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下去吧。”乌喇那拉氏和高氏等人也很“激动”吧,很快就要成为新帝的嫔妃了,各宫的人手,等着她们去“收服”呢。

除了皇帝,面对弘历主持一系列祭典最为淡定之人可能就是云珠了,只有她心中清楚,以雍正身怀龙气,他在位时间十三年,从弘历身上转嫁三年,合在一起十六年,时间已经到了。尽管他的身体这些年被调理得很好,可天数人力所定,冥冥之中他也会产生退位的想法。

本来云珠也想过再让他多当几年皇帝,可一来弘历这两年总理朝政表现不错,雍正再抓政权的话父子两个一进一退,心中难保生出什么想法,再让人一挑唆难免伤了父子感情,再生出波澜来可就不美了;再者,雍正在位时间长了,弘历更长,轮到永琏的时候哪还有什么精力,只能分摊分摊,让他们提前让贤了…

她从来便不是什么圣母人物,为了她的儿子,为了她安稳的未来生活,没什么不能算计的。

而且,有个身体健康的太上皇看着,皇帝也不算拥有绝对的权力,就算脑残了也有人治。

想到这里,她挥退了灵枢,兴致勃勃地放出精神力,看永和宫顾嫔主仆对她设的局做什么样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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珊瑚一路匆匆进了永和宫主殿,穿过雕花隔扇进了东次间。

“莽莽撞撞的,小心吵了小阿哥。”琥珀拦了她一下,珊瑚一把推开她,扑跪在地,珠泪盈眶:“主子,主子,您可要为九阿哥报仇啊!”

顾嫔从榻上站了起来,娥眉紧蹙:“九阿哥好好的,你哭什——”难道?似是想到了什么,她端柔圆润的脸变得煞白。

因大清与沙俄大战,朝中人手有些紧,她这段时间表现得温恭贤良,再加上父亲顾琮娴于政事又颇有才干,皇上这才夺情起复,命协办吏部尚书事。她恭为宫中嫔妃不好出宫道贺便派了自己心腹女官珊瑚前往府中赏赐,也让伊尔根觉罗一族知道,自己在宫中还顾念庇护着族人,壮大了族人势力…可珊瑚这副模样回来,不欢喜有荣而是眼含愤恨,想必是这一趟出宫听到了什么关于自己和儿子的事了!

儿子好好的在自己身边熟睡,她却喊着报仇,这其中的缘故她一听便知,成了她的心病,让她想起来便怨恨不已的事只有一桩,那是她儿子注定与大位错过的根源——身有残疾。

“是不是,那件事有结果了?”她不自觉地挺直了腰,眼眸微眯地出声问道。经过了最难捱的最初时光,她接受了木已成舟的事实,几番暗中查探又没有实据,只得按下心中不甘,为了自己为了儿子,强颜欢笑地面对宫中众人的道贺,向贵妃钮祜禄氏低头,向皇上请罪,小心侍奉,博取那除了皇位外最高品级的亲王帽子。

珊瑚双手拳紧,眼中射出愤恨的光芒,咬牙道:“奴婢奉主子的恩典出宫回府恭贺,一路倒也平顺,两位侧夫人待奴婢也是恭敬有礼…只奴婢身份不同,没与后院进宴的夫人们同坐,只吃了府中特备的膳食便起身回宫,却在穿过花园时听到花树后头有人在低声说话,说、说——”

“说什么?”

“说、说什么怪不到主子头上,谁会知道保胎药也会导致婴儿残疾…”在顾嫔噬人的目光下,珊瑚的话几乎说不下去。

这话听着就有前文,以此推之,想必之前说的不是什么好话,然此刻顾嫔也没心情追问了,她已被这句话惊呆了,自孩子出生她心中虽隐隐有些猜测,但查无实据,没想到在这当儿又爆出了□,就在皇上频频派弘历行祭祀大典的敏感时候…

顾嫔并不是无知的女子,相反,她出身世家大族,血统高贵,听了这话心中立即怀疑有人故意布局引她与熹贵妃发生冲突,理智倒是压过了心中掩埋已久的怨恨不甘。

“还有呢?”一旁的琥珀连声追问,“那人还说什么了?她们是谁?”

