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西装,白色衬衣。
颀长身量。
他的视线从下到上扫了一遍,最后,落在自己神情淡漠的脸上。
与镜面里的人对视许久之后,终于,他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痕。
嘴角一点一点地往上挑起,有不耐烦的神色露了出来。
他伸手,满是戾气地扯了扯领带。
·
到了年会现场之后,陈清梦找了个角落坐着。
恰好在角落里逮到了和小女友打电话的陈源,陈清梦原本就心情不太好,正愁没地方发作,这档子正好找了个突破口,捏着陈源的耳朵破口大骂:“你是嫌自己没热度是吧,这种场合还和她谈恋爱,叫宝宝是吧?我不打你一顿你不知道谁是你爸爸。”
陈源对陈清梦是既喜欢又畏惧的,她年纪不大,两个人也有共同话题,而且陈清梦不像他之前的经纪人一样管着他,她是半放养式的。但陈清梦也不是没有脾气的,她脾气不好的时候,陈源自己也得夹着尾巴小心翼翼的。
经纪人和艺人,本来就是互相成就的。
见到陈清梦满脸怒意,陈源立马收起手机,他好声好气地哄着陈清梦:“小美女你这干嘛呢,谁惹你生气了,告诉我,我帮你揍他去!”
陈源也不是没被陈清梦抓到和小女友打电话过,陈清梦接手他的第一天就知道他有个小女朋友,为了塑造形象,这事儿是严防死守的,前经纪人是拒绝他谈恋爱的,为了他谈恋爱这事儿,吵了有八百回了,所以他才要换经纪人的。
陈清梦不一样,她是无所谓的,她原话是这样说的:“公关部一年那么高工资吃屎的吗?给了工资就得做事。”
陈源一下子就喜欢上她了。
而且陈清梦有时候闲的无聊,还会问陈源最近和小女友做了什么甜蜜的事儿,陈源也会和她聊几句。
所以肯定不是因为谈恋爱,陈清梦才这么大火气的。
陈清梦坐在沙发上,冷冷地扫了陈源一眼。
陈源拿了杯香槟过来,脾气很好地说:“小美女,生气就不好看了。”他上下地扫了她一眼,挑了挑眉,“你今天怎么就……这么好看呢?小美女,你以后也都这样穿行吗?”
“……”
陈清梦一口气喝了半杯香槟。
她把高脚杯放在桌子上,玻璃杯和大理石桌面接触,发出清脆的声响。
陈源心里咯噔一声。
就听到陈清梦似笑非笑地说:“我穿礼服给你在剧组端茶送水是吗?”
陈源想了下那个场面,突然全身一个哆嗦,他干巴巴地笑:“好像有点不妥的样子哦。”
陈清梦冷哼一声,她没说话,伸手指了指边上吧台处。
陈源十分狗腿地去吧台上拿了杯香槟过来,“小美女,喝。”
陈清梦翻了个白眼,接过香槟,慢悠悠地抿了口。
陈源问她:“不是说今天不过来的吗,怎么突然过来了,而且还打扮的这么好看?哎,别说,你这样,我都有点心动了。”
陈清梦举着酒杯的手滞了滞。
蓦地,她朝陈源露出个极其妖孽的笑,眼梢挑起,眼眸带笑,水晶灯光倾泻进她带笑的眼底,她的双眼仿佛裹挟着星光一般闪闪发光。
她本身就是一双桃花眼,这下笑起来当真是妩媚众生。
陈源拍了拍大腿:“对,就这样,小美女,你进军娱乐圈吧,绝对娱乐圈当家花瓶。”
“……”
陈清梦的笑容停滞,“当家花瓶?”
陈源挠挠头,嘿嘿嘿地笑了。
突然,他视线一跳,伸手往陈清梦的身后一指:“喂,你的追求者来了,靳远哥,这里。”
陈清梦听到那个名字,浑身一震。
她顺着陈源指的方向看过去,星光熠熠,穿着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的许靳远站在不远处的人群中,双腿颀长,身材比例极佳。陈清梦想起,在国外的时候,他曾被学校的人评选为最帅华人。
而他现在手握高脚杯,他脸上端着温润笑意,唇角勾起,神情怡然。
似乎是看到了她的存在,他眼里闪过一丝类似于惊喜的情绪在,他伸手,往陈清梦这边挥了挥。
陈清梦却是连挥手都没有。
她看到他身边的人了,几分钟前,她还挽着他的手,走在灯光璀璨的红地毯上。
陈源在边上说:“小美女,你这样很没有礼貌,虽然说面对不喜欢的追随者是应该要冷淡一点,但好歹,要有礼貌啊。”
陈清梦懒得搭理他。
陈源却不消停,他摸了摸下巴,凑到陈清梦面前,说:“你看到靳远哥身边的男人了吗,许氏第一继承人,长得确实是帅啊,比靳远哥还要帅。”
陈清梦低头笑了笑。
陈源:“不过我听说他是私生子,靳远哥才是正房出身的,但是看看两个人的长相,我要是靳远哥他爸,我也出轨,哎你说——”
“够了。”陈清梦打断他的话,她眼里很冷,“别说了。”
陈源还是第一次看到她这样,有点儿无措:“小美女?”
