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若再次捻了一颗葡萄,将皮剥成倒垂莲花的样子,“我比姐姐早不了多久,在我想出这个法子后,就修书给李卫,兄长虽在京任职,却不及李卫那么有实权,而且他是地方官,行起事来要方便许多。”

瓜尔佳氏敲一敲信纸道:“我看这信上说的,舒穆禄氏恭明在地方官声不错,不是什么贪官,若是这个样子,那这个办法就用不上了。”

凌若吃过葡萄净一净手,从那些信挑出最底下一封道:“姐姐先看完这封信再说。”

瓜尔佳氏抽出信纸才看了几行,神色就变得凝重起来,目光迅在一行行墨字上扫过,待到最后已是骇然色变,望着凌若道:“这信所写之事,皆是事实?”

“李卫办事向来牢靠,他既敢将这些事写在信上,就必然是真的。”凌若的话让瓜尔佳氏再无一丝怀疑,仰靠在椅背上道:“想不到一个人前后变化可以如此之大。”

“舒穆禄恭明为官以来一直以来给上官或是同僚的感觉都是胆小怕事,哪怕有送上门的银子都不敢收,连下属也敢给他脸色看。姐姐是不是觉得很耳熟?舒穆禄氏刚进宫时也是这个样子,可是他在知道女儿在宫得宠的消息后,胆小怕事的面具就渐渐撕开,露出贪财的本色来,这一年他连着判了争产、害命、奸*这几宗案子,所有案子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有钱的安然无事,无钱的皆被判罪,或杀头或流放或监禁。而就在这些案子之后,他夫人开始穿金戴金,一扫以前的寒碜样。”凌若摇着团扇道:“胆小怕事,不过是他在官场上的生存之道,知道自己朝没人,一旦出了差错没人会保他,所以苦忍清寒多年,直至女儿一朝得宠,皇恩浩荡,这才露出了真面目。”

瓜尔佳氏冷笑道:“真不愧是父女,一样的虚假恶心。不过这样一个人,早些除了是一件好事,现在只是一个知县就已经如此不可一世了,改明儿成了知府、布政使、巡抚还不知会怎样呢。留着他,简直就是祸害咱们大清江山。”

“嗯,我已经在让李卫查他具体收受贿赂的证据了,只要一查到,就立刻快马加鞭送到京城来。”凌若顿一顿,凝声道:“皇上一向最重吏治,自登基以来誓要清吏治,安百姓;若知舒穆禄恭明如此贪赃枉法,必然龙颜大怒,到时候舒穆禄氏就算再得恩宠,也难逃此劫。”

瓜尔佳氏点头道:“以前朝来制约后宫,用阳谋对付阴谋,确是不错,只要用的好,比阴谋诡计有用百倍。”

静了一会儿,凌若又道:“不过这件事,到时候还需要姐姐相助。”

瓜尔佳氏訝然道:“呃?有李卫帮你还不够吗?”

“李卫虽可以暗调查这件事,但他毕竟是地方官,又不直接管江州,且许多人都知道李卫以前是从我这里出去,由他出面弹劾,很容易引人话柄,舒穆禄氏也可以借此生事,说我存心使人害她阿玛,而我的兄长就更不合适了。”

听到这里,瓜尔佳氏已经明白了凌若的意思,“你是想让我阿玛出面弹劾?”

“不错,姐姐的阿玛是朝御史,专管这些,由他出面弹劾是最恰当不过的。不过若是姐姐认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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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七十三章 夜来

瓜尔佳氏抬手打断她后面的话,“没什么好认为的,待会儿我就写信让人送去给阿玛,先与他通一通气,省得到时候手忙脚乱,另外他那里也好帮着看看能不能查到舒穆禄恭明枉法的证据。”

“多谢姐姐。”见她毫不犹豫就答应帮自己,凌若心中感动不已,虽说瓜尔佳氏阿玛确是最合适的人选,但弹劾这种事终不可能一些风险也没有,同时还可能引来舒穆禄氏狗急跳墙的报复;这些,以瓜尔佳氏的心思不可能想不到,但她依然如此。

