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顺治下朝回来,去储秀宫看望宛如。刚走到宫门口,便听到室内传来阵阵婉转悠扬的萧声。慢慢走近,萧声清丽,忽高忽低,如绵绵细雨,直穿人心。顺治听萧声中大有悲凉之意,心中感到意外,命吴良辅和耷拉吴在宫门外侯着,自己悄悄的转到后殿。吹萧人正是宛如,顺治进得房去只见她的侧影,如烟霞轻笼,亦幻亦真,仿佛梦中百转千回的景象,却又如此清晰可辨。宛如秀眉微锁,眉宇间有一层淡淡的忧郁,挥之不散,专注的神情全然没有发觉有人进房来。顺治渐渐走进,她才有所察觉,萧声顿止,忙站起身行了个屈膝礼。顺治扶住她,道:“不必多礼!你怎么不吹了,我还想多听一会儿呢。”宛如谦虚的笑笑,道:“臣妾只是粗通音律,不敢在陛下面前献丑。”“你吹吧,我喜欢听。”顺治道。宛如手握竹萧片刻,却没有再吹。顺治道:“我瞧你似有心事。昨天为什么早早便离席而去?”宛如低头注视着手中的萧,把玩着,腼腆道:“我……我不太舒服,也不喜欢吵。”不知为什么,宛如进宫以后每次见到顺治,总是有些不太好意思。顺治听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心中有些戚然。两人沉默半晌,顺治才想起来储秀宫的目的,温和道:“承乾宫已经修葺一新,不日便可以搬进去住。你先随我去瞧瞧,好不好?”宛如点了点头。

进了承乾宫,顺治道:“你看,这些花草都是新栽种的,应有尽有。”宛如见满目苍翠欲滴,不觉心情一振。顺治握着她的手,带这她从正殿转入书房,道:“这几间是我命人专门为你布置的书房,架子上的书是从全国各地搜罗来的。你要什么书,这里都有。”只见这几间房内收拾的与别处不同,竟分别不出间隔来的。原来四面皆是雕空玲珑木板,或“流云百蝠”,或“岁寒三友”,或山水人物,或翎毛花卉,或集锦或博古,各种花样皆是名手雕镂,五彩销金嵌宝的。一格一格,或有贮书处,或有设鼎处,或安置笔砚处,或供花设瓶、安放盆景处。其格各式各样,或天圆地方,或葵花蕉叶,或连环半璧。真是花团锦簇,剔透玲珑。满墙满壁,皆系随依古玩器具之形抠成的槽子。诸如琴、剑、悬瓶、桌屏之类,虽悬于壁,却是与壁相平的。宛如不禁赞叹,“好精致的想法,难为怎么想来的。”

西墙上当中挂着一大幅米襄阳《烟雨图》,左右挂着一幅对联,乃是颜鲁公墨迹。她欣然走到书架旁,拿了卷书翻看了几页,回头向顺治道:“您看过这些书没有?”顺治说看过,又引她到花梨大理石大案前,案上磊着各种名人法帖,和数十方宝砚,各色笔筒。那一边设着斗大的一个汝窑花瓶,插着满满的水晶秋似的白菊。顺治道:“湖笔宣纸,徽砚歙墨,文房四宝都和上书房的一样。这个玉狮子镇纸是唐代的古物,乾清宫有一只,另一只就在这里。我还叫傅以渐刻了一方田黄石印章给你这女才子。”宛如感激道:“您为我费了不少心,我不言谢,谢了就俗了。您以后常来看我写字就好。”顺治笑了笑,道:“我当然会常来的。”他温柔的望着她,“宛如,博果尔的事你能放得下吗?我瞧你这些日子心情都不是很愉悦。”宛如看了顺治一眼,抿嘴不语,过了一会儿才道:“秦始皇焚书坑儒时没想到后世也会有人如此。他烧了我的书也是烧我的心,全成了灰烬。玉林大师说过,做人但求不负我心。博果尔心地单纯,是个好人。我负了她,冥冥中自有定数。我不负自己的一颗心,是上天的恩赐,皇上不必为我挂怀。”顺治上前握住她纤细的双手道:“当初我错把你指给了博果尔是我的错,以后我会好好待你,决不会辜负你的情意。”宛如淡淡一笑,和顺治挽着手走出前殿。

