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若见他态度坚持,只得松开手,然后看着他向自己磕头,每一次,头都触到坚硬的青石地,发出“呯呯”的响声。

在磕过三个响头后,弘历并没有立即起身,而是转向瓜尔佳氏,“弘历也要谢姨娘的护持爱护之恩。”

瓜尔佳氏来不及阻止,只能眼睛湿润地看着他向自己磕头,一等头磕完,赶紧拉起他,“别跪着了,快起来。”

在凌若与瓜尔佳氏心百味呈杂的时候,弘历自己也是又喜又忧,他既高兴于自己即将入朝历练,又对告别额娘有所不舍,神色复杂万分。

他的心思凌若如何会看不出来,取过安儿一直捧在手里的包袱,从取出一个杏黄绣金龙祥云的钱袋道:“之前你说钱袋有些旧了,所以额娘给你做了个新的,你看看可喜欢?这金龙还是你皇阿玛说绣上去的。”

见凌若将自己随口一句话记得这般牢,弘历眼圈微红,接过钱袋道:“额娘做的东西,儿臣都喜欢。”

凌若点点头,随后又将包袱交给小郑子拿着,“这里面是额娘给你做的两套新衣裳,你拿去换洗。”

“多谢额娘。”弘历话音刚落,瓜尔佳氏亦递过来一包东西,“本宫没你额娘那么好的女红手艺,只给你做了两双鞋,应该合你脚。”

凌若轻笑道:“自然是好的,弘历从小到大,姐姐每年都给他做鞋子,这脚上的尺寸,只怕比我这个亲娘还要清楚。”

“额娘,姨娘…”弘历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忍不住落下泪来。

凌若取下帕子替他拭去脸颊上的泪道:“额娘都没有哭,你哭什么,而且今日之后你都要入朝当差了,若像现在这样还动不动就落泪,可要叫人笑话了。”

弘历被她说的脸庞一红,忙道:“儿臣哪有。”

凌若忍着心头的不舍道:“好了,时候不早,赶紧出宫吧,府里头那边也要好好熟悉。”说罢,她唤过小郑子道:“你是跟在四阿哥身边最久的,往后记得要好生服侍四阿哥,不可有差池,若你差事当得好,本宫会跟内务府说,赏你一个顶戴。”

小郑子心大喜,忙跪下道:“娘娘放心,奴才一定全心全意侍候好四阿哥。”

在凌若摆手示意小郑子起身后,弘历又对对瓜尔佳氏道:“姨娘,弘历走后,还请您多陪陪额娘。”

在瓜尔佳氏点头答应后,弘历方才依依不舍地转过身往宫门走去,期间不住回头,直至远离宫门,无法再看到,方才止住回头的动作。

在弘历心情还有些低落的时候,小郑子忽地道:“四阿哥,您看谁来了?”

顺着小郑子指的方向看去,弘历竟看到了兆惠与阿桂两人,訝然指着他们道:“你们两人怎么在这里?”

说话间,兆惠俩人已经走到近前,行了一礼后道:“四阿哥今日出宫,我等怎么可以不来。”

不等弘历说话,阿桂已一本正经地道:“我二人已经在酒楼订了雅间,庆祝四阿哥明日就将入朝当差。”

弘历没想到他们还弄了这么一出,不由得笑道:“酒楼,你们家人许你们现在就饮酒吗?”

第一千一百七十八章 同行

阿桂脸庞一红道:“谁说去了酒楼就非得要饮酒的,咱们可以以茶代酒。”

弘历还在摇头的时候,兆惠已再次问道:“不知四阿哥可肯赏脸?”

“你们两个都亲自来了,我能不赏脸吗?”他们两个的出现将离别的愁绪冲淡了不少,说完这句,弘历对亦步亦趋跟在身后的小郑子道:“你与他们先回府,我用过饭后再去。”

小郑子一听这话,立刻摇头,“四阿哥您一个人出去太危险了,还是先回了府里,然后带几个护卫再出去。”

小郑子的话令兆惠为之一笑,道:“郑公公,咱们这里不是已经有一个很好的护卫了吗?”