“听声音很陌生,应该是上门恭贺的夫人里头的,因宴席是侧夫人方佳氏主持,奴婢又急于回宫,也不好打听到底出自谁的口中。”珊瑚伏首说着。

顾嫔是正室嫡出的姑娘,在府中身份高贵,向来与父亲顾琮的两位侧夫人不怎么亲近,珊瑚和琥珀做为她的贴身大丫环自然也与之不相合,这导致了顾琮嫡妻佟佳氏去世后她对娘家内宅影响力大幅下降。

顾嫔对这种情况心知肚明,郁闷,却也无可奈何。因着祖父去世,两年后父亲有续娶之义,到时自己还不知会有个什么样出身、性情的继母呢,这娘家自己以后还能不能得到全力支持…真得另说了。

珊瑚见主子沉默不语,便又继续说道:“当时只听着另一位夫人讶道‘太可怕了,以后这保胎药谁还敢乱吃’,原来那位夫人又笑着安抚她‘可别成了惊弓之鸟了,那药方里虽有一两样药有那个效果,可量定是轻的,不然多少孕妇早出事了,宫中也不可能查不出来,可见还有别的手段辅助着’,另一位夫人又问‘姐姐可要告诉我,以后我也好防着’,原来那位取笑道‘你都这把年纪了,还防什么’,另一位夫人便道‘我是不怕,可我还有媳妇和女儿呢’,原来那位夫人便叹‘说的也是。我猜这可能是某种香料吧,至于具体哪些我也不清楚,毕竟这样的事我也是小时候听一汉人嬷嬷提起,并没刻意去记。’另一位夫人接口道‘可惜了,若是九阿哥没事,说不准伊尔根觉罗家还能成为后族呢’‘可惜什么,说不得这是好事,若存了那个心去争,还不知什么下场,别忘了四阿哥羽翼已丰,九阿哥却才刚出生,差距太大了’…

奴婢当时真恨不得当场跳出来问个清楚,只是想想这事没凭没据的,搅弄开来并不能帮到主子不说还会丢了老爷的面子,因此硬忍了下来,匆匆离开。”

久久,顾嫔才幽幽说道:“你做得对。”

这话一说开琥珀的脑筋便如被什么点化开般,恍然大悟之际又面如死灰:“都是奴婢不好,以前一味想着方子确实是出自《古今医统大全》中养血安胎用的‘泰山磐石散’,却不曾想那些药材与其他的吃食香料相辅还能有导致、导致——”

“别说了!”钱嬷嬷端着上赐的冰镇荔枝走了进来,将果盘放到几面上,躬身对顾嫔道:“主子,事情再追究下去又能如何,目前紧要的是养好小阿哥,抓紧机会再承宠。”自从九阿哥出生,皇上虽有来永和宫探望侍也翻了主子的绿头牌,可事后都会赐下芜子汤,这是颇让人忧虑的事。

“难道就这么白白任钮祜禄氏作践?!”这口气她怎么咽得下啊。瞄了眼榻上小嘴微张深睡的弘暊,顾嫔眼睛发红。即便慢了钮祜禄氏二十年,可她出身高贵,又育有一子一女, 本有机会一争的…

“那就要看主子是要报仇还是要趁机博取皇上的怜惜再怀一个小阿哥了。”

“嬷嬷是说将此事透露与皇上知晓?”顾嫔醒悟过来。

“对,还要假借他人之手。主子只需在皇上面前表现出对小阿哥的慈母之心即可。”钱嬷嬷其实也知道,就算主子再生一个小阿哥也不能跟大权在握的宝亲王抗衡了,只是多一个阿哥毕竟多一分保障。“主子若想报仇,就不能教皇上知晓此事,否则,皇上必会怀疑。”

可教她看着熹贵妃就这么顺顺利利地登上圣母皇太后的宝座她也不甘心啊!伸手摸上小腹,就算她想承宠再生一个,也没那么容易…

顾嫔陷入两难的抉择。

作者有话要说:鱼再来放一下马后炮:

这篇文断更了近一个月,概因鱼回了老家,然后手提坏了,老家没地儿修,家中又只有一台老爷机,不仅网速超慢,码字也是蜗牛一样的反应,再加上舅舅摔断了两根肋骨,舅母又生了糖尿病,另外还有奶奶的、朋友的…鱼也不知自己整天在忙什么了,好不容易回了广州,手提拿到HP维修部那儿修,结果来来回回修了三次,花了近一个月时间,其中因搭公车地铁还中了暑…俺只想说,真是时运不济啊,不会修电脑的人真是伤不起。人累,心也累!跟HP维修那儿的工作人员吵了几次,汗!

