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个哈欠,意儿困了,把折扇搁在床头香几上,心想明日再物归原主,这就休息了。

一夜细雨不曾停歇,湿漉漉的,清早醒来,因忙着更衣洗漱,意儿便将扇子的事情忘在了脑后。前衙画完卯,回廨内将整理好的卷宗拿到签押房,看见梁玦也在。

“赵大人,我听说阿照昨日在大堂后院和衙役们过招,那些个五大三粗的男人竟没一个打得过她,如此好戏,你可赶上了?”

阿照前些日子已经正式入职,成为奔走公门的黑衣皂班,此番正在衙内值堂。

意儿摇头笑道:“那孩子,年轻气盛,隔三差五便要施展一番,生怕别人不知道她会武功。”

梁玦实在好奇:“阿照究竟练的是哪路功夫,师从何派?”

意儿随口答:“溪山派,佟家伏羲掌。”

“佟家!”梁玦霎时瞪大双眼:“佟家两年前不是被灭门了吗?我听说只有掌门的独女逃了出来,难道阿照…”

意儿心下惊跳,连忙出声打岔:“不是。”她暗自深呼吸,表情肃穆:“我家阿照姓林,年少时曾在溪山派学过些拳脚功夫,不过为了强身健体而已,她早就离开师门了。”

梁玦仍陷在惊骇中,好半晌才回过神:“对对对,我听江湖上的朋友提过,那佟小姐虽死里逃生,却被仇家毁了容貌,如此说来肯定不是阿照。”

意儿被浓雾般纷乱的思绪缠绕,烦闷难当,再不愿多聊,敷衍两句便要走。

“等等。”宏煜忽然把她叫住,问:“我的扇子是不是落在你那儿了?”

她胡乱应道:“嗯,晚上我给你送去。”

“不用,我派人去拿就是。”

“好,随你。”

等人走了,梁玦古怪地望向宏煜:“什么意思?你的扇子怎么会落在她那儿?”

“跟你有关系吗?”宏煜不紧不慢道:“一大早便在这儿唠叨,从衙门扯到江湖,你很闲是不是?”

梁玦也赶紧走了。

***

宏煜原说晚些时候让人去取扇子,可巧沈彦明日要走,特来辞行,他被绊住,便将此事暂且搁下。

“知道你喜欢古玩,这是我在洛阳收的,一只青釉梅瓶,一柄沉香木雕的海晏河清如意,都是前朝的东西,当时见了就想留给你。”

沈彦打开匣子,将两份厚礼递过去,其实他不好意思明说,昨夜秦丝搬到船上,带着一大车行李,各式的妆花缎子,绫罗绸纱,还有金玉首饰,装了十几个箱盒,连那套黄花梨的五屏风式镜台也给搬了来,不知道的还当他们合伙算计宏煜的钱财,这还了得?

“那个,”沈彦不大自在,清清嗓子,拘谨笑道:“你瞧瞧,可还中意?”

其实秦丝这事儿对他们来说,都是你情我愿的默契,送礼反倒生分。宏煜当然清楚,沈彦此举为求心安,不愿占便宜,更不愿欠他什么,于是他也欣然收下:“阿彦你太客气了,多谢美意。”

这么说着,仔细打量,笑道:“这梅瓶虽不是汝窑珍品,但釉色和样式还算精致,我很喜欢。至于这如意,虽说我家中已收藏了好几柄,都是金玉所制,竹木牙角的并没有,阿彦如此慷慨,我只能却之不恭了。”

闻言沈彦脸色讪讪,勉强笑笑。

宏煜悠然瞥他两眼,这时也拿出一个小木匣,轻推过去:“对了,有件东西请你转交秦丝。”

沈彦定定看着,迟疑地问:“这是什么?”

宏煜没吭声,稍稍抬了抬下巴,请他随意。

沈彦打开一看,脸色复杂,顿时欲言又止。

“这间庄子,算是送给秦丝做嫁妆。”宏煜慢条斯理地笑着:“不值什么,你且替她收下。”

沈彦立刻推拒:“她跟了我,怎能再用你的钱?”