小郑子只道他是在说自己,连忙摇手道:“兆惠少爷您别开奴才玩笑了,奴才服侍人还行,要说与人打架,这身子板还不够人家一掌拍过来的。”

弘历虚踢了他一脚道:“你想什么呢,兆惠说的那个护卫可不是你,而是说阿桂呢,他自幼习武,这拳脚功夫可比寻常护卫好多了。”

阿桂虽然对兆惠说他是护卫的话有所不满,却没反对,只哼哼两声便做罢。

见小郑子还在那里犹豫,弘历拍了他脑袋一下道:“行了,就这么定了,再说本阿哥又不是弱不禁风不懂武功的女子,有何好怕的。”

看这情形,小郑子知道自己拦不住,便道:“那您好歹让奴才跟着,娘娘可是千叮咛万交待,让奴才一定要侍候好四阿哥,奴才不敢不从啊。”

“好你个小郑子,居然还懂得拿额娘来压我,真是该打。”这般说着,弘历却是没有真打下去,而是默许他跟着马车一路往酒楼行去。

马车,阿桂几次张口欲言又都生生忍了下来,弘历看着奇怪,道:“阿桂,你是不是有话要与我说?”

阿桂挠着脑袋犹豫着道:“是,不过兆惠不许我讲,说要等明日再告诉你。”

他话音刚落,便惹来兆惠一个瞪眼,“来之前我告诉你多少遍了,一个字都不许说,偏你还多话。”

被他这么一瞪,阿桂不服气了,嚷嚷道:“做什么不许我说,又不是什么坏事,偏你非要弄得神神秘秘,好像作奸犯科似的。”

兆惠被他这么噎了一句,没好气地道:“我是想给四阿哥一个惊喜。“

弘历被他们说得好奇不已,道:“兆惠,到底是什么事?你要是不说,我可是现在就让人调头回府了。”

“别别别!”兆惠最怕这一下了,举手投降地道:“我说还不行?!其实我与阿桂已经跟家说过了,想要入户部当差,家也同意了,所以,明日我与阿桂会与四阿哥您一道去户部,不过咱们两人因为不曾参加过科举,所以虽然有家打点,依然只是没品没级的闲散小吏。”

“你们两个…”弘历没想到竟会听到这么一个消息,愣了许久方有些激动地道:“我不是与你们说过,让你们继续跟着朱师傅读书吗,为什么不听我的话?还要跑去户部当什么闲散小吏,这样能有什么前途!”

两人一心要给弘历一个惊喜,却没想到惹来他那么大的反应,面面相觑,好一会儿阿桂方小声地道:“四阿哥不喜欢我们与你一起去户部当差吗?”

弘历深吸一口气道:“我不是不喜欢,只是这样对你们没有任何好处,反而会耽误了学业。我晓得你们是为了我才这样做,可是…”

兆惠突然打断他的话道:“四阿哥,你为什么想要尽早入朝当差?”

“我?我自然是想早些历练,许多东西都是书卷上学不到的。”弘历话音刚落,兆惠就立刻接了话道:“古语有云: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朱师傅学问虽好,但就像四阿哥你说的,许多东西不是书卷能学到,也不是朱师傅能教的。我与阿桂早晚都要参加科举或武举,在此之前,先在朝历练一下,不失为好事。”

虽然兆惠说得很在理,但弘历明白,说到底,他们还是为了自己,怕自己一人在户部当差,连个可商量的人都没有,又怕自己知道了会反对,所以在一切安排妥当后,方才告诉自己,让自己就算想反对也来不及。

弘历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用力拍着兆惠与阿桂的肩膀,感动地道:“好兄弟,谢谢你们!”

阿桂也将手搭在弘历肩膀上,道:“四阿哥既然视我们为兄弟,那就不要说这样见外的话。再说,可以不去朱师傅那里,对我来说,可是大好事一件。”

兆惠在一旁撇撇嘴,“扶不起的阿斗!”

阿桂与他早已斗惯了嘴,一听这话,立刻回嘴道:“说谁阿斗呢,你自己才是个病秧子!”

兆惠待要说话,弘历已经拦住他道:“好了,你们两个能不能别一见面就吵吵嚷嚷。”

“哼,看四阿哥的面子今天不与你吵。”阿桂咂了下嘴巴后道:“对了,四阿哥,你身上的毒都清了?我们在上书房听五阿哥说了之后,担心的不得了,只是我与兆惠都不便去承乾宫看你。”

弘历笑一笑道:“你们看我这样子像有事吗?”

