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满身黄尘,脸上一把杂草似的胡子,几乎掩盖了一半面容,但双眼却透着坚毅光芒,一看就知道是不易屈服之辈。

“冷兄弟,出战前皇上已有交代,提及冷兄弟会前来助战,果然!”那人豪迈地拍了拍冷胤天的肩膀,继而做了一个手势,“请进!”

“何将军,别来无恙?”冷胤天一边寒暄一边带着我进入营帐。

原来他们二人是旧识,我心中暗忖着,默默观察何镇。

他应该不到三十的年纪,虽不修边幅但高大挺拔的身躯让他显得英武卓立。

“若月,我受命来殷国找你之前,皇上曾引见何将军与我认识。”冷胤天一扫方才慵懒戏谑的神情,正色道。

“何将军。”我向何镇轻轻点头。

“这位姑娘是?”何镇看向我,炯炯有神的眼眸中带着不着痕迹的打量。

我微微一笑,把左腕银环解下拿在手中,然后扬手示出。银环内侧雕刻着一只飞舞的凤凰,无比精巧。

片刻后我将银环重新戴回腕上,忽听地“嘭”一声,只见何镇单膝重重跪下,恭敬地唤道:“何镇参见长公主殿下!”

“何将军无须拘礼。”我作势去扶他,他却守礼地避开,自己站起身。

“是,公主。”

我在心中暗叹,何镇出生将军世家,军法观念极重,如今营帐里出现了个女子,即便是尊贵的公主,他也定然觉得麻烦。

“何将军,眼下战况如何?”我敛了神色,肃然问道。

他眼中闪过犹豫,却又碍于尊卑有别,只得回道:“昨日京都大乱,我军趁机攻打辛城,然而辛城城墙高厚,易守难攻,我军屡攻未果。”

我点了点头,并不意外。

静默半晌,何镇没有开口询问我意见,显然并不认为我能明白军事战况。

“何将军,我有一计,想说与将军参详。”我十分客气地道。

“公主请说。”他有礼地点头道。

我的唇边绽开淡淡笑容,环顾只有我们三人的营帐,缓缓将心中的计策道出。

如我所预料,何镇的眼中浮现起一丝钦佩之色。

看着何镇步出营帐安排我所说的事,我心底却有一丝黯然。殷慎行啊殷慎行,情非得已,不要怪我开始算计你…

沙场相见

何镇将自己的行辕让出来给我暂住。屋内主要以蓝黑两色为主,尽显原主人慷慨豪迈的个性,墙上挂着一把黝黑的大弓,案台上铺开一副辛城地形图,似乎在我到来之前,何镇还在对着地图苦思攻城良策。

何镇见我环顾打量,便拱手道:“公主对这里还满意吧?条件艰苦,只能请公主将就一下。如果嫌这里色调太晦暗,可以吩咐亲兵找些颜色鲜艳的布匹来,不过能不能找出来就不能确保了。”

我见他一派镇定从容,心中急于军务却能不动声色,不由浅浅笑道:“将军客气了。军情紧急,哪有时间管那些琐事。请将军将目前情况详细道来,我们好商量定策。”

何镇伸手做了一个手势,道:“公主请坐。”

各自坐下,何镇神色一整,沉声道:“我军探子已将消息在辛城中散播,相信不出一日铁骑军必然有所闻。”

我点了点头,接口道:“敌军惶然之时便是我军出击的时机。但是有一点不得不防。”

“公主是否担心殷国增派援兵前来?”何镇的浓眉皱起,也料到了这一点。

“嗯。”我轻应一声,其实我不只担心援兵,也担心殷慎行会御驾亲征,我真的不想和他沙场上兵戎相见。

“公主可有良策?”何镇问毕,又直言赞赏道,“公主只需一招攻心计,便不费吹灰之力令辛城中的铁骑军军心涣散!此等睿智,决非一般女子可比拟!”

我淡淡一笑,道:“眼下情形,迟则必然生变,所以只等消息传入铁骑军中,便要抓住时机攻城,务求在殷国援兵抵达前将辛城攻下!”

