熹妃,哪知阴差阳错,绢袋落在弘历房中,那些毒蚊饿了出来,就飞出来吸弘历的血,将弘历害得人不人鬼不鬼,只剩下半条性命!”

“臣妾…没有…”戴佳氏忍痛勉强说出几个字,可惜到了这个地步,胤禛根本不会再信她一个字,径直道:“做完这一切后,你就将混了黑水翠雀花毒的血水倒在花盆中,想要毁尸灭迹,让朕无从查起。不过很可惜,还是让朕发现了,所以注定你要为自己愚蠢的行为付出代价。”在戴佳氏惊骇欲死的目光中,他凑到其耳边一字一句道:“没有人可以伤害凌若与弘历,谁都不行!”

眼泪不断从戴佳氏那双满是惊惶害怕的眼中滴下,胤禛盯着她,忽地笑了起来,“你很不满意朕只封了一个嫔位吗?”说完这句,他骤然松开手,厉声唤道:“苏培盛!”

苏培盛打了个寒颤,连忙上前道:“奴才在。”

“且慢!”凌若知道自己要是再不开口,等待戴佳氏的很可能就是一道赐死的圣旨,赶紧道:“臣妾以为,成嫔…”

胤禛打断她的话道:“朕知道你不愿相信成嫔是害你之人,但罪证确凿,她为一已之私,害你与弘历,罪不可恕。”

凌若一怔,没想到胤禛态度如此坚定,对于戴佳氏害他一事确信无疑,就算自己现在说怀疑是舒穆禄氏所为,只怕胤禛也不会听进去。

不过也怪戴佳氏自己,在如此不利的情况下,竟然还不懂得控制自己的情绪,冲动地掌掴舒穆禄氏,令胤禛对她的误会越发深重。

“苏培盛!”在凌若沉思该如何帮戴佳氏说话的时候,胤禛再一次唤过苏培盛,同时道:“传朕旨意,成嫔戴佳氏为一已私利,意图谋害熹妃并致使四阿哥性命垂危,罪犯滔天,褫夺其位份,收回金册。另,赐其白绫三尺,即刻自尽,戴佳氏一族,亦全部流放塞外,不得回京!”

在其话音落下后,殿内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这道旨意给惊住了,就连主导了这一切的舒穆禄氏也不例外。

若说赐死戴佳氏尚在预料之中的话,那么流放戴佳氏全族就真的是出人意料了,想不到胤禛会处置得这么重,死一个戴佳氏不够,还要让她全族跟着受罪。而在这件事中,甚至没有人死,连四阿哥也已经无事了,

“不要,皇上不要,臣妾冤枉!冤枉啊!”戴佳氏大哭不止,不断地磕头喊冤,鲜血顺着额头涓涓流下,在流过眼睛时,与泪水混在一起,使得她看起来像在流血泪一般!

可惜,她做什么都是无用的,胤禛根本不信她,“将她拖下去,朕不要再看到她。”

就在苏培盛准备动手的时候,凌若欠身道:“皇上,弘历已经没事了,而臣妾也安然无恙,还请您对戴佳氏从宽处置,饶她性命与家人。”

胤禛不悦地道:“她这样害你,你还替她求情?”

凌若点头道:“臣妾相信戴佳氏就算真做了错事,也是一时糊涂,并非本xing恶毒,还请皇上看在这次无人因她而丧命,再加上她又侍候了皇上那么多年的份上,留她一条性命。”

胤禛对戴佳氏成见已深,想要替戴佳氏洗脱罪名,显然是不可能的了,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戴佳氏一条性命,让她不至于枉死。

胤禛因她的话而犹豫了起来,他也晓得自己这个处置过重了,但只要一想到戴佳氏曾想过要害凌若,就愤怒得难以自制,恨不得她立刻死。

凌若违心地道:“皇上,得饶人处且饶人,戴佳氏固然有罪,但罪不至死!”