兆惠关切地问道:“听五阿哥说,是成嫔害你,现在已经被皇上废入冷宫了,是真的吗?”

“嗯,阿玛已经处置了她,应该不会有错。说起这件事我还要谢你们,若不是你们冒险去承乾宫告诉我额娘这件事,我未必还有命站在这里。”说到此处,弘历一阵后怕,他当时完全没有将身上的痒当回事,岂料就是这一身痒差点要了他的性命。

“小郑子说外头危险,要我说宫里才危险呢,居然给蚊子下毒害人,简直就是让人防不胜防。”兆惠连连摇头。”

阿桂哆嗦了一下道:“病秧子你别说这事了行吗?每次听了都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

听到这个兆惠哈哈一笑,捉挟地道:“四阿哥,你是不知道,自然阿桂知道你被蚊虫叮得毒后,每天夜里都放下纱帐睡觉不说,还仔仔细细将纱帐的每个角落都检查一遍,唯恐被蚊子咬了,这么大个人了居然怕蚊子,实在好笑至极。”

第一千一百七十九章 来信

阿桂被他说得满脸通红,恼羞成怒地道:“难道你就不怕毒蚊子吗?”

“我是怕,但没你那么夸张,亏你还一直说自己身体底子好,赶情也是看不用。”数落起人来,兆惠可不输给任何人,更不要说不擅说话的阿桂了。

“行了,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不去说它,总之我现在什么事都没有,好得很。接下来,咱们还是赶紧去酒楼好好大吃一顿,然后以茶代酒,**个三大杯。”

“好!”这一次,兆惠与阿桂异口同声答应,一路往酒楼驶去。

从今日开始,他们三个的命运将紧紧相联,然后共同揭开崭新的一页…

而在另一边,弘历的离去让凌若惘然若失,经常在叫出弘历的名字后方才想起弘历已经不在宫了。

为怕她多思,除了瓜尔佳氏之外,胤禛也常来陪她,哪怕不过夜,也会在承乾宫坐一会儿,然后告诉凌若一些弘历在户部当差的情况,让她可以一解思子之情,而每次胤禛说这些的时候,凌若都听得极为认真,唯恐漏了一个字。

这天夜里,在胤禛准备离开的时候,凌若忽地拉住了他的袖子,这个举动令胤禛好生惊讶,他今夜已经翻了舒穆禄氏的牌子,这个时候敬事房早已将人送到养心殿候着了,凌若也是知道的。现在这样,难道是不想他回养心殿宠幸舒穆禄氏?

这个疑问在心底涌动,虽有些不悦却没有促使他问出口,反而道:“苏培盛,你回一趟养心殿,让敬事房把慧贵人抬回水意轩。”

他在意凌若,所以即便凌若已经青春不在了,即便心里不高兴,仍愿意去包容她的xing子。

在苏培盛还犹豫的时候,凌若已是笑道:“皇上想哪里去了,臣妾可没说要皇上留下来。”

这话令胤禛好生惊讶,抬起被凌若扯着的袖子道:“不是让朕留下来,那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凌若掩唇轻笑道:“臣妾不过是有几句话想与皇上说罢了。”顿一顿,她敛了笑容道:“虽然弘历不在宫,确实令臣妾有些失落,但过了这么多天,臣妾已经适应了,再说弘历只是出宫当差,随时都可以入宫,并非以后都不得见,所以皇上实不必再因为担心臣妾而每日过来。臣妾昨日听喜公公说,皇上经常批阅奏折到很晚,若是省去在臣妾这里耽搁的时间,就可以早些安歇了。”

凌若这番话,令胤禛眸光一下子变得温柔起来,轻抚着凌若的脸颊说了一句话,“朕想来看你,仅此而已。”

凌若轻轻蹭着他纹路分明的手掌动容地道:“皇上待臣妾的好,臣妾…”

胤禛打断她的话道:“你是朕钟意的人,朕待你好是理所当然的。还有,以后都不要说朕在你这里是耽搁时间,记住吗?”