宏煜气定神闲坐在那儿:“秦柯临终前嘱咐我,务必让她终身有靠,如今她虽跟了你,但我答应的事不能半途而废,女人终归自己手里有钱才能心安,若她执意不肯要,再还我就是,你却别替她做决定的好。”

沈彦心中不快,心想这人明知他不缺银子,更爱面子,这是存心的叫人不舒服。

也对,宏煜性情一向如此,即便自己不要,也容不下对方背叛,他怎么可能让秦丝舒舒坦坦地走呢,总要制造点儿无伤大雅的麻烦,让他们这对露水鸳鸯心里揣着疙瘩,这才算罢。

“何苦来呢?”沈彦走后,梁玦打着扇子摇头笑叹:“你这叫吃力不讨好,人财两空,他们也未必乐意领情。”

宏煜轻嗤:“我不缺这点儿钱,他们不乐意,可以退还与我,难道我还能逼着别人收下不成?”

梁玦心想,秦丝的性子怎么可能不要,沈彦的性子又怎么可能容忍得下?这二人定会因为宏煜送的庄子心生芥蒂,将来也不知是个什么结果。

宏煜见梁玦摇着折扇,总觉得有个事情没办,但想不起来,也懒得纠缠:“管那些闲人做甚,陪我吃酒去。”

两人换了衣裳到外头吃酒,宏煜最近接连坐堂,有些疲惫,因明后日休息,无需早起,正好小酌几杯解馋。

原本依照旧规,衙门只在每月逢三六九日受理词讼,且四月初至七月底为农忙季节,百姓户婚、田土、钱债之类的民事争讼亦不许递状。然而宏煜精力旺盛,勤于政务,除节令假和休沐日外,几乎每日坐堂,放告听讼。

衙役书吏们也跟着忙不得闲,好在宏煜不算苛刻,将每月例假添至六日,且允许轮流值班,让他们不必夜夜住在县衙。

晚间回来,已然微醉,童旺开了角门,打着灯笼给宏煜引路,没有惊动旁人。

路过吏舍,莹莹一屋弱光,不知哪房的吏员没睡,有二三人正在里头谈笑,原也没什么,谁知宏煜恍惚听到自己的名号,脚步就慢慢停了下来。

“此话当真?你可别胡扯。”

“怎么不真,我可是听阿照亲口说的,那秦姑娘爬上了别人的床,着实给知县大人戴了好大一顶绿帽,那日童旺还把他们捉奸在床呢!”

童旺后背一僵,霎时毛骨悚然,他扭着脖子去看宏煜,只见那张清俊的脸在灯下已然扭曲,冷得像块千年寒冰。

“大人…”

里头突然发出一阵窃笑:“咱们大人貌若潘安,有钱有势,秦姑娘怎会给他戴绿帽呢,真想不通。”

“有何想不通,定是床上功夫不行,姑娘不满意呗。谁吃饱了还出去偷吃呢?”

“哈哈哈,不能吧,我看宏大人高大英挺,不像镴枪头啊。”

“…”

童旺心中如火油煎熬,皮肉却冷汗淋淋,张了张嘴,也不敢出声制止,怕场面闹开不好收拾。

这时宏煜沉着脸大步走开,背影森森,穿过二堂三堂,他厉声问:“阿照是谁?”

童旺拿袖子擦擦额角,干咳一声:“赵县丞的随从,现在衙门做皂班。”

“赵意儿?”宏煜挑起眉毛,眼睛瞪得有些凶,脸上是笑着,阴阴冷冷,就像深夜里窗口突然出现的猫脸,十分渗人。

“好,好的很。”

他左右张望,辨认放向,提脚往县丞的宅子去。

童旺赶紧执灯跟上。

第 11 章

意儿对此毫无察觉,她正在院子里纳凉。方才吃了好些荔枝,肚子撑,歪躺在榻上歇了会儿,阿照走过来,兴致勃勃同她讲起宏煜的那桩事,把她吓了一跳。

“你听谁说的?”