舒穆禄氏目光一闪,轻声道:“想不到娘娘如此宽宏大量,面对害过自己的人都能如此宽容,实在让臣妾钦佩。”说罢,她又对胤禛道:“皇上,既然熹妃娘娘都为戴佳氏求情了,您就饶她一命吧,让她今后的余生中为自己所犯下的错忏悔。”

她已经想明白了胤禛为何要对戴佳氏施以如此严厉的惩罚,不为其他,只因为胤禛以为戴佳氏意图伤害熹妃。换句话说,胤禛如此愤怒都是因为熹妃之故,现在熹妃极力为其求情,胤禛一定会恕其死罪,既然一定会恕,那她就趁此做一个顺水人情,让自己善解人意、温婉纯厚的形象更加深刻的映在胤禛脑海中。

不过经此一事,也令她对凌若的忌惮深了几分,想不到这个早已韶华不在的女子,在胤禛心中竟然仍有这么重的份量,看来以后要再对付她,一定得小心再小心,万不能疏忽。

见她们两人都为戴佳氏求情,胤禛缓缓点头道:“罢了,那就饶其一条性命,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戴佳氏即刻打入冷宫,其族人凡有在朝中任职的,一律罢官免职!”

虽仍然免不了牵连家人,但这个处置相较于刚才来说,无疑是轻了许多,戴佳氏伏在地上痛哭不已,既是哭自己不需要死,也是哭自己受此无妄之灾。

苏培盛知道胤禛不愿看到戴佳氏,在其旨意一下时,便与四喜两人拉了戴佳氏往外走,在经过舒穆禄氏跟前时,戴佳氏忽地用力挣扎起来,满是鲜血的脸充满了狰狞之色,“舒穆禄佳慧,你这样害我,一定会有报应的,我会活着,活着看你的报应!”

第一千一百五十九章 人和

舒穆禄氏吓得面无人色,不知该如何是好,直至戴佳氏被拉出了承乾宫方才捂着胸口,一脸难过的看着胤禛道:“明明事情都已经查清楚了,为何她还要如此冤枉臣妾。”

“不必理会她。”安慰了一句后,胤禛亲自将她扶起道:“好了,已经没事了,你回去吧。”

舒穆禄氏温驯地点点头,在其走后,众太医也分别退下,与此同时,外头传来打更的时候,竟是已经三更了。

待殿中只剩下他们两人时,凌若对正在揉眉心的胤禛道:“皇上,您待会儿还要上早朝,赶紧去歇一会儿吧。”

“朕没事。”说罢,他又道:“不知道弘历怎么样了,朕想进去看看他。”

凌若点点头道:“臣妾与您一道去。”

进了内殿,弘历还在沉睡中,没有了令人发疯的奇痒,他睡得很香,胤禛替他掖了锦被道:“幸好这一次有徐太医在,否则只怕弘历现在还在受苦,朕只要一想起弘历受的苦,就恨不能杀了戴佳氏。”

凌若低着头没有说话,此刻胤禛认定了戴佳氏是凶手,不论她说什么都听不进去,不过幸好保住了戴佳氏一条命,使得胤禛没有错杀无辜。

胤禛见凌若低头不语,道:“在想什么?”

凌若摇摇头,“没什么,皇上既然不想歇息,不如臣妾陪您去看星空如何?”

“也好。”胤禛应了一声,与凌若一道走到院中,夜空中星光闪烁,无数星子犹如宝石一般静静地嵌在天空上。

“几十年过去了,夜空还是如此,没有一丝变化,但朕却已经从少年变成了中年。”胤禛感慨道:“还有许多事情都在不知不觉中变了,好比戴佳氏,在潜邸时,朕看她还算老实,整日吃斋念佛,想不到入了宫之后,变得如此狠毒,还因为位份一事想要害你。”

对于饶恕戴佳氏性命一事,胤禛始终耿耿于怀,求情的若不是凌若,他是绝不会点头的。

凌若握着他的手掌轻声道:“事情都已经过去了,皇上何必去提它,再说臣妾与弘历不是好端端的吗?”

“是,幸好你们都没事,否则朕不知该怎么办才好。”说到这里,胤禛眉眼间竟然流露出一丝害怕,“朕已经失去了许多人,不想连你们两个都失去。”

“不会的,臣妾与弘历都会陪在皇上身边。”凌若话音刚落,温热的唇便落在额头,同时耳边传来胤禛的声音,“记住你的话,永远记住,若敢违誓,不管你去到哪里,哪怕是阴曹地府,朕都会把你抓回来。”

凌若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抱紧了胤禛,过了许久才松开,迎视着胤禛的目光道:“皇上,有一件事臣妾要向您请罪。”

