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凌若一直没反应,瓜尔佳氏赶忙道:“水秀,去给你家主子端盏羊奶来。”

“是。”水秀赶紧爬起来去端羊奶,又放在炉上烫到温热的时候方才端进来,而在这段时间,凌若一直保持着与刚才一样的姿势,甚至连眼珠子都没动一下。

瓜尔佳氏将温热的羊奶塞到凌若手中,又裹住她无力的双手柔声道:“来,先把羊奶喝了,你答应过我的,不可以激动,不可以伤心。”

不论瓜尔佳氏怎么说,凌若都没有反应,只是怔怔地看着温滑白腻的羊奶,过了许久,忽地羊奶泛起一丝涟漪,自然不是无缘无故,而是有东西落了进去,却又转瞬无踪。

离凌若最近的瓜尔佳氏看得很清楚,那是一滴眼泪,她心疼地握着凌若的手道:“记着你腹中的孩子,千万不要动了胎气,还有,这件事是真是假还不知道,或许一切都只是空穴来风。皇上向来是一个极理xing的人,就算他真喜欢纳兰湄儿,也不会做出这么荒唐的事来。”

凌若努力张开嘴巴,艰难地道:“对着别人他或许冷静,但纳兰湄儿是他的死穴,只要一面对她,所有理xing冷静都会在化为乌有,姐姐不要忘了当初的佟佳梨落,只是一个替身就让他神魂颠倒。”

瓜尔佳氏反驳道:“但你也不要忘了舒穆禄佳慧,她的眉眼十足像纳兰湄儿,但当初选秀的时候,皇上却没有选中她,只是后面出了些事,才阴差阳错地让她留在了宫里。”

凌若没有接话,只是不住地摇头,神色间带着无尽的悲怆,“二十多年过去,我以为皇上可以放下纳兰湄儿,原来不是啊,他一直…一直都放不下。同样的,不论我为他付出了多少,失去了多少,终是不及纳兰湄儿许多。”

“不会的,若皇上真放不下纳兰湄儿,早在刚登基的时候就可以将她抢到身边,何必要再等四年之久。你相信我,这件事一定是假的。”

“不是,是真的。”凌若凄然一笑道:“刚才皇上来看我,说他恕了阿其那的性命是有苦衷的,我当时不明白苦衷是什么,现在却是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

“若儿!”看到她这个样子,瓜尔佳氏心里甚是难受,又想不到什么话安慰,只能哽咽地道:“你若是想哭就哭吧。”

“不。”凌若深吸一口气,忍着眼底的酸涩道:“我要是哭了,肚子里的孩子也会跟着哭,我不想孩子还没出生就流泪,姐姐放心吧,我没事,什么事都没有。既然皇上心中没有我,那我又何必为他伤心难过。”

听着她这话,瓜尔佳氏反而更害怕,都说哀莫大于心死,难道若儿真的对皇上死心了?所以什么事都不再管不再说,正待要说话,凌若已经先一步道:“姐姐,我很累,想休息一下。”

见凌若不愿多说,瓜尔佳氏只得做罢,“那好吧,你好好歇着,改明儿我再来看你。水秀,你们两个好好照顾你家主子,有什么事就赶紧来告诉本宫。”

“是。”在送瓜尔佳氏离开后,水秀道:“主子,奴婢们扶您去床上歇着吧。”

凌若摇头道:“不必了,你们都下去,本宫想一个人静一静。”

水秀与杨海虽然极不放心,但也晓得她心情不好,不敢多说,垂手退下下去。

待屋中只剩下自己一人时,强忍在眼底的酸意一下子全部涌了上来,化为晶莹的泪水模糊了眼睛,随时都会滴下来。

“不要哭!不要哭!”凌若嘴里喃喃地重复这几个字,但眼中的酸意却还在继续扩大,让她几乎忍不住想要放声大哭。

不行的,她说的,不可以让她的孩子没出生就饱受哭泣的滋味,为了这个得之不易的孩子,她一定要忍着。越这样想,心里就越难过,二十多年了,不论她多么努力,都摆脱不了纳兰湄儿的阴影,不止她,连她的孩子都一直被笼罩在这个阴影之下,以后…以后她该怎么办?是否,真的该从此死心,不对胤禛抱一丝幻想期望?

