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对拜。

夫妻对拜,相对而立,桃花自眼前洒落,看着面前的男子,泪,终于在微光之中隐藏了去。

这一刻心是幸福的。

终于与心爱的男子在一起。

“楚白。”

礼成之后,该是有幸福的笑容的,但我看到,楚白的笑容在这一刻凝结,远方似有狂烈的马蹄声,秦楚白飞身站起,蓦的将我拉到他身后,紧张看向前方。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我这才看清。

李傲,紫衣苍裾的男子,他竟如此快找来这里。

“白牡丹,你已是我的女人,我不会让你嫁与他为妻。”

他手中拿了红色的喜服,似要这一刻便即我套上,远远的,奔腾而来。

繁华如梦终随风

滚滚尘烟里。

楚白的眸光黯淡了…

他的手,在袖中紧拳:“我未曾料到…”

“楚白,你怕吗?”转头,定定的看着他,打断。

“牡丹?”他不解。

“我跳一只舞给你看好不好。”

“牡丹?”他更疑惑。

“我的舞比我的曲更美,你知道吗,他们说我舞动的时候像枝头颤落的桃花,你看,是不是真的很美。”低低的俯身飞旋里,将手臂高扬了开来,漫舞的白纱之中,亭边牡丹一片芬芳,李傲的兵马停驻了,在离桃林很远的地方,他骑着马,悬着剑,缓缓,一步步向我们走来…

而我继续舞着。

头,高高的昂起,似要飞到九天之上。

手,低低的垂下,化一缕万丈红尘尘埃漫天的感伤。

飞快的旋转,起身,点地,高旋…

直到风散乱了头发,直到桃花全都落地,无声无息在我裙边扬起…

这才笑中带泪,眸带莹光。

低喃着,向楚白看去:“若有一天,我们再相遇,你要记住,我是白牡丹,你的沈琪。”

“牡丹!”他眼底有了震憾,似终于明白我为何出此言。

来不及制止,来不及上前,我已在飞身旋转之间,在李傲惊颤的眼神里,扬手,抽过了他腰侧长剑,寒光闪闪的剑身,犹如一把悬挂在天边的星坠,漫天桃花舞落的纷乱里,泪眼,向他望去:“李傲,我不属于你,不属于你,若有来生,依然不属于你…”

泪,咣当,滑下了眼眶。

打落到剑身。

转身飞旋的微风里,血,溅染了桃花。

脖间刺刺的疼痛。

剑,已割了喉。

不想面临那样的结局,不想在楚白面前为别的男人披上嫁衣,所以,我别无选择,别无选择,在这纷攘而又无法自主的尘世里,我只能选择离去,选择回去,若还能醒来,若睁开眼睛,我会如此清楚的明白,心之所属,而这一刻,也如此的明白,李傲眼中的绝望,寒凉…属于一直陪伴着我的另一个男人,我的未婚夫,风承烈,孤儿院的相遇,原来是注定。

而今,亦注定,我去改变那样的结局。

身子,渐渐在一片花香里沉坠。

我看到,楚白的眼痛憾了。

李傲的灵魂,碎裂了。

这两个纠缠过的男人,一个爱我,一个我爱,而今,在这个世界,我谁都不属于,谁都不属于了…

“牡丹!”绝望的呼喊,同时扑来的是谁的身影。

那么紫,那么白,我的眼却再也无法睁开。

楚白,再见了。

李傲,生生世世,注定辜负了。

注定辜负。

繁华如梦终随风

檀香袅袅熏暖了紫轩窗,白色的素胚,他在细细的描,细细的绘。

那脸上有伤,那眼中有泪。

滴嗒滴嗒的血飞自他指尖飞溅到了宣纸之上,一如她的笑颜,化成大朵大朵艳丽的牡丹。

“长江之水,可断天际,恨…相思不尽。”

为何她会有那样的诗句,为何,终于明白。苍白的月色映透了脸庞,他眼底掩映的是深不可测的忧伤,在牡丹花拂过的芬芳里,他的手颤抖,恨,到了最后,仍是噬骨的失去。

纵然是含笑在了他怀里,却被李傲带走了。

他的快马带走了她的身。

她的心留在了他身边,却看不到,触不到了,唯她留下的诗句:长江之水,可断天际,恨,相思难尽。

可是,可是她不相信,人是有来生的吗。不管她是否相信,他相信,人是有来生的。人是有灵魂的,或许,隔了一个流年,他们可以相遇…

于是,在纸上,他绘下了那样的词:“携手长亭,千年相望,梦缱绻云端!”

