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跪,我又不是怪你,哎。”千寻把绿苔扶起来,披头散发走出去,早上的太阳真好啊,照一照,心里都舒畅了。

“小叶子!小叶子!”忽然一个人冲过来,变成八脚章鱼攀着她,不停地蹭蹭蹭,“小叶子,朕想你!”

“想你的头!”千寻一巴掌拍开他,混小子昨晚抱了美人,现在又来抱她!恶心!

误会

司言被拍到身上的痛处,哇哇叫着逃开,眼角亮晶晶的,可怜巴巴望着千寻:“小叶子,朕身上好疼…。”

疼?昨晚春宵了吧,很爽是吧?这么卖力?搞得全身都疼了!!!

千寻双眼泛红,简直就是恶鬼在世,看得司言一阵心寒。

“滚!!!”千寻抓狂了,扯着头发大吼,“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她被鬼上身了!一定是被鬼上身了!而这个鬼肯定是司言小混蛋的头号粉丝,竟然会这么生气,简直就是那啥啥啥掉进X坛子了!

司言无比委屈,无比难过,昨天一夜没睡,到现在眼睛都肿着,听了倩兮一夜的话,连早朝都没去上,就想着来看她,想着,让她做他的皇后,做他最爱的妻子,怎么也没想到迎接他的会是疯狂母夜叉版的小叶子。

不过,他怯生生看一眼暴怒中像金毛狮王一样立在台阶上的千寻,嗯,这个样子的小叶子也很可爱…

可是她那句‘再也不想见到你’真的很伤人。

司言不敢再留下惹她生气,哀哀地眨巴着小鹿斑比的大眼睛,小步小步离开了。

无数次,希望小叶子在后面叫他等等,无数次希望,无数次失望,最后转角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小叶子还站在台阶上,只是没有看他,而是抬头看着天,看着天…

他也抬头看天,薄薄的云层,淡蓝底子,云朵像一朵一朵的花,那个方向…是天宫――月曜城!

圣君,圣君美丽得让人屏息,强大得让人叹息,司言知道圣君令很多女孩子疯狂,谈到圣君,女孩子脸上只会有一种表情――迷恋!甚至无数男人也不能幸免。

在月曜城的时候,小叶子去见圣君,求他收雨,那三天三夜里,小叶子和圣君在一起,在寝宫…圣君没有踏出来过,无论他怎么去求,怎么委屈地哭,圣君连出来见他一面都不肯,而小叶子,更是未曾露面…后来,圣君嫌他哭闹地烦了,才把他送回皇宫里…

小叶子,他最最最喜欢的小叶子,和圣君在一起三天三夜…

直到炼奴宫女奴们竞选的时候,左公公才真正教他,男人和女人在一起,还可以做另外一种事,一种羞涩,却令人兴奋的事。

左公公说,一旦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做了这种事,那个女人,便会永远属于那个男人了…

小叶子,朕不想你属于圣君,朕想拥有你,只想让你属于朕…

“皇上,皇上。”左公公看见皇帝一个人失魂落魄,委屈兮兮地走回来,马上迎了上去,“皇上怎么了?别吓老奴,皇上…。”

司言一看见左公公,便哇地一声大哭出来,少年的面孔稚嫩美好,哭起来实在让人心疼。

“小叶子,呜呜呜,小叶子…呜呜呜…”他哭得声嘶力竭,仿佛丢失了最最宝贵的东西。

左公公跪下来,轻轻把智商只有六岁的皇帝搂进怀里,他看着皇上长大,一点一滴,从皇上出生,到登基。皇上便是他的全部。现在看到这个孩子受伤,他心里更是难受。

那个女孩,不知天高地厚,欺负了天真懵懂的皇上吗?即使皇上傻笨无知,可皇上始终是皇上!

受了封地位一跃千里的倩兮刚刚焚香沐浴完毕,准备来未央宫谢恩,却看到皇上抱着左公公哭成小泪人的情景,惊得嘴巴里能塞进一个鸡蛋!

“皇上,皇上怎么了?”她不顾身上繁琐的宫装,两三步跑过去。

司言看见她,哭得更伤心,哇哇张着嘴巴,像个孩子一样:“小叶子不要朕了,她说再也不想见到朕,呜呜呜…小叶子不要司言了…。”

心狠

又是为了她…夜千寻,她到底有什么好?还没长大,没有美貌,没有品性,糟糕的一个人,为什么总是爬在她头上,让她无法逾越呢?

