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

阿照嘟囔道:“做皂班没意思,成日在知县眼皮子底下,战战兢兢的,我害怕,憋得慌。”

意儿闻言轻笑,回身掐她的脸:“你想让我帮你走后门?那得等我把宏煜挤下去,自己坐上县令之位才行,如今我可管不了这个,你自己想办法。”

阿照哼道:“我会有办法的。”

她虽不敢去找宏煜,但想到梁玦是个热心肠,又是宏煜身边最重要的幕僚,求他开口肯定有戏。

不过宏煜刚审完此案,因涉及徒刑,知县没有判决的权力,只能定拟招解,将详情报给上级,等待审转复核。而招解文书的呈拟必然交给了梁玦,所以这两日他肯定没空。阿照等着过几日再找他帮忙。

***

散堂后,李若池乘轿回到府中,先去老爷夫人那儿交代一番,让父母放心,接着便往自己院子走。

房内纱帐晃动,人影朦胧,颜嫣正靠在床头给孩子喂奶。她昨日产下一名女婴,过程辛苦,这会儿有乳娘在,还是愿意自己喂。

李若池在边上看了会儿,孩子吃着吃着便睡着了,乳娘轻轻抱出去,颜嫣拢好衣衫,冲他笑了笑:“回来了?衙门那边没事吧?”

“已审明了,不必担忧。”他坐到床沿,摸摸她的手:“还疼吗?怎么不躺着歇会儿?”

“一直躺着也难受。”颜嫣稍稍歪头,目光落下,盯着他的腿,语气微叹:“你又不听我的话,戴那个去公堂受审,跪久了难受吧?还不脱下?”

李若池抚摸右膝,道:“知县并未让我等下跪,一直站着的。”

颜嫣倒吸一口气:“那样岂非更难受?你若坐轮椅去,何须受这种罪?”

他垂下眼帘,静默着没有动作。

“怎么,要我亲手服侍才肯么?”

他摇摇头,脸上又笑起来,像个少年的模样:“二姐姐,我怎敢劳动你?”说着只得掀开衣摆,解开固定捆绑在大腿上的皮条,将那铜木所制的假肢从裤腿里摘下,连着鞋袜搁在一旁。

颜嫣歪躺在枕上看了他一会儿,略迟疑地说:“其实你该早告诉我的,当日若收了巧珠,也不至于让她丢了性命,酿成今日之祸。”

李若池笑意微敛,默然将另一只脚的鞋袜也脱下,合衣躺在床头,翻过身,盯着她的眼睛:“你就这么想我纳妾啊?”

颜嫣也看着他,手指抚摸高挺的鼻梁,轻轻的,滑至鼻尖点了点:“傻子。”

他抓住那手放在齿间轻咬,是撒娇的意味。

颜嫣神色微动,默了会儿,柔声道:“我想给你生个儿子,你要不要?”

李若池闻言默了片刻,“女儿我也喜欢的。”他说:“等她满月,我会在府内开席,请城中达官显贵都来赴宴,好不好?”

她静静地没有回答。

李若池凑近,鼻尖与她相蹭:“我知道你成日就想同我生孩子,此事虽不难,但也得等你身子好了,到时为夫一定满足你的要求,行了吧?”

颜嫣失笑:“你真是长大了,敢这样拿我取笑。”

“二姐姐,我如今是你夫君。”他说:“有何不敢呢?”

颜嫣轻轻掐他下巴,两人亲密片刻,她道:“不知巧珠家中还有无亲眷,她的后事可有人操持。”

李若池退开些许,轻轻地叹一声气:“我会厚葬她,但愿这个可怜人来世能过安稳日子。”

“嗯。”颜嫣点头:“还有那位赵县丞,咱们也该好生答谢她,若非她明察秋毫,只怕李家就要被那仵作构陷,百口莫辩。”

“行,都依你,明日我便让人备一份厚礼送去,等孩子满月再请她吃酒。”李若池说:“还有宏知县,也该给他下一道帖子,他与朱槐那起贪官不同,是个能做事的。”

颜嫣笑:“你怎知他与朱槐不同?”

