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你果然长进了不少。”圣君眉目间尽是赞许的神色,丝毫都没有掩饰眼中深浓的感情。“这一次,你最好想清楚了再来求我。”

千寻深深地呼吸:“我想好了!”

倩兮阴谋

她是为了救皇帝,这一点不可否认,圣君自然也心知肚明,她的人来了,心却遗失在另一个地方。

“司言是我亲自挑选出的帝王,我怎会让他死?”他招招手,让千寻走过去,“千寻,你说的话,可不要忘记。”

反正她觉得没什么了,她找到命运就会回去了,能不能熬到冬天变成婴儿都说不定呢,不如现在好好听话,过两天好日子,正好斩断对司言的感情,要不然回到现代还要承受相思之苦,那多划不来。

“不会忘的,圣君放心。”千寻笑着说,不会忘才有鬼了,等她回到现代,拜神求佛把这里的人和事都忘掉才好!

圣君露出多日以来第一个笑容,惊艳天下。可只有姬夫人明白,圣君的笑容里包含了多少苦涩和无奈。

千年之恋,当年他和千寻是如何深刻缠绵的相爱过,那种爱刻骨铭心,连旁人看了,都忍不住要落泪。

千寻怅然地想来了天宫,恐怕回去的可能性都降低为零了,昔日里的那些人再也见不到了,可是第二天,居然在天空看见倩兮。

她披了一件宽大的斗篷,在几个侍女的簇拥下走向圣君的寝宫,低头跟侍女交代了几句,就进去了。那一刻,千寻差点儿没把眼珠子瞪出来,圣君果然是圣君,什么女人都能和他有一腿的。

可怜的司言,那么小,就戴了绿帽子。

倩兮在几重纱帘外跪下,匍匐跪拜,圣君流音般的声音淡淡应了一句,又道:“只要你答应,你所想的一切,都会实现。”

倩兮怔了一下,圣君的条件多么诱人,她多年来渴望的一切唾手可得了。

圣君淡淡瞟了一眼门口,嘴角的笑意更深:“本君只想得到千寻,其他的一切,哪怕是颠覆整个天下,本君也是在所不惜的。”

好狠!倩兮咬下嘴唇:“倩兮一切听圣君吩咐。”

恐怕她不答应,圣君真的会用倾覆这个世界来达到目的了吧,虽然她不知道千寻究竟有什么样的魅力让圣君和皇上都死心塌地,可是既然千寻有了圣君,那么她就不能把皇上让出来。

圣君轻笑:“司言,原本是极其聪明的,若不是为了神契,本君也不会封印他。”他说着,右手边已经凝聚起一团暗蓝色的光影,流光飞舞,照的他的脸变幻莫测,手指一弹,光影飞到倩兮面前,她双手高高举起,庄严地合十双手,蓝光渐渐消失不见。

“多谢圣君恩赐。”她双手掌心向上,举过头顶,深深地跪拜下去。再抬头时,纱帘里隐约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千寻正想怎么靠近去听才能不被发现,腰上突然一双手臂环过来,蛇一样缠上她,暖热的呼吸如幽雾,虚幻而不真实。她吓了一跳,本能地手肘向后顶,顶了一个空,抬头,那个面容倾城的男子站在她面前,笑的一脸揶揄:“在我的寝殿外徘徊,莫非是想进去?”

千寻切了一声,从他身边探过脑袋,想看看倩兮走了没有,圣君说:“她已经走了。”

“这么快?”就完事了?圣君好神勇!

“她来是为了司言的事情。”他搂过她,动作亲昵,“如果你不高兴我见其他女人的话,以后我谁也不见了,只见你。”

千寻好笑:“那玉润夫人得守活寡了!天下多少女人得恨死我!”

他认真地盯着她的眼睛:“有我在,谁都不敢恨你。”

千寻没接话,就让他天神的骄傲膨胀去吧,她不跟他一般见识。人心,是神也控制不了的吧,否则圣君又如何会得不到她的心呢?

不过圣君有一点特别好,就是不大记仇,以前她经常气他恨他,可现在他仿佛全都忘了一样,一切从容淡定。

可她到底是忘不了的,祭台上的屈辱,她回现代都忘不了吧。

创世之神

千寻住的月华殿是整个天宫最中心的位置,东西方向的窗口可以看到日月不停地轮转,向东远眺,十方玲珑宝塔高耸在云端。

她魂不守舍走回去,姬夫人已经笑盈盈地等在里面,姿态依旧妩媚撩人。

看到她的一瞬间,千寻像被一股猛烈的浪花击中,头晕眼花,带着一种赴死的决心清醒着。

姬夫人微微皱起眉:“小千寻….。”

千寻大步走过去,姬夫人讶然地退了一步,千寻按着她的肩膀道:“夜千寻究竟是谁?”以前不想直到是因为觉得自己总有一天要回去,夜千寻的事和她完全没关系,可是在这里越久,心里就越有知晓世事的欲望。

圣君的深情,时时刻刻会淹没她的理智,不知为何,面对他,自己又狠心又痛心。明明那只是夜千寻的感情,为什么自己也会感同身受?