等文更的亲们,抱歉!虽然有些迟了,不过鱼还是要说一声的:)

接下来,会勤快码文的,呵呵。

198、继位之前(三)

令云珠大吃一惊的是率先出手的不是顾嫔,而是十来年在宫中几乎透明人一般的齐妃李氏。

弘历祭完太庙,福海那儿举行新年第一次大型的冰嬉活动,这一年春节享受惯了万众瞩目优越感的熹贵妃不顾秦嬷嬷等人的劝阻坚持要去观看,结果坐着凤舆前往的途中,突然蹿出来一只松狮犬——除非是圈在猫狗房,否则能养这种犬的一般是皇上赏给贵主子养在身边的,甚至可能是皇上亲自养的…这么一惊,抬舆的小太监下意识的一躲,结果力量错位,再加上不知哪位脚底一滑,好嘛,哗啦啦一声巨响,整个凤舆直直摔了下去,且因抬舆的小太监们趴倒的趴倒、跪地的跪地,凤舆落地时是倾斜的下去的…众人也来不及抢护,熹贵妃就这么倒栽了下去,“咔嚓”一声膝盖骨给折了!

出了这样的事当然是要查的,好不容易找到了那只到处乱蹿的松狮犬却发现它是自己偷溜出来的,太医看过后说是被喂了致狂的药。

松狮犬是弘时“死”后雍正赏给齐妃的,她向来爱若生命,没人相信会是齐妃自己动手给自己的爱犬下药,再说她现在与熹贵妃没有利益冲突,没有下手的动机。别人栽赃陷害的可能性更高。

抬舆的太监们将过错推到了松狮犬及冬天靴底结了霜雪过滑的原因…能混到替熹贵妃抬凤舆都是宫中混精了的,知道这种事只能这样说才能活命,法不责众。

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这两年渐渐放手政事也放松了对宫中监视的雍正查无实据只能将抬舆太监送进慎刑司,松狮犬打死了事。

或许他心中也有所猜测,又或许他查到了什么线索,可事情只能以意外事故了结,这种后宫阴私揭穿开来丢的是皇室的脸。

爱犬被活活打死,齐妃受不了打击很快病倒在床。

若不是云珠精神力厉害,整个皇宫的动静都在她的监控之中,她还无法从事发之后的蛛丝马迹发现一切都是齐妃的策划。

素问和灵枢很是讶异,之前主子的那一番布置她们还以为是顾嫔动的手呢,只是没能查出来心中有些郁闷,就怕手下的眼线被发觉防备了起来,真是这样,岂不是她们做事不谨坏了主子的大事?!

所以听云珠说是齐妃动的手,她们完全盯错了目标很是吃惊,更让她们再一次被震慑住觉得自家主子神通广大的是她们都没查出来的缘由主子却早心中有数了。

云珠淡笑道:“这也不难猜。当今在潜邸时齐妃便是孝敬皇后的对手,后来孝敬皇后所出嫡子夭折,齐妃所出的子女也只剩了三阿哥弘时,好一阵子是皇上唯一子嗣,不仅是皇上,整个雍王府对他也抱了很大的期望,可这种瞩目的光环后来却被后来出生的几位阿哥分了去…最后落得个驱逐宗室‘病死’的结果,这一让齐妃情何以堪?这十来年她于钟粹宫深居浅出几乎跟个透明人一样无幸无宠,虽有她自己行事不谨、教子不力的原因,不过熹贵妃在里面出的力也不少,齐妃怎能不怨不恨?她不敢怪皇上,现在也不敢王爷,可是对熹贵妃她是不会眼看着她就这么顺风顺水风光无限地登上圣母皇太后的宝座的。”

“积压了十几年的怨恨,一朝发作,这齐妃娘娘也是个手段高明的,奴婢愣是没怀疑到她头上。”素问咋舌。

灵枢道:“她若是手段不高明也不能在孝敬皇后眼皮底下生下三子一女,最后还熬过了嫡子使得整个雍王府只三阿哥一个子嗣。”