青花瓷在火炉里烧出了灼烈的光芒…

那道光芒将带着他,飞往她的身边…

长亭,白纱。

将怀里的青花瓷瓶掩埋在牡丹花丛里,他伸手拿起她曾自刎的剑,白纱轻舞之间,飞旋,坠落,剑,哐当滑地的刹那,他也倒下了,血,染溅白花…

瑞王府。

白色的喜庆。

瑞王着一身白色长袍,与怀中人儿相依。

怀里的她紧闭着双眼,娇艳的唇,细如柳的眉,让那些过往的人暗露出惊叹与风华。

可是,谁也看不到,他怀里的人儿已不会呼吸,长长的睫毛静静覆在眼睑,已不再颤动。如同断了枝的枯叶蝶,停留在那朵凋零的花,生命永静。

谁也看不到,他眼中有泪,脸上有伤,低喃:“纵然是死,你也不愿嫁给我吗?”

他眼底是平静的绝望:“可是,纵然是死,我也要和你在一起。”

高高的阁楼之端,手可摘月的顶楼,长安城的城楼之上,百姓的目光都投向了那白如雪的身影。

瑞王。他们惊叹。

惊叹声里,怀抱娇影的他已纵身跃下…飞旋的气流,冰冷的石面,谁也不知,这一跃会倾国倾城,这一跃会令史人千古难忘,御林军纷纷赶来,皇帝御驾亲查,女子悲痛呜咽,可就算是时光倒流,太阳从西边升起,他也再也不会舒醒了,抱着怀中的女子,笑容,是温柔的…

至少,曾经他拥有过她。

至少,这一刻,飞舞同倾…

天空,下起了小雨,长安城的这一年,三个月来的连续小雨让百姓苦不堪言,有人传言,这是上天在哭泣,碧水山庄闻名天下的唐家大公子秦楚白在这一年死在了青花瓷乡,他所烧制的最后一件牡丹瓶,震惊朝野,被列为无价之品,而瑞王李傲为一女子殉情,亦成了多少女人心中的悲伤神话…

谁也料不到,那般孤傲性冷的瑞王会有如此之举。

谁也料不到…

谁也料不到…

斗转星移,日月生光,多少年前遇见的过往,或许,有很多很多年后,车水马笼的世界,还会上演…

上演…

莫道世上已千年

二零一零年。台北风家别墅。

明媚的阳光,淡淡的花香,似做了一个很长的梦,自幽暗之中醒来,睁开眼的那刻,看到洁白的墙壁上悬挂了白色的婚纱,照片上的女子笑容甜美依偎面容峻傲的男子怀里,那张脸,已有些陌生,那安祥的闭着的眼却让人觉得熟悉,耳边是什么发出了尖锐的声响,我看到黑衣裹身的男子迎面走了来:“琪儿。”

琪儿,低沉的呼唤。

定睛,正眼,这才只觉一种莫名的委屈涌上心头,扑进他怀里:“烈。”

“琪儿!”他的指抚在发间,似在颤抖,嗓音是前所未有的低哑:“我是不是在做梦。”

“烈,怎么了?为什么…”

为什么我起身抱住他的时候,已不能全然坐起。

为什么我的指想更用力环住他的时候,却无力。

屋子里空荡荡,白色的墙壁,温馨的照片,唯独不见了我最喜爱的那面镜子,头,微微的痛,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何会这样…还记得,最后一刻,国际会展中心拍卖会上…我遇见了谁,然后…

痛,头很痛,想不起。

烈紧紧的将我拥入怀里:“琪儿,不要想那么多,好好休息。”

