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儿警惕,问:“赌注呢?”

宏煜往后闲靠,目光游离在她鬓角:“我不缺什么东西,想必你也一样,如此倒不如赌个乐子,输家满足赢家一个要求,你觉得如何?”

意儿听着有趣,要笑不笑地打量他:“我赢了,让知县大人给我洗脚也行吗?”

宏煜面色淡淡:“你赢了,本官供你驱使,言出必行,即便洗脚。”

驱使他,诱惑真大呀,可是…意儿垂眸思索,“哦”了声,转头去看戏台。

宏煜皱眉,桌下踢她凳子:“说话。”

意儿冷不丁一颤,狠狠白了一眼:“赌就是,谁怕谁?”

谈话间,李老爷满面红光前来敬酒,李若池和颜嫣跟随其后,席上少不得一番周旋,酒过三巡,又命奶娘把孩子抱出来应景,宾客们纷纷称赞姐儿生得像她娘亲,日后长大必定也是位美人。

意儿百无聊赖地吃酒,目光正要寻觅敏姐,不料却看见外头进来一个眉清目朗的男子,面容瞧着很是眼熟,定神细看,不由大吃一惊:“夏堪?!”

宏煜闻声望去,同样诧异:“他怎会在此?”

意儿又是一惊:“你也认得他?”

宏煜道:“他与我乃同科试子,三年前在京中备考,会试前几日却突然放弃应试,仓促回乡去了。听闻他今年高中,放榜那日又被告发冒籍应试,惊动朝野,如此名声,有谁人不知?”

这位姗姗来迟的不速之客对席上众人的注目视若无睹,泰然自若地笑着,目光直视李若池夫妇,一步步走近。

颜父脸色大变,沉声质问管家:“谁让他进来的?!此人不在受邀之列,还不快请出去!”

李父不明所以:“亲家为何如此动气?来者都是客,大喜的日子,有话好商量。”

“…”

席上有人议论,说这夏堪曾客居颜府一年有余,乃颜父为颜嫣所聘西席,算来也有教导之恩,只是因为冒籍应试一案,牵出他乃倡优之子,颜父忌讳,所以才不愿相见吧。

意儿一边听着,一边默默抿酒,此时夏堪已来到主桌,恭恭敬敬地向颜父和李父拱手,笑道:“晚生不请自来,还望两位老爷见谅,只因听闻贵府弄瓦之喜,特意前来道贺。”

颜父五官扭曲:“我受不起,你请回吧!”

夏堪面色如常,淡淡地瞥了颜嫣一眼,颜嫣却不看他,只是冷着脸,双手紧扣着李若池的胳膊,浑身僵硬。

“我今日来,除了贺喜,还有一事想请教二小姐。”夏堪直盯着她,镇定自若笑着:“哦,如今该称呼少奶奶了。”

颜父大怒:“来人,把他给我撵出去!”

“老爷莫急,待我说完,自然会走。”夏堪一动不动地看着颜嫣,眼神是望穿秋水的错觉,声音清凉:“旧年晚秋,你说要嫁给我,让我带你高飞远走,如今不过数月,你嫁做他人妇,连看我一眼也不肯了。无妨,你不愿见我,听着也行,我心中有一个疑惑,还请如实相告,你生的这个女儿,究竟是不是我的骨肉?”

话音落下,众人噤若寒蝉。

意儿和宏煜不由得对视一眼。

竟然这么刺激。

第 19 章

李府的酒宴被夏堪搅乱,不欢而散。意儿肚子还是空的,宏煜提议另找地方吃饭,于是他们四人从李府出来,直接驾车去了东街酒楼。

“你们说,李若池为何那般沉得住气?”梁玦由衷叹道:“当众受此大辱,换做旁人早就和夏堪拼命了,他竟然面无波澜,还笑得出来!啧啧,实在佩服。”

宋敏向意儿道:“我们离京时夏堪还在狱中,当时刑部和大理寺相持不下,一边要严惩,一边要宽饶,如今看来,皇上还是很仁厚的。”

宏煜专注夹鱼肉,道:“听闻皇上已决定废除贱籍,开豁为良,今后即便是倡优之子也能堂堂正正参加科举,夏堪估计要被写进史书了。”

梁玦笑道:“可不吗,他一出狱便被刑部尚书招入府中为幕,炙手可热,前途可期啊。”

意儿望着那条鲈鱼,见最好的地方都被宏煜给吃了,不禁喃喃道:“你们对京中动向还真是盯得紧呐。”

宏煜看她一眼,没说什么,过了半会儿让堂倌再蒸一条来。

梁玦道:“已经这么多菜了,你面前那条还有大半呢,吃完再叫吧,莫要浪费。”

宏煜皱眉,支使堂倌将剩下的鱼尾巴端给梁玦:“喏,别浪费。”

“…”