“末将会随时注意敌军那边的消息。公主一路奔波,必定劳累,末将不扰公主歇息了。”

营帐中只剩下我一人,倚靠着案台不由疲倦地闭上眼睛。

我让何镇派探子入辛城,去大肆渲染京都兵变之事,新君殷慎行如何残忍歼灭二万铁骑军,如何赶尽杀绝毫不留情,这个消息一旦在驻守辛城的铁骑军中传开,其军心必定被动摇!

“若月!”营帐外,冷胤天扬声喊道。

“进来。”我坐正身姿,见他掀开帐帘大步走进,他手中揪着一个衣衫褴褛披头散发的人,我定睛看去,半晌才认出是何人。

“夏意!你怎会在这里?”我极为诧异,殷谨言的贴身侍女怎么会跑到边陲战地来?

“秦姑娘!”夏意挣脱冷胤天的手,“扑通”一声跪在我面前。

“你起来,有话慢慢说。”我伸手拂开她遮了脸的凌乱头发,她原本清秀的白皙小脸此时脏污不堪,神色憔悴,嘴唇干裂。

“冷胤天,你在哪里找到夏意的?”我抬眸看向冷胤天。

“刚才听闻军中有人抓到一个行迹鬼祟疑似奸细的人,我就凑热闹去看看,结果竟然发现是…”他闲适地环臂,像是觉得又有好戏可看。

“那还真得谢谢你爱凑热闹。”我微笑,然后把手一扬,指向营帐门口,“我要和夏意好好叙旧,就有劳你先出去了。”

“你这是过河拆桥。”他佯作抱怨状,继而耸了耸肩,往外走去,出营帐之前似漫不经心地抛下一句话,“辛城的城门看来守得不严啊,什么人都能出入呢。”

我看着他慵懒优雅的背影,莞尔一笑。他在提醒我,夏意的出现有蹊跷。

“夏意,现在没有别人在了,你可以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倒了一杯清水递给她,她立刻接过一口喝光,看来这一路确实吃了不少苦。

她自袖内取出纱巾轻拭唇角的水渍,即使在这般狼狈情形下,她还是谨守礼仪,有规有矩。

“秦姑娘,”她举眸望着我,明眸中浮现忧伤的水光,“二皇子他…他被处死了…”

“我知道。”我蹙眉接话,心中却闪过一丝疑惑。夏意对殷谨言情深一片,可是对于他的死,却没有强烈的悲痛?

“二皇子临刑之前,交代过奴婢,让奴婢无论如何要找到秦姑娘,代替他守护在姑娘身边。”她仍跪在地上,眸光坚决,大有我不应允就不会起身的态势。

 “你先起来。”我脑中转过一个念头,淡淡微笑,道,“既然你愿意跟着我,就要听从我的话,我现在命令你起来。”

“姑娘你答应了?”她惊喜地望着我。

“是,起来吧。”我弯身去扶她,口气温和。

也许,那个温柔俊美的男子,还活在这个世上的某个角落里…

翌日清晨,战鼓擂响,万军嘶吼,铁枪铮铮,旌旗蔽日,我国大军发动进攻,三面逼向辛城,势要一举攻破。

弓箭准备,长枪擦亮,大刀磨利,辛城内铁骑军固守城池,生死存亡便在这一战,如果他们能坚持到天黑,援军即至,便就稳操胜算。

“轰轰!轰轰!”我国大军齐发!

“嗖嗖!嗖嗖!”铁骑军羽箭架起!

一百丈…八十丈…五十丈…我国大军不停地推进,离辛城越来越近。

我高坐于战台上,专注地看向那座城,大军已三面围上,只要不出意外,一举就可攻下!

骤然,那远远城楼上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颀长卓立的身躯穿著玄墨战甲,肩后是在风中飞扬的黑色披风,在阳光的映射下,仿佛全身都在闪着耀眼的光芒,仿若从天而降的远古战神,俊朗绝伦,不可逼视!

我不禁狠狠眯起眼眸。他,终究还是亲自来了!