“你满意吗?”顺治问。宛如道:“您要听真话还是假话?”顺治莞尔一笑,道:“真话如何,假话又如何?”宛如道:“假话就是很好很好,臣妾谢主隆恩。真话呢——”她顿了顿,放开顺治的手,走到花丛边,笑道:“我希望这里有个秋千,满洲的格格在娘家的时候,最喜欢在后院荡秋千。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顺治见她笑颜初展,很是欣慰,道:“朕即刻便命人在此处搭建。你过来!”他招招手。宛如站在原地不动,笑问:“您有什么事?”顺治道:“你来呀,来就知道了。”宛如迟疑片刻,终于走过去。顺治把她抱起来,道:“你终于笑啦,我高兴看见你笑。”宛如道:“您一片苦心,臣妾岂有不知。”顺治抱着她一直走到承乾宫墙外的东一长街。宛如道:“您还是放我下来吧。被人瞧见,臣妾可犯了欺君之罪。”顺治道:“不放,瞧见便瞧见,就是要让他们瞧瞧。你何罪之有?”宛如狡黠的笑道:“攀龙附凤呀。”她轻轻搂住顺治的脖子,顺治开心的笑笑,在她额前轻吻了一下。宛如玉颊微红,侧目瞧见不远处站着个人,正是景仁宫主位佟妃。

“您让我下来吧,别累着!”宛如悄悄道。顺治放下她,道:“这儿离乾东五所不远,朕带你去看看朕的儿女们。”宛如顺从的点点头。两人牵着手从佟妃身旁经过,佟妃忙下拜问安。顺治仿佛没看见她,若无其事的走过去。佟妃本想去看儿子玄烨,可乾东五所的嬷嬷不让她进去,回宫路上又见顺治和宛如态度亲密,不禁悲从中来几欲落泪。宛如瞧见她被顺治冷落,心有不忍,轻声道:“皇上——”顺治望着她,等她的下文,她轻轻使了个眼色。顺治会意,便转身向佟妃道:“佟妃,你也来吧!跟朕到乾东五所看孩子去。”佟妃悲喜交集,心中虽有倔强的念头本不想和他们一同去,但毕竟思子心切,便跟着去了乾东五所。

嬷嬷们正照料小阿哥和小格格,见皇帝进来,纷纷下跪。顺治叫他们平身,命人把三阿哥抱过来。玄烨才两岁多一点,十分伶俐可爱。宛如逗逗他,他小小的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这孩子真是可爱,将来必是有福之人。”佟妃欲上前又未得君命,热切的望着儿子。宛如抱玄烨到她身边,道:“佟妃娘娘您也抱抱玄烨吧!玄烨,叫额娘啊!”玄烨向佟妃伸出小手,佟妃接过去,不知如何疼爱才是。顺治和宛如去看其他的小阿哥和小格格,佟妃满足的抱着儿子逗乐。顺治悄声对宛如道:“以后,咱们的儿女也会这么可爱。”宛如羞涩的垂着眼帘,笑而不语。顺治和宛如临走时,向佟妃道:“朕准你以后每个月来看玄烨一次,但每次不得超过一个时辰。”佟妃欣喜万分忙谢恩,宛如友好的向她微微一笑,她愣在那里,又有些心酸。

宛如虽进了宫,但仍然不能轻易出储秀宫。孝庄太后把久病的太妃接进寿康宫悉心照料,同时吩咐顺治在封妃行礼之前,尽量不要再去储秀宫。于是,香雪便成了宛如和顺治的信使。顺治看过粉红色洒金笺上诗句之后,折起来放到御案上的描金漆匣中。香雪道:“您还有吩咐吗?”顺治道:“这几天宛如的情绪好点了吗?”香雪道:“格格的心情比前些天好多了,不是看书就是习字,这几日总练习柳体和颜体。还叫人回府去拿《多宝塔碑》帖。”顺治听她吐语如珠,不禁有些意外,笑道:“哦,到底是才女的丫鬟,和别人就是不一样。这宫里的丫鬟没几个识字的。”香雪大方道:“奴婢和格格从小一起长大,格格一有兴致就教奴婢读书识字。”顺治道:“你几岁进的鄂硕府?”香雪道:“四岁那年进府,原来是侍侯夫人,后来夫人让奴婢侍侯格格。奴婢的名字还是格格给改的呢!”香雪提到自己的名字有些得意。顺治不禁产生了兴趣,问:“你原先叫什么?”香雪道:“奴婢不记得真名了,拐子把我卖到主人家时叫我冬梅。府里原来有个丫鬟叫春梅,格格当时只有五岁,她说冬梅春梅都不好听。于是就把我的名字改为香雪,把春梅改为抱琴。”顺治想想,觉得很是有趣,道:“这么说你是跟着他们一家从杭州来到京中。你家格格可真不是个普通女子,名字改的很雅。”

数日后,正是博果尔的七七丧满,顺治皇帝谴官祭奠襄亲王,同时立董鄂氏为贤妃。此后,宗室内外便称宛如为董鄂妃。 一个月之后,顺治帝谕礼部:奉皇太后谕,晋内大臣鄂硕之女、贤妃董鄂氏为皇贵妃。这样一来,董鄂妃便成了后宫最尊贵的皇妃,地位仅次于皇后博尔济吉特氏。