瓜尔佳氏失笑道:“真是个傻人,谢我做什么,舒穆禄氏的事又不仅仅与你一人有关,你莫不是以为她除了你之后会放过我吧?所以,我出些力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不论是凌若这边,还是舒穆禄氏那头,都在暗中准备着,就看这一回,谁先得手。

当天夜里,凌若看过弘历,准备歇下的时候,有宫人来禀,说是刘氏在外求见。

凌若还未开口,水月已经气呼呼地道:“她不是与慧贵人凑在一起了吗,还来见主子做什么!”

“她来做什么,见过不就知道了吗?”凌若将刚刚摘下来的步摇又重新带在发髻上,随后对还站在那里等回话的宫人道:“去请谦嫔进来。”

宫人得了话,连忙躬身退下,杨海在一旁低声道:“主子,谦嫔这个时候过来,只怕是为了今儿个与慧贵人见面的事。”

“本宫也猜到了,且听听她会怎么说。”凌若话音落下不久,便见刘氏随宫人走了进来,身后跟着金姑。

刘氏进来后,端施一礼,口中道:“臣妾参见熹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谦嫔请起。”待其直起身后,凌若温言道:“天色都这么晚了,谦嫔不在永寿宫里歇着,怎么到本宫这里来了?”

“臣妾有些事想禀告娘娘,所以急着过来,若是有打扰娘娘之处,还请娘娘恕罪。”刘氏神色就像她的封号一样,谦恭有礼,不骄不躁。

“本宫这里倒是没什么,本宫只是你这样大晚上看不清路,会不安全。”这般说着,凌若示意她坐下,随后又着水秀沏茶上来。

刘氏一脸感动地道:“多谢娘娘关心,臣妾原本该早些过来的,无奈刚才弘瞻哭闹不止,臣妾实在放心不下,所以才拖得这么晚。”

一听这话,凌若关切地道:“那现在六阿哥没事了吗?”

“回娘娘的话,已经无事了。”这般说着,刘氏偷偷瞅了凌若一眼道:“娘娘,今日舒穆禄氏来见过臣妾。”

凌若颔首道:“这件事本宫也听说了,她不是一直颇为恨你吗,怎么又突然来见你了?”

“她…”刘氏神色犹豫,似在为后面的话为难。

凌若端起茶盏啜了一口,漫然道:“谦嫔有话就直说,本宫不喜欢有人吞吞吐吐,一句话分成几截的样子。”

“是。”刘氏神情一慌,连忙道:“今日舒穆禄氏来见臣妾,突然说弘旬的死她很伤心,让臣妾原谅她,后面还说要与臣妾结盟,一道对付娘娘。”

听得这话,饶是凌若也忍不住眉眼含惊,“哦,竟有这等事?”

刘氏答道:“是,臣妾当时听到的时候也吓了一跳,弘旬明明就是她害死的,她竟然还有胆说这种话。”

在止了心底的惊意后,凌若道:“那你是怎么回答她的?”

“臣妾自然是不答应,就算没有弘旬一事,臣妾也绝不会对娘娘有半点背叛之心,若非娘娘护持,臣妾哪里能有今日,娘娘待臣妾的好,臣妾纵死不忘。”说到最后,刘氏眼角微湿,长睫轻颤,犹如淋了雨的蝴蝶翅膀,再配上她精致美丽的面容,令人望之生怜。

“谦嫔说的太客气了,本宫并不曾做过什么。”凌若的声音似平静又似有一些感动,令刘氏无法真切地分辨出来。

刘氏一脸认真地道:“臣妾自己有眼,懂得分辨哪个待臣妾好,哪个待臣妾不好。”

凌若微微一笑,看着自己倒映在茶水中的半张容颜道:“其实这些事,谦嫔没必要专程来告诉本宫。”

刘氏低一低头道:“臣妾说这些,既是怕娘娘会误会臣妾,也是怕舒穆禄氏会与其他人结盟,暗中加害娘娘,所以特来提醒娘娘以后千万要小心她,莫让她有可趁之机。”