“若是朱槐审案,早就暗示我交银子了,不刮个万儿八千的,为夫走不出衙门。”

颜嫣想想也觉得后怕,笑应道:“好,都听你的。”

第 17 章

这日散值,阿照估摸着梁玦已回了内宅,于是便到正院找他。

行至门口遇见童旺从里头出来,打了个照面,对方笑问:“阿照姑娘这是要去哪儿?”

她当即皱眉:“请叫我林捕快。”

童旺扯扯嘴角,有些无奈,仍笑着:“好吧,请问林捕快有何贵干?”

“我找梁先生。”

“梁先生出门了,此刻不在家中。”

阿照显出几分郁闷之色:“这么不巧…那他何时回来?”

“这个我不清楚。”

她挠挠头,暗自想了想,试探问了句:“宏大人可在?”

童旺一听,立刻挺直背脊,神色变得警惕:“你问这个作甚?”

“不能问吗?”阿照瞧他样子古怪,心中犯疑:“怎么,小捕快不配同知县大人说话是吗?”

童旺嘴角抖了抖,皮笑肉不笑道:“林捕快多心了,我只是疑惑你有何事需要面见我家大人,若为公事,你该找你们皂班的头儿,这是规矩,若为私事…呵,难不成赵县丞又病了?又晕了?那她该找郎中看看,我家大人可不懂医术。”

阿照听得懵懵懂懂,见他像是憋了许久,终于一吐为快的样子,更觉莫名其妙:“你什么意思?”

童旺移开目光,抬手拍拍袖口不存在的灰尘,整肃道:“有些话原不该我们说,可赵县丞未免太殷勤了些,隔三差五便寻出由头接近我家大人,心思不放正,如此胡搅蛮缠,实在有失身份。”

“…”阿照拧起眉头瞪了半晌,越听越上火,忍不住拿刀柄怼他胸膛,一边怼一边质问:“你说什么呢?谁接近你家大人?谁胡搅蛮缠了?你把话给我讲清楚!”

童旺面颊发红,忍耐着推开那佩刀,哼了一声:“那日赵县丞在知县大人面前晕倒,事后却不让郎中看诊,想必根本没病,是装的吧?其实何必呢,谁也不是傻子,难道看不出来?”

阿照哼了两声:“说起这个,我还没找你们主仆算账呢,她再怎么不中用,也不至于累晕过去,还不是干了一整日的活儿,连顿饭也没吃,人都那样了,你家主子还阴阳怪气地说她矫情!哼,再怎么矫情,也不会对宏大人使,他以为他是谁?”

童旺上上下下打量,以为对方恼羞成怒,轻嗤道:“别装了,那日你们在院子里说的话都被我们听见了,什么欲擒故纵,梦里全都是他…啧啧,我的老天爷,堂堂县丞竟这般拘泥于儿女情长,真叫人大开眼界!”

话音刚落,阿照用力握住刀柄:“你说什么?!”

童旺后退一步:“分明听见了,又何必多问?”

她咬牙切齿瞪着,忽而脑子一转,觉得有些不对,细细想了想,琢磨道:“哦,原来你说的是那天。”

“不错,正是那天。”

阿照被他一本正经的架势逗笑了,嘴角咧开:“你个傻子…”

“林捕快?”

她捂着肚子乐了半晌,清咳两声,抬起下巴理直气壮地告诉他:“别做梦了,那些话是故意说给我听的,她想捉弄我而已,你还当真呀?”

童旺板下脸:“什么意思?”

阿照得意道:“不怕告诉你,赵意儿是我嫂子,她生是我哥的媳妇,死是我哥的亡妇,这辈子不可能移情他人,你省省吧。”

童旺嘴角略抖,干笑了两下:“赵县丞成亲了?怎么没听人说过?”

“等我哥回来,他们自然会成亲,到时再生三五个孩子…否则你以为她这么大年纪了为何还不嫁人?”

“哦,是么。”

阿照早已无心恋战,当下不过敷衍两句,转身便告辞了。童旺后悔不迭,恨不能抓住她,把那张得理不饶人的嘴缝起来才好。

阿照直奔回去,迫不及待找到意儿,将方才的事情讲给她听。

意儿正换衣裳,听完恍然大悟,好笑道:“我说他最近为何总喜怒无常,像我欠他钱似的,原来以为我对他有意思。”

“你还不赶紧解释清楚,省得他一直这么沾沾得意!”