凌若点点头,拉下胤禛的手掌柔声道:“皇上早些过去吧,别让慧贵人久等了。”

凌若的善解人意令胤禛越发欢喜她,“嗯,那你也早些歇着,不要想太多,朕明日再来看你。”

待胤禛走后,水月小声道:“要奴婢说,主子刚才就应该让皇上留下来,好叫慧贵人空等一场,挫挫她的风头,叫她明白这宫里头,主子才是最得皇上重视的那一个。”

凌若睨了她一眼淡淡地道:“为了一个慧贵人,而失了圣意值得吗?”

“失了圣意?”水月喃喃重复了一句,摇头道:“奴婢不明白主子的意思。”

凌若点了一下她的额头,道:“你啊,总是只看到表面的东西,全然没注意到皇上在看到本宫扯着他袖子时,眉头曾经皱了一下,也就是说,皇上其实并不想看到这一幕。”

这下子水月总算会意过来,道:“皇上会觉得主子与慧贵人争风吃醋是吗?”

“不错,舒穆禄氏始终比本宫年轻貌美,实在无谓与她争一时之宠。”凌若话音刚落,水秀便忍不住笑了起来,“主子说慧贵人比您年轻,奴婢无话可说,可要说她比您貌美,那可真是好笑了。主子容颜绝美无瑕,昔日在潜邸时,也就年氏能与主子相提并论,如今年氏一走,就再无人比得上主子了。”

凌若没好气地道:“你这丫头何时变得这般会哄本宫啊,就算本宫真有几分姿色,也终归上了年纪,哪能比得了那些新入宫的嫔妃。”

“奴婢说的句句属实,无一句虚假。若主子不信,就问水月他们,谦嫔与彤贵人固然貌美,可与主子相比还是差了一筹。说来也真是奇怪,慧贵人如此寻常的容貌,怎会令皇上如此喜欢,奴婢有时候都忍不住担心皇上会不会一时兴起,封她一个主位。”

水月连连点头道:“是啊,主子若不说年纪,别人只为以为主子才二十许人。”

“你们这两个,今儿个是成心想用迷汤把本宫灌倒了不成。不过主位可不是那么好晋的,刘氏生下两个儿子,才让皇上下旨晋她为主位,至于宫里其他主位,哪一个不是陪了皇上多年才熬到这个位置的。舒穆禄氏,只要她不曾生下孩子,至少这几年内不会有晋封的可能。”

在这样的说话,杨海端了参汤进来,凌若喝了一口后问道:“最近李卫还有本宫的兄长可有消息传来?”

杨海低头道:“奴才并未收到李大人的信,想必李大人还在调查之;至于主子的兄长,今日倒是让刘虎带了个口讯给奴才,说一切皆在准备当,准备妥当之后,会再行通知主子,在此之前,让主子先行忍耐。”

自之前弘时毒一事过后,刘虎就成了凌若这边的人,不过此事很低调,并没有什么人知道,另一重原因也因为刘虎只是众多侍卫的其一个,没人会去注意他。

“嗯,盯紧一些,一有信送来就立刻呈给本宫。”这些日子,她明知道刘氏与舒穆禄氏结盟,却一直按兵不动,为的就是等宫外的布置,这一次务必要除了舒穆禄氏,这个女人给她的感觉实在太危险,留得越久,就越觉得不安。

这样的等待终于在五月十七这日有了结果,一大早杨海就拿着一封信进来,神情激动地道:“主子,李大人来信了。”

第一千一百八十章 布署

凌若顾不得尚在梳洗,连忙接过信拆开,随着目光一行行扫下去,脸上亦渐渐露出了笑意,待看到最后,更是不住点头道:“李卫果然没有辜负本宫的期望,不止查到舒穆禄恭明贪赃枉法的证据,还查得如此彻底,不止有证人做供,更连他收受贿赂的帐本都拿到手。”

正在替凌若梳发的安儿插嘴道:“这么说来,只要将这些证据将刑部一交,慧贵人的阿玛就会被罢官免职?”