皇帝亲征,便是稳住军心激励士气的最佳良方,虽然援兵还未到,但我的攻心计已失了大半效果!

前方我军先锋队已率先冲至城门口,滚滚沙尘中只见冲车飞速直冲,开始向城门撞去!数百个壮兵引着冲车撞向城门,发出的巨力,连大地似乎都在震动!

同时,云梯也已经越过城壕,挂在了城墙上,身穿铠甲的士兵们攀上了云梯,几个飞跃,顺利跳上城头!

我心中一震,已知事糟!

果然,就看城楼上铁锤重石翻飞,跃上城墙的士兵纷纷被击得刹时腾空,带着惨叫坠落城下!

但是我知道险情定然不只如此,殷慎行此次亲征,为了挽救军心和民心,一定会下重药!

猛然间,城门突然大开,随即数万铁骑军从城内涌出,分成左右中三翼,反攻我军!但见铁骑军两翼急速前进,似想包转我军,当左、右两翼离我军不过五丈时,中翼军突然也急速前进,竟是三军齐发,全速冲向我军。

顿时,两军陷入混战,置身其中的士兵们前后左右全部都是敌人。这一刻拼的不是谁的计谋厉害,也不是谁的头脑更聪慧灵活,而是拼谁的刀更利,谁的动作更快,谁的力气更大,谁能杀敌快且多!

“好一个殷慎行!根本不是想要赢,如此死拼最后必定两败俱伤!”看台上全神贯注观战的我猛然醒悟,一掌用力拍下,栏杆被我的掌力震得簌簌作响。

愤然中我竟又隐隐觉得佩服,征战沙场他也仍是这般霸气凛然!此刻的全力拼杀,可见他毫不在乎损兵折将,因为他有援兵在后。而我军如果现在被大伤了元气,没有后援,必然只能退兵!

“箭来!”我咬牙挤出两个字,伸出右手,身后即刻有何镇安排的士兵递上弓箭。

照此情形,我军即便不败,也等于输了!

箭搭上弓弦,我冷凝着脸,忽视心中那一阵阵的剧烈抽痛。

“嗖!”一箭射出,我的目光追着射出之箭,手一伸,“再来!”

士兵再递上箭,“嗖!”后一支箭紧跟着追前箭而去,掠过城墙底下混战的士兵,直射城楼上那屹立的玄墨身影!

我运足十成功力的两箭,加上我惯用暗器的准头,殷慎行,你躲得掉吗…我的心里暗自翻涌着矛盾的期盼…

眼看箭即中人影,忽然半空中飞来一道明黄身影,轻捷地落在墙头之上,手一伸,将那支箭抄在手,紧接着,一个转身飞落于城墙另一角,同样的手一伸,便轻轻巧巧的将后射的箭也抄在手中。

这眨眼间的动作和身形,我看得分明,心中顿时狠狠一震!他竟然存心试我!

远远的,我与他的目光在空中交会,隔着数十丈的距离,隔着两军对垒的鸿沟,目光静静地无声地交会于辛城上空。

相交的视线隔着远远的距离,却仿佛激出了火花!他冷冷的墨眸中闪着炽烫的光芒,是愤恨?是心碎?是沉痛?已无法分辨…

死能同穴

城楼上身穿玄墨战甲的身影,只不过是仿造殷慎行身形而做的假人!

他早已知道我身处明军中?所以他存心试我?!

我国五万大军,经此一役竟只剩二万人全身而退!

“将军!铁骑军紧追不舍,已追至茂林外!”副将莫昱的战甲上还染着血迹,却无心顾及,疾步上前禀告。

“追兵有多少?”何镇浓眉紧锁,不过口气还是一贯的沉稳从容。

“据探子回报,大约有一万兵马!”莫昱黝黑的脸上大眼瞠瞪,大声喊道,“将军,我们就和他们拼了!我军二万兵马,必定能打得殷军没有还击之力!”