在炼奴宫有姬夫人,在皇宫里还有皇上!

夜千寻到底有什么好?!

“皇上别哭,没有小叶子还有倩兮啊,倩兮会永远陪着皇上的。”倩兮柔声安慰,皇上还是个孩子,什么都不懂,可是这样才让人心疼。

这样的人,谁还会忍心伤害呢?千寻她究竟有多狠的心,以前她怎么没有看出来?

“不!”大哭的司言忽然抬头,表情坚定,“朕只要小叶子!只要小叶子!”

倩兮一愣:“皇上…。”

“朕喜欢小叶子,朕喜欢她!”司言大声说,擦着满脸的泪水,站起来,转身飞快跑进大殿里。

左公公颤抖着站起来,表情有些阴郁:“瑶妃娘娘,现在,只有您才是皇上的妃嫔,夜千寻还什么都不是。”

倩兮没说话,匆匆走开。

千寻呆滞地望着天空数秒。

云朵和风,天上有个毛?她看个屁啊!

被司言那个混蛋气得五脏六腑都在唱歌,哎,不能亏待了自己,转身进去找绿苔:“绿苔,有吃的吗?我饿了。”

“小姐的早膳早就预备好了。”绿苔微笑着说,过来帮她梳头,刚才一吓,她再也不敢在主子面前放肆了,安分守己最好。

千寻仍由别人摆弄自己的脑袋,然后吃了这辈子最没味道的早餐。其实那丰盛的菜肴是非常好吃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进了她嘴巴里,全都跟炼奴宫的水煮豆腐没两样。

造孽啊!被气得连味觉都失灵了!

一天无所事事,司言再也没出现过,她开始后悔刚才那么凶神恶煞赶走他了,原来在宫里没有司言,生活比文艺片还文艺。

晚上,千寻早早上床睡了,一边数着羊催眠一边骂司言:“一只羊,司言是混蛋,两只羊,司言是大混蛋,三只羊,司言是大大混蛋…三十八只羊,司言是大大大大大大…”她很成功把自己绕雷了。

“我猜你能数到四十,可惜,还差了一点儿。”

千寻猛地从床上弹起来,圣君坐他对面,好整以暇看着她。

“你以前恨我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骂我?”他看着她,脸上的笑容里不知隐藏了什么样的情绪。

“我可没那功夫浪费在你身上。”千寻冷笑,立刻想起惹怒他的下场,又改口:“我不想惹你生气,你走开,别跟我说话。”

圣君微笑说:“我被你的好朋友吵得烦了,就下来看看你。”

“漫如?她怎么样?”千寻坐起来,透过月光看着圣君的脸。

“你想去看吗?”

这是个很大的诱惑,但她夜千寻何许人也?岂会上当?

“不去了,他跟了你,就你的人了!”心里跟漫如说对不起,可她能做的,还有什么?漫如的夜千寻已经死去,现在的她,有些自私。

“你比我想象的狠心,当年我也没看错你。”圣君说,“难为瑾漫如对你日思夜想,不惜触怒我,也要为你守身如玉,令人感动至深,可惜我不喜欢刚烈的女人,像你一样,会让我想摧残!”

千寻脸色一白:“你对她怎么了?”

梦之殇

“你了解我的脾气,不是吗?”灯火已灭,可是圣君面孔上却像是有光辉笼罩,让人可以看见那阴冷的表情。

千寻说:“你想怎样?直说!”

圣君说:“我想要的东西,你很清楚。”

千寻大吼:“别再跟我玩这套!我不知道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你!”他的声音比她大了七八分,震得她耳朵里一时轰轰隆隆。

千寻喘着气,目视着他:“你说什么?”

他冷笑:“你跟我走,我还瑾漫如自由。”

“炼奴宫的规矩圣君不是知道吗?”她随口说出一个理由来拒绝。

“规矩是我的订的,我也可以改!”他说,“夜千寻,你只说愿意不愿意。”

“说愿意,那是为了漫如,并不是我真心所想,圣君希望如此吗?”

他的嘴唇微微泛着白色:“不管为了谁?你只能属于我。”

“好笑!”她笑起来,身体乱颤,“我不会属于任何一个人!”