寒意在凌若眼底一闪而逝,面是则是一派动容,“谦嫔如此关心本宫,实在令本宫感动。如今成嫔已经不在,谨嫔又是个不管事的,本宫能倚靠的也就你了,你可千万不要让本宫失望。”

一听这话,刘氏连忙起身双膝跪地道:“请娘娘放心,此生此世,臣妾都不会让娘娘失望。”

“那就好。”凌若欣然点头,随后亲自扶起她道:“很晚了,谦嫔早些回去歇着吧,改日等弘历好一些,本宫再去看你与六阿哥。”

“娘娘垂怜,臣妾受宠若惊。”这般说着,刘氏又关切地问道:“不知四阿哥身子好一些了吗?”

凌若笑笑延:“已经没有大碍了,只需再静养一段时间就行。”

刘氏轻舒一口气道:“那就好了,臣妾想探望一下四阿哥,又怕打扰他养病,所以只能差人送些东西来。”

“谦嫔有心了,本宫与弘历都很感激。”在又说了几句客套话后,刘氏领着金姑离去。

在听到宫门关起的声音后,凌若沉下脸道:“让三福来见本宫。”

见凌若神色不对,水秀不敢多问,快步离去,在等三福过来的时候,外面下传来沙沙的声音,杨海走到窗边张望了一眼道:“主子,下雨了。”

凌若点点头,又等了一会儿,三福随水秀走了进来,衣衫有些微湿,他打了个千儿道:“主子,您找奴才?”

“是。”凌若走到未曾关起的窗前,将刚才刘氏所说的话重复了一遍,随后道:“刘氏说她没有与舒穆禄氏结盟,但她的话本宫顶多能信三成;另外本宫知道舒穆禄氏昨日曾去见过皇后,所以召你来问问,依你看她们是否有可能真的联手对付本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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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七十四章 准备

“主子是觉得这事与皇后有关?”会专程找他来回话,其原因只有一个,就是怀疑皇后,而他则是承乾宫最了解皇后的人。

望着漆黑的夜色,凌若徐徐道:“皇后虽然很久都没有露面了,但她依然好好的待在坤宁宫,本宫相信,以她的为人,绝不会甘心就这么输给本宫,一定会设法夺回去,助舒穆禄氏复起就是一个开始。”

三福走到其身后道:“所以主子怀疑舒穆禄氏今日去找刘氏是受皇后主使?”

“她们二人之间的仇恨何等之深,不必本宫说你也心里有数,可今日舒穆禄氏却主动去找刘氏,并且突然提出结盟一事,你不觉得事有蹊跷吗?”

“奴才还跟在皇后身边的时候,虽不曾与慧贵人有过太多接触,但也略见过几面,在奴才看来,她是一个极为能忍的人,当初皇后让迎春在她每次侍寝后送药给她喝,她都喝了,毫无二话。”

凌若伸手自窗外,手心顿时感觉到雨丝的冰凉,“因为她知道自己当时斗不过皇后,想生存下去,就只有听凭皇后摆布。所以这样一个人绝对不会冒冒然去找刘氏,必然手握刘氏无法拒绝的理由,且与皇后有关,只是这个理由本宫一时半会儿还想不到,三福,你有何看法?”

“容奴才想想。”要凭空去揣测一个人的想法,无疑是极困难的,就算三福跟在那拉氏身边多年,也非轻易之事。

自鸣钟摆动的声音,成了殿内唯一的声音,随着时间的流逝,雨越来越大,到最后竟然变成了瓢泼大雨,一滴滴黄豆大的雨滴打在手心,传来轻微的痛意,待得将手收回来时,整只手连着袖子都湿了,水秀连忙拿了干净的手巾过来给凌若拭手,不过袖子却是拭不干了,“主子,奴婢扶您去里面换件衣裳吧。”

“只是湿了一些些罢了,不打紧。”这般说着,她有些感慨地道:“这场雨一下,明儿个又得有好些花谢了。”

“花早晚要谢,现在不过是早一些罢了,主子若是怕看着闹心,奴婢明儿个一早就让内务府的人过来把花换了。”

凌若点点头,随后将目光转向尚在凝思的三福,“如何,想到了吗?”