面对安儿那句“罢官免职”,凌若冷笑不止,“若舒穆禄恭明只是收了为数不多的银子,或许皇上还会留他一条性命,可惜他胃口太大,舒穆禄氏得宠到现在才多久,他就已经收了整整十二万两,足以让他全家都被问斩。”

“皇上会舍得杀慧贵人吗?”安儿突然来了这么一句,令凌若一下子陷入沉默之,眉眼间更隐隐有一些忧心。按理,一经查实此事舒穆禄恭明必死无疑,他全家也会被问罪,可是舒穆禄氏…胤禛待她远远优渥于其他嫔妃,会否杀她,确实是一个疑问。

见凌若不说话,水秀忙道:“就算皇上不杀她,也断不会让她继续留在宫了,罪人之女不是入冷宫,就是送去尼姑庵了此残生。”

“姑姑说得也是,若不这么做,皇上就是一个糊涂皇帝!”后面那句话,安儿没多想就冲出了口。

没等凌若喝斥,水秀已经屈指在她头上敲了一下,“居然敢这么说皇上,不想活命了吗?”

安儿也晓得自己说错话了,连忙低头认错,不过安儿的话也让凌若稍稍安心,是啊,胤禛是一个英明的君主,就算他不杀舒穆禄氏,也不会再留她在身边。

水秀转过话题道:“主子,李卫说找到了证据,那现在证据还在他手里吗?”

“他已经送到京城,不过这些东西事关重大,他没有让人送入宫,而是交给了本宫的阿玛。”这般说着,凌若转头道:“杨海,你去请谨嫔过来,本宫有事与她相商。”

在杨海准备下去的时候,她又改了主意,“还是本宫亲自过去的好,你立刻去准备肩舆。”

等凌若赶到咸福宫的时候,瓜尔佳氏刚刚用完早膳,见到凌若这么早过来颇有些惊讶,不过在看完凌若递来的那封信后,惊讶已是变成了惊喜,连连道:“好!好!有了这些证据,舒穆禄氏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逃不脱。”

凌若轻叹了一口气道:“我就怕皇上舍不得杀舒穆禄氏,至多只是将她打入冷宫或是送入尼姑庵。”

瓜尔佳氏却不在意,弹一弹信纸凉声道:“只要她不得势,你还怕没机会要她的性命吗?她害弘历的那笔帐一定要问她要回来,绝无可商量的余地!”

凌若点点头,“李卫搜查到的证据都已经送到我阿玛那边,我修书一封,然后姐姐的阿玛拿着书信去问我阿玛要证据便可以具本上奏了。”

“刘氏那边呢,你也安排好了吗?”刘氏可能与舒穆禄氏结盟之事,凌若曾跟瓜尔佳氏提起过,所以她才有此一问。

“嗯,前几日兄长便已经来信告诉我,事情都安排好了,刘氏家人很快就会自顾不瑕,分身无术。”见瓜尔佳氏一直盯着自己,凌若晓得她是在好奇什么事让刘家如此头痛,当下道:“刘氏有一兄长,虽年过三旬,且家有数房美妾,却依然终日流连在烟花之地,我本想让那烟花女子缠着刘氏不放,让他们无法安宁,岂料兄长在查了刘家一阵子后,发现其兄之前曾经看过一个良家女子,可惜她已经嫁人为妻,但其兄不肯放弃,竟然bi死该女子的丈夫,然后强娶其过门,纳为小妾。女子夫家曾告上顺天府尹,无奈他们只是平民百姓,而刘氏有钱有势,又出了一位娘娘,顺天府尹虽接了状纸却不曾禀公审理,判了原告败诉。”

听到这里,瓜尔佳氏已然明白了,“你可是让你兄长帮着那女子夫家再告刘家?”见凌若点头,她笑道:“刘家固然出了一位娘娘,可又怎么比得过你这位熹妃娘娘,这次顺天府伊可不敢再乱判了,刘家非得为此头痛死不可,又哪管得了别人的闲事。”

凌若轻叹一口气道:“我也没想到一查之下竟然会查出这么一桩事来,虽说是利用此事让刘家自顾不暇,但既是知道了,怎么着也得帮一把那可怜的人家。”

“你就就是心善,不知道便罢,知道了若是不管,就会觉得心不安。”话虽如此,瓜尔佳氏却没说出任何反对的言语,显然心里也是赞同凌若这么做的,“对了,万一皇后娘娘那边cha手这件事,恐怕很容易节外生枝。”

“皇后…”凌若徐徐念出这两个字,随后摇头道:“皇后应该不会cha手这件事,至少不会明着cha手。”

“也就是说她很可能暗着来。”瓜尔佳氏轻敲着桌子道:“舒穆禄氏是皇后找来对付你的棋子,现在还不舍弃的时候,所以她有很大机率动手,这一点,你一定要考虑在内。”

“我也曾想过像刘家那样,在皇后家族找些麻烦出来,可是自从皇上登基,那拉氏被立为皇后之后,其家族就极为低调,尤其是皇后的弟弟英格,不论行事做风都极为正派,全不似刘家那么张扬,根本找不出什么可以利用的事来。”凌若颇为头疼的说着。

瓜尔佳氏食指在桌上轻轻敲着,许久后,她道:“要不我让我阿玛想办法参英格一本…”

瓜尔佳氏话未说完,凌若便立刻拒绝,“不要!”