“你这句话里,一定要将我排除,否则,就是咬了自己的舌头!”他靠着床柱找了个舒服地姿势坐着,眼神一刻都没有从千寻身上离开过。

她当然知道他的本事,嘴上却不想放过他,可是这个时候,她忽然觉得累了,不管身边是不是这只大灰狼,仰头倒下,软绵绵的被子把她包裹起来,竟觉得有些冷:“圣君,别逼我再恨你了,我没那么伟大,不会为了别人牺牲我自己,我自私,愚蠢,不必对我抱太大希望。”

为了一点点尊严和自由,只有牺牲漫如了….牺牲她,才能让她死心,在圣君身边,对于漫如,本来就是极好的归宿,为了她而浪费,实在不值得。

“我能帮你解除封印,找回记忆,你想要的一切,我都可以给你。”

他这么说,条件确实很诱人,美到几乎哀伤的男人,犹如最美丽的罂粟花,明知有毒,却让无数人飞蛾扑火一般扑向他!

说实话,靠她的力量,或是姬夫人的力量,想找到那个所谓的命运,完全是不可能的吧。

“你心动了。”圣君嗅了嗅空气里的味道,微微一笑,“心动就答应我。”

千寻说:“虽然我的心会胡思乱想,但答案永远只有一个,圣君已经知道了。”

月光照得地上发白,帝都的远处在灯火寂灭中悄然隐入黑暗,几千年,几万年,日曜城永世的光辉,在轮回中重生。

圣君许久都未曾说话,最后只是一声轻叹,若细雨游丝,光漏细竹。

看着他慢慢消失,千寻背上才沁出一身冷汗。

她梦见了当日炼奴宫竞选,圣君在远远的高台上看见她揭下脸上的面纱,眉目清远,他在万重灯火中,绝望地闭上眼睛。

那一瞬间,她竟然哭了起来,站在竞选高台的最上方,被鲜花和裙裳曼妙包围,她哭得很伤心。

漫如轻轻拽着她的袖口,低声安慰,千寻听见自己的声音犹如掉队的大雁哀鸣:

“漫如,我不要离开他,我好不容易,好不容易熬过了千年,我再也不想和他分开了…。”

气血上涌,忽然胸口一滞,她就倒了下去。

倒下去,然后梦就醒了。

清早的帝都有霞光一样的繁华,金色的琉璃瓦映出炫目的光,把寝殿里照的光彩纷呈。

遇刺

从寝宫的窗口看到刚刚早朝回来的司言,乘着御辇,纱帘后隐约的面孔沉静若水。千寻看的呆住了,心里闷闷地疼。

为什么昨晚的梦里,自己会为了圣君哭?为何现在,心里还是阵阵作痛。

绿苔准备的早餐她也没心思吃了,随口说出去散步,就悄悄溜了出去,宫里到处戒备森严,她东躲西藏走了好久才到当日司言带她来的小溪边,白天没有萤火虫,溪水泛着清亮的波光,映出她略显苍白的面容。

她出神地盯着水里的自己,浑然没有感觉渐渐逼近的杀气。直到水面上银光一闪,水里倒影出兵器的影子,千寻才匆忙躲闪,可还是慢了一步,手臂上被狠狠划出一道口子。她也顾不得疼,往浓密的灌木里钻。

刀光剑影掠过,枝叶便向四处纷飞,千寻哪里知道灌木后就是高不可攀的宫墙,急得只想一头撞死!

几个蒙面人彼此对视,点头,一起举刀砍来。

千寻想这次完了,不知道,灵魂还能不能向上次那样,飞升,然后到另一个世界里…

血肉撕裂的声音,却不是她的。

一具偏瘦的身体在她面前缓缓倒下去,明黄的袍服变成火焰,几乎灼伤她的双眼。千寻呆呆地站着,任凭血水都溅在自己脸上…

“小叶子…。”司言抓着她的裙袂,身体在颤抖,“朕喜欢你,朕说过的,要保护你…。”

蒙面人看见皇帝居然出现,,吓得转头就跑。

千寻抱住司言的身体大哭:“傻瓜!傻瓜!”她无措地看着四周,这里太安静,只听得见溪水的潺潺声,“来人!快来人!”

司言身上流了很多血,沾了她满身满脸。心里第一次感觉到窒息的痛,她这才明白司言在她心里已是如此重要。

他的眼睛忽然变得水晶般透明,脆弱得不堪一击:“小叶子,别离开朕好吗?”身上很疼,他平时最怕疼,哪怕是小小的伤口,也能让他疼得掉眼泪,可是在小叶子面前,他不能哭,他要坚强,才能保护她!