三福咬一咬牙道:“主子刚才那番话倒是让奴才想起一事来,就不知道准不准。”

他这话让凌若精神一振,急切地道:“无妨,你尽管说出来听听。”

“主子还记得迎春的事吗?主子让她在谦嫔沐浴的水下药,令她早产,然后伺机嫁祸给皇后,可惜最后被皇后偷梁换柱,将迎春手里的红花变成了藏红草,安然度过此劫。这件事别人不清楚,皇后却是一清二楚,若她将这件事告诉慧贵人,然后由慧贵人做为与谦嫔谈判的筹码,那么就有很大可能说服谦嫔。”说到最后,三福话已尽是担心之意。

在三福刚刚说出迎春名字的时候,已经淡忘的事情再一次从尘封处窜了出来,三福说的没错,只要刘氏知道自己早产一事是自己所为,就有很大可能与舒穆禄氏联手。

水月在一旁插嘴道:“可谦嫔与慧贵人不一样有很深的仇怨吗?她们能放得下?”

“自然不行,不过当她们想要共同对付一个人时,就会暂时将仇怨放在一旁,等敌人没有了,再各展手段对付彼此。”三福解释了一句后,对凌若道:“主子,不管她们是否真的结盟在一起,您都要当心谦嫔,此人不简单。”

“在所有秀女拔得头筹成为主位娘娘,又在重重算计生下两个阿哥,本宫哪里敢轻视她。”凌若眸寒光微闪,道:“不过,就算她们联手在一起,也是各怀鬼胎,不可能真的完全信任彼此。”

听到这里,水秀忍不住道:“话虽如此,可她们联手在一起对付主子,必然会让主子凭添许多麻烦。”

凌若冷然一笑道:“她们不会那么快动手的,只要李卫在此之前查到舒穆禄恭明贪赃枉法的切实证据,本宫依然可以占得先机。不过多了一个刘氏,原先的布置也得稍加变化才行,否则很可能会毁在她的手里。”说到此处,她吩咐道:“去拿房四宝来。”

水秀依言端来了房四宝上来,在磨墨的时候问道:“主子准备写信给李卫吗?

凌若笑而不语,倒是三福道:“奴才猜主子是要写信,却不是写给李大人。”

“为什么?那件事不一直是李大人在办吗?”有此疑问的不止是水秀,还有其他人。

三福心显然是有数的,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转头看着凌若,后者笑笑道:“他们是问你又不是问本宫,你看本宫做什么。说吧,本宫也想看看你是否真的猜了本宫的心思。”

“是。”三福放下心来,道:“主子刚才说因为多了谦嫔,所以布置得有所变化,也就是说,这个变化是谦嫔而起,应该是针对谦嫔在宫外的家族,怕他们到时候会出手帮助舒穆禄恭明,所以提前准备…”

听到这里,杨海打断道:“这一点,我们也想到了,所以水秀才问主子是否写信给李大人,你又说不是。”

“你想想,谦嫔的家族在京城,李大人是浙江总督,他在京城虽也有几分人脉,但总不及地方那么如鱼得水,且又隔得那么多,难免有些鞭长莫及的感觉。所以,应该不是李大人,而是主子的家人。”说到这里,他再次看向凌若,“不知奴才说得可对?”