姬夫人转眼避开她的目光,美目中已泛起点点涟漪:“十方玲珑宝塔里有一面镜子,你去看看,就能知道一切。”

千寻奇道:“什么镜子?”白雪公主后妈的魔镜?

姬夫人神色顿时肃穆起来:“是上古神器,创世神留下的,传说他的爱人从镜子里走出来。”

千寻的眼睛瞪得赛过牛眼:“创世神是谁?怎么没听过?”不是传说有三位主宰世界的神灵吗?难道不是他们创世?

姬夫人微微叹息:“他已经随着神契灭亡了。”

千寻心底蓦地一痛,几乎让自己支撑不住倒下去,脑袋里嗡嗡作响,仿佛有很多很多人一起哭泣着唱歌。

那旋律…翩翩然旋转…

“神契…?”千寻抚着额头,仍然感觉剧痛一波一波袭击自己,“神契是什么?”

姬夫人摇头:“神契只有神才知道。”

心跳的很快,那一次在炼奴宫的紫雾中,雾气也有人悲呛地吟诵神契。

姬夫人看见她表情痛苦,便强笑着说:“这个你可以去问圣君呀,现在恐怕只有他知道了。”

也对啊!去找圣君问。她怎么没想到呢?刚高兴,马上又垂头丧气,她根本不敢去找圣君,每次看到他,心都不知道被什么紧紧揪着,弄不清楚到底是疼还是恐惧。圣君让她从心底里害怕,她不敢去找他。

“怎么?想知道就去问。”姬夫人说,自己心中却不是那么好过,圣君等了一千年,她何尝又不是呢?这千年岁月中,独守空楼望明月的人,还有她啊。

“夫人,夜千寻,我是说我,我以前真的和圣君有那个关系?”心里的痛慢慢减轻了,千寻才抬头问。

姬夫人扑哧笑出来,纤纤细指点向她的额头:“你自己感觉不到吗?有没有,只有你清楚。”

千寻想应该不会吧,夜千寻这具身体看起来也没有什么惊人的美貌,和绝色的圣君无论如何都配不上啊。

所以她还是不问了,问了那么多问题,却一个答案都没有得到!

千寻说:“夫人,什么时候再带我去炼奴宫看看吧,挺想那里的。”那片紫雾始终在心里挥散不去,隐约感觉,她的命运一定和那里有关。

姬夫人说:“小千寻,你不知道从炼奴宫出来的女子,就再也不能回去了吗?”

没人告诉她啊…千寻脸上的表情煞是凝固了。

难道自己真没有希望回去了?

就在这天晚上,听说人间的皇宫里闹翻了天,皇上重伤治愈后却像得了失心疯一样到处寻人,一直叫着‘小叶子’,把夜空唤得更加诡异了。

千寻用被子包着身体,缩在床角。姬夫人离开之后,整个月华殿连天女行走的脚步声都听不到,静得像一座坟墓。

宿命

告诉过自己要断了和司言的感情,她终究不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人,可是这一刻,忽然想起那张毫无城府的面孔,心里又是那么地疼。

“千寻。”圣君的身影在烛光中慢慢出现,火苗向上蹿跃,圣君足尖踏在火焰上,悬浮在空中,像神灯里的恶魔,千寻差点儿尖叫出来。

圣君您每次出现可不可以不要这么惊悚?

他从火苗上踏下来,步履轻盈,走到她面前,把被子扯开,拥她入怀:“想回去吗?”

知道挣不脱,所以干脆不挣扎,稳稳地靠着他,感觉无比安心:“不想。”回答地斩钉截铁,可没人知道那两个字有着怎样的重量。

“那就留在我身边吧,永远别离开,好不好?”他低下头来吻她,炙热的双唇,犹如烙铁。

千寻抬起头与他对视,他的绿眼睛在夜里更显得妖异,她说:“圣君,你信不信,灵魂可以穿越时空,进入另一个人的身体?”

圣君微笑:“如果灵魂和居住的身体没有联系,灵魂是无法进入身体的。”

“是吗?”千寻怔怔的,她和夜千寻究竟有什么联系呢?都叫千寻算不算?或者,夜千寻是她的前世也说不定….

圣君直接说:“你想告诉我,你只是一个灵魂,而你身体里的主人,已经消失了是吗?”

千寻惊喜:“你知道!”