她很想从此死心,变成一个无心人,从此不伤不痛,不悲不喜,可胸口的位置却一直在抽痛,怎么也停不下来。

她不敢动不敢眨眼,因为只需要一个微小的动作,就可以令眼泪从早已盈满的眼眶中落下来。就这样坐着,一直到眼泪被屋中的热气蒸得化为水汽,消失…又或许说是弥漫在整间屋子里。

另一方面,胤禛在回到养心殿后一直集中不了精神,翻开一本折子,却迟迟不知从何落笔,那一个个墨字虽然都认识却映入不了脑海。

胤禛烦燥地合起折子,将四喜唤进来道:“苏培盛那边可有招认了?”

一听这话,四喜连忙躬身道:“回皇上的话,苏培盛什么都没有招,只是一直喊着冤枉。”他偷偷看了胤禛一眼,续道:“皇上,恕奴才多嘴说一句,苏培盛与奴才是一个师傅教出来的,他的xing子奴才很清楚,绝没有胆子做出背叛皇上的事情来。”

苏培盛出事的时候,他虽不在场,但他到底是胤禛身边的人,又经常去看苏培盛,知道胤禛怀疑苏培盛在茶中下了不该的东西,不过他并没有想到会是媚药。

“背叛朕?”胤禛冷眼看着他道:“这么说来,你都知道了?”

四喜听到胤禛话中的不悦,但他实在不忍苏培盛落难,逐道:“是,奴才有去慎刑司看苏培盛,他告诉了奴才,不论是奴才还是苏培盛,一向都对皇上忠心耿耿,奴才保证他绝不敢伤害皇上龙体。再说,害了皇上,他又讨不到什么好处。”

第一千三百二十七章 做戏

“保证?”胤禛脸上浮起一抹嘲讽的笑容,走到他面前道:“张四喜,你拿什么替他保证?”

“奴才…奴才…”四喜咬一咬牙,跪下道:“奴才愿以项上人头为苏培盛做保,他一定不会背叛皇上。”

“这种事,凭你一个奴才的脑袋还担保不起。行了,起来吧,这件事朕自有主张。”在四喜起身后,他想了一想又道:“你现在出宫一趟,替朕传纳兰福晋进宫,朕有些事要问问她。”

最近流传得甚是利害的那个流言,四喜也有所耳闻,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皇上还要传纳兰湄儿入宫,难道皇上真的对纳兰湄儿余情未了?若真是这样,那熹妃娘娘就可怜了,她与皇上一起经历了这么多,如今好不容易熬过失子之痛,又来一个纳兰福晋横cha一脚,真不知以后会怎么样。

同情归同情,四喜终只是一个奴才,轮不到他管主子的事,低头退下后去了阿其那原来的宅子传召纳兰湄儿。

胤禛兑现了他的话,允许纳兰湄儿继续住在宅子里,并且一应用度俸银还是照常发放,没有任何苛扣之处。

当纳兰湄儿得知胤禛传召,喜忧参半,喜的是果然如料想的那般,胤禛又召见自己;忧的是,待会儿胤禛问起,不知能否让他相信传的满京城都是的流言并非自己散布出去的。

这样的忧心一直持续到她站在紫禁城外,放眼望去,红墙黄瓦,殿宇楼台,高低错落,在冬阳的笼罩下犹如人间仙境,令人不由得看痴了,连四喜的催促也没听到。

这不是她第一次看到紫禁城,不说她小时候是在这里长大的,就是嫁给阿其那后,也经常出入紫禁城给当时还健在的康熙请安。但从来没有一回,像现在这样仔细看过,紫禁城――整个大清至高无上的所在,阿其那斗了一辈子,就是为了能够成为这座紫禁城的主人,可惜他失败了。而现在,自己却有可能再一次住在这座宏伟的皇城中,成为后宫中的其中一位主子,从此再不用为将来发愁,更不需担心会否落魄,她将享有用之不尽的荣华富贵。