对于凌若的话,瓜尔佳氏感到不解,“为什么,至少这样可以拖住皇后,让她没办法帮舒穆禄氏的家人脱罪。”

“我知道姐姐是想帮我,可是皇后一族在朝根深蒂固,又有爵位在身,非刘氏一族可比,冒然上奏,不止没有任何用处,还可能被他们反咬一口,害了姐姐的阿玛,所以这个险绝对不可以冒。”

第一千一百八十一章 大难

“我阿玛是御史,上书弹劾是很正常的事,就算弹劾的不对,也没有人可以说什么,你根本不必为此担心。”

对于瓜尔佳氏的话,凌若依然坚决摇头,“不管怎样,我都不同意姐姐这么做。若姐姐非要哪些,我宁可停下现在所有的事情。”

见她这么坚持,瓜尔佳氏亦没办法,“好吧,那就听你的,但是皇后那边你一定要提刻盯紧,准备了这么久的事,可不能坏在她手上。”

凌若点点头,“姐姐放心吧,我会仔细的。”

一切在悄无声息安排下去,等舒穆禄氏接到家快马加鞭送来求救的信时,已经来不及了,因为瓜尔佳氏阿玛的奏本已经连同所有证据递了上去,胤禛知道了舒穆禄恭明贪墨整十二万两银子的事情,一时之间龙颜大怒,当即命令舒穆禄恭明罢官免职,即刻押解进京受审。几乎是在同一天,顺天府尹亲自带着衙差来到刘氏,带走了刘氏的兄长刘长明,将其暂时收押,原因就是那家人再次递状纸到衙门。

这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根本无需带走刘长明这么认真,之前只在过堂的时候刘长明才出现了一下。

所以,顺天府尹这个举动让刘家上下震惊,刘父更是当着顺天府尹的面表现出了不满,要求其立刻放了刘长明,言语之间隐隐流露出威胁之意。也是,他有一个女儿在宫里当娘娘,还生了六阿哥,春风得意,一个顺天府尹又算得了什么。

若换了往常,顺天府尹绝不会冒着得罪刘家的危险强行带走刘长明,但这一次他不得不这么做,因为钮祜禄家为此事专门向来他施压,要他禀公办理,不可有任何徇私枉法之事,否则必将奏禀天听,让皇上处置他。

刘家是很了不起,出了一位娘娘,但钮祜禄家同样也出了一位娘娘,而且钮祜禄家那位不论在恩宠上还是在地位上都比刘氏高上许多。更不要说皇上之前还亲自出宫将熹妃接回来,他不是蠢人,两相比较之下,自然是选择倾向钮祜禄家,哪怕他根本不明白为何向来处事低调的钮祜禄家会出面管这事。

宫里头,舒穆禄氏在接到家来信后就坐立不安,按着信所说,她阿玛这一次很可能连命都保不住。虽然她也恨阿玛贪了那么多银子,还做的这么张扬,被人查了出来,但终归是一家人,不忍心看着他就这么去问罪,所以当天就去养心殿求见胤禛,胤禛虽然见了她,但在她刚一提起这件事的时候,便淡淡的说了一句“后宫不得干政”,并且让她即刻跪安,无诏不得入养心殿。

胤禛的态度让舒穆禄氏害怕,万一胤禛真的要按律法处置此事,不止阿玛额娘他们会有麻烦,连自己也会很麻烦,很可能自己辛苦得来的一切都会因此而化为乌有,这是她绝不能忍受的。