他的嗓音很平静。

紧贴的瞬间,那心跳却是急速的震憾。

凝眸,将视线深深望进了他眼底,这才发现,那眼中有恐慌,有惊慌,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沉痛与忧伤。

烈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男子,是什么让他有了如此多的忧郁。

缓缓,伸手将他推开:“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我说过了,别再多想,好好休息。”他的话语永远是霸道的,却暗藏令人窒息的温柔。

这才惊觉,臂上裹着白纱,而脖子微微转动之间是剧烈的痛。恍然,伸手捂像脸颊,脸上亦是厚厚的纱巾,内裹着层层的痂,一瞬间领悟了,难以置信,疯了一样找寻抽屈中的镜子:“我的脸,我的脸怎么了?”

门被轻轻的推开了,端着药盘而来的男子推门而入。

“总裁,您要的药已经找到。”

“放下吧,我自己来。”

烈正要接过男子手中托盘。

我已飞快夺过。

映到眼前。

顿时,震惊。

光洁盘底的倒影,那微露在纱布之外的眼部,肌肤是深层的皱折,如同一个已经老去的八十岁太婆。

记起了,终于记起,那个夜,车冲向了山崖,火焰包裹全身之际,际入大海…

“不,不可能,不可能。不…”不知哪来的力气,就在这一瞬,飞快的起身,想要冲出这令人窒息的屋子,双腿步出了两步远便跌倒在地。

厚厚的地毯散发着牛奶的香味。

这也是为我准备的吗。

为一个废人准备的。

烈的手向我扶来。

用力的挣脱,趴倒地面,绝望:“不,不要碰我,我已经是一个废人,废人了,不要靠近我。”

“琪儿,琪儿。”烈震怒的呼喊。

他将我自地面抱起,放回床边:“你冷静点,冷静,听我说…”

泪眼朦胧中,听到他一字一句:“没错,那天晚上的一场车祸让你晕迷了三年,知道吗,三年前在医生宣告你再也不会醒来,让我接你出院的那一天,我们就已举行了婚礼,在全世界的见证下你成了我风承烈的妻子,所以,不管你今后怎样,我都会不离不弃。”

“不需要。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我不是同情你,你知道的。”他的指捏痛我双肩:“琪儿,你看着我的眼睛,看清楚,我不是在同情你,我是爱你,你知道吗,因为爱你所以我接受你的全部。”

他的呼喊震痛我心:“我从来没想过你会醒来,因为医生宣告你已经死亡,但纵然这样我也会用最好的药把你留在我身边,不会让你真的死去。这三年来…”

“够了,别说了,我不听,不要说了。”泪滚然而下:“出去,你出去,求求你,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好,我在门外守着。”他犹豫着,终退到了门边。

而我的泪,在这刻彻底崩溃。

莫道世上已千年

“总裁,这青花瓶要交给沈小姐吗。”泪眼朦胧,突的听到门外有声音。

“扔了吧。”烈淡漠的嗓音。

青花瓶?不知怎的,听到这三个字时,心一丝闷闷的疼闪过。

“不要扔。”打开门。

烈的助理正抱着一个青花瓷瓶,瓶身绘有细细的牡丹,瓶上刻有几行小诗:长江之水,可断天际,恨相思不尽。

指一一抚过这些细细的词,脑中突的有奇怪画面闪过。

一双沉郁的眼…

国际会展中心。

是谁的声音在耳边低诉:这是秦家少爷送给他心爱女子的定情之物,只可惜还来不及送出…

“烈。”

突的抬头看向烈:“这是那天的瓷瓶,对吗?”

“是。”烈看着瓶子,眼有一丝冰冷:“那天你出事后,风水师告诉我,是这只瓶子害你出了事,因为这只瓶子带有血光之煞,是不祥之物。”

“我不是已吩咐你把它扔掉吗。”他看向一旁的助理。

“对不起,总裁,我以为…”

“够了,将瓶子带走。”

“不,不能带,等一等。”将瓶子抱在怀里,突的感觉,是什么事情自己忘记了。

“琪儿,这瓶子是不详之物。”

“不,不会的,一定是那天司机没有专心开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