意儿一身疏懒:“为何要解释?他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我又不会少块肉。”

阿照大不赞同:“这如何使得…多憋屈呀?”

意儿一点儿没觉着憋屈,反倒生出几分狡黠的心思:“让他蒙在鼓里,我去逗一逗,瞧他的反应,那不是很好玩儿吗?”

得知这个趣闻,她越想越高兴,一整夜心情颇佳,晚上躺在床上浮想联翩,预设各式场景,推测宏煜会有的表情和言语,乐得咯咯直笑。

夜里做梦,久违的梦见一抹春色,她把宏煜堵在庭中那张软塌上,手里折了一支海棠花,轻浮地调戏他,他板着一张脸,口中骂道:“赵意儿,你简直不知羞耻!”

她愈发来劲儿,抬起下巴步步紧逼:“羞耻是什么?我不懂。你握拳做什么?生气了,想打我?你打呀,打呀。”

宏煜气得脸色又青又红,一把推开她,拂袖而去,意儿对着那僵硬的后背哈哈大笑,险些笑醒过来。

此梦真叫人痛快,意儿觉得出了一口恶气,次日清晨见到宏煜,捉弄之心蠢蠢欲动,不禁殷勤上前,夸赞道:“大人今日神采飞扬,姿容清贵,实在令人赏心悦目。”

宏煜面色发沉,看也不看她:“本官一向如此,怎么你才发现吗?”

“我早发现了,不过你今日尤其的英俊,难怪从前在家时听闻有许多小姐仰慕于你,果然她们眼光不错,相处时日渐长,连我也难免心神恍惚起来。”

宏煜知她有意嘲讽,也不知昨晚笑成了什么样,他愈发不是滋味儿,当下只能忍耐,闭口不言。偏偏意儿还用那种害羞的眼神瞄他一眼,然后低头咬唇,极尽矫揉造作之能。

两人经过花厅与穿廊,值班的门子正在敲梆,四方庭院深深,天色将明,宏煜的声音带着初醒的哑意,清冷道:“赵意儿,差不多得了,我劝你最好别招惹我,否则哪日我顺水推舟,将计就计,到时有你哭的份儿。”

哦,这样啊。她收起一脸谄媚,不以为然笑着:“大人,我不爱哭的。”

“是吗?”宏煜垂眸看她:“你的眼睛很美,秋水剪瞳,哭起来一定梨花带雨,很漂亮。”

意儿有些不自在,心想怎么跟梦里的不太一样。她撇撇嘴:“可惜只有我让男人哭的份儿,谁要是敢惹我,我必当十倍奉还,让他知道我的厉害。”

宏煜闲庭信步背着手,面无表情凝视她,打量片刻,忽然抬手拍拍帽翅,将她的官帽打歪,嗤一声:“你厉害,赵意儿,也不看看你那傻样儿,我怕你不成?”

她一边手忙脚乱把帽子扶正,一边阴沉地瞪过去,正要还手,却见宏煜往后看了一眼,神色微敛,她随之望去,发现梁玦踱步而来,眯眼盯着他们二人,含含糊糊的意味。

不知怎么,周遭静了静,没人说话,像两条鱼儿藏在荷叶底下嬉闹,忽然被人拨开莲叶,撞破什么秘密似的,惊吓之余有种尴尬的猝然。

可不是么,方才那一幕,堪称打情骂俏。意儿如梦初醒。宏煜见她沉默,也没说什么。

梁玦跟上去,走了一会儿,等意儿的背影远了,他貌似无意地问:“你为何老喜欢逗人家?”

宏煜不为所动:“你没见是她先逗我的?”

有吗?梁玦笑笑不言语。

宏煜画蛇添足地开口:“好玩儿罢了。”

梁玦了然点头:“玩玩闹闹倒没什么,若认真讲,却没甚意思。”

宏煜默了会儿:“怎么讲?”

梁玦道:“你们二位都是流水的官,说调任就调任,一走便散,不知哪日再见,赵大人又不是那种肯为了男人放弃仕途的女子,你觉得还有啥意思?”

宏煜盯他一眼,好笑道:“有毛病,你想得太长远。”

“看似长远,实则就在眼前,再往前一步便覆水难收了,你且当心。”

宏煜不以为然:“你既知赵意儿不会轻易放弃仕途,也该明白她不过和我一样,只图今朝高兴罢了,顶多沾湿鞋袜而已,谈何覆水难收?”