“请罪?”在胤禛讶异的目光,以及逐渐开始露出一丝鱼肚白的天色中,凌若清晰而缓慢地说着她要请罪的事。

天亮之后,戴佳氏被废为庶人,打入冷宫以及戴佳氏一族皆被罢官赶出京城的消息传遍了后宫。

坤宁宫中,杜鹃正在替那拉氏梳发,小宁子则在一旁细细说着刚刚传出来的消息,“奴才听说昨夜皇上下令搜宫,就是要找戴佳氏害人的证据,结果在一盆死掉的牡丹花中发现了血迹,经太医证实,那血迹里含有黑水翠雀花的毒,与害四阿哥浑身剧痒的毒是一模一样的。主子您是没看到四阿哥中毒后的样子,听说他自己几乎把全身的皮都给挠了下来,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要不是那徐太医来得及时,还查出了他的毒,只怕他已经活活痒死了。”说到这里,小宁子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要真是这么个死法,可是与剐刑差不多可怕了。

那拉氏取过一枝金累丝衔珠蝶形簪在发间比了一下,随即递给小宁子,后者会意地替她cha在杜鹃刚刚梳好的发髻上。

那拉氏打量着镜中的自己突然说道:“看样子本宫猜对了。”

见小宁子一脸不解,她微微一笑道:“你曾问本宫这件事是否与慧贵人有关,本宫当时觉得很奇怪,慧贵人纵然再恨熹妃,也不该一上来就拿熹妃开刀,熹妃在皇上心中有多少份量,她应该很清楚,若没有天时地利人和互相配合,凭她根本扳不动熹妃,反而会把自己搭进去。现在却是明白,从一开始,她的目的就是戴佳氏,不过她野心比本宫想的要大一些,想要一石二鸟,不止想要戴佳氏的命,还想要弘历的。”

小宁子眼皮一跳,小声道:“主子认为害四阿哥的并非戴佳氏,而是慧贵人?”

那拉氏下颔微点,道:“本宫不知道舒穆禄氏用了什么样的办法让皇上相信,否则仅凭戴佳氏去过承乾宫,还有花盆里的毒血,是不足以指证戴佳氏的。”

小宁子露出一丝笑意,轻言道:“看来慧贵人还真是挺利害的,这么快便让她除去了成嫔,说不定主子真能借她之手除去熹妃与谦嫔。”

“本宫也希望如此,不过这三人中,戴佳氏最蠢最没脑子,除掉她自然也最容易,后面的谦嫔与熹妃可就没那么容易对付了,尤其是熹妃!”说到凌若,那拉氏眸中闪过深深的忌惮,这个女人与她斗了二十几年,她虽令其几番起落,却从未真正赢过,现在更是让她占了上风,实在是很棘手。

小宁子看出那拉氏的忧心与忌惮,安慰道:“主子刚才不是说了吗,只要有天时地利人和的配合,一定可以对付得了熹妃。奴才相信老天爷亦会站在主子这边,不会让熹妃一直这么得意下去的。”

“天时地利,得讲求机缘,谈何容易,而且经此一事,四阿哥出宫的事一定会暂缓,咱们的计划也得跟着搁置。”

小宁子不知想到了什么,在那里低着头不说话,直至那拉氏看出异状,唤了他一声,他方才回过神来,道:“主子,奴才刚才突然想到,既然天时地利可遇不可求,那咱们何不在人和这方面下些功夫?”

见他这么说,那拉氏晓得他肯定是想到了什么点子,当下道:“继续说下去。”

“其实想要熹妃死的,不止是主子与慧贵人,还有一个人。”小宁子顿一顿,说出了答案,“谦嫔。”

第一千一百六十章 活证据

“她?”那拉氏面带诧异地道:“为何这么说?”

“主子您忘了迎春的事?”小宁子的这一句话令那拉氏顿时反应过来,恍然道:“对啊,本宫竟将这件事给忘记了,真是糊涂。”

小宁子阴声道:“只要主子将这件事告诉谦嫔,她与熹妃就会反目成仇,到时候熹妃就会腹背受敌,纵使有三头六臂也难以应付,这样一来,主子您需要的人和不就有了吗?至于天时地利,那不过是早晚的事。”

那拉氏的眸光因他的话而不断亮了起来,正要说话,孙墨走了进来,打了个千儿道:“启禀主子,慧贵人在外求见。”