千寻紧紧抱着她,点头像捣蒜,心里的怕一点一点蔓延…

所幸侍卫很快就赶来救驾,司言被七手八脚抬上御辇,和千寻一起回到未央宫。

左公公脸色异样的苍白,那几个蒙面人是下了狠手要杀夜千寻,所以皇上身上几道伤口深的可怕。

皇上受天神庇护,原本不会有事,可是皇上和圣君的关系慢慢僵化,已经众所周知,为了一个夜千寻,天朔将要走上一个荒谬的时代。

千寻只能在一边干着急,御医在里面忙得不可开交,皇上失血过多,已经昏迷过去,少年苍白的脸上,还带着一抹淡淡的笑,千寻每一次看,都会心酸一次。

“千寻,别难过…。”倩兮坐在她身边,拉起她的手柔声安慰,“皇上是圣君指定的帝王,他将来是火焰之君主,不会有事的。”

脑袋里嗡地一声,圣君!

司言躺在里面,圣君迟迟不出现,是在等什么?

一股寒意慢慢顺着千寻的脚底爬上来,那几个蒙面人,是圣君派来的吗?杀了她,还是早就料到司言会跟来?

她霍地站起来:“我去找圣君!他能救司言的!”

倩兮拉住她:“千寻,你不能去…。”

哪里还管什么能不能去,这个时候除了圣君,还有谁能救司言?她不早点去,恐怕只能对着司言的尸体痛哭了!

求圣君

左公公看着跑出去的千寻,不知道是喜是悲。夜千寻如果这样和圣君在一起,那么千年前的悲剧一定会重演。可是这也是让皇上离开她,成为预言中的火焰之君主的唯一办法!

去天宫不是容易的事,在人看来,头顶的那片光辉之地,是神域,寻常人连看都看不到。

不过千寻一到那里,就有驾着飞马车的车夫在等她,没有管那么多,坐上车子就走,能救司言就行,管他什么阴谋呢!

月曜城洒满了阳光和月光,金银交错,渲染了千万年的繁华。

圣君和玉润夫人在华宣亭对弈,姬夫人和漫如随侍在侧。圣君棋艺甚高每次随意落下一子,玉润夫人想上半天都未必能下一子,倒是漫如很快就看明白,悄悄指点玉润夫人,才不至于让她输得太惨。

圣君抬头微笑:“漫如,你很聪明。”

姬夫人娇媚地说:“这世上能和圣君下十子的人,除了当年的第一圣女,便只有我们漫如了吧。”

圣君略皱了眉,像是有什么揪痛了心,“不错。”

姬夫人喜欢看他痛苦的样子,但更喜欢看玉润夫人咬牙切齿的恨意,就如现在一般,玉润夫人道:“漫如来下吧,我实在是不行。”

漫如慢慢摇头,神情淡漠,忽然抬头,眼睛里一下子如火焰般燃烧起来:“千寻!”

几个人同时回头,圣君嘴角含笑,并未回头,执子放下,把玉润夫人所有的出路都堵住了。

千寻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差点儿就躺在地上装尸体,天宫太庞大了,她又不会像那些仙女一样飞来飞去的本事,而且在天宫名声不太好,所以没人愿意帮她。

姬夫人老远就挥手:“小千寻!你让我想死了!”

千寻鄙视她,但不和她计较。

漫如紧紧捏着袖口,紧张地呼吸都快忘了。只有玉润夫人脸上没有表情,站到一边。

“各位好。”千寻深深鞠了一躬,开门见山就望向圣君:“圣君――”

“过来下棋。”圣君微笑,脸上是掌控一切的骄傲,“赢了我,就考虑你的请求。”

千寻很想告诉他人命关天,可是这种人从来不大会听话,所以她还是去下棋了。

姬夫人和漫如同时失望地站回去。

看了一眼棋盘,千寻傻了,她长这么大,只玩过跳跳棋,不知道和这个区别大不大?

圣君的笑容很美,胜过流风回雪,皎月初升。

千寻没有半分思索,随手落下一子。圣君的脸色慢慢变了,他设的重重局,却被轻而易举破解了,随后千寻落下的棋子,看似漫不经心,实际上步步都精妙,大半个江山眼见挽回来了。

“哎呀!不下了不下了!圣君帮我一次,我甘愿为圣君赴汤蹈火,您说什么我都答应!”千寻搅乱了棋盘,她根本不懂,连自己到底是在输还是在赢都不知道,太没意思了。

漫如叹息地收拾棋盘:“千寻,再落几个子,你就可能赢了。”

千寻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