他说:“你就是夜千寻,夜千寻就是你,没有消亡,亦没有重生,这是宿命,千寻。”

窗外更深露重。

她不是特别明白他的话,就像是庄周梦蝶,究竟是她梦见了蝴蝶,还是蝴蝶梦见了她呢?

鸡生蛋,蛋生鸡。其实没有谁先谁后,没有孰是孰非,本来就是一体。

漫天星斗在注视,她的眼波如清莲浮水,眉梢眼角,落满了星光月光。

圣君一时忍不住动情俯下身吻住她的唇,这样的夜晚让人迷醉,他想自己真的是醉了,为何感觉她在怀里这么柔顺?她从来不曾这样,从来不曾…

千寻看着窗外愣住。

那个被星光笼罩着的少年,凌乱的衣袍上带着血迹,脸上冻得通红,眼睛水波一样的明净。他喘着气,一脸单纯无害,却很迷茫。

“小叶子,小叶子…。”他把手伸出来,声音不知是冷的还是怎样,颤抖得几乎听不清楚,“跟,跟朕回去好吗?朕想你了…。”

圣君闻言微微一笑,没有回头,只是停下了亲吻的动作,低头看着千寻,她会怎么反应?他很期待。

“我不回去!”千寻断然说,“司言,你是皇帝,不要这么任性。”

圣君的手悄悄搂紧她,他只是微笑,不说话。

“朕会听话的!”司言急切地说,“朕会去上朝,也会带你放风筝,看萤火虫,朕不骗你,朕只要你一个,小叶子…。”

千寻干脆躲到圣君怀里,埋着头不看他。只有怀抱她的圣君才知道她的身体颤抖得有多么厉害。

圣君嘴角勾起:“司言,回去。”

冷酷

少年的脸上出现了绝望的神情,眼里的水光一瞬间就跌落出来,他看着千寻的背,看着,看着,突然冲上去,小叶子怎么可以不看他?怎么可以在别人的怀里不要她?别人不能碰她!小叶子只是他的,谁都不能碰!

“小叶子,小叶子!”他使劲儿拽着千寻的衣服,试图把她拽起来,像是小孩子和别人争抢玩具般的任性。可是他的力量在天神的眼中是多么可笑,圣君只轻轻抬了抬手指,他便像断线的纸鸢一样飞出去,重重落地。

圣君皱着眉道:“司言,别碰我的东西。”

司言大喊:“小叶子不是你的!她才不是你的!”

千寻真的心软了,她怎么总是惹出这样的事?总有一天她是要离开的,不可能陪着这个傻小子,怕时间久了,他更离不开她,到时候她忽然消失,司言肯定会伤心死了,比现在伤心千百倍吧。

“不!”千寻下定了决心大吼,“我是他的!不是你的!你搞清楚了!”她故意抱着圣君的腰,和他贴在一起。

司言的怒火和妒火几乎烧红了眼,瘦小的身体在衣服底下颤抖不已,苍白的嘴唇翕动,却没有说出什么,只是流眼泪,委屈得哭了。

千寻默默垂下头,嘴唇被她狠狠咬着,几乎成为白色。

她真的不该来这里,当时被那个疯女人一棍子打死了还好,谁想到还会有一个借尸还魂来着。

圣君的语气里透着极大的愤怒:“司言,回去!”

司言结实地哆嗦了一下,站起来,没有看任何人,快步走出去。

那个时侯,千寻想,要是这时,司言再回头看她一眼,她一定会不顾一切跟着他走的,管他什么回家不回家,管他什么封印不封印的!

可是司言真的没有回头,决绝果断,终于有了君王的架势。

他走到门口,刚跨出去,就听见一声闷响。千寻跳下床出去,司言倒在星光下,像是已经死去了多时。

圣君从后面捂住她的眼睛:“他没死,皇宫里的侍卫很快就来了。”

四周静得可以听见呼吸声,风吹过耳际,扬起发丝的声音都可闻。千寻拉开圣君的手,跪下去抱着司言,这么瘦弱的司言,曾经抱着她信誓旦旦说过会保护她,可是现在,他连自己都保护不了。

司言是皇帝,可圣君是天神,个中道理,任她是傻瓜,都会明白的。

圣君的面孔在破碎的星光下忽明忽暗,看不真切,声音亦是飘渺如歌:“你可以跟他回去。”

千寻冷笑:“我能吗?”