“她来的倒快,正好本宫也有话想问她”那拉氏扶一扶髻上簪子,对正等着她答复的孙墨道:“请慧贵人进来吧。”

在等舒穆禄氏进来的时候,那拉氏对小宁子道:“你说的确实不错,不过这件事却不能由本宫去说。”

“那应该…”小宁子话未说完,就听得那拉氏道:“应该由一个更合适的人去说。”

不等小宁子再问,一个窈窕的身影已经出现在视线中,正是舒穆禄氏,她步入殿内,朝那拉氏盈盈一礼道:“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吉祥。”

“慧贵人请起。”如此说着,那拉氏一笑道:“今日过来得好早,可是一宿未睡?本宫刚才听小宁子说,昨夜里承乾宫闹的很利害,四阿哥中了毒,全身奇痒,经查发现为戴佳氏所为,皇上连夜就下旨将她降为废人,送去冷宫,你当时也在,可有事?”

面对那拉氏的关心,舒穆禄氏感激地道:“多谢娘娘关心,臣妾无事。”

那拉氏点点头,伸手示意小宁子扶自己起来,“无事就好,本宫真担心你会受牵连。”见舒穆禄氏不说话,她又笑道:“不过有一件事本宫始终觉得很奇怪,戴佳氏屈居在熹妃之下都许多年了,怎么突然起了害熹妃之心?”

舒穆禄氏知道她是在试探自己,不动声色地道:“也许是越戴佳氏越想越不甘,忍不住对熹妃动了杀心。”

“是吗?”那拉氏笑意一盛,握了舒穆禄氏的手似不经意地道:“又或许是有人设下一个圈套,引戴佳氏入套,背下罪名,慧贵人,你说本宫猜的对不对?”

舒穆禄氏心思飞转,明白自己瞒不了那拉氏,低头道:“娘娘明察秋毫,臣妾不敢隐瞒,此事确不是戴佳氏所为。”

“嗯。”那拉氏满意地点点头,“总算你还肯跟本宫说实话,没有将本宫当成外人。戴佳氏曾那样待你,有此下场也是活该。”

“只可惜皇上留了她一条性命,没有治她死罪。”在说这话时,舒穆禄氏带着一丝不甘,昨夜要不是熹妃求情,戴佳氏早已魂归地府,哪还有命苟活。

“不管怎样,你都算是出了一口气,对于戴佳氏而言,半辈子的冷宫,不比死好受多少。”说到这里,那拉氏轻咦一声盯着舒穆禄氏半边脸道:“你脸怎么了,被人打过了吗?”

被那拉氏这么一提,舒穆禄氏顿时感觉脸颊隐隐作痛,“是,昨夜戴佳氏这个疯妇打了臣妾一巴掌。”

那拉氏一听这话,立刻让小宁子去拿药膏来,亲手为舒穆禄氏抹上,口中道:“本宫有一事不解,不知慧贵人能否为本宫解疑?”

“娘娘请说,臣妾一定知无不言。”那拉氏的碰触令舒穆禄氏浑身不自在,却不便避开。

涂完了药,那拉氏收回手道:“你如何让皇上相信一切皆是戴佳氏所为,据本宫所知,只凭找到的这些证据,并不足以定戴佳氏的罪。”

舒穆禄氏恻目道:“娘娘以为是死证据重要,还是活证据重要?”

那拉氏蹙眉道:“这话本宫倒还是第一次听到,究竟何谓死证据,何谓活证据?”

“死证据就是绢袋还有倒在花盆中的毒血,活证据则是皇上对戴佳氏的印象。”在这句话后,舒穆禄氏将昨夜的事细细说了一遍,随后道:“只要皇上认定戴佳氏是凶手,那她就一定是凶手。”

那拉氏深深看了舒穆禄氏一眼,随即展颜笑道:“慧贵人好精巧的心思,连本宫都远不及你。”

舒穆禄氏慌忙欠身道:“娘娘莫要笑话臣妾了,臣妾这点粗浅心思哪里能入得娘娘法眼。”

“本宫说的可都是真心话,没有一丝笑话之意;经过七阿哥一事,你也算是浴火重生了,很好。”

舒穆禄氏沉默了一会儿道:“臣妾此来,还有一件事想请教娘娘。”

“你尽管说来听听,本宫知道的一定会告诉你。”这般说着,她抬步往外走去,舒穆禄氏跟在后面道:“娘娘可知一位姓徐的太医?”