虽然这样会对不起阿其那,但她也没办法,瑞嫔说的对,阿其那的一辈子已经完了,但她还没有,还有漫漫几十年要过,她一定要好好为自己考虑。想来,阿其那也希望自己后半辈子过的好。

最多…最多等将来有机会的时候,自己求胤禛放了阿其那,让他不必再受圈禁之苦,也算报了阿其那这些年来待自己的好。至于过去的事,就让它彻底成为过去吧。

“纳兰福晋,皇上正等着呢,咱们赶紧进去吧。”在四喜的一再催促下,她终于回过神来,随四喜一道入了宫门往养心殿行去。

到了养心殿外,四喜脚步一顿道:“福晋,皇上就在里头,您进去吧。”

纳兰湄儿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中的害怕后,推开了那两扇厚重的宫门。她相信,在门的另一头,会有锦绣如画的人生在等着自己!

当视线中出现胤禛的身影时,她掩下心中的真实想法,低声道:“臣妇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

看到她,胤禛心中百味呈杂,不知究竟是个什么滋味,就像他不知以后该拿纳兰湄儿怎么样一般,抬一抬手道:“坐着说话吧。”

“不必了。”在拒绝了胤禛的好意后,纳兰湄儿一脸寒意地道:“今日就算皇上不召见臣妇,臣妇也想找皇上问个清楚。”

“什么事?”胤禛话音刚落,纳兰湄儿便激动地道:“皇上之前答应过臣妇,说发生在养心殿的事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可为什么现在满京城上下都知道的,还传得沸沸扬扬?皇上不是向来一言九鼎吗?为何如今要说话不算话,您是否想要bi死臣妇?”

胤禛传召纳兰湄儿前来,原就是为了传言一事,想知道她是否无意中与人提及过,没想到她却是先问出口了,令胤禛颇为意外。

见胤禛不说话,纳兰湄儿紧bi道:“为什么不说话,可是说不出?臣妇真是没想到,皇上竟然是这样一个卑鄙小人。”

胤禛连忙道:“湄儿,朕可以对天发誓,绝对没有与任何人提及过那件事,若有一句不实之言,就让朕受天打雷劈之罚。”

面对他的发誓,纳兰湄儿露出半信半疑之色,旋即又伤心地道:“其实是谁传出来的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在世人眼中,臣妇已经成了一个人尽可夫的dang妇,再也没脸见人。”

看到她这个样子,胤禛内疚地道:“你莫要这么说,这件事是朕不好,是朕害了你!”

纳兰湄儿故做激动地道:“不错,一切都是你不好,是你毁了我的清白,害了我的一生!”

胤禛叹气道:“朕说过,朕会补偿你。”

“补偿?你拿什么来补偿我的清白与名节,你可知如今在那所宅子里,那些下人虽表面恭敬,但我不止一次听到他们在背后议论我,言语污秽,不堪入耳。”这般说着,纳兰湄儿嘤嘤哭了起来,犹如梨花带雨,令人心生怜惜。

她这一哭,胤禛不知该如何是好,毕竟从始至终他都没有想过要伤害湄儿,偏偏发生了那种事,至于茶里有没有媚药,到现在都没有眉目,分不清当时的自己究竟是受媚药控制,还是一时把持不住。

“对不起,湄儿,是朕对不起你,你告诉朕,要怎么补偿你,只要是朕可以做到的,一定答应。”

纳兰湄儿一抹眼泪,起身道:“不必了,我如今不止失去了丈夫还失去了清白与名节,再怎么补偿都没用,倒不如死了来得干净。”说罢便欲离开,被胤禛一把拉住,紧张地道:“你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都与你无关了,四哥!”最后那两个字,她说的特别犹为用力。

“你的事怎会与朕无关。”胤禛不顾湄儿的挣扎,牢牢抓着她,将她按在椅子里,“不管怎样,朕都不许你死。”

第一千三百二十八章 认清心意

刚刚止住一会儿的眼泪,因为他这句话而又落了下来,且比刚才更大凶狠,“不许我死,不许我死,说起来轻巧,你可知自出了那件事后,活着的每一日对我来说都是一种折磨,我现在不敢出门,不敢与人说话,就怕一见了人,一张了口,听到的都是对我的鄙弃。四哥你口口声声说补偿,那你倒是说说可以如何补偿,是能堵住天天悠悠之口,还是说可以纳我为妃?”在之前诸多的铺垫之后,她终于说出了至关重要的话。