顺治对董鄂妃宠爱有加,奇珍异宝赏赐不断,并且命花匠将各地的珍稀花卉移栽到承乾宫,又在宫后殿种了一大片竹子。将承乾宫布置的像宫外富贵人家的别苑,在皇城中独树一帜。怕董鄂妃寂寞,顺治特许她除了贴身侍女香雪外,还可以把几个当年陪嫁到襄王府的嬷嬷全带进宫来。然而,顺治对董鄂妃的专宠,令后宫众妃嫔一片怨声载道。皇后更是寻找一切可能的机会找茬生事。董鄂妃去坤宁宫请安,受到了皇后和与其同族的端妃、恭妃的奚落,还把董鄂妃奉上的茶泼洒到地上。苏嬷嬷得知此事,告诉了太后,太后命苏嬷嬷严守此事,不得让皇帝知道。同时,她下了道密旨,命董鄂妃不必再去坤宁宫请安,以免再和皇后发生摩擦。

恰好这时候,皇后的父亲卓礼克图亲王吴克善由科尔沁来京,皇后便到自己父亲那里添油加醋的告状。吴克善心疼女儿,道:“那董鄂妃果真如此难缠?”皇后道:“宫里所有的妃嫔贵人,哪个见了我不是必恭必敬,只有她,得了皇上特许,连跪也不必跪。不跪就不跪,每日晨昏定省总是应该的吧,可她居然也敢不来。还不是仗着皇上宠她!阿玛,您这回一定要替女儿做主。”吴克善摸着浓密的胡须,拧着眉头,“看来我得去拜访一下你姑姑了。”皇后撅着嘴道:“姑妈也真是,怎么会同意皇上封她为皇贵妃。她是半个南蛮子,凭什么与我们博尔济吉特家的女人比肩。况且,她醮夫再嫁,有什么光彩。皇上为了她诏告天下,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只有册封皇后才应有此殊荣。”吴克善道:“当年你另一个姑姑海兰珠,也是这样独得皇宠,把皇后和庄妃气得要死,也害得先帝英年早逝。决不能让这样的事再发生在你身上,我这就进宫去。”皇后达到目的,不禁暗自得意。

慈宁宫暖阁,吴克善和妹妹孝庄太后言谈甚欢。孝庄太后道:“还是家乡的奶茶正宗,我在宫里好些年没喝到这么纯正的奶茶了。还有这酥酪,闻着就透着香。” 吴克善笑道:“京城里样样都好,就是吃不惯这里的羊肉,哪里有咱们家乡的烤全羊那种鲜美的滋味。”孝庄太后笑笑,道:“哥哥,你这次来就多住些日子吧,咱们兄妹也好聚一聚。等过了年再回去也不迟。” 吴克善道:“妹子,你哥哥我是个直肠子,我今天进宫来是有话要同你说说。” 孝庄太后淡然一笑,道:“哥哥必是为了儿女的事,娜依跑去你那里唠叨你了吧!这孩子性子也是太娇纵了。我听说她在坤宁宫里所用的器具,只要有一件不是金器就大发雷霆,我这里还没有这么大排场呢!”吴克善素知孝庄太后的精明睿智,也不兜圈子,直言道:“皇后纵有不是之处,也是你侄女儿,我的宝贝丫头,你得多担待着点。我听说那个董鄂妃很不简单,把皇帝迷得晕头转向,仗着有皇帝撑腰,对皇后很不恭敬。这事你不能不管,宸妃就是前车之鉴啊!”孝庄太后道:“你尽管放心好了,皇后的地位没有人可以动摇,只要她自己能坐得正。董鄂妃不可能成为第二个宸妃,她要是敢有非分之想,我断断不会容她。福临是宠爱她,但也不至于忘了祖宗家法。孩子们的儿女情长,我虽是他额娘,也不好太干涉。由他去吧,有我在,天塌不下来!”吴克善不好再说什么,孝庄太后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扯到了别的事情上。

心心相映

这一日,董鄂妃带着贴身侍女玉穗儿到御花园中散步。一丛丛各色的菊花开的正好,而董鄂妃的心情却一点也不轻松。玉穗儿道:“娘娘,今儿的事您别往心里去。太后是个慈善人,只要她和您相处长了,会喜欢您的。您进宫的时间虽然不长,可宫里的下人们都夸您是个善人,待人和气。能摊上您这样的主子,是奴才们的福气。”董鄂妃知道她在开解自己,便也略把心放宽。走到延晖阁,董鄂妃道:“我那时在这园子里丢失的帕子,是你捡去的吗?”玉穗儿点头,道:“奴婢把您的手帕儿交给皇上了。”董鄂妃淡淡一笑,没有说什么。不一会儿,她又问:“你进宫几年了?”玉穗儿道:“九年。六岁时进的宫。一开始服侍皇后娘娘,可皇后娘娘老是责打奴婢,皇上看奴婢可怜,就把奴婢要了来,作了乾清宫的小答应。现在您进宫了,奴婢伺候您,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了。”董鄂妃看着玉穗儿天真烂漫的样子,清秀的脸上稚气未脱,心想这孩子必是吃了不少苦,才学得如此聪明伶俐、体贴上意。“这地方挺清净,你回去叫香雪把我绣的荷包拿过来。我要在这里坐一会子。”董鄂妃向玉穗儿吩咐道。玉穗儿应了一声就回承乾宫去了。