那拉氏走到偏殿,那里已经摆好了早膳,在示意舒穆禄氏一道坐下后道:“你是说昨夜救了四阿哥的那位太医?”

“是,臣妾看他与皇上还有熹妃很是熟稔,但臣妾入宫这么久,从未见过他,实在好奇得紧。”在说这话的时候,放在膝上的双手慢慢握紧,若非这个徐太医出现坏了她的好事,四阿哥哪还有命活着。

那拉氏将宫人放在她面前的鱼片粥递给舒穆禄氏,“他以前确实是太医,不过现在已经不在太医任职,辞官卸任。”

舒穆禄氏追问道:“臣妾看他医术似比齐太医还要高,既然有这么好的医术,为何要辞官?”

她的追问那拉氏意料之中,笑一笑道:“此事说来话来,本宫慢慢说给你听。”

在一顿早膳用完后,那拉氏也堪堪讲完了容远的事,舒穆禄氏之前曾想过无数种可能,但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徐太医竟然与熹妃有私情,熹妃曾经离宫一事,也是因徐太医而起;皇上明明知道所有事,却不曾追究,昨日更是许其进宫救治四阿哥。

那拉氏瞥了她一眼道:“很吃惊是吗,本宫也与你一样,皇上待熹妃真可谓是情深意重,连这种事也可以不予追究,甚至亲自出宫将熹妃接了回来。所以,你想要对付熹妃,只怕是很难很难。”

第一千一百六十一章 重提旧事

片刻,她沉声道:“臣妾明白了,多谢娘娘如实相告,臣妾感激不尽。”

那拉氏拿拭子拭着唇角道:“你想到对付熹妃的办法了吗?”

“暂时没有,不过臣妾相信总会有法子的。”

那拉氏摇头道:“就怕等你想到法子的时候太迟了,昨夜之事,熹妃应该已经怀疑到你,否则她不会替戴佳氏求情。你害了她儿子,她一定会想办法对付你,她这个人心思歹毒,又惯会在皇上面前演戏,动起真格来,可不好对付,看她不动声色间夺尽本宫之权,就可见一斑了。”

这一点,舒穆禄氏自然知道,不过她并不担心,下了那么久的药,胤禛已经离不开她的身体,只要不是犯了十恶不赦之罪又被抓到现行,单凭几句挑拨根本奈何不了她。不过这样一来,她也奈何不了熹妃。

她瞅了那拉氏一眼,感觉到她刚才那些话似另有意思,逐起身施礼道:“还请娘娘为臣妾指点迷津。”

那拉氏盯着她,缓言道:“你现在只是一个贵人,与熹妃对立,底子还是太薄了一些,最简单的办法就是与人联手。”

舒穆禄氏犹豫着道:“这个…臣妾也想过,只是谨嫔与熹妃是一伙的,裕嫔懦弱,余下的那些贵人常在不足成事。”

那拉氏摇头道:“慧贵人少说了一个字――刘氏!”

她话音刚落,舒穆禄氏就已经断然拒绝,“臣妾会被废位,皆是因为刘氏之故,她是害臣妾的最魁祸首,臣妾怎么可能与她联手,还请娘娘莫要再开这样的玩笑。”

舒穆禄氏的拒绝早在那拉氏意料之中,她道:“那你不想对付熹妃了吗?不与刘氏联手,凭你一人永远奈何不了熹妃;至于本宫,虽想帮你,却有心无力。”说到这里,她起身拉过舒穆禄氏的手柔声道:“本宫知道你恨刘氏,但有时候目光得放的长远一些,只要熹妃一倒,还怕没机会对付刘氏吗?

舒穆禄氏低头不语,好一会儿方道:“就算臣妾肯,刘氏也绝对不会与臣妾联手。”

“未必见得。”那拉氏嘴角噙着一缕讳莫如深的笑意,道:“慧贵人还记得本宫身边的迎春吗?”

舒穆禄氏不明白她为何说到迎春身上,道:“自然记得,迎春诬蔑娘娘在刘氏沐浴的水中放红花,事后证明娘娘让她放的是藏红草,用来安胎。迎春因为意图谄害娘娘,而被赶出圆明园。”

那拉氏嗤笑道:“安胎,你相信本宫会让人在她水里放藏红草来安胎吗?”