而这句话,显然不在胤禛意料之中,令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同时心中亦是起一阵惊涛骇浪。

虽然自己登基后,坐拥天下,不管什么东西,都可以任取任夺,但纳湄儿为妃的念头,却从没有在他脑海中出现过。

以前他从来没有想过为什么,但现在却是认真思索起来,为什么,为什么他没有想过纳湄儿为妃,甚至连当初湄儿来求自己放过阿其那的时候,他也可以冷静的拒绝?

这个问题不断在脑海中盘旋,令他苦苦思索着答案,另一边纳兰湄儿亦紧张地注视着胤禛,等着他决定自己今后命运的答案。

她不爱胤禛,但胤禛现在是皇帝,只有他才可以不让自己以后去过那种饥寒交迫的日子。所以此事,一定要成功。

为什么,为什么他从来没有想过利用手中的权势去夺取纳兰湄儿?

想了许久,终于让他想到了答案,因为他根本就已经放下了湄儿,不错,以前对湄儿是有刻骨铭心的感觉,哪怕她嫁了人,也时时刻刻牵动着他的心。

但二十多年过去了,许多事情都在不知不觉中改变,原以为这辈子只会有湄儿一人的心渐渐住进了另一个人,而且在不知不觉中取代了湄儿的位置,这个人的名字叫钮祜禄凌若。

二十多年来,她为自己生儿育女,她陪自己历经风雨,自己患时疫随时会死时,是她陪在身边不离不弃;自己为引阿其那露出破绽而假意受重伤昏迷时,是她不许任何一人哭,因为她不想哭声带来不吉利。

他与她之间既有惊心魂魄的经历,也有平平淡淡的真实。此时此刻,他最想牵起,并且牵一辈子的那双手,并不是眼前的湄儿,而是凌若。

弘历已经不在了,那么他就用此生此命去好好地爱凌若,永不改变!

他知道凌若一直很介意纳兰湄儿,这一次因为饶阿其那死罪的事,更是伤透了她的心,为免让他与凌若之间的结深到解不开的程度,他绝对不能纳湄儿为妃。

想通了这一点,胤禛整个人变得松快起来,不过同时也让他想到另一件事,既然自己对湄儿早就放下了,为何当时会有那么冲动的欲望,这根本不合常理,难道茶里真的被人下了媚药?是苏培盛还是另有他人?原因又是什么?

问题不断涌了过来,而且一个个的都解不开,罢了,这件事慢慢再调查,眼下最要紧的是解决湄儿之事。

正当胤禛准备与湄儿说清楚的时候,意外发现湄儿神色竟然出奇的紧张,好像…很在意自己接下来的话。

这可真是奇怪了,刚才那句纳为妃是湄儿激动之下随口而说的,按理来说,她应该根本不在意自己的回答,为何会表现的这么紧张?

难道湄儿真的想入宫为妃?不对,湄儿一直不曾喜欢过自己,总觉得自己行事待人太过冷硬,不及阿其那彬彬有礼,温文儒雅,这个念头早已深入湄儿的骨髓,怎可能轻易改变,但她此时脸上的紧张又不似假装。

呃,其实细想起来,从刚才开始,湄儿的话就很奇怪,一直说活着无趣,想要以死了却残生,但一直到现在她都活得好好的,甚至身形都没有削瘦一分,这根本就不像一个心存死念,不愿苟活的人;而之后,她更是一直有意无意地说着让自己补偿的话语。

另外,他与湄儿的事,他自己可以确定没有与任何人说过,那么就只剩下湄儿了,应该是她泄露出去的。

可她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自己明明已经答应过她,会保她一世衣食无忧,她为何还要做那么多事,留在自己身边为妃又有什么好处,还是说阿其那失势之后,她想重新找一个可以依附的人?而自己这位皇帝,恰恰就是她看中的人?