在从养心殿回来的路来,她让如柳扶自己去永寿宫,既然刘氏与她结了盟,如今她有事,刘氏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一到永寿宫,她就立刻与刘氏说了这事,之后焦急地道:“娘娘的家族在朝经营多年,虽比不得以前年家那般风光,但也有几分势力,只要肯出手襄助,就一定可以救我阿玛于危难之,娘娘您可不能袖手旁观啊。”

待她说完后,一直未曾出声的刘氏方才满脸为难地道:“我也想帮你,可眼下出事的不止你家人,还有我家人。”

“娘娘的家人?”在舒穆禄氏惊讶的眼神,刘氏将今晨刚收到的信的内容说了一遍,之后更道:“眼下本宫兄长已经被顺天府尹收监,择日就要开审,家里为了这件事已经闹翻天了,弄得一团糟,本宫的祖母还被气得犯了病,躺在床上吃不下东西,父亲一边要顾着祖母的病一边要请大状为本宫兄长辩护,还要上下打点,早已是忙得焦头烂额,还怎么管你的事。”

舒穆禄氏初时还有点怀疑,以为刘氏推脱之辞,但在看到那封信时,便全然相信了,但同时心里也犯起了疑,为何事情会这么巧,她家人刚一出事,刘氏这边也跟着出事,好像是有人猜到她会来找刘氏,所以一早都安排好了。

疑归疑,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助家人脱困,故道:“臣妾知道娘娘很为难,可除了娘娘之外,臣妾不知还可以去求何人,请娘娘垂怜。”

“慧贵人,不是本宫不帮你,实在是…唉。”刘氏满面无奈地摇头,“而且你要知道,皇上一向最恨贪赃之人,更不要说你阿玛贪墨的是整整十二万两银子,就算本宫肯帮忙,皇上也不会轻饶的。”

“臣妾阿玛向来奉公守法,廉洁自律,臣妾尚在家时,他就一直说自己身受皇恩,必当以此身此命报效皇上,报效朝庭,所以他绝不会做出这等贪赃枉法之事,一定是有人冤枉他!”舒穆禄氏自然清楚舒穆禄恭明到底贪没贪,但在刘氏面前是绝对不能这么说的。

刘氏在心底冷笑,面上却拍着舒穆禄氏冰凉的手道:“就算本宫肯相信你也没用,始终得皇上相信才行。其实慧贵人一向得皇上宠眷,可以设法去求求皇上。”

舒穆禄氏目光一黯,道:“臣妾已经去见过皇上了,但皇上不喜欢臣妾提这件事,所以…”

舒穆禄氏这个回答早在刘氏预料之,叹然道:“也是,皇上一向不喜欢后宫干政,又怎会喜欢你提这个事。”

“娘娘真的不能帮臣妾吗?”换了平日里,舒穆禄氏绝对不会这样低声下气去求刘氏这个曾害过自己的人,但眼下关系着全家人的性命,她不得不如此。

“本宫也想帮你,可信你也看了,本宫家同样乱成一团,一旦开审兄长随时会被问斩,阿玛为此事忙成一团,你让本宫如何向父亲开口?不过本宫答应你,若是皇上迁怒于你,本宫一定设法为你在皇上面前美言。”

第一千一百八十二章 自顾不瑕

刘氏已经将话说到这份上,舒穆禄氏还能说什么,正待要离开,海棠匆匆走了进去,手里拿着一封信,行礼后将信递给刘氏,“主子,这是这外头刚刚送进来的信。”

“今晨一早不是刚送了封信过来吗,怎么又有信?”刘氏心下奇怪,然刚看了几行信,神色就立刻变得凝重无比,之后更是怒容满面,一掌将信拍在桌上,怒声道:“怪不得顺天府尹一下子变了脸,原来是有人在后面捣鬼。”

本已准备告辞的舒穆禄氏看到她这个样子,敏锐的察觉到事情有变,忙问道:“娘娘,出什么事了?”

刘氏将信往舒穆禄氏面前一扔道:“你自己看!”

当舒穆禄氏看完整封信,也忍不住为之色变,信是刘氏阿玛写来的,信中清楚说道,他已经查到了顺天府尹会重新受理那夫家状纸,还有态度如此强硬的原因了,竟然是荣禄在背后捣乱。

他们刘家与钮祜禄家虽然同在京城,不过有别于宫里的明争暗斗,两人一直井水不犯河水,若非昨夜里逼着顺天府尹亲口说出,他们怎么也想不到,竟会是荣禄参与其中。

荣禄之所以会突然这么做,断然不会是因为突然善心大发,应该是与宫里头有关,所以他即刻写信来问刘氏,是否得罪了熹妃,使得熹妃心中不满,闹出这么一出事来。

舒穆禄氏看过后,惊疑不定,讶然道:“熹妃她怎么突然如此?”