舒穆禄氏默然不语,当初她也很怀疑,那拉氏当初明明bi她想办法除掉刘氏的胎儿,怎可能一转眼又费心费力地去保刘氏胎儿,这根本就说不通。

“刘氏沐浴的水里确实被人下了红花,所以她才会早产,至于下药的那个人也确实是迎春。”

舒穆禄氏愕然道:“可当时太医验出来确实是藏红草啊。”

那拉氏拨弄着串在袖间的珍珠道:“刘氏怀孕那会儿,有一日迎春突然来和本宫说,她想到在刘氏沐浴的水中下红花,致使她堕胎,本宫虽然奇怪她突然对这件事如此上心,但还是答应了她的话,让她去办这件事,可后来迎春形迹可疑,本宫怕她有二心,所以让小宁子用藏红草偷偷换了她手里的红花,从那之后,她下在刘氏水里的都是藏红草,而每次在她之后,小宁子都会将真正的红花下在水里。”

听到这里,舒穆禄氏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怪不得迎春掉下的绢袋里装的是藏红草。娘娘刚才说怕迎春有二心,是否觉得她突然献计,是受人指使?”

那拉氏点点头,起身走到窗前,沉声道:“后面的事也证明本宫没有疑错迎春,她受人指使,先诱使本宫在刘氏水里下红花,然后当着皇上的面故意掉出那绢袋,想要让皇上抓本宫一个现行,而指使迎春的人,正是熹妃。”

“虽说宫里有资格与娘娘对抗的确实只有一个熹妃,但迎春好歹跟在娘娘身边多年,熹妃如何能够指使她?”

“熹妃不能,但熹妃身边的三福可以,三福此人能言善辩,又知道迎春与死去的翡翠感情不错,利用翡翠施以花言巧语,从而说动迎春倒戈相向。”说到三福,那拉氏恨得银牙紧咬,不能杀死这个叛主的奴才,实在是她平生一大耻辱。

那拉氏回过身,看着若有所思的舒穆禄氏道:“若刘氏知道熹妃曾设法害她的龙胎,甚至她会早产也是拜熹妃所赐,你说她会怎么样?还与熹妃站在同一条阵线吗?”

“可是臣妾与她的仇怨并不比熹妃与她的小,就算臣妾将这件事告诉她,只怕也是徒劳。”

“慧贵人都没有试过,就说徒劳二字,未免太过武断了。”说到此处,她走至舒穆禄氏身前,替她将头上有些松垮的珠花扶正,凝声道:“本宫不会bi你去做什么,但是你若想对付熹妃,就一定要设法将刘氏说服。否则,你不止报不了仇,还会毁在熹妃手上。”

舒穆禄氏想了许久,终是有了决定,咬牙道:“臣妾会设法去劝说谦嫔,但她答应与否,就非臣妾所能控制了。”

“只要你尽力,本宫相信你一定能说服谦嫔。在这后宫之中,敌友只有一线之隔,相信谦嫔会明白这个道理。”这般说着,她拍拍舒穆禄氏的手背道:“好了,你一夜未睡,早些去歇着吧,别累着了。”

舒穆禄氏知趣地道:“是,臣妾告退。”

在目送舒穆禄氏离去后,小宁子轻声道:“主子,您刚才说更合适的人选,就是慧贵人吗?”

“不错,同她去告诉刘氏是最合适的,至于本宫,现在暂时还不合适出面。”

小宁子有些担忧地道:“可奴才看慧贵人好像很不情愿的样子,再加上她与谦嫔嫌隙这么深,只怕未必会依主子的意思去做。”

那拉氏弹一弹衣裳道:“不必担心,她既然答应了就一定会去做,除非她想死在熹妃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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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六十二章 笼络

且说舒穆禄氏在离开坤宁宫后,一路回到景仁宫,如今这景仁宫内已经没有了主位娘娘,只剩下她与武氏两个贵人居住。在经过空荡荡的主殿时,舒穆禄氏脚步一滞,光彩在眸中闪现,如柳会意地道:“奴婢相信,主子终有一日会坐在这个主殿上受人叩拜。”

舒穆禄氏嫣然一笑道:“我知道,我只是在想离这一日还需要多久。说起来老天爷可真是不公平,像戴佳氏这样的蠢人都可以坐上主位,我却只是一个贵人,不过无所谓了,贵人只是经途,不会是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