还有,当苏培盛端茶进来的时候,湄儿接茶,而在接茶的时候湄儿是背对着自己的,换句话说,她绝对有机会在茶里下媚药。

难道这一切真是湄儿所为?而她之所以使这些下三滥的手段,目的就是想留在自己身边?

也不对,从下药引诱自己与她发生关系,到后面散布流言,企图借天下人之口逼迫自己背上强抢弟媳的骂名纳她入宫。

这当中的每一步都经过精密的布署,以他对湄儿一惯的了解,不像是能想出这种计划的人,很可能是别人教湄儿做的,但目的又是什么?

湄儿尚且不知胤禛已经发现了自己的紧张已经引起了胤禛的怀疑,仍在那里心焦地等着胤禛的回答,时间越久她就越担心,难道四哥不想纳自己为妃?

这个念头还没转落,手已经被人执起,耳边更传来胤禛矛盾的声音,“湄儿,朕待你是何心意,你应该很清楚,若可以,朕自然愿意纳你为妃,可是你现在是阿其那的福晋,是朕的弟媳,朕如何能强娶弟媳。”

听得胤禛的心意,纳兰湄儿心中一喜,嘴上却怪责道:“既然四哥知道我是你的弟媳,为何又强迫我做出那等事,如今大错已铸成,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倒不如让我去死了干净。”

“都说了不许说死字,总是不听。”胤禛轻斥了一句,声音听着颇为温柔,“这样罢,你且先回去,这件事容朕再想想。”见纳兰湄儿想要说话,他又补充道:“你相信朕,朕绝不会委屈了你。”

第一千三百二十九章 召见容远

“好吧。”纳兰湄儿有些不情愿地答应着,原以为这次可以等到胤禛表态,却不想还在犹豫,不过瑞嫔说过,凡事不能逼得太紧,要懂得适可而止。

就在纳兰湄儿准备离去的时候,胤禛忽地唤住她道:“湄儿,这些日子,你可曾见过什么人?”

纳兰湄儿心中一跳,回过头神色不安地道:“四哥觉得我见了什么人?”

胤禛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眼眸中似有深幽的火苗在跳跃,正当纳兰湄儿不安的时候,他摇头道:“没什么,朕不过随便问问,好了,你快些回去吧,等朕想好后再传召你。”

在纳兰湄儿离开后,胤禛抬起手,手指尖有一些晶亮的痕迹,这是他刚才握住纳兰湄儿双手时,从她手上粘来的,是汗,而且是冷汗,湄儿肯定有事瞒着自己,媚药…幕后者…这当中到底藏了多少他不知道的事。

这般想着,胤禛扬声将四喜唤了进来,吩咐道:“你立刻出宫一趟,将徐太医给朕传来。”

“嗻!”虽然对胤禛突然传召容远感觉很奇怪,但四喜并不是一个多嘴之人,只依言按着胤禛的吩咐去办事。

等容远奉召来到养心殿时,已是三个时辰之后,在这段时间里,堆在御案上的折子一本都没有动过,胤禛一直在思索湄儿之事,直至容远随四喜进来方才回过神来。

在示意四喜退下后,胤禛对还跪在地上的容远道:“起来吧,靖雪最近如何,可还好?”

“多谢皇上关心,靖雪一切安好。”容远抬起头道:“不过皇上专门传召草民前来,想必不仅仅只是为了问靖雪的事吧?”

胤禛点点头,走到他面前挽了袖子道:“朕要你为朕把脉。”

“把脉?”容远愕然道:“宫中不是有许多太医吗,皇上为何…”

“不错,宫中是有许多太医,但医术能及得上你的,一个都没有。”不论他对容远有何成见,这一点都是必须承认的。

见胤禛这般说,容远也不再多问,请胤禛在一旁坐下后,为其细细诊脉,在感觉到胤禛的脉像后,容远不自觉地皱了眉头,好半晌方才松开手,“奇怪,皇上体内的虚火怎么会这么旺,且肝肾亦有许多不足。”

他的回答与之前何太医说的大致相同,胤禛颔首之余又道:“那依你之见,朕为何会有这些症状?”