凌若此刻提笔醮墨在纸上写字,听得三福的话抬头道:“不错,本宫这封信确是写给本宫兄长的,在京行事,他虽官职不高,但终归比李卫要方便一些。”

在信写完后,她吹着纸上未干的墨迹道:“杨海,明日宫门一开,你就立刻将这封信送出去给本宫的兄长,当心着些,别被人跟踪了都不知道。这件事关系重大,对本宫来说,绝对不可泄露出来,一旦让他们有所准备,所有事都将前功尽弃。”

杨海双手接过信纸,郑重其事地道:“主子放心,奴才一定会仔细行事的。”

第一千一百七十五章 无解

随后的几日宫平静无波,而弘历的伤也在这样的平静渐渐好转,待到五月初的时候,已经差不多痊愈。看到弘历的情况一日比一日好,凌若高兴之余又有些伤怀。弘历伤势一好,就意味着他很快就要离宫了。

阿哥府早在多日前就已经收掇好了,只因为弘历突然毒,入朝当差的事才一直拖了下来。

在五月初五端午这夜,胤禛与凌若商量此事,他的意思是初九这日就让弘历出宫搬入阿哥府,凌若虽有不舍,却也晓得这是弘历必定要走的路,她不能护弘历一辈子,逐道:“就依皇上的意思办吧。”

她话音刚落,手便被胤禛握住,“朕知道你舍不得弘历,但他不过是出宫,又不是出京,还是可以经常入宫看你,再说还有朕陪着你。”

凌若微笑,四目相望间有着无尽的温柔情意,“臣妾知道。”

“很晚了,咱们歇息吧。”胤禛的话令凌若脸颊微微一红,轻声道:“皇上今儿个不去看慧贵人吗?”

舒穆禄氏绿头牌的封存早在五月之前就解了,但这么多日来,胤禛只传召过她一次。

胤禛脸色一僵,旋即将凌若揽入怀温言道:“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得起她来,朕今夜只想看你,只想与你一起,除非你不愿看到朕。”

胤禛的声音说不上多温柔,但对向来冷酷的他而言,能说出这些已是极为难得,令凌若心一下子变得柔软无比,不过该说的话还是要说,“臣妾怎会不愿看到皇上,只是臣妾知道皇上一向爱重慧贵人,可最近皇上都没怎么召见慧贵人,之前又让敬事房封存了慧贵人的绿头牌,怕皇上心里惦记。”说到这里她故意叹了口气,“臣妾可不愿皇上人在承乾宫,心却在水意轩。”

“你这妮子,谁许你说这些的?”胤禛一下子变得不高兴起来,“年纪越长,人却是越不着调了,朕心里何时没想着你过。要不是你,朕怎么会封存会在的绿头牌?结果倒好,竟换来你这般言语,真是叫人听了心凉。”说后面,他松手走到一边,竟是不再理凌若。

凌若说的本是玩笑话,怎么也想不到会惹来胤禛这么大的反应,一时不晓得该怎么接话,好一会儿方走过去小声道:“臣妾怎会不知皇上待臣妾的心意,刚才不过是与皇上玩笑罢了。”

“你觉得是玩笑,朕却一点都不觉得好笑。”胤禛冷梆梆的回了这么一句,瞧着外头漆黑天色的眼眸隐隐有一丝怒意在闪烁。

见胤禛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凌若心越发诧异,胤禛xing子虽然喜怒无常,但这两年已经改变了许多,对自己更是许久没有发过火了,怎得这回如此奇怪,实在让她不解。

在凌若还在为胤禛突如其来的怒火不解时,胤禛已是道:“你若是希望朕去佳慧那里,朕现在就过去。”

“不要!”凌若知道胤禛是负气的话,但仍是感到一阵惶恐,连忙拉住他道:“臣妾错了,求皇上息怒!”

胤禛虽然停下脚步,却未曾说话,凌若晓得他心里还在生气,急言道:“其实臣妾岂会盼着皇上去其他宫里,只是皇上是九五至尊,并非臣妾一人的夫君,臣妾身为后妃又蒙皇上信任代皇后掌管东西六宫,怎可一味自私地将皇上留在身边。再说,臣妾知道皇上一直很喜欢慧贵人,这些日子不见,难免心里挂念,臣妾不愿见到皇上不高兴,所以才会那样说。至于后面的话,真是与皇上玩笑的,皇上不要生臣妾的气了好吗?”