董鄂妃坐了一会儿没见玉穗儿回来,有些纳闷,便起身张望四周。见不远处一株桂花树枝叶繁茂、清香袭人,忍不住上前细看。她和顺治新婚不久,还穿着大红的锦缎华袍,上绣绚丽的牡丹和栩栩如生的凤凰,衬得她格外娇艳。她正陶醉于醉人的花香,无意中听到了高高低低的花丛里两个小太监的对话声。她本无意去听,但小太监们的闲聊似乎提到了她和皇后。她便站在原地,且听他们说些什么。只听一人道:“若论相貌,以前是景仁宫佟妃拔尖儿。如今皇贵妃进了宫,把佟妃可比了下去。”另一人道:“可不是!我远远瞧见过皇贵妃一次,唉呦,把我愣了半晌,还以为是画画上的仙女儿呢。怨不得皇上爱瞧她,千方百计的……襄亲王本是不该有这段大福,所以老天爷把他收了去。”先一人嘘了一声,道:“不要命了你!吴公公吩咐过,不许提襄亲王,否则就掉脑袋。”后一人道:“没事,咱俩悄悄的说。”先一人道:“说到血统高贵,那还得数中宫。可如今中宫成了冷宫,再高贵也没法子。皇贵妃虽说是半个汉人,可没准将来生个阿哥,皇上能立为太子。到那时候,这宫里可又有热闹瞧了。”后一人压低声音道:“景仁宫那位生了三阿哥,太后欢喜的不得了,皇上倒冷漠得很。将来……” 董鄂妃听到这里便觉毫无兴趣,转身回了延晖阁。

远远的见玉穗儿跑过来,气喘嘘嘘的。“奴婢来迟了,让娘娘久等,请娘娘恕罪。”玉穗儿下拜道。董鄂妃见她左边脸颊通红,奇道:“咦?你的脸怎么肿了?谁打你了吗?”玉穗儿扑通跪下,含泪道:“没有人打奴婢,是奴婢不小心摔的。” 董鄂妃道:“你站起来回话吧!有什么委屈都说出来,我瞧你可不象摔的。”玉穗儿流着泪道:“奴婢拿了您的绣活出来,刚到御花园就遇到了皇后和谨贵人。皇后拦住奴婢问话,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了奴婢两耳光。” 董鄂妃心里一凉,知道这是冲着她来的,不好直接找她麻烦就刁难她宫里的人。沉思半晌,董鄂妃道:“今儿这事,咱们只有吃这哑巴亏,可不能让皇上知道,否则后宫又要起纷争。皇后明是打你暗是打我呢,可她是后宫之主,咱们只有息事宁人才是,不要让皇上为这些事操心。以后,你注意着点,看见皇后你就远远躲开。”玉穗儿忙道:“奴婢知道。主子不必把这事放在心上。” 董鄂妃拉她到身前,望着她道:“我瞧瞧,都肿起来了,皇后下手未免忒狠些。回宫找个冰块敷一敷,不行就去太医院找一贴散瘀的膏药来抹一抹。”玉穗儿忍着痛道:“主子,没事的。奴婢自己有法子。以前老实挨打,什么药膏跌打酒的都齐备着呢。”董鄂妃听她这么一说,心里老大的不忍,却也无可奈何。

中午,顺治下朝回来在承乾宫暖阁里午睡。九月里的天气反常的燥热,董鄂妃替顺治扇了会风,便到前殿里专心刺绣。太监耷拉吴上前道:“娘娘,谨贵人宫里的翡翠求见。”董鄂妃一怔,随即吩咐让她进来。翡翠跟着耷拉吴走进承乾宫,向董鄂妃拜道:“奴婢翡翠给皇贵妃娘娘请安。”“免礼吧!你有什么事?”董鄂妃问。翡翠道:“主子差奴婢送两瓶药膏给玉穗儿姐姐,说今儿的事委屈了她。主子好生过意不去,只好背地里差奴婢来送药。主子还说,她是个无用之人,帮不了您什么忙,倒给您添了麻烦。她求您替皇后隐瞒着这件事,万一触怒了皇上,只怕又有一场风波。”董鄂妃点点头,轻声道:“皇上在里面呢。你来,咱们外面说。”她和翡翠到了廊下,道:“谨贵人的心意我明白,你替我谢谢她对玉穗儿的关心。今天这事就当没发生,我这边一个字也不会透出去。”翡翠道:“奴婢替主子谢皇贵妃。皇贵妃万福,主子说知道您喜欢花,她托家人从宫外给您找到一盆蝴蝶兰、一盆西洋杜鹃,待会儿就差人给您送过来。”董鄂妃笑道:“替我谢谢谨贵人,请她有空来承乾宫坐坐。”翡翠又行了个礼就走了。