“这个草民一时还回答不了皇上,不过肝肾不足,常是因为肾阴虚从而影响肝阴不足所致,在这种情况下,皇上体内的精血便远较正常时虚少。”他犹豫了一下道:“请问皇上最近是否常有床第之事?还有皇上是否在当时没什么感觉,但之后便会是疲劳、肢麻乃至晕眩?”何太医当时虽也说到了床第之事,却不及容远那般详细。

待胤禛点头承认后,他又道:“恕草民直言,皇上如今已经出现肝肾阴虚之症,对于床第之事一定要节制,否则就算草民全力为皇上调理补身也无济于事,若由着继续下去,只怕龙体会受到无法挽回的伤害。”

“朕知道,不过有一件事你却不知道。”胤禛顿一顿道:“其实早在数日前何太医便为朕诊出了肝肾不足之症,而朕也一直在服用滋阴补身之药,但这些天来,你说的那些症状,并没有多少改善,仍然偶尔会有肢麻,晕眩的症状。”

“这样看来,皇上肝肾的不足已经很严重了,普通药物对皇上很难起做用。”容远想了一下道:“这样罢,草民等会儿为您再开一张方子,您按方服用,应该会有效,但是在此期间,一定不能亲近女色,否则纵是华佗再生也难治。”

胤禛点点头道:“那除了肝肾不足之外,朕体内的虚火又是怎么一回事?”

“这个…应该与皇上的心情有关,只要皇上心情舒畅再加上一定的调理,应该很快就会降下来,并不…”

容远话未说完,胤禛便道:“会不会与媚药有关?”

“媚药?”容远吃惊地看着胤禛,不明白他为何会突然说出这种在皇宫中属于禁物的东西来。

胤禛点点头,神色凝重地道:“朕接下来要与你说的话,至关重要,出了养心殿之后,与谁都不得说起,就算是靖雪或是熹妃问及,也不得吐露只言片字,明白吗?”

见胤禛说得如此郑重,容远知晓他后面要说的一定很严重,点头道:“皇上放心,草民从来不是多舌之人。”

“前些日子,纳兰福晋进宫求朕饶恕阿其那的死罪,朕当时…”那件事令胤禛引以为耻,犹豫许久方才继续道:“朕当时不知道为什么浑身燥热,小腹像有一团火在烧一样,冲动之下竟与纳兰福晋发生了关系。”

他的话令容远为之大惊,原来如今传得满京城都是的流言,并非空穴来风,而是确有其事,“敢问皇上,这件事熹妃知道了吗?”

“承乾宫的人都瞒着她,尚且不知。”胤禛尚不知他走后所发生的事,以为凌若至今仍不知晓这件事,“朕自问并不是一个冲动之人,更不是一个好色之人,那样的冲动实在不像朕平素的xing子,所以朕怀疑,有人在朕当时所喝的那盏茶里下了媚药”

“谁会那么大胆,给皇上下媚药,这种事一经查出,乃是死罪。”容远话音刚落,胤禛便接过话道:“谁将这件事传出来谁就是下药人。”

容远对他的话颇为赞同,想一想道:“敢问皇上,此事除了您与纳兰福晋之外,还有何人知晓?”

“没有,只有朕与她。”胤禛的回答令容远一愣,当目光与之相触时,脑海中脑起一个异样的念头,“难道皇上怀疑纳兰福晋?”

胤禛叹了口气道:“朕本不愿怀疑她,但除了她,谁又能知道当时的事,还有那盏茶苏培盛沏好后,是她端给朕的,她有机会下药。”

容远点头之余又问道:“草民虽非女子,却也知道身为女子,最重视的便是名节,纳兰福晋为什么要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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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百三十章 被迫

胤禛皱了眉头道:“今日朕传召过她,本是想问她为何那件事会闹得人尽皆知,还有如何补偿于她,她当时问了朕一句话,说是能堵住天下悠悠之口,还是能纳她为妃。朕本以为她只是随口一说,不曾想她却表现的很紧张,连手心都紧张得出了汗。”

“皇上觉得纳兰福晋这么做是为了入宫为妃?若真是这样,那纳兰福晋的心思不可谓不深了。”

胤禛摇头道:“问题是朕对湄儿很了解,凭她绝对想不出这样一个周密的计策来,在她背后,一定要高人指点。”

容远低一低头道:“恕草民愚昧,就算此事真有可疑,皇上又为何要与草民说这些?”