意儿失笑,四人吃吃谈谈,在持续的话语里小酌,款斟漫饮。

梁玦想起一事,问:“数日前那桩通奸的案子,不知大人是如何了结的,据说当时闹得厉害。”

意儿吃饱了,双眼迷离,懒靠着椅子:“说来你们肯定不信,那妇人的婆婆,也就是原告的亲娘,亲自到衙门替儿媳辩解,说她儿子长年不在家,夫妻情薄,儿媳守在家里很苦,找个慰藉是可以理解的。”

他们果然难以置信,梁玦皱眉笑道:“这也算奇闻了,婆婆竟然默许儿媳偷情。”

意儿道:“她婆婆孀居多年,大约感同身受吧。”

宏煜似笑非笑地望住她:“看来赵大人也感同身受了。”

意儿自顾吃酒,不理不踩。

宏煜瞥向梁玦和宋敏,貌似随意道:“听闻宋先生原是御史大人身边的大席,不知你做刑幕多久了?”

宋敏思索:“有十年了。”

“辗转十年也是辛苦,先生可曾想过婚嫁,安定下来?”

宋敏愣了愣,一时不知如何开口,意儿怕她为难,代为答道:“嫁人有何好处?我看还不如独身自在,也不用受那些约束。”

宏煜冷飕飕嗤笑:“所以这就是你当初悔婚的原因吗?”

意儿猝不及防,张口结舌:“…眼下不是在说这个。”

宋敏和梁玦都笑了。意儿不自在,转开话题,提醒梁玦:“你不是答应阿照要带些吃食回去吗?”

“哦,是…可不知她口味如何,平日都爱吃什么?”

宋敏答:“她爱吃肉,但夏日炎热,还是用些清爽的小菜为好。”

宏煜看了看意儿,没说话,默默吃酒。

后来又谈及李若池和颜嫣,梁玦对此事兴趣浓厚,猜测说:“如此一闹,岂非要滴血认亲才能确定孩子的父亲究竟是谁?”

“滴血验亲之法并不可靠。”意儿道:“修订本《刑名全录》已做了改正。”

宋敏接话:“听闻那孩子是早产,并非足月而生。”

“不是因为罗贵夫妇以尸讹诈,颜嫣受惊而早产的吗?”梁玦疑惑:“看来此事只有颜嫣自己清楚了。”

“那倒未必,”宏煜说:“若真有蹊跷,那接生的稳婆,看诊的郎中,近身的丫鬟,必定瞒不过去。只是想要撬开这些人的嘴,没那么容易。”

梁玦和宋敏又闲聊几句,宏煜见意儿闷不做声,只托着下巴,呆呆的模样,像是午后困顿,昏昏欲睡,于是他也没了兴致,懒靠着椅背,百无聊赖。

吃过饭,四人回了衙门,不在话下。

***

众宾客散去,剩下残羹冷宴,满庭萧索,颜嫣一直垂头缄默,由始至终没有辩解半句。

李父李母几乎不曾气死,要她务必给个交代。

李若池将她挡在身后,信誓旦旦地告诉父母,女儿绝对是他亲生,夏堪今日之举不过为了报复,阴魂不散,其心可诛。

李父问:“他报复什么?”

李若池默了会儿,略叹口气,道:“夏堪冒籍应试,被人告发入狱,是我背后指使的。”

颜嫣惊愕地抬头看他。

李父更是不解:“你为何要做这种事?他与你有何恩怨?”

李若池冷声道:“他骗了嫣儿,我不可能让他好过。”

李母指着颜嫣:“原来你在家做女儿时便与那夏堪有私,否则他岂敢询问孩子的身世?!我们李府清清白白,怎能娶一个不干不净的淫.妇?!如今还闹得满城皆知…你还有何颜面站在此地!”

李若池面色阴沉:“嫣儿是我要的,谁也不能这么说她。若府里有人容不下,我们便出去自立门户,父亲母亲也好清静,反正我这个残废儿子从未给你们添过什么光,眼不见倒心不烦。”

“你…你说的什么话!”

李母大哭:“我的儿,你这是要戳我的心,割我的肉啊!”

颜嫣在后面紧握住他的手,按捺道:“别说了,别说了。”

李若池胸膛起伏,额角青筋突显,克制着,平复半晌,终是忍耐:“儿子晚些时候再向父亲母亲赔罪。”

说完脚步不停,牵着颜嫣回房去了。

院中服侍的人被打发下去,光影暗沉的屋里剩他们夫妻二人,李若池垂头坐着,两手紧扣住床沿,不知在想什么。颜嫣点了灯,走过去,蹲下,替他摘了假肢,然后按揉那凸凸一截残腿。

“我去见他一面,看他到底要干什么。”她说。

李若池摇头,嗓音沙沙的:“我不想你见他。”

颜嫣默了会儿,当下没应答。

“怎么了?”李若池目光幽深,阴阴凉凉:“他一回来你就失魂落魄,这般迫不及待想飞过去吗?”