宛如回到暖阁时,顺治已经醒了,正坐在炕桌旁吃果子。顺治边吃边若无其事的问:“都十月了怎么还这么热?玉穗儿那小丫头呢,叫她来给朕扇扇风!”董鄂妃忙道:“您热的话,臣妾来给您扇。玉穗儿早起不舒服,臣妾叫她下去休息了。”“不舒服?昨天不是还好好的,那丫头八成是想偷懒。耷拉吴,去把玉穗儿叫来。”顺治提高声音叫耷拉吴,耷拉吴不敢怠慢,赶紧去找玉穗儿。董鄂妃知道拦不住,看顺治的神色,似乎他已经知道了什么,只好默不作声。玉穗儿慌慌张张的跑来,跪在地上不敢抬头。顺治道:“你把头抬起来!”玉穗儿只好抬头,但仍侧着脸。顺治故意严肃道:“朕叫你抬起头来!”玉穗儿怕惹恼皇上,只好抬头。顺治见她脸上涂着黄褐色的药膏,像戏台上的花脸,不禁有些好笑,笑过之后心里又涌上一口恶气,“你怎么回事,谁打了你?照实说,一个字不许隐瞒更不许撒谎!”玉穗儿怯怯的抬起头偷眼看了看董鄂妃,董鄂妃默许的垂下眼帘。玉穗儿便把御花园中的事一五一十的全说了出来,顺治大怒,把装满果子的水晶盏一推,跌到地上碎成一片片,果子也撒了一地。“她这是冲谁呢!”顺治拍案道,“谁给她这么大的胆子!上次她打断了永和宫一个常在的腿,我已经饶了她一次。这回决不能轻饶她,她简直欺人太甚。一个皇后不成体统的滥用私刑,叫人忍无可忍。宛如,你别拦我,我要严办她。”顺治下炕刚要走,董鄂妃忙拦住他道:“您不能去!今天这事皇后没有错,统治后宫是她的权力,她会找出成千上万个理由来驳您。别说她打的是玉穗儿,就算打的是臣妾,您也不能严办她。”“难道你以为她打的不是你!只不过她没那个胆到承乾宫来撒野,只好打你的下人逞威风。就算她是皇后,可祖宗还有家法,还有我这个皇帝,轮不到她作威作福。”顺治正在气头上,董鄂妃也劝不住。

玉穗儿跪在地上连连磕头道:“皇上,您千万别动怒。为奴婢,犯不着。奴婢挨打事小,主子们和睦事大。您今天去坤宁宫不打紧,日后娘娘的日子更难过。”顺治听她话里有话,眉头一皱,道:“这话怎么讲?玉穗儿,你说清楚了。”玉穗儿也顾不上董鄂妃向她使眼色,暗示她别乱说话,如实道:“奴婢不敢说太后她老人家的不是。娘娘自打进宫以来,每日都去慈宁宫请安,太后不见娘娘,娘娘就在宫门外候着,哪一日不是两三个时辰。直到苏嬷嬷出来传话,娘娘才离开,从来不缺了礼数。”顺治坐在炕边上,握着拳头没有发话。董鄂妃道:“这原是臣妾分内之事,孝敬太后是应该的。”玉穗儿又道:“娘娘进宫的日子不长,可其他宫里的主子们哪一个不在明里暗里的嫉恨着娘娘。今天您为奴婢的事和皇后起冲突,皇后自然又把这笔帐算到娘娘头上,必会想方设法的为难娘娘。怎么说,这后宫里娘娘是无依无靠的。”玉穗儿话说的诚挚,董鄂妃的眼睛有些湿润,但仍打断她的话道:“玉穗儿,别说了,下去歇着吧。”玉穗儿跪安之后,顺治眼望着董鄂妃,只见她秀眉微锁,不禁心里一痛,道:“宛如,我倒没想到这些日子你受了这些委屈,你怎么从来不告诉我?” 董鄂妃收起愁容,淡然道:“您国事繁忙,哪能用这些小事烦扰您。皇太后是您的额娘,只要臣妾多尽孝道,她会接受我的。至于娘娘们对臣妾不待见,也是意料中的事。臣妾刚进宫就封为皇贵妃,自然是逾矩的。臣妾自不去招惹她们便是。”顺治轻轻叹了口气,心中的怒火也渐渐平息。