听得凌若这番话,胤禛气已经消了一大半,但仍是道:“那你记着,以后都不许开这样的玩笑,在这后宫之,再没有一个人比你更值得朕在乎。”

“是,臣妾会牢牢记在心,绝不忘记。”随着凌若这句话,胤禛转过身再次将凌若搂在怀。

一切似乎都已经无事了,但真的无事吗?谁也不知道。

刚才的事,胤禛自己很清楚,他其实根本不是在生凌若的气,而是在生自己的气。因为凌若说对了,他真的是生在承乾宫,心在水意轩,舒穆禄氏的身影始终在脑海挥之不去。

有时候,他会觉得自己邪了,为何会总是想起舒穆禄氏,而且每次想起,身体最深处都会窜起一股原始的冲动。

封存舒穆禄氏绿头牌的十天当,自第三天开始,对他就是一种煎熬,一到晚上就会忍不住想起,哪怕他身下躺着另一个人,脑海里想的也总是舒穆禄氏,这种思念的感觉,比之舒穆禄氏被废黜那会儿更强烈,若非他有着过人的意志力,只怕不到十天就会舒穆禄氏,饶是如此,也在十天后立刻传召舒穆禄氏侍寝。

他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如此离不开她,若说床榻间的曲意奉迎,刘氏比她做的更好;若论感情,他与凌若二十余年生死相依的感情无比初入宫不足两年的舒穆禄氏更深许多,可他心里就是放不下。

舒穆禄氏那具身体,对他有着莫大的诱惑,在她面前,自己就好像变成了一个好色之人,想要一直一直的沉沦在**之。

难道他根本就是一个好色之人,只是这么多年来一直被他压抑着?

这几日每到夜深人静却无法入睡时,他都会想这个问题,但每一次都没有头绪。但同时,他也在不断提醒自己,最该在乎的那个人是凌若,是这个生死与共,陪了自己二十多年的女人,不是舒穆禄氏!

因此,他今夜才会压下对舒穆禄氏的思念来承乾宫,也因此,他才会说留下来,希望与凌若灵肉交融的那种感觉,可以让自己淡忘对舒穆禄氏那具身体近乎疯狂的念想。

凌若并不知道胤禛内心的天人交战,在依偎了一会儿后,她仰头道:“今儿个是端午,臣妾亲手包了几个粽子,皇上要不要尝尝?”

第一千一百七十六章 五月初九

胤禛将烦思暂时抛之脑后,轻啄了一下凌若光洁的额头道:“你亲手包的,朕自然不能不赏脸。”

他的话令凌若为之一笑,命水秀将包好的粽子拿几个去蒸熟,等了小半个时辰后方见水秀拿着蒸好的粽子上来,一道端上来的还有一碟黄糖,胤禛轻咦了一声道:“这粽子没有馅吗,还要醮黄糖?”

凌若取过一个粽子,将绑在上面的棉线解开,然后把粽子完整地剥出来放到胤禛面前的小碗,“臣妾知道皇上之前已经吃过御膳房送去的粽子,那些粽子里面都放了馅料,虽说味道不错,但吃多了却是容易腻,所以臣妾让水秀蒸了几个没有馅的,虽说没那么多滋味,但醮着黄糖吃,却可以吃到粽子最原始的风味,未必会比那些有馅的差。”

“你说好吃就好吃。”许是因为刚才无故向凌若发了一通脾气,心有内疚的缘故,胤禛神色比之刚才更加温和。

胤禛接过水秀递来的银筷,挟了一筷粽子醮了醮黄糖放到嘴里,咀嚼一番后点头道:“恩,没有那些夹杂进去的滋味,吃进来味道更加纯粹,而且又有嚼劲,确实不错。”

“皇上喜欢就好。”这般说着,凌若抬头看了一眼道:“可惜今日才初五看不到满月,否则便可一边吃粽子一边赏月。”

胤禛跟着看了一眼,笑道:“待秋月月圆之时,朕就可以陪你一边吃月饼一边赏月了。”