陈清梦自知失态,她放下酒杯,起身,眼神飘忽着说:“我去下洗手间。”她离开前,下意识地往许靳远那边看去。
但穿越幢幢人群,她第一眼看到的不是许靳远,而是许星河。
那一瞬,四目相对。
陈清梦像个偷吃的孩子,一瞬间乱了分寸。
她慌乱地跑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来了来了!!!!
清梦压星河(三)
陈清梦出了洗手间, 就看到了站在洗手间外面走廊处的许靳远。
廊灯皎洁明亮,走廊上铺上了一层柔软的羊毛地毯,墙壁上挂着价值不菲的画, 而那个皎皎如明月一般的男子斜靠在墙边, 侧脸倾泻一地温柔。
陈清梦从见到许靳远的第一眼就知道,他是个满身刻满温柔的人。
但温柔这词,不适合她。
她从小到大,乖戾嚣张,是所有人眼中的不良少女,叛逆到连父母都选择放弃。
所以在面对许靳远的一次又一次靠近的时候,陈清梦选择的是一次又一次的拒绝。
她无比坦诚道:“许靳远,我们不是一路人。”
说完之后, 她愣了一下。
曾经也有人用这样的方式拒绝过她, 而那时的她满腔爱意难以为继,只一心飞蛾扑火,最终燃烧殆尽。
许靳远就是当初的她。
追了她那么久, 被拒绝了那么多次,可依然向她靠近。
她有什么好呢?
除了这张幸得上天馈赠的好皮囊以外,似乎一无是处。
陈清梦脚步一滞,犹豫半秒之后, 仍旧上前, 走到他面前和他打招呼,“好久不见,靳远哥。”
他在还未表白心迹之前, 是个对她关怀备至的学长。
无论如何,他们在国外时铸造的情份还在。
许靳远转过身来,他笑意温柔,边说话边朝陈清梦伸出手:“清梦,好久不见。”
陈清梦盯着他停留在半空中的手,有些许的踟蹰。
许靳远晃了晃手,“握个手而已,都不可以吗?”
“没有。”陈清梦抬眸对他微笑,她回握住他的手,他手心温暖干燥,像是一股镇定剂一般抚慰住她这一晚的思绪不安。
却又在心里暗自地叹了口气。
她不适合温柔。
但每一次对他的温柔,都无法抗拒。
在洗手间外面寒暄聊天,似乎不是一个好选项。
两个人往会场走去。
许靳远微垂着头,嘴角始终挂着盈盈笑意,“我以为按你的脾气,你是不会出出席这个场合的,没想到你竟然来了。”
陈清梦回国这半年,和许靳远断了联系。
毕竟当初,她连告别都没有给过他,他那时也是真的生气了,在微信上给她发了个“陈清梦,你心肠可是真的硬”便再也没找过她了。
陈清梦没有主动联系过许靳远,许靳远估计是太过生气,也没在找过她。
关于对方的一切,似乎都只能从朋友圈得知。
陈清梦记得自己刚入职的时候,曾发过一条朋友圈,她抿了抿唇,问他:“你怎么会来参加我们公司的年会?”
许靳远说:“我本来是不想来的,但是还是想看看运气。”
陈清梦抬眸,眼前闪过一个清冷身影。
她脑袋有些迟钝,问:“什么运气?”
许靳远:“遇到你的运气。”
陈清梦问出口后,才发现自己说了什么。
她后悔的想咬舌头。
许靳远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尴尬,连忙笑笑,他说:“开玩笑的,不要当真。”
陈清梦挤了个笑出来,“我没当真。”
不远处的那个清冷身影突然转了过来,陈清梦猝不及防地撞入一双黑沉沉的双眸里,紧接着,就看到那人往这边走了过来。
身边的许靳远朝那边挥了挥手,他低头,靠近陈清梦,在她耳边说:“我是不是和你说过,我突然多了个弟弟,那个就是我弟弟。”他的语气里满满都是开心得意,全然没有因为多出来的这个弟弟而有一丝一毫的担忧与警惕。
许靳远说:“我早就说过我不适合做生意,可星河却非常适合,哎,你说是不是上天注定的,我会多一个弟弟?”
许靳远一开始学的是商科,因为家庭的原因,他作为许氏的唯一一位继承人,不得不学非常不感兴趣的商科。他曾多次向陈清梦抱怨,要是自己还有个兄弟就好了,那他就可以没有一丝顾虑地学艺术去了。
没想到他一语成谶。
大三那年,他的父亲从外面带回来一个只比他小一岁的弟弟,并且把他当成继承人培养。
他母亲在电话那边哭天抢地的要他回国,许靳远却十分开心,他在电话里安慰母亲:“许氏放在他手上总比放在我手上要好,你也不想以后老了还要面对破产的不是吗?”