董鄂妃从雕花檀香木匣中把绣好的荷包拿出来,适时的交给顺治,道:“您昨天送给臣妾象征心比金坚的九子金钗和黄金钿盒,臣妾没有东西回报,自己绣了一个香包。”顺治仔细一看,荷包上绣的是并蒂莲,绣的活灵活现,精致万分,似乎隐隐间能闻到莲花莲叶的清香。“这是什么香料,味道好清雅。”顺治不禁好奇的问。董鄂妃抿嘴轻笑,“这不是香料。臣妾知道您不喜欢那些俗香。这是臣妾命人采摘来的荷花瓣和荷叶,晾干之后研成粉末,缝在荷包里。这香味提神醒脑,您批阅奏则累了,就拿出来闻一闻。”顺治看着荷包,道:“知我者,慰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娜依是什么事都和我拧着,我讨厌藏香,她偏要每天都点,弄的坤宁宫里一股怪味。”“皇后喜欢藏香吗,藏香浓郁,闻起来很冲,没有花香那般清淡。臣妾喜欢庭院里那些花草的天然气味,清新又自然。”董鄂妃若有所思的说。顺治拉她坐下,道:“我忙于前朝政事,对你的事疏忽了。以后去皇额娘那里请安,她见你就见,不见你也别候着。你身子本来就弱,在那风口里站着,万一作下病来可不好。” 董鄂妃淡笑道:“臣妾哪有那么娇贵,您因为前朝事多不能在太后膝下承欢,臣妾替您去尽孝心,也是为您分忧。”顺治点点头。

当天晚上,顺治去慈宁宫向孝庄太后请安。母子俩闲聊了一会儿,顺治道:“宛如日日来给您请安,您为什么总不见她?”孝庄太后歪在榻上,冷冷道:“你是来兴师问罪的吗!”顺治怕她迁怒董鄂妃,忙道:“儿臣不敢!儿臣只是希望皇额娘待宛如好些,她当初进宫来也是您同意了的。她在这宫里无依无靠,我又不能时时都照顾她,尤其在这后宫——”他没有说下去,但孝庄太后明白他话里的意思,闭目道:“难道还有谁敢欺负她不成!如今她地位尊贵,仅次于皇后,哪一宫也不敢得罪她。”顺治气道:“明着当然不敢,暗地里可就难说了。宛如是知书答礼的大家闺秀,自然不会在我面前多说一句别人的不是,只好忍气吞声。” 孝庄太后睁开眼睛,有点半信半疑,顺治便把白天的事告诉她。孝庄太后思忖道:“难为这孩子这般的识大体,宫里要有第二个像她这样省心的,额娘我也可以少操点心。”顺治道:“皇额娘,我们想去南苑住些日子,宫里的事还得您多费心。”孝庄太后点头道:“你倒会躲清净。去吧去吧!额娘知道你朝政繁忙,想散散心。宫里的事有额娘在,你就放心吧。”

顺治和董鄂妃在南苑小住数月。这一日,吴良辅传话说和硕公主孔四贞进宫来见太后,住在慈宁宫,太后派他来请顺治和董鄂妃去慈宁宫。董鄂妃未进宫之前就对顺治和孔四贞之间的传言早有耳闻,今日能见自是万分好奇。顺治也好久没见到孔四贞,于是和董鄂妃匆匆由南苑赶回宫。

到慈宁宫时,已经坐了好几个人,佟妃带着三阿哥玄烨坐在下首,孔四贞和皇后坐在上首。顺治刚跨进门,孔四贞迎上去道:“皇上,你可太不应该了,喜酒也不请我喝一杯。”她和顺治交情非浅,一直你我相称,众人也不以为意。顺治笑道:“怕请不动你呢!”孔四贞笑笑,向董鄂妃下拜,道:“孔四贞给皇贵妃请安。”董鄂妃忙扶起她道:“孔公主请起。”孔四贞个性率真爽朗,拉着董鄂妃的手,打量了她一番,赞道:“早就听说皇贵妃是京城有名的美人儿,果然名不虚传。”皇后撇嘴道:“岂止是京里,天下人不知道皇贵妃的人都不多。”董鄂妃一阵尴尬,孔四贞接过话茬,道:“那是自然,皇贵妃不仅是满人的骄傲,也是我们汉人的光荣。”董鄂妃感激的向她微微一笑,孔四贞眨了眨眼。

孝庄太后非常喜欢孔四贞这个义女,一直视她如己出,关心的问:“四丫头,你今年也不小了吧,该聘人家了。”孔四贞凑过去,道:“别说我还不想嫁,就我这样的,哪个贵族公子敢娶?娶回家等于娶了个女大王。”众人闻言都笑起来。孝庄太后笑道:“四丫头这张嘴就是能逗人乐。你是堂堂的和硕公主、一藩之主,等着聘你的人家还不打破头。”孔四贞打趣道:“还没嫁过去就打破了头,嫁过去还不知如何呢。”众人又笑了一场。顺治收起笑容,道:“过两天朕把龚鼎孳和傅以渐叫来说说,让他们留意一下,替四贞妹妹找个如意郎君。”孔四贞脸上微红,笑眼弯弯如月牙。皇后忽然冷笑这插话道:“汉人书里有句诗叫‘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皇上难道没读过,何必强人所难,乱点鸳鸯谱。”此言一出,举座皆惊,孔四贞和顺治的脸上更是红一阵白一阵。