凌若眉眼轻弯,怡然道:“君无戏言,皇上既然答应了臣妾,到时候可一定得兑现。”

“朕绝对不忘!”这一刻,胤禛眼是温柔也是郑重,也是这一刻,他的脑海里没有出现凌若之外的任何身影,包括舒穆禄氏。

漫漫夜色下,承乾宫内殿的鲛纱帐内春意深深…

这一刻,想来是胤禛与凌若共觉岁月静好之时,不过水意轩的舒穆禄氏却是一点都不觉静好,反而有所忐忑。

如柳走到舒穆禄氏身边,轻声道:“主子,夜都深了,您怎么还不歇息?”

舒穆禄氏没有理会她的话,而是道:“皇上今夜去了哪里?”

如柳犹豫了一下,道:“奴婢听说去了承乾宫,想来不会过来了,主子还是别等了。”

“自解封之后,皇上就只召幸过我一次,反而常去看熹妃,呵,我真想不明白,熹妃都已经年老色衰了,还有什么好看的。”在说到后面那句话时,舒穆禄氏的声音不自觉的尖锐了起来,可见她心充满了不甘。

“皇上是个长情之人,去看熹妃无非是念着昔日的情份,真正在意的还是主子,所以主子根本无需为此动气。”如柳的好言劝慰并没有令舒穆禄氏展眉,而是摇头道:“若真只是如此,我就不必与刘氏结盟了,皇上待熹妃,远比任何人都重,不然也不会因为我说了熹妃几句,就苛责于我,还让敬事房封存了我的绿头牌,如今更强忍着我下在他体内的药xing去见熹妃。”

如柳扶她至梳妆台前坐下,安慰道:“皇上忍得了一时,忍不了一世,终归还是会回到主子身边的,更无人可以取代主子的位置。”

舒穆禄氏望着镜的自己,冷冷道:“但是不将熹妃这只拦路虎搬开,终是一个心头大患。我在设法对付她,她又何尝不是在设法对付我。”

如柳一边替舒穆禄氏卸着发间的珠钗一边道:“那主子可曾想到什么办法?”

“暂时没有,而且上次那事,皇上只怕到现在还介怀,我若再说任何有关熹妃不是的话,事情只会更麻烦。”舒穆禄氏摘着耳下的坠子道:“除掉熹妃固然重要,但最重要的,还是要保住自己。”

如柳点点头,在将舒穆禄氏一头光亮如丝的头发放下来后,忽地想起一事,“主子,药已经不多了,奴婢明儿个想出宫一趟,再去买些来。”

虽然这些药御药房也有,但为免被人疑心,舒穆禄氏从不去御药房取用,都是让如柳去宫外的药铺买,且都是挑那种地处偏僻的药铺。当然出宫的理由都是写探望家人,而每次如柳买过药后都会去家走一趟,掩人耳目。

舒穆禄氏点一点头道:“嗯,你自己小心一些,别被人发现了。”

“奴婢省得。”这般说着,如柳不再多话,替舒穆禄氏卸过妆过扶她至床榻上歇下,“主子早些歇着,莫要想太多。”在准备抽回手时,无意间摸到软枕下有一个坚硬的东西,顿时想起那把匕首至今还压在枕下,逐道:“主子,你已经许久没有做恶梦了,还是把这把匕首放回去吧,不然这样放在枕下,万一误伤了您可怎生得了。”

如柳话音未落,舒穆禄氏已经牢牢按住软枕道:“不碍事,就放着吧。”

见舒穆禄氏坚持,如柳只得依着她,在如柳下去后,她伸手到枕下牢牢握紧了匕首,眸闪过一丝害怕。

她或许真的变了许多,但终归还是胆小的,怕那只猫灵会再次出现,所以一直将匕首压在枕下,不肯拿走。

五月初九这日,很快便到了,承乾宫的气氛因为弘历即将离开而有些沉闷,一个个脸下均是没什么笑容,凌若更是彻夜难眠,一直睁眼到天亮。

弘历在到偏殿用早膳的时候,看到凌若面带倦容,心知是额娘放心不下自己,逐半蹲在凌若面前道:“额娘,您不必担心儿臣,儿臣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再说还有小郑子他们跟着呢。”