“朕与你说,一是相信你是个可靠之人,二是想你替朕解惑,朕当日究竟是不是了媚药?”

“这个…”容远想了一下道:“因为离皇上媚药的时间太久,仅从脉像上,草民实在诊不出来。不过听皇上刚才所说,确像了媚药的症状,而这也能解释皇上体内过于旺盛的虚火。”

“很好。”胤禛眸光一寒道:“多谢徐太医为朕解开心之惑,不过朕希望徐太医记住刚才答应过朕的话,不可有第三人知道此事。”

“草民一定会保守这个秘密。”在开好药方后,容远告辞离去,在他走后,养心殿重归于宁静,在这份宁静,一个计划渐渐在胤禛脑海成形――将计就计。

第二日,胤禛下旨将关了多日的苏培盛从慎刑司放了出来,至于原因,胤禛并没有提及,在外人看来,苏培盛关的莫名放的也莫名。

在回养心殿当差后,苏培盛比以前更加谨慎小心,不敢有任何懈怠,而胤禛也没有再提及,但这并不表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苏培盛心里始终有一根刺横着。

这日午后,趁着胤禛在暖阁小睡,苏培盛悄悄来到景仁宫,看到他来,舒穆禄氏满是笑容地道:“公公来了,快请会。”

苏培盛冷着一张脸道:“不必了,奴才此来,是想问娘娘一句话,当日养心殿的事,娘娘为何要这样算计奴才?”

舒穆禄氏轻叹一口气道:“本宫就知道公公是为这事而来,本宫让如柳去地牢见苏公公的时候,已经将实情全数相告。本宫知道这样做对不起公公,但本宫也是迫于无奈,还请公公见谅。”

苏培盛没好气地道:“奴才知道娘娘您恨熹妃,可这与奴才何干,若非这一次奴才福大命大,只怕已经死在慎刑司。”

“这一点公公大可放心,就算皇上这次不放了你,本宫也一定会将你安然救出。”不等苏培盛说话,她又道:“公公待本宫恩重如山,本宫又怎会恩将仇报将公公推向死路,再说往后本宫还有许多要倚靠公公的地方。”

“哎,这个就免了吧,以后奴才与娘娘井水不犯河水,互不相干!”苏培盛被她狠狠算计了一回,在慎刑司吃了不少苦头,哪还会相信她。

正当苏培盛扔下这句话准备离开的时候,舒穆禄氏恬淡动听的声音自从后面传了过来,“苏公公已经上了本宫的船,真以为还能下船吗?”

她这话让苏培盛意识到不好,转过身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舒穆禄氏抚着领襟精致的绣花轻笑道:“本宫没有什么意思,只希望以后公公还能如原来那样帮助本宫,当然,本宫也绝对不会亏待了公公,只要是公公喜欢的东西,本宫都可以赏你。”

苏培盛遭了她那么大一个算计,哪还会相信她的话,冷然道:“只怕奴才没命享娘娘的东西。”

“公公何必说这样的话呢,只会伤了你我之间的和气,其实上次的事虽说是利用的公公,但也是为了大局着想,公公又何必耿耿于怀呢!”见苏培盛始终没什么好脸色,她也不在意,只是自顾自地道:“你帮本宫达成心愿,本宫就助你荣华富贵,取代张四喜成为大内总管,如何?”

她说的话令苏培盛砰然心动,大内总管一直是他求而不得的东西,不过经过慎刑司一事,他对舒穆禄氏多了以前没有的忌惮,挣扎了一下后摇头道:“不必了,多谢娘娘抬举,不过奴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不敢有妄想。”

“这么说来,公公是打定主意要与本宫划清界限了?”舒穆禄氏似笑非笑地道:“就不知道皇上知道公公收了本宫多幅字画还有银子后,会怎么对公公,是再关进慎刑司呢,还是直接下旨杖毙?”

苏培盛骤然变色,指着舒穆禄氏颤声道:“你…你威胁我?”