“本宫如何知晓,本宫自问不曾得罪过熹妃,为何她要cha手本宫家人的事,还向顺天府尹施压,要他重审此事,分明是想置本宫兄长于死地。”说到这里,刘氏忍不住又拍了一掌桌子,既惊又怒。

舒穆禄氏低头想了一会儿,轻声道:“会不会是熹妃知道了娘娘与臣妾联手要对付她的事,所以先下手为强,毕竟当日臣妾与娘娘在浮碧亭见面有不少人都看到了,传到她耳中也不稀奇。”

刘氏摇头道:“应该不会,本宫与你见面后,当夜就去见了熹妃,主动告诉了她本宫与你见面的事,还说你向本宫提出联盟,本宫不曾同意。看她当时的样子,应该是相信无疑的。”

“若不是这样,那就当真奇怪了。”刘氏的话令舒穆禄氏万般不解,除了这个原因外,着实是想不出其他的来,总不成是熹妃突然心血来潮,想对付刘氏来着,这对她来说可没什么好处。

呃,慢着,刘家出事的时间与她阿玛被弹劾的时间极为接近,这两件事究竟是巧合还是有人蓄意安排。

想到这里,舒穆禄氏唤过如柳道:“你可还记得阿玛给本宫寄的那封信里,有没有说是何人弹劾他?”

如柳仔细想了一下道:“奴婢记得好像是都察院的泰礼御史。”

舒穆禄氏还没说话,刘氏已经挑眉有些吃惊地道:“泰礼御史?你们怎么会惹上他的,他出面弹劾可真是麻烦了。”

一听这话,舒穆禄氏连忙问道:“娘娘可是认识这个泰礼御史?”

刘氏点点头,“本宫还未入宫的时候,就曾听本宫阿玛说起过他,只要是他打算弹劾的人,就一定会弹劾到底,不将对方弹劾的罢官免职,绝不罢休;他这个xing子不知得罪了多少人,先帝爷在的时候他曾被免过官,后来皇上继位后方才再次起用,不过数年的免官并没有使他的xing子有所改变,依然我行我素,若不是皇上认为他为官清正,是个不错的官,一直护着他,他早就已经再次被免官。被他盯上,不将你阿玛弹劾的身败名裂,断然不会罢休。”

她这一番话说的舒穆禄氏心慌意乱,不知该如何是好,而刘氏的话还没有说完,“泰礼姓瓜尔佳氏氏,他有一个女儿,多年前就进了潜邸服侍皇上,你与本宫都认识。”

舒穆禄氏眼皮一跳,脱口道:“是谨嫔!”她认识的女子,又是姓瓜尔佳氏的,就只有谨嫔一人。

“就是她。”点头之余,刘氏也渐渐觉得不对劲起来,谨嫔与熹妃自潜邸时就一直交好至今,如今谨嫔阿玛弹劾舒穆禄氏的阿玛,而熹妃的娘家又向顺天府尹施压,要他重审兄长强抢民妇,bi人至死一案;当真有这样巧合的事吗?

看到刘氏变化不定的神色,舒穆禄氏小声道:“娘娘,您是不是也觉得这两件事有蹊跷?”

刘氏微微点头,喃然道:“是有些不对,难道真是让熹妃识穿了你我结盟的事,可这怎么可能呢?”

“不管怎样,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就是这两件事乃是熹妃与谨嫔在背后捣鬼,她们处心积虑地想要害娘娘与臣妾。”说到这里,舒穆禄氏一脸后悔,“也怕臣妾太过大意,没想到她们竟会如此卑鄙,将手脚动到宫外去,不曾有丝毫提防,否则也不至于这么被动。”

到了这一步,刘氏已经不可能置身事外,她道:“慧贵人,本宫家人现在确实是自顾不瑕,无法助你阿玛,但你最应该求的人不是本宫,而是另一个人。”

舒穆禄氏眸光一动,道:“娘娘可是说皇后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