“你们可清楚了吧,这皇宫里不能小看任何一个女人,即便她看起来那么地安静无害。”

“主子说的奴婢一定谨记。”知道主子是有意敲打,不愿底下的人因王爷的得势生了骄狂轻浮的心思,素问和灵枢忙行礼应了一声,寻思着回头怎么跟郭嬷嬷她们商量一下,可别关键时刻教后院那些女人做了怪。

为了悠闲的生活,云珠一向注重培养手下,譬如身边的几个大丫环、譬如乾西二所现在的几个管事嬷嬷,她有机会都会点拨她们,提高她们的宫斗水平,培养她们处理事情的能力,遇事懂得灵活应变,这样一年到头省了她不少精力心力。身在皇家,若是事事抓,早晚耗了精力累死,所以就算是外院的管事公公她也是毫不犹豫地下放权力,给予相当的信任,只是一旦发现犯了错也会不客气地安律惩罚,真正做到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这一点弘历是十分欣赏的。

生在皇家从小看尽了女人勾心斗角争权夺利,看过多少女人从一开始表现出的纯良温柔端雅到最后变得不择手段,他更珍惜云珠的可贵,她也有私欲,也小心眼,可她从不浮夸自己的美好,也不掩饰自己的缺点,不为了私欲而害人,更不会因为自己看不过去某些人某些事或觉得自己受了侵害而斤斤计较。

她坦然,纵然打杀人也是因为那个犯了规矩,让人无可辩驳。她也很有上位者的气度,不抓权,不弄权,她更多地是在用手权的权利为家国尽自己的一分力,让他没有后顾之忧,更多地是用手中的权利使自己的生活过得更美好…谁打扰到了她安宁的生活她便像炸毛的猫咪,非也得让那人吃到苦头,固执地秉持着一种“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给你好看”的可爱的行事准则。

——这家伙就没见他的嫡福晋给人下黑手的时候啊,不过云珠的好运确实也让乌喇那拉氏和高氏等对她下过手的人咬啐了银牙,进了皇宫混生活的哪个会相信什么运气,偏偏怎么也找不到富察.云珠的把柄,真教人郁闷得吐血。

看过了熹贵妃,从众位太医那里知道膝盖骨磕碎了就算恢复得再好也不能像常人那样,以后行走有碍的诊断后弘历被弘昼拉出去喝了顿闷酒。

“四哥,再来一杯!”弘昼知道他心情不好,也不说熹贵妃的事,只埋头与他干了几杯。

弘历虽然心情不好,不过抗压力显然不错,喝了两杯就开始吃菜,还劝弘昼:“别喝太多,伤身。”

他知道弘昼最近糟心事儿也多,搬进郡王府过了半年多自在日子侧福晋章佳氏就给他添了个小阿哥,可就在前几天,小阿哥着了风寒没了。

“我现在哪还有人管啊,四哥,你不知道孩子没了我也难受啊,可她们没一个想到我的心情,只知道互相争斗…”章佳氏天天哭闹,话里话外含沙射影地指她的儿子是被害死的…会害死她儿子的当然是与她有利益冲突的嫡福晋和格格周氏了,弘昼看在夭折的儿子分上查了几天没抓到什么证据只得将照顾小阿哥的奶嬷嬷和丫环打杀了事,倒气得五福晋吴扎库氏给了他几天冷面。内宅事务本是福晋管着,先不说章佳氏扣到她头上的莫须有罪名,就是弘昼的这番彻查也是在下她的脸面,不信任她。

“人生在世哪能处处如意,免不了碰上几桩糟心事。”弘历不知不觉将云珠说过的话念了出来。他也夭折过儿子,能理解弘昼的感受,一开始也心头发堵也伤心,不过他本就是面和心冷的人,这些年身居高位王霸手段用多了心肠愈发地冷厉,对不放在心上的人是不会太在乎他们的生死的,享受了皇家赫赫华贵就得适应它的生存环境不是吗?!“弟妹不过怪你不尊重她,过段时间也就好了。”