凌若微微一笑,抚着弘历的脸颊柔声道:“什么话都让你说了,额娘还能说什么,好了,坐下用膳吧,待会儿额娘送你出去。”

在接过水秀盛好的粥后,凌若问道:“带走的人都选好了吗?你皇阿玛这次可是开了口,由着你选。”

“嗯,儿臣已经定下了,除了小郑子之外,其余几个打小就侍候儿臣的几个也会一并带走。”

凌若挟了一筷新鲜炒出来的菜到弘历碗,“不多带几个吗?就这些人额娘怕他们照应不过来。”

【作者题外话】:各位亲们报歉,昨天晚上塔读后台维护,只传了两章后就没办法再传,现在把剩下的三章补上,请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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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七十七章 叩别

“足够了,再说宅子里也有下人在,哪里会缺得了。”说到这里,弘历故意叹了口气,“只是有一个人儿臣带不走,实在是可惜。”

“怎么会带不走呢?”凌若皱眉道:“是哪个人,你告诉额娘,额娘与他说去。”

弘历轻笑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那人可不就是额娘你了。”

听得竟是这样,凌若亦忍不住笑了出来,在弘历头上轻轻一打道:“大胆,居然连额娘的玩笑也敢开。”

弘历一脸委屈地道:“儿臣哪敢开额娘的玩笑,字字皆是出自真心,额娘做的点心那么好吃,儿臣出了宫,就不能时时吃到了,可不就是世间最大的可惜吗?”

“不知你从哪里学来的油嘴滑舌。”凌若笑言了一句后又道:“你何时想吃了就进宫来,只要额娘有空就一定做给你吃。”

水秀在一旁cha话道:“主子就算没空也会做给四阿哥您吃的,谁叫您是主子最在意的那个人呢,奴婢们只有看着羡慕的份儿。”

“多嘴。”凌若回头斥了水秀一声,不过眼却是掩不住的笑意,“这话要是让别人听了,还以为本宫苛待你们呢!”

水秀晓得凌若不是真生气,含笑欠身道:“主子一向厚待奴婢们,哪个说主子苛待,奴婢们第一个不答应。”

杨海等人亦在一旁纷纷附和道:“就是,奴才们都不答应。”

“行了,一个个都那么多话。”凌若摇头不已,不过被这么一闹,气氛倒是轻松了一些,不像之前那么凝重。

在用完早膳后,凌若陪着弘历来到神武门,身后跟着一众宫人,大部分是弘历要带出宫去的,到了那边意外看到瓜尔佳氏也在。

不等凌若说话,瓜尔佳氏已经迎上来握了她的手道:“我知道弘历今日要离宫,所以特意等在这里。”

凌若点头道:“姐姐有心了。”

在她们说话的时候,弘历已经拱手道:“弘历见过姨娘,多谢姨娘一直以来对弘历的疼爱与照顾。”

“本宫一直当你是自己儿子般看待,所以你根本无需说谢。”看着差不多与自己一般高的弘历,瓜尔佳氏感慨道:“好快,一转眼你都已经可以入朝当差了,本宫至今还记得你尚在襁褓的样子。”

弘历低头一笑,随后撩袍朝凌若下跪,朗声道:“今日之后,儿臣不能再每日奉孝于额娘膝下,儿臣不孝,请额娘恕罪,但额娘这十六年来对儿臣的悉心抚育与教导,儿臣永不敢忘。儿臣答应额娘,日后一定会经常入宫给额娘请安。”

虽然一直在不住地告诉自己不要太伤心,这是必经之路,而且以后还能经常看到弘历,但听着弘历这番话,凌若还是忍不住落下泪来,颔首道:“额娘知道,额娘什么都知道,快起来。”

弘历摇头,执意跪在地上,并道:“请额娘许儿臣给您磕头,以报答您的养育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