董鄂妃看在眼里,心里也渐渐有些明白。佟妃不明就里,笑问:“这么说孔公主曾经有过意中人喽,是哪一家的公子,娶了亲没有——”她话刚说了一半,见孝庄太后向她使眼色便闭了口。孔四贞脸上一红,随即恢复,勉强笑道:“哪有的事,佟妃娘娘别乱猜。我整日舞刀弄枪的,把人都吓跑了。”皇后道:“咱们满人最擅骑射,孔公主这样的性子正中下怀。你以前不是常和皇上去郊外狩猎吗,怎么会把人吓跑呢!”孔四贞听她语带讥讽,矛头似乎指向的又是顺治,不好再言语。顺治越听越怒,向皇后道:“够了!你不开口也没有人把你当哑巴。”“怎么,臣妾连说话的自由也没有了吗!”皇后不甘示弱,和顺治针锋相对。顺治气怒攻心,道:“你这是什么态度!谁给你的胆子你敢这么和我说话。你跪下!”皇后没料到顺治会生这么大的气,吓了一跳,但又不肯在人前失了面子,转而向太后叫了一声,“姑姑!”孝庄太后眼皮也没抬,道:“皇帝的话你没听到吗,还要我再重复一遍?”皇后又羞又怒,只得跪下去。众人见皇后下跪,心里各有滋味。顺治哼了一声就走了,心里痛快的不得了。董鄂妃悄悄向孔四贞道:“妹妹,待会儿到承乾宫用午膳吧,我亲自下厨为你做几道素菜。”孔四贞点点头答应了。

众人退下去之后,孝庄太后对孔四贞道:“今儿这事不是冲你的,别往心里去。娜依那丫头不知分寸,该给她个教训。”孔四贞道:“皇上谦让仁和,皇贵妃温柔娴淑,是难得的人中龙凤。您有这样的佳儿佳妇是福气啊。”孝庄太后道:“可不是呢,董鄂妃是个百里挑一的好人儿,是这宫里福临唯一上心的人。只盼她能辅佐皇帝左右,不仅仅是福临之福也是大清之福。”孔四贞点头赞同道:“是啊,皇上难得个可心的人。”孝庄太后握着她的手,轻轻叹道:“只可惜委屈了你呀!当初为了巩固满蒙联姻,不得不让皇帝另立皇后。”孔四贞淡然一笑,道:“您说哪儿的话,我不和您亲闺女一样。汉人女子里哪一个也没我这么大的福气。”两人又说了会儿话,唏嘘不已。

孔四贞到承乾宫时,承乾宫暖阁里已经摆了一桌酒席。等顺治也到之后,三人都入了座。孔四贞望着一桌精致的菜肴,赞道:“菜式好清雅,看着就叫人食欲大增。”董鄂妃殷勤替二人把盏,道:“妹妹,你尝尝,这几道都是用汉人的法子做的素菜。”孔四贞见有个青花瓷盘中里一边是青豆糊,一边是粟米糊,中间隔开,青豆糊那边点了一滴粟米糊,粟米糊那边点了一滴青豆糊,形成了太极图案,黄绿相间,煞是好看。“这菜真中看,可有名字没有?”孔四贞问。董鄂妃道:“叫太极两仪。”孔四贞点头道:“名字起的也巧。”她用勺子舀了一勺豆腐羹,由衷赞道:“好鲜呀,这是什么汤,味道真好。”董鄂妃笑道:“先把豆腐切成小块,用麻油拌好填在金华火腿中,用文火一起蒸着,等豆腐入味后,再把火腿弃去不用。”孔四贞笑道:“难得你手艺这么好。”“只是些家常小菜。”董鄂妃谦虚的笑笑。孔四贞道:“你的家常小菜比那御膳房的宴席还好呢!皇上可有口福了,皇贵妃的厨艺一流。”顺治笑道:“还是你面子大,宛如这才是头一次下厨呢。”“真的吗?那我可得多吃点。这酒也不错,不象宫里的玉泉酒,日饮千杯不醉,无味至极!不如今天咱们三人不醉不归。”孔四贞的豪爽不输给须眉男子。董鄂妃忙道:“这梨花白虽然甘芳清冽、香沁肌骨,但味厚而浓,饮多了会沉醉终日,不可多饮啊。”顺治笑道:“你随她喝去,大不了再去坤宁宫闹一场。”孔四贞一听这话,笑的差点把口中酒喷出来,道:“你以为我还是小孩子么。”董鄂妃听他们说的热闹,忍不住好奇的问,“看来妹妹曾有酒后壮举,我到想一听。”孔四贞微笑不语。