梁玦定定看着宏煜,一时分不清他在说笑还是认真,只觉得心头猛跳,口齿结巴地讪笑:“你…先前不是说与她绝无可能吗?”

宏煜怪道:“我几时说过这话?”

梁玦见他如此,心里暗叫不好:“你该不会来真的吧?”

“什么真的假的,”宏煜不耐烦:“你也看到了,是她非要跟我较劲,蹬鼻子上脸,都快翻天了,我身为上司早该好好管教,不过因为心地善良一直忍让,可她呢,成日家拨云撩雨,耍弄天真,换做是你受得了吗?”

“…”

说完瞪了梁玦一眼,宏煜随手拂拂袖子,傲慢地抬起下巴:“我看你那些劝告不如拿去提醒赵意儿,让她别招我,这是最后一次。”

梁玦心跳沉沉,屏声敛气,惶惶之间看见树影摇动,尤似山雨欲来,风云暗涌,压在这森森衙门底下,勾勾缠缠,牵扯不清。

第 18 章

意儿发现梁玦近日往她们这边走得很勤,傍晚饭前,或掌灯过后,总能见到他这个人,要么与阿照闲扯,说说笑笑,要么与敏姐吃茶,看阿照练拳,在院子里小坐半晌。

细细打量,他爱与阿照亲近,却不大跟敏姐交流,也许因着年龄差距,面对敏姐像对长辈那般,梁玦拘谨。

有阿照在,气氛显得轻松许多,自从她调去秦捕头手下巡街,每日都有新鲜的见闻,东至十二楼客栈,西至三十六商铺,赵钱孙李,口若悬河,堪比说书先生。

意儿待在衙门也不比阿照清静,虽没什么人命官司,但各类纠纷络绎不绝,那些个偷鸡摸狗、打架斗殴、聚众赌博的案子层出不穷,前日还有个汉子纠集一帮亲戚抓奸,揪了他婆娘和奸夫来衙门告状,可惜朝廷早在五年前已废除了通奸罪,意儿好说歹说地调解,临了却落个包庇□□的坏名声,气得够呛。

今朝那桩借贷纠纷也没处理好,双方不满,复告到知县处,当时宏煜冷冷扫了她两眼,目色严厉,她心下重重一跳,低头没敢看他。

事后倒没找她谈话。即便谈话,也不会两人独处。这些日子都是如此,他身边总跟着一大堆人,幕友,小厮,衙役,她身边也有阿照和敏姐,男男女女七嘴八舌,脸上是应酬的笑,进退有度,周全得令人踏实。

今夜梁玦又来了,意儿乘凉,半躺软塌,喝冰镇酸梅汤,心想难道自家院子更凉快些,这人老往这边跑,还赖着不走,究竟什么意思。

“李若池的千金做弥月,帖子你们可收到了?”

“早收到了,”阿照答梁玦:“可惜我明日得巡街,去不了,我们大人带先生赴宴。”

“我们大人带我赴宴。”梁玦笑道:“要不回来给你捎点儿好吃的?”

“稀罕?我才不吃剩菜剩饭。”阿照把玩她的雁翎刀,长两尺七,宽一寸二,刀尖上翘,寒光锋利。

“真是被县丞大人惯坏了。”宋敏说话慢条斯理,笑看了阿照一眼:“越来越没规矩,梁先生莫要见怪。”

“哪里,阿照姑娘性情爽快,直来直往倒也有趣。”

“请你叫她林捕快。”意儿悠哉地叠着双腿:“人家是官差大爷,心气儿高,不稀罕咱们的吃食。”

话音刚落,阿照抄起刀鞘扔过去,砸中她的腿:“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梁玦诧异愣住,宋敏笑着摇了摇头,意儿咬牙切齿:“林阿照,你给我等着!”

“哦,来呀,你抓得到我吗?”