“宏知县身边的小厮啊。”

“童旺?”

阿照摇头:“不是,童旺手底下那几个。”

意儿皱眉思索,觉得蹊跷:“昨日我过去,分明底下人都被打发回避了,他们如何知晓?”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只要经人手,总会留痕迹的。”

意儿想想也对,反正不是从自己这儿传出去的就行,她可不想掺和宏煜的私事,更何况这种对男人来说尊严扫地的丑闻…唉,其实也怪可怜的。

她歪歪身子,瞥了阿照一眼,问:“你没跟着凑热闹吧?”

“没有。”阿照支支吾吾:“就是听他们闲聊的时候问了两句,没出去说嘴。”

意儿瞪她:“你就给我作吧,到时人家全推你身上,看你怎么办。”

阿照嘀咕:“好了好了,以后不问就是了。”

意儿不搭腔,阿照坐在旁边剥荔枝,偷瞥她两眼,若有所指道:“宏知县果然不是良人,幸好你当初没有嫁给他,否则还不知受多少气呢。”

意儿翻身平躺,闭眼吹风,仿佛没有听见。

阿照清咳一声,又道:“其实我哥还是不错的,至少品性端正,对女人用情专一…”

“你哥谁啊?他贵姓,我认识吗?”

阿照张嘴愣住,心里砰砰直跳,她见意儿态度冷淡,也不敢继续,只好回到前一个话题:“总之宏知县不是好人,你看他至今未娶,肯定没有女人愿意嫁给他,长得又浪荡,要么是个花花肠子,要么就是身怀隐疾,否则秦姑娘怎会红杏出墙?以后你也要离他远一点,除了公事以外千万别和他走近,免得坏了自己的名声。”

意儿最讨厌阿照拐弯抹角的试探,登时心中不耐,决定下狠手治治她,于是面露微笑,故意说:“没有吧,我倒觉得宏煜很好,年纪轻轻做了知县,一上任便解决了朱槐那个大贪官,你没见他那副不畏强权的样子,真的好威武,好神气啊。”

意儿不知,宏煜正走到院外,恰恰听见她这番堪称迷恋的剖白,隔着门,一字一句清清楚楚。

“我就知道!”阿照跳起来指着她:“丫鬟婆子说你们昨日在这儿搂搂抱抱,原来是真的!”

意儿微叹:“我一整夜都没睡好,梦里全都是他,这可怎么办?”

“不要脸!”阿照气得走来走去:“你是不是收了他一把扇子?是不是定情物?!拿出来,我要烧掉!”

她不提,意儿也想不起那把扇子,这一提,正好借题发挥:“那可不行,没了扇子,我如何与他私下接触呢?男女之间的情愫就在一来一往之间,就像隔着窗纱,不点破,朦朦胧胧的才有趣呀。”

阿照砍人的心都有了:“你、你被美色迷昏头了,好好想想,当初为何逃婚!”

意儿支起胳膊撑着脑袋,喃喃道:“当初年纪小,不懂事,如今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男人。”

阿照倒吸一口气:“人家秦姑娘不要的你也肯捡回来?”

意儿笑说:“秦姑娘没眼光,正好给我机会靠近他,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有什么好高兴的?不准高兴!”阿照捶捶胸口,痛心疾首:“你平日里对他不冷不淡,都是装的?”

意儿轻轻叹气:“傻丫头,这叫欲擒故纵,像他那样的心高气傲,若不反其道而行之,怎么能勾起他的兴趣呢?”