颜嫣顿了顿,轻声道:“我没这个意思。”

他伸手托起她的下巴,仔细盯着这张脸,无时无刻不令人心动的尤物,每一处都叫他爱不手,魂牵梦萦。可是别人也这般留恋着,觊觎着,忘不掉吧?

李若池心里很难受。

“夏堪问姐儿是不是他的骨肉,你觉得他意欲何为?”

颜嫣面无波澜:“无论什么意图,我的孩子,与他无关。”

“是吗。”

颜嫣缓缓起身,攀入他怀里,额头亲昵地蹭着,喃喃道:“傻子,我心里只有你和姐儿,我以为你都知道的。”

李若池攥了攥拳,抱她压入床铺,就着烛火四目相对,话语融进昏暗光线,两人腻了会儿,他双眼迷离,呼吸渐沉,颜嫣贴在耳边问:“你陪我一起去见夏堪好吗?叫他死心,再也别来纠缠。”

李若池仿佛醉酒那般心神恍惚,紧抱着软玉温香,她要什么都肯答应的。

“好…嫣儿你莫要乱动了。”

颜嫣才出月子,不宜行房,然知他情动不能自已,于是整个人滑了下去。

及至傍晚,骤雨初歇,大风未止,窗扇被吹得咯吱作响,惊鸟掠过屋檐,霞影纱如鬼魅飞舞。李若池和颜嫣挪至窗下软塌闲躺,靠在一处看雨。

先前那阵神魂颠倒过去,他思绪恢复清明,衣冠收拾齐整,清清爽爽坐在那儿摆弄茶具。

颜嫣心里没底,试探问:“方才说的,你可是答应了?”

李若池默不作声沏了一杯碧螺春递过去:“尝尝。”

她愣了愣,垂下眼帘,只能品茶。

“明日我会替你约夏堪,”这时却听他忽然道:“找一个僻静的地方,你们聊,我就不去了。”

颜嫣诧异,不解,呆看着他:“为何?”

李若池笑了笑:“若我在,你们也不好说话不是吗?既然你非要见他,我拦着也没意思,只望你今后别再用那种伎俩,我不喜欢被人设计,即便是你。”

那种伎俩?他指的是…

颜嫣脸色不大自在:“我并非有意为之,你何必把话说得这么重。”

李若池见她眼神慌乱,嘴唇湿红,想起方才的滋味儿,心软下来,问:“你是头一回那样吗?”

颜嫣的脸颊和耳朵顿时烫起来,避开那视线,原不愿回答这种浪荡问题,但知他心里计较,只好勉强轻轻“嗯”了声。

李若池笑起来,伸手摸她的头发:“瞧你,跟夫君害什么臊?”

颜嫣皱眉躲开:“烦人。”

他又笑:“好了,收拾收拾,该向父亲母亲赔罪去,此事原是我们不对。”

颜嫣闻言正色道:“若他们不肯接纳…”

“不会的,”李若池道:“除非他们不想认我这个儿子了。”

颜嫣叹气,只好硬着头皮随他同行。

当夜李若池派贴身小厮前往夏堪落脚处送信,约他明日辰时到李府后街一处院落相见,那院子是李家闲置的房屋,素日只有一个老妈子看着,隐秘在后巷里,无人打扰,最适合私会。

一整晚风雨潇潇,至天亮才停歇,颜嫣起了,吃完饭,李若池送她到后门。

“我很快回来。”她戴上帷帽,轻纱遮挡容貌,以免被人认出。

李若池“嗯”了声,遣了个婆子带路,笑道:“不着急,我等你吃午饭。”

颜嫣点头,从角门出去,她一转身,李若池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他这会儿没戴假肢,用手杖撑着,往回走了两步,忽然将那手杖狠狠摔到地上,胸膛起伏,怒色难掩。

原来装大方这么累。

第 20 章

颜嫣在家排行老二,上头原有个兄弟,十来岁大病一场死了,颜父颜母膝下荒凉,又过十年才生下一女,中年得子,爱若珍宝,予取予求,无所不从。

她是在这样的溺爱中长大,自小性情乖癖,目无下尘,比寻常家的男孩儿更顽劣十倍。且又不爱念书,偏喜欢胡作非为地玩闹,八、九岁时央着父母从中原请来一位师父,教她习学武术,不过一二年便能耍一手金丝软鞭,从此方圆十里的孩子皆以她为首,入了她自封掌门的什么“嫣然派”。

李若池原不和他们一起玩儿的,虽然两家长辈关系密切,常聚在一起吃酒。

他天生残疾,少了半条腿,父母怕人议论,极少让他出门,殊不知此举反令他心肠敏感,知道自己与常人不同,于是遮遮掩掩,自卑封闭。

颜嫣比他年长一岁,又排行老二,相识之初他便随了颜家支庶的孩子唤她二姐姐。总之“掌门”他是叫不出口的,太傻了。

那年他父亲生辰,亲朋好友带着家眷前来贺寿,孩子们都在后花园玩儿,他实在羡慕,想融入大家,遂鼓起勇气与他们一同蹴鞠。

不知怎么,那条假腿没绑好,又跑又踢,竟突然甩了出去。

李若池狼狈跌倒,玩伴们被眼前的一幕吓坏了,尖叫着躲开老远,还有个胖子指着他大喊:“怪物!怪物!大家快跑!”