满院子莺莺笑语荡开,天上繁星熙攘,银汉如桥,因着乞巧将近,宋敏摘了荷花苞,拼做双头莲,图个好寓意。梁玦临走前讨了一枝,询问七夕兰夜是否要结彩楼穿针赛巧,他好过来看热闹。

宋敏笑说:“她们两个都不爱那些小女儿的玩意,七夕多半不会待在內衙。”

梁玦点头,目光追去:“的确没什么姑娘样。”

宋敏顺着那视线望向阿照:“年纪还小,活泼好动,也不失天真可爱。”

梁玦张了张嘴,咽下一句话,轻声答是。

次日休沐,衙门清闲,时近晌午,意儿和宋敏从內衙出来,在大门处遇见宏煜和梁玦,他们正要出发去李府。

“赵大人,宋先生,”梁玦穿了一身青色长衫,难得素雅:“马车宽敞,同行可好?”

意儿看了看宏煜,略微迟疑,他也看过来,闲打了打扇子:“近来四下传言县丞与知县不睦,百姓议论纷杂,本官纳闷,倒不知何时与赵大人不睦了。”

意儿笑笑,两步上前:“大人请。”

宏煜踩着马凳踏入车轿,意儿紧随其后,落了坐,忽闻他道:“你离那么远做什么,本官是洪水猛兽吗?还是赵大人也信男女大防那一套?”

意儿听他语气讽刺,下意识便出言回顶:“该避嫌还是得避嫌,否则搞不好又招来误会,以为我对知县大人有意,唉,那就不好了。”

宏煜当即倾身而来:“你没完没了了是吧…”

说话间宋敏和梁玦上车,他生生顿住,瞪着她,坐回原位,胸膛起伏。

意儿吓一大跳,心乱如鼓,不由倒吸一口凉气,佯装镇定地撇撇嘴,别开脸去。

马车起了,四人坐定,梁玦瞅着各自备下的贺礼:“礼品盒子都一样,分不清谁是谁的了。”

宋敏笑道:“那知县大人要吃亏了,我们只送几匹布料而已。”

梁玦斯文道:“正巧,我们也是,省得落下话柄。”

宏煜半磕着眼皮望向意儿:“听闻李府前些日子抬了十几扛谢礼送到县丞大人院中,来往热络,这会儿又何必故作生疏呢。”

意儿撇撇嘴:“谢礼全都原封不动地退还了,大人慎言,私相授受的罪名下官可担不起。”

宏煜扫过一眼,很轻地笑了笑。

梁玦懊悔自己知道太多,此刻如坐针毡,不由得清咳一声,掀开帘子:“今日天气真好。”

宋敏闻言望去,看见阴沉沉的几缕云,将雨未雨,她点点头:“嗯,是很好。”

不多时,马车行至李府门前,梁玦下车,望着眼前迎来送往,热闹哄哄,不禁尴尬道:“人家的贺礼都是抬进去的,咱们这个瞧着实在有些寒酸。”

话音刚落,宏煜大步下来,看也不看他:“这位小哥,你会不会说话?本官是清介廉明,俭朴端正,什么寒酸?”

梁玦笑起来:“大人若称得上俭朴,那我等岂非乞丐了?”

“我等?”宏煜打量眼前三人:“你何时与她们这般亲厚,我竟一无所知。”说罢转向意儿:“赵大人果然厉害,本官佩服。”

梁玦被噎了下,正欲解释,管家却迎了过来,他与宋敏将贺礼和礼目送上,再抬眼时宏煜和意儿已步入府内,被李家父子和一群乡绅老爷簇拥而去。

宴席摆在大厅,戏台也已搭好,此类酒宴实则多半是借着孩子的名义聚会交际,走动关系,眼下尚未正式开席,嘉宾们纷纷离座,都来向知县和县丞敬酒。宏煜心情欠佳,懒得应酬,连酒杯也没举,倒是意儿替他挡了几下,盛情难却。

待戏台开唱,人群散了,各回各位,意儿低声对宏煜道:“我并没有笼络你的刑幕大席,梁先生近日常去我那儿闲坐,我也不知缘故。”

宏煜捻着杯子闲转,似笑非笑道:“怕是你那儿有人给他灌迷魂汤了吧。”

意儿皱眉:“别说得这么难听,我猜他大概是看上阿照了。”

“什么?”宏煜转过头来:“我觉着,他应该是看上宋先生才对。”

“敏姐?不会吧?”

宏煜双眸微动,黑沉沉盯着她:“你不信?我们不妨打个赌,猜他究竟钟情于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