阿照已经束手无措,沟通无法,狠狠一跺脚,扭头跑进屋里,找宋敏说理去。

意儿见她那样儿,乐得倒在榻上咯咯直笑。

站在门外的宏煜也笑,不过冷冷的,三分嘲讽,七分轻蔑,原先的恼怒一扫而空,也不打算进去,甩甩袖子,调头走了。

童旺着实替意儿尴尬,别看她素日客气疏离,原来早就芳心暗许,故作姿态引人注意!难怪一直不还扇子,原来是要趁机接近心上人…这下可好,都被听见了,连他也觉得臊得慌。

更何况宏煜。

要说这种欲擒故纵的把戏,宏煜以前不是没见过,却万万没想到赵意儿会用。

她当初理直气壮地跟他划清界限,说什么摒弃前嫌,尽心为民生效力,如今想来只觉得讽刺。

亏他先前还觉着此人清爽利落,从不扭捏,原来都是煞费苦心的钻营,企图标新立异,搏个出挑。宏煜越想越可笑,心中一丝好感荡然无存。

偏偏意儿对此一无所知,还要跟阿照较劲。次日清晨,用过饭,她当着阿照面,拿着扇子和一篓新鲜的荔枝,往隔壁小院儿去。

阿照冷眼跟在后头,面无表情。

进门撞见童旺,对方睁大眼睛愣住,接着规规矩矩作揖,问:“赵大人怎么来了?”

“我来还扇子。”

童旺忙说:“怎敢劳烦您亲跑一趟呢,让小的拿进去就是。”

意儿回头瞥了阿照一眼,笑说:“不用,我带了荔枝,想亲手送给你家大人。”

童旺暗暗腹诽,还想阻止,这时意儿自顾绕过他,径直朝里走。

宏煜和梁玦正在窗前下棋,忽然听见廊外丫鬟向县丞问好,接着一个身穿天青色大衫的女子进来,头戴小冠,革带束腰,好个清丽模样。

宏煜蹙眉,雨过天青,他最中意的颜色。

“打搅二位雅兴了。”意儿眉眼带笑:“昨日我要的荔枝到了,趁新鲜,送给大家品尝。”

梁玦忙起身接过:“这是哪儿产的荔枝?”

“岭南的妃子笑。”

梁玦叹道:“快马加急,从岭南送来,得两三日行程,这荔枝倒像刚摘下的,新鲜得很!”

意儿道:“听说是连枝摘下,用湿草纸包裹,装入大.麻竹筒,以蜡封口,可保鲜数日。”

梁玦咽着口水,忙亲自拿去洗净装盘。

屋内只剩二人,气氛莫名冷落,意儿发现宏煜私下极为懒散,瞧他那坐姿,胳膊撑着,肩膀歪着,两条腿跟瘫痪似的耷拉在榻上,有客来也不知收敛,只抬抬下巴随口招呼:“赵县丞请坐。”

“不坐了,”意儿归还折扇:“前日你说派人来拿,又没来,我记性也不好,原该早些物归原主的。”

宏煜抓了几颗棋子放在手里玩儿:“昨晚有事耽误了,搁这儿吧。”

意儿把扇子轻放桌边,脚步迟疑,并没有立刻离开。其实她在犹豫,关于底下那些流言,是否应该向他说明与自己无关?毕竟一开始知道内情的人寥寥无几,搞不好怀疑到她头上,那可冤死了。

“我…”

宏煜的目光从棋盘抽离,抬眸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望着自己,红唇微动,双眸婉转,就像怀春的少女见到心爱的郎君,欲诉还休。

“你怎么?”宏煜略挑眉,语气冷淡。

意儿以为他猜到自己要提那件事,所以突然不高兴了。唉,男人心里耻辱的伤疤还是不能随便去揭的。

“没怎么…”意儿把话咽回肚子,因着几分同情,友善地冲他笑了笑:“荔枝我那儿还有,大人若喜欢,我再送些过来。”

宏煜见她笑得这般好看,心下不屑,淡漠道:“不必了,虽只是些瓜果,但你我共治一县,又是上下级,私下送礼究竟不妥。你身为佐贰官,做好自己分内之事便可,无需同我攀关系。”

意儿觉得莫名其妙,心想谁要跟你攀关系?不就几斤荔枝么,好好的竟然训她一顿。

…念在他心情不佳,意儿也没计较,“哦”一声自己走了。

梁玦端着清洗过的荔枝进来,长长的枝叶已被剪短,留蒂寸许,滴着水珠,鲜红果子乖躺在盘中。

“赵大人怎么走了?你也不留人家吃茶。”

宏煜没搭理,梁玦一面剥壳一面笑说:“我原以为她性情傲慢,不易相处,可这些日子下来,倒挺随和,并不是轻狂之人。”

宏煜心烦,随手扔掉棋子:“你到底想说什么?”