他趴在地上,强忍着屈辱,犹如天塌一般。

就在这时颜嫣来了,她挥舞长鞭,绞住那小胖子的腿,让他摔了个狗啃泥。

“你们几个兔崽子,”她来回踱步,威武道:“听好了,李若池是我弟弟,谁敢欺负他,我就给谁喂马粪,然后倒挂在树上暴晒三日!听明白没有?!”

挨打的胖子哭着跑向正厅找爹娘告状,颜嫣收好软鞭挂在腰间,上前拾起假肢,其实也有些怕,硬着头皮拿到李若池跟前:“你早告诉我呀,有我撑腰,没人敢说你坏话的,还有你这腿…这腿也挺有意思,套上鞋袜像真的一样,我跟你说用这个练劈叉最好蒙混了,师父肯定看不出来,哈哈哈!”

李若池原本想哭,听了她的话又想笑,如果这算安慰的话,也真是太蹩脚了。

从那以后他就被迫做了她的跟班,有好玩儿的,好吃的,颜嫣都会想着他。

不过,同她混在一起也干不出什么好事,成日家斗鸡赛狗玩蛐蛐儿,偶然听闻堂叔府中有一处荒芜院落,她便带人偷摸进去“捉鬼”,结果自个儿被树影吓个半死,从此再不去堂叔家玩儿。

得亏她那种性子,好了伤疤忘了疼,没几日又生龙活虎起来。

当年富贵人家时兴造园子,隔三差五请客摆宴,宾客来往不绝。每到这时,颜嫣便怂恿李若池躲到小楼上,等着去正厅的人经过,一桶水倒下去,看人家气急败坏斯文扫地,她坐在地上笑得直不起腰。客人们深受其害苦不堪言,每每找她爹娘说理,又被颜氏夫妇的恳切打动,不好发作,只能草草了事。

罗刹女的大名就这么传出去,全城皆知,颜家出了个小魔头,将来一定是个悍妇,谁娶谁倒霉。

李若池与她一同长大,眼中所见却是她憨态可掬,凶起来愈发可人。

虽然心里知道,她只是因为同情,才对他好。

两人在一处,时而也不耐烦,尤其他腿脚不便,跟不上她的风风火火,跑着跑着她就松了手,随伙伴们远远走开了。

但是没过多久她又会找过来,也许从深宅的某一处拐角突然出现,喘着气,额头冒汗,埋怨道:“吓死我了,你怎么又不见了?也不跟紧些,当心院子里有鬼,把你抓去吃了!你怕不怕?”

他说怕。

颜嫣没好气地戳他脑门,笑道:“你个傻子,这世上哪有鬼?”

后来颜母病逝,她哭得昏昏沉沉,躺在床上问他:“你说世上有没有鬼?我每日都在等娘亲回来看我。”

李若池说:“肯定有,否则你堂叔家怎会闹鬼?”

颜嫣皱眉问:“那她怎么还不来找我?”

李若池说:“夜里你睡了,她来你也不知道。”

颜嫣便下定决心不睡觉,并说:“我信你了,但你若骗我…”

他道:“若骗你,就给我吃马粪,然后倒挂在树上暴晒三日。”

颜嫣被逗笑,两人絮絮叨叨说话,直到她困得睁不开眼,口中负隅顽抗“我不能睡”,然后呼吸渐沉,坠入梦中。

李若池以为他们能永远这般亲厚,即便做跟班,做弟弟,他也十分欢喜,十分满足。从未想过她会疏远自己。

想着两人渐渐大了,男女有别,也许她顾忌这个,所以回避。

长远不见,他心里犹如慢火煎熬,忍不住去颜府找她。

走到院门前,看见她和夏堪正在写字。

夏堪,听她说是颜老爷重金请来教导她念书的先生,是个举人,很有才学,但讨厌的很。

就在数月前她还说,定要想法子让他吃些苦头,如过去那些夫子,要么被气走,要么落荒而逃,如今这位也该领教她的厉害。

话语言犹在耳,可眼下李若池只看见她允许夏堪贴在身后,握着她的手,一笔一划,旁若无人。

她竟肯坐下来安静练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