舒穆禄氏起身走到他近前,轻描淡写地道:“本宫怎会做威胁人的事呢,本宫不过是说事实罢了,就像本宫之前说的,既然上了本宫这条船,就断无途下船的道理。”

苏培盛忍着心的慌意,大声道:“你…你不必吓我,将事情抖出来我固然会没命,但你也讨不到好处,皇上会知道是你让如柳在茶下的媚药,知道你居心不良。”

舒穆禄氏不在意地道:“公公说的不错,你我之间,合则两利,不合则两害,门就在那里,公公随时可以离去,本宫绝不阻拦,不过本宫劝公公还是想清楚的好,是否要与本宫弄得两败俱伤。本宫左右是孤身一个,无牵无挂,废黜也好死也罢,牵连不到别人身上,但本宫记得公公以前说过,在宫外的宅子里养了好些个娇妻美妾,公公当真都舍得吗?”

望着近在咫尺的宫门,苏培盛很想跨出去,可双腿犹如灌了铅一般,任他怎么用力都抬不起来。刚才舒穆禄氏的话他听得很清楚,一旦自己跨出了这扇门,与舒穆禄氏就是敌人了,舒穆禄氏一定不会放过自己的,虽然他不认为舒穆禄氏会为了报复而搭上自己,但惹上这么一个人,只怕自己以后的日子会很难熬,而且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出事了。

挣扎许久,苏培盛放弃了与舒穆禄氏为敌的念头,无奈地低头道:“奴才原听从娘娘吩咐。”

第一千三百三十一章 梅林偶遇

他的话令舒穆禄氏露出一抹微笑,拍一拍苏培盛的肩膀道:“公公果然是一个识实务之人,有公公帮本宫,本宫相信一定会事半功倍的。”

从这一刻起,苏培盛彻底成为了舒穆禄氏的人,受她摆布控制,不知在这个时候,苏培盛可有后悔当初没听舒穆禄氏的话,收了她的画,从而泥足深陷,难以自拔。不过,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一切已经不可回头。

数日后,胤禛突然下了一道圣旨,圣旨很简单,就是迫令阿其那休妻,着纳兰湄儿回娘家,而纳兰湄儿的亲人早在多年前就已经死了,她是从宫里出嫁的,宫里就是她的娘家,回娘家,也就是进宫。为此,胤禛专门开了空置的翊坤宫给她居住。

但凡听过之前那个传言的人,都在暗自猜测,胤禛是否真打算背负强抢弟媳的骂名,将其纳为妃。

张廷玉这些忠于胤禛的大臣,听得这件事都是摇头不止,不明白胤禛怎么做出这样糊涂的事来。

有人忧自然就有喜,而最欢喜的人莫过于纳兰湄儿,等了这么多天,她终于如愿以偿了,相信再过一段时间,胤禛就会正式下旨封她为妃,不知会封为妃还是贵妃,亦或是皇贵妃?

与此同时,凌若也听到了这个消息,不过她什么都没有说,甚至连一点反应都没有,该怎么还怎样,不过她这个样子却是让水秀等人越发担心。

在水秀端着空碗出来后,安儿拉住她道:“姑姑,要不咱们劝劝主子吧,让她别一直憋在心里。”

水秀没好气地憋了她一眼道:“我倒是想劝,可现在主子不哭不闹的,你让我怎么劝?”

听到她们说话,杨海与三福都凑过来道:“这倒也是,不过最怕主子把难过憋在心里,这样很容易憋出病来的。”

安儿想了一会儿道:“主子之前不是说想赏梅吗?不如劝主子去结林走走,赏梅之余也好散心。”

这个主意得到了一致赞同,三福主动道:“我去与主子说吧,正好我也想了一些话劝主子。”几人自然不会反对,让三福赶紧进去。

进到里面,凌若正坐在椅出神,三福欠一欠身道:“主子,奴才刚才经过重华宫后的结林,发现那里的梅花开得极好,正适合赏梅,主子可要去看看?”

凌若瞥了他一眼,道:“本宫没兴趣,你们几个要是有兴趣,就自己去看吧。”

三福闻言道:“主子之前不是一直说想赏梅吗?”

凌若摇摇头道:“之前是之前,物虽依旧,心却变了;现在…就算梅花开得再好,本宫也没兴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