何镇沉吟,没有马上接话。

我默立于一旁倾听,为求方便我和夏意做了士兵装扮。

我知道何镇在顾虑什么,辛城铁骑军本就只有三万,如今一战之后只剩下一万残兵,可是殷国主帅却下令全军追击我军,其中显然大有蹊跷!

“殷军这般拼命,看来他们的援兵很快将至。”何镇沉声开口,“如果现在与他们的一万兵马正面相博,等他们的援兵一到,我军必然全军覆没!”

我紧抿着唇,神色肃然。何镇的看法没错,殷军就是要拖着我军撤退的步伐,等待援兵前来一举歼灭我军。这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策略,是辛城守将霍岩想出来的?或是殷慎行?

“将军,”我出声插言,“我有一计。”

“公主请说。”何镇对我点头,粗犷的面容上有一分敬重之色。

何镇行事光明磊落,对于我公主的身份并不特别隐瞒,也不刻意宣扬。眼下军中还知道我身份的人大概只有几个副将。

“既然敌军诱我们去攻,那么我们就以其人之道还施彼身。”我缓缓地分析道,“此茂林繁密近山,是屯兵的好地方。殷军定会认为我军初入茂林,不了解地势,所以极有可能趁我们还未明白过来,先在河水源头下毒,而后趁机杀入我营。”

“公主是想?”何镇炯目一亮,已隐约猜到我的计谋。

“公主想的是‘兵不厌诈’。”冷胤天忽然插言,斜挑长眉地睨着我,他完全不像身在战乱中,依然一副慵懒优雅似在游山玩水的模样。

我扬唇浅笑,接道:“没错。我们可以选择靠近水源的灵峰驻扎,给殷军一个错觉。”

“然后我们在军营中埋下重兵,让殷军有来无回!”副将莫昱兴奋地抚掌一拍,大声道。

“不,这并不是最好的方法。”我轻轻摇头,继续道,“靠近水源这处并不适合设埋伏。”

我从怀中取出地形图,摊在马背上,手指点在其中一处。“这里才是我们真正要驻扎的地方。”

何镇和莫昱齐齐低头一看,均愣了愣。半晌,何镇才道:“此处是悬崖索道。”他抬眼看我,眼中带着疑虑。

“先去水源头,砍树枝扎假人,给假人穿戴上外套盔甲,放置在空营帐周围,务必使敌军探子以为我军正扎营休息,养精蓄锐备战。”我的语气笃定,再道,“等我军到了索道,殷军发现被我们摆了一道时,必然愤然追击。”

话到此处,何镇已经明白,接着我的话说下去:“然后我领兵下山截断敌军后路,将他们一万兵马围堵在对面山峰上。然后暗中割断悬崖索道…”

我淡淡微笑,就是要兵行险著。我赌的就是殷慎行不甘被我一再耍弄,愤而追击到底。

何镇的眼中流露佩服之色,拱手道:“擒贼先擒王,公主深谙兵法,实为女将军之才!”

我绽唇轻笑,却悄然黯沉了眼眸。这连环的计谋,恐怕会就此切断我和殷慎行仅剩的一点牵连了。他一定会恨我入骨!因为最后一计,是置他于死地…

悬崖上,寒风凛冽。

“若月,你真的决定了?”冷胤天低柔的嗓音在风中显得有些模糊。

我没有应声。

只有身为皇帝的殷慎行死于战役,这一战我军才能反败为胜。我与他,已经互相把对方逼上绝路。他拼命追击,我决绝反击。都已无退路了…

只要他亲自前来,就必死于此地!

索道对岸,石头林立,看似普通,实则暗藏玄机。这是小项非与我分开之前教我的五行阵。

耳朵敏锐地听到马蹄声渐近,我心中骤然一颤。我与他的战役,即将开始了!