许靳远的母亲气的直接挂了电话。
陈清梦在边上听了全程,她笑的趴在桌子上。
许靳远耸了耸肩,无奈道:“姜女士年纪越大,脾气也是越大了。”
陈清梦变笑边问他:“你就一点都不急吗,毕竟是多了个人出来和你分家产,而且,他可不是你母亲生的孩子。”
许靳远的目光深远,西雅图正是黄昏落幕,半壁璀璨,他语速很慢,却又很认真:“相比于生气着急,更多的是,我终于可以不再为了他们而放弃我自己的未来了,家产什么的,他好歹是我弟弟,总不会对我太差;而且我在许氏也有我的股份,那些钱就够我十辈子吃喝玩乐了。”
他似乎从一开始,就不排斥许星河的存在。
如今更甚,似乎是把许星河当作自己同父同母的弟弟一样炫耀了。
陈清梦说:“或许吧。”
许靳远看向不远处,“他过来了,我介绍你们认识一下。”
陈清梦心里一慌,她眼神飘忽着:“我还有事,我得过去一趟。”
许靳远拉住她,“你有什么事?我问过沈总,他说今天你是休假。”
不远处,许星河穿过人群徐徐,目光往这边扫过,他似乎是真的要到这边来。陈清梦心猛地一缩,她推开许靳远:“陈源那里还有点事,我先走了,靳远哥,我待会就找你。”
陈清梦抽身离开,钻入人群中。
许靳远手心一空,看着她窈窕身姿融入人群中,嘴角上扬,低眉笑笑。
回头的时候,许星河已经在自己面前了。
许靳远无奈地摊了摊手:“原本想和你介绍一下清梦的,可是她似乎太忙了。”
许星河神色自若,他抿了口酒,说:“你在国外喜欢的那个女的?”
提及陈清梦的时候,许靳远眉眼间是止不住的温柔,“是不是很好看?我对她可是一见钟情的。”
许星河轻哼一声,没说话。
许靳远伸手拍了拍许星河的肩:“我这次回国就是会来追她的,你不是说让我给你找个嫂子吗,我努努力,争取今年让你多个嫂子。”
许星河晃了晃酒杯,红酒在透明玻璃杯中翻涌。
他眼眸幽深,里面有异样的情绪翻涌着,蓦地,他举起酒杯,和许靳远的酒杯碰了碰,空中发出清脆声响,他清冷冷的声音响起:“希望你不会无功而返。”
许靳远挑眉:“你应该说,希望我马到成功。”
许星河扯了扯嘴角。
他目光穿梭,在人群中快速地找到了陈清梦,她背对着他站着。
黑色礼服裹住她纤细身姿,她头发挽至一侧,露出白皙脊背,纤细的蝴蝶骨在璀璨灯光下泛着光,性感而又优雅。
黑色裙子,白皙皮肤,视野冲击尤为激烈。
他喉结忍不住滑了滑,小腹猛地一缩。
到底是没办法,目光狼狈地从她的身上移开。
·
年会着实无聊,陈清梦无聊地坐在角落沙发里一个人喝闷酒。
似乎是年少时透支了她所有的热情,她如今越发不喜欢热闹的环境了。年少时呼朋唤友,是酒吧夜店的常客,成年之后她反倒鲜少去那些地方,就连年会都不太喜欢了。
周围的人倒是挺开心的,边吃着东西边聊天,女孩子们聚在一起拍照聊天谈论在场的哪位男士更帅更吸引眼球。
往前倒退几年,陈清梦也是这样的。
只不过每次她的口中,只会出现一个男人——许星河。
她那时眼底只看得到他。
除了他,任何人都入不了她的眼。
想到这里,陈清梦忍不住叹了口气。
也不是才回国,怎么今天老是浮现出以前的日子?而且,所有的主人公都是许星河。
他是被她放弃的男人。
是她不要他的。
陈清梦认真地说服自己,反复几次之后,觉得心里还是一团乱,她拿起手机,打开游戏。
只不过打游戏更气,连输两把之后的陈清梦把手机往边上一扔,脑袋放空地靠在沙发上。
沈放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这么一副场景,他好笑道:“来个年会而已,有必要这么累吗?”
他不来还好,陈清梦还会放他一马。
她不去找他,他自己还送上门来了。
陈清梦一个激灵坐了起来,她质问他:“你为什么让许星河来接我?”
沈放翘着个二郎腿,眼神散漫道:“以前不是嚷嚷着喜欢吗,反正现在你俩还单身,作为哥哥的我,自然是要给我的妹妹制造条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