梁玦挑眉:“只是觉得你们很有缘。”

宏煜冷笑着扫他一眼:“省省吧,我与她绝无可能,你少操这份儿心。”

“为何?赵大人哪里配不上你了?”

宏煜默了默,也没提昨夜听到的话,漫不经心地说:“她这辈子只能做我下属,其他的想都别想。”

梁玦先是一怔,紧接着哭笑不得:“我看未必,指不定人家晋升比你快呢?”

“不可能。”宏煜斩钉截铁,脸上浮现出傲慢和自负:“凭她的能耐,绝不可能爬到我头上,即便爬上去,我也会把她拽下来。谁都可以,就她不行。”

梁玦没接话,想起赵意儿当年逃婚,宏煜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人到了跟前,定会勾起从前种种,以至耿耿于怀。

毕竟他从来不是宽容良善之辈,若井水不犯河水,倒可保相安无事,可若赵县丞当真有什么想法,吃起回头草,只能叫他轻视而已。

梁玦想到这儿,也就不再随意说那些撮合的话了。

第 12 章

阿照正在院子里生闷气,意儿回来看见她抱着胳膊跷腿坐在石墩上,青红色的一团,佩刀搁在桌边,两只黑眼珠子瞧也不瞧她,阴气森森。

宋敏正从屋里出来,意儿提议说:“今日有庙会,肯定热闹,咱们出去逛逛。”

话音刚落,那头突然发出铿锵有力的拒绝:“我不去!”

意儿吓了一跳,眨眨眼,走到阿照身旁,低头道:“我耳朵没聋,你喊啥喊?”

阿照把脸用力撇向另一边,不愿与她搭话。

意儿就笑了:“你不去正好,留下看家,我许久没逛庙会了,此番正好求求姻缘。”

“…”阿照僵硬地站起身,还没开口,意儿已顺势坐下,自然而然占了她的石墩儿:“把公服换了,佩刀也不许带,我和敏姐在这儿等你。”

阿照憋得像烧开了水的茶壶似的,气鼓鼓,垮着嘴角灰头土脸回屋换衣裳。

宋敏清咳一声,等人进去了才道:“这孩子昨晚上生生哭到半夜呢。”

意儿诧异:“不会吧?”

宋敏略笑道:“她心里很看重你的,依我说,到此为止,别逗人家了。”

意儿手里捻起一片海棠花瓣,轻轻吹开,听着敏姐的话,心里想着夏日将至,也该在后花园搭建花障,一为消暑,二来不至于太过冷清才好。

不多时,阿照换好衣裳,晴天朗日,三人坐马车出城,到宝茶山游玩。

路上人烟不绝,十分热闹,到了山下一看,市集已开,小贩们密密铺排,摊卖小食耍货,晚些时候还有杂剧表演,那些朝山进香的善男信女们逗留于此,与其说敬神祈愿,倒不如说是趁机热闹一回。

“也不知那殿中供奉哪路神仙?”意儿仰望高山庙宇,闲打了打扇子。

宋敏道:“听说是东岳大帝和碧霞元君。”

意儿微叹:“这么高,怕要把我累死,不如雇两顶小竹轿上去罢。”

阿照一听,当即皱眉冷哼:“你也太不中用了,人家老弱病残的才坐轿呢,既怕累,又何必来登山?”

意儿没好意思,只得乖乖走上去。爬到半山,她和宋敏气喘吁吁,身上已出了一层汗,少不得要找地方歇脚。青苔小道旁有一座飞檐高翘的亭子,还算干净,也坐了几个媳妇,她们过去,这时路边停下一顶竹轿,周遭便窃窃私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