圣君微笑,那个笑容几乎可以用不可一世来形容:“不能。”

司言苍白的脸透着一种病态的晕红,浓密的睫毛在微风里轻颤,仿佛有泪水可以随时跌落出来。千寻忍不住哭了。

就这一次,允许她最后的任性吧。

如果喜欢司言,就应该离开他不是吗?否则他永远都是傻子,永远成不了让天下景仰的皇帝,在圣君的光辉之下,司言什么都不是。

她没有压抑哭声,放着声音哭。圣君站在一旁无动于衷,嘴角凝成一道摄人心魄的冷酷,原来一个人的冰冷是可以到这种境界的,这才是圣君,光辉笼罩,光耀万世,君临天下。

在遗失的遥远记忆中,圣君不止一次用这样的表情凝视她,那种冷酷,甚至带着不屑,一件玩物可以肆意玩弄,但最后,还是要扔掉的。

男人的天下从来都靠冷酷成全,儿女情长,只能毁灭,就如凤凰神赤璃,创世神千夜,甚至还有――冥帝司言!

祭剑之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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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宫的正殿已经安静了三天,当晨曦从窗户里透进来时,躺在床上的苍白少年慢慢睁开了眼睛。

黑眸是从未有过的寂静,犹如冰封了千年的古井水,波澜不惊。少年青涩的面孔,没有任何表情。

“来人!”依稀还是那个稚嫩的嗓音,只是没有情绪起伏。

宫女太监鱼贯而入,左公公在最前面:“陛下感觉可好了。”昏睡了三天醒来的帝王,似乎有哪里不同了,左公公疑惑,却不敢多问,今天的皇帝,浑身上下冷然投射一种迫人的压力,和以前跳脱天真的少年完全不同。

所有人都感觉到了这种变化,因此寝殿里寂静地落下一根针的声音都听得到。

“早朝时间过了吗?”司言问,有些头疼,他抚着额头。

左公公躬身回答,这一刻不知怎么很激动,皇上多年以来第一次醒来问早朝,“回皇上,已经过了多时了。”

“召集众臣,朕在御书房等他们。”司言站起来,宫女立刻上前替他更衣,一个小太监以为皇上清早醒来心情不好,便自作主张地问:“皇上今日可想去放风筝?今日外头无风,晴朗极了。”

司言的表情凝固了一秒,手指向龙床左侧的柜子:“把里面的东西取出来给朕。”

小太监连忙欣喜地过去,打开柜子却看见一把宝剑静静躺在里面,他认得,这把剑是皇上御极时圣君赐的‘火焰之剑’,皇上拿宝剑做什么?难道今天又想玩新花样了?

左公公也不解,皇上重伤才愈,不能用剑,而且皇上从小没碰过真正的剑,学武时因为他的少年心性,所以给他木剑,而且,皇上的剑术学的不好。

‘火焰之剑’被握在手中,当年在天下人面前从圣君手里接过宝剑时的电流火花又再次充斥在体内,司言皱了皱眉。以前他怕这把剑,怕‘火焰之剑’的寒光里闪出的锋芒,那是嗜血的残酷。

嗜血又怎么样,他现在握在手里,人剑合一,只是冷淡淡地一笑。

小太监还笑眯眯地望着他,司言眼光一转,火焰之剑准确无误地刺进太监的心脏,血流如注。

祭剑之血,用这个卑微的奴才未免太糟蹋这把宝剑了。

小太监尚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心跳已经停止,生命已经消亡,倒在地上,眼睛往外突,似乎还想问一个为什么。

寝殿里所有人都吓住了,哆哆嗦嗦跪下去。只有左公公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匍匐下去,道:“此等惑乱君心的奴才,该死!”

司言用锦帕擦拭剑身。

血,很温暖,真的很温暖。他心里很冷很冷,需要更多的温暖….

举剑的时候扯动了身上的伤口,肩上血丝缓缓渗透出来,他反手去摸,自己的血为何没有温暖,而且,触摸伤口的时候,心中隐隐作痛。

为何受伤,为谁受伤,他不想知道,心中就这样排斥着,他一点儿都不想知道。

御书房里众臣头一次到的这么齐,而且令人匪夷所思的是,这一次是皇上召集的。

想不到也有太阳从西边出来的一日,这一天真神奇。

几位老臣在静坐,心里盘算傻皇帝今日想干什么?平日里见到大臣都会逃跑的皇帝,会主动召见他们,哎,恐怕不会有好事吧。

有年轻好事的臣子趁机说:“今早听未央宫的太监说,皇上一早苏醒过来了,不过还是失心疯,只是这一次比前几天更凶猛,居然杀了一个小太监。”

诸位臣子只当他说笑,皇上痴傻顽劣,可也不至于去杀人,别人不知道,几位老臣是看着皇上长大的,皇上什么心性,不必说,纯真善良。只是可惜了,生在帝王家,又被推上王位,身不由己。

那个年轻臣子见没人信他,焦急起来:“你们不信?早上悄悄从未央宫运出去的尸体可是被我撞见了呢,一剑刺入胸口毙命的!”

“是吗?”门口响起稚嫩的嗓音,清冷疏淡,不似往日。

真人风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