隔着长长索道,那骑于战马上的身影挺拔卓立,一身玄黑战甲尽显凛凛威风,刚毅冷峻的脸庞没有丝毫表情,冷冷的眼神直射向我。

“慎,你来了。”我的口吻温柔,运气把声音传向对岸,“我知道你一定能突破五行阵出现在我眼前。”

我摆下五行阵,要阻止的只是他的兵马,然后,要他单枪匹马前来。

“若儿,一切如你所愿。”他独有的清冷嗓音此时听来无比冷凝,行至此他必然已经明白了我的战略。

“两军对战,死伤无数,实在不是我所愿见。现在,你我单打独斗,输的人便就撤兵,你可敢?”我扬声挑衅道。

他的墨眸一瞬不瞬地直盯着我,闪着阴暗难辨的光芒。

“若儿。”他笔直坐在战马上,朗声冷然道,“或者我该叫你长公主殿下。”

“你知道了?”我嫣然轻笑,事已至此什么都不重要了。

“当我知道你的身份那一刻起,我就预感到今日一战无法避免。”他的语气沉稳,竟有视死如归之态。

“可怨我一直隐瞒?”隔着数丈距离,在如此剑拨弩张的情景下,我和他却似在闲谈。此刻,我们都将生死抛开了…

“那你可恨我绘下清月的画像?”他沉声反问,仍无半点心虚愧疚。

我顿时一僵,无法作答。恨!我如何能不恨!他编造一段我与他的情深往事来骗我,可事实上他爱的只是清月!

“或是你更恨我处死了二皇弟?”他的口吻开始咄咄逼人,“如果你心里真的有我,你如何能够射出城楼的那两箭?”

我脸上故作轻松的笑容尽去,只觉凛冽寒风宛如吹进我心底,割得心房隐隐生疼。

他凭什么怪我绝情?是他对我狠心在先!密道外,他派了暗卫狙击我!密室内,他亲手画下清月模样,而且画上题字时间是在他“恢复记忆”之后!那题字只不过寥寥四字,却令我的心狠狠绞痛!

——永不相负!

所以他就可以负我?

“殷慎行,叙旧的时间结束了。”我不禁凝了面容,冷冷出声,“你可以选择与我决斗,或者不。”

他眯起眼眸凝望我,握着马缰的手越发用力,手背上青筋毕现。忽然,长鞭一扬,纵马踏上索道!

我的心狠狠揪着,视线紧锁着他的身影。那是早就被动过手脚的索道!

一种绝望的企盼滑过我的心尖。慎!只愿下一世我们不再是敌人…

只见负重的索道开始猛然摇晃,发出粗嘎的绳索拉扯声。

殷慎行显然已察觉到不妥,一扯缰绳,站在索道中央。

 喀兹——喀兹——

快要崩断的索道发出令人心悸的刺耳声音。

我的心脏似乎在一瞬间停止了跳动,再也无法冷静,冲口尖叫:“快退!索道被割断了!”

还未说完,索道轰然从中断开,殷慎行的身躯蓦地一震,连人带马一同失去支撑,直直向下跌坠!

我来不及发出惊叫,身体已经反射性地飞腾,迅捷如电地冲向坠落的殷慎行。电光火石间,我碰触到了他的手腕,反手牢牢握住,狂风掠过耳边,我随着他急速下坠。

凌空的脚找不到任何借力点,惊慌中感觉到他抱住了我的腰,将我护在怀中。直线垂坠的力量还在持续,我与他下意识地紧紧相拥…

眼睛闭上了,心似乎在刹那变得安宁平静。一切国仇私爱的纠葛,都将消失了。

我们,生不能同衾,死能同穴,也许算是最好的结局了…

欲望与心

风声往耳中猛灌,我紧闭双目,只感觉到殷慎行温暖的大掌用力搂在我腰间。忽然整个人被猛地一掀,原来他在半空中勉力搂着我翻了个身,将他自己的脊背对向地面。

喀——喀——

几声脆响,身躯穿越茂密的树林,冲过被撞得七零八落的断枝继续下坠。那百年老林树木高大茂盛,横枝层叠,在不断的喀喀声中我与他撞过层层厚实树叶,下坠之势开始弱了几分。

已知快要着地,我和他均本能地运气,想减弱最后落地的冲击力道。

嘭!嘭!安静的老林中发出两个沉闷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