顺治边向董鄂妃讲述,边回想当年的情景,“那一年端午,大家一道陪太后用膳。皇后夸耀她家乡科尔沁的女子骑马打猎,样样不输给男子。言外之意就是讥笑汉人女子只会待在闺房里刺绣,四贞妹妹不服气,便和她争辩起来。结果两人越说火越大,闹的差点要去比武。”顺治想起往事,觉得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孔四贞接着道:“皇后瞧不起我们汉人,我就是要找她比划比划。谁知道她是个输不起便耍赖的人,我那天恰好又吃多了酒,晕晕乎乎就闯到了坤宁宫去。结果皇太后罚我在慈宁宫佛堂里面壁思过三日,要不是皇帝哥哥替我求情,我得跪十日。”说到此处,孔四贞心中顿生伤感,连笑容也变得有些惆怅起来。好在她心胸开阔,不一会便已恢复常态。三人把酒言欢,相谈甚得。

席散之后,董鄂妃服侍顺治在西暖阁小憩。顺治问:“今天这酒你从哪儿得来的?真是难得的好酒。”董鄂妃道:“您也觉得好吗?那您得感谢一个人。”“谁?你阿玛还是安亲王?”顺治好奇的问。董鄂妃摇头,神秘的笑笑,“您猜的不对,酒是永寿宫恪妃的父亲从杭州带回来的,共有五坛。恪妃差人送来两坛,臣妾今天是借花献佛。”顺治道:“恪妃常到承乾宫来吗?”董鄂妃不好说她惧怕皇后不敢来承乾宫,只得掩饰道:“她来过一回,人倒是娇俏可爱,只是内向羞涩。陛下有空的时候不妨去永寿宫看看她。”顺治未置可否,不一会便睡着了。董鄂妃因为和孔四贞约好了要去御花园中走走,不能亲自照顾顺治,便吩咐耷拉吴和玉穗儿悉心看护,暖阁里不可太热,以免顺治酒力得不到彻底发散。

董鄂妃和孔四贞在御花园中散步,走到降雪轩中坐下。孔四贞道:“没进京之前,听到不少关于你和皇上的传闻,我早想见见你。今日得见,我总算放下心来。皇上有你陪在身边,真是一大幸事。”董鄂妃道:“能服侍皇上也是我的福气。”孔四贞点点头,道:“皇贵妃性情随和,恰好弥补皇上急燥之不足。”董鄂妃道:“你我年纪相仿,妹妹叫我宛如吧!”孔四贞叫了一声,“宛如——,这名字倒好像汉人的名字。”董鄂妃道:“太后也这么说。”孔四贞望着远方,若有所思,半晌才道:“其实这天下早已是满人的天下,汉人是没有地位的。”董鄂妃道:“妹妹何必伤感,你这次进京就别回广西了,留在宫里吧。皇上不会亏待了姐姐的。”孔四贞道:“皇恩已然浩荡,我早就别无他求了。今天皇后的话未免过分,我和皇上早已是前尘往事,你别多心啊!”董鄂妃忙道:“不是不是,我不是拈酸吃醋。我是真心和妹妹说,西南潮湿贫瘠又多瘴气,实在不是好去处。妹妹留在京里,彼此好有个照应。太后和皇上也可以了却一桩心事。”孔四贞笑了,“你瞧我这风风火火的性子是能待在深宫里的吗?这里总归不是我的家,皇上和太后的相待之情只怕我这一辈子也报不了。宛如,你是个好心性的,今后皇上也只能靠你照顾了。皇后自不必说,佟妃心太重,淑妃粗枝大叶,谨贵人又太听皇后摆布了,也只有你能体贴上意,是皇上的贴心人。我看皇后总归不成个体统,废后是迟早的事。将来你统率后宫,是皇上的贤内助。”“我可不敢!妹妹,你千万别说这样的话。”董鄂妃压低声音,四处看看。孔四贞满不在乎,道:“那可不一定,世事如棋局局新,除了你还有谁能担此重任。”

董鄂妃道:“我早就知足了,皇上为了我已经得罪了宗室亲贵和后宫众妃,我怎么敢再有奢求呢。以我这样的身份,是不应有非分之想的。”孔四贞笑道:“武则天怎么做了女皇帝呢,不也是史无前例的吗!你怎么啦,你高贵宁静、贤惠识礼,有什么不合规矩的。”“妹妹,你别取笑我啦!”董鄂妃微笑道。孔四贞道:“太后是女中丈夫,她心里是很赏识你的。只不过碍于宫里的蒙古后妃,不能对你太亲近,你得多体谅她。”董鄂妃点点头。孔四贞又道:“皇上心怀天下,年少有为,是难得的英明君主。只是天下初定,国事纷繁,今后的每一步都会很难。太后睿智过人,却未必是好母亲,只怕将来母子离心,能在其中化解的,非你莫属。”董鄂妃道:“我自当谨记妹妹今日之言,倾尽全力维护太后和皇上的母子之情。”孔四贞点点头,沉默了半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