这话说的实在,这么多年即管五福晋吴扎库氏贤淑能干与弘昼感情和睦,可毕竟年轻,夫君就一个,可合法的女人却有好几个,谁能甘心这么看着韶华流逝膝下连一儿半女都没有?内宅的糟心事也会时不时地惹得她心头火起,弹压那些女人的同时也难免迁怒弘昼了。

好在弘昼似乎还挺吃这一套,不时吵闹一番感情倒与吴扎库氏越深厚,要是换成自己…嘿,弘历觉得还是云珠最适合自己。

不过想到磕坏了膝盖骨的熹贵妃,他心情又黯沉起来,他想青史留名,可绝不愿因为有这么个与众不同的圣母皇太后而留名。

郁闷的是他这种心情还不能明着发泄出来。

想到事情一出就赶到承乾宫侍疾的云珠他更是歉疚,受了伤的熹贵妃心情不好,云珠受了什么牵怒他一清二楚,心中对这个生母更加不满了,认定了熹贵妃就是个虚荣不慈的,以往对他表现出来的种种慈霭、爱护也不过是笼络他的手段。

在“生母”这一遭遇上他越发觉得自己与皇父是同命运了。

回到乾西二所,云珠刚从承乾宫回来,正喂着永珎吃饭,三胞胎看到他很是高兴,和徽似乎想说什么被云珠看了一眼就垂下了小脑袋,弘历接过含露递来的温毛巾净了脸和手,问道:“怎么了?”

和徽摇了下头,带着糯软的童音问道:“阿玛,玛嬷是不是腿很痛,太医们能让玛嬷不那么痛吗?”

和敬永琏也一脸巴巴地看着他。

“是不是玛嬷又生气了?”

和徽抿了下小嘴不说话,倒是和敬忍不住说道:“额娘喂玛嬷喝药,玛嬷将药扔额娘身上了…”她眼眶有些红,虽然平日玛嬷很疼她,可她最爱的还是额娘,玛嬷这么为难额娘她很看不过去,又不能说,好讨厌。

云珠叹了口气,对弘历道:“谁没个控制不住情绪的时候,何况额娘不止是身体遭着罪,这心理感情接受不了也是正常的…药汁又不烫,不过换身衣服,再熬一碗汤药也就是了,只是这几个孩子这两天随我在额娘那里尽孝吓着了。”

弘历微不可觉地哼了一声,若不是额娘太过份孩子怎么会吓着?永琏他们虽然才七岁可却比十几岁的孩子还聪慧懂事,素日更是对长辈孝顺对兄弟姐妹悌爱有礼,若不是云珠被磨得狠了哪里会跟他提起。

“辛苦你了!等明天我跟皇阿玛说一声,让你将宫务接过来,额娘的病让底下的奴才伺候就好,你每天只去看看别让他们偷懒也就是了。”

云珠将喂永珎的饭碗递给一边的章嬷嬷,起身冲了杯温热的奶茶递给他,说道:“做媳妇的给额娘侍疾是天经地义的事,怎么能畏难躲避呢,你平日忙着政事,这事儿就别操心了,我对吃食也算懂得一些,多上心额娘的伤也能好得快些。和徽她们还小,女孩子又性子软,”眼睛不眨地说着瞎话,“一个是玛嬷一个是额娘,一时没适应也是正常的,过些日子就好了。哎,要不是额娘向来疼宠他们,这时候需要儿孙环绕膝下宽慰心怀,我真想赶他们去上书房念书去呢。”

因为熹贵妃受伤,永琏第一时间便跟师傅请了假,雍正也批准他跟云珠一起侍疾三天,这个弘历是知道的,他知道的时候还很得意自己的儿女是个孝顺的呢。

“再说,我现在接手宫务,额娘怎么想,要是影响了病情就不好了。”不过喂喂药,掖掖被子,有什么难的,那些奴才难道是吃干饭的?云珠心里暗哂,这时候不表现自己的孝顺什么表现?!

熹贵妃可不一定会喜欢自己在她跟前侍疾呢,光是喂药,灵觉敏锐无比的她想要让人喝药喝得不顺畅那可是小事一桩,比如喉咙里的药汁还未咽完就再加一勺,又比如药汁滑到喉咙某处时用勺子再喂一口硌着嘴巴让人呛了气,使之看起来像病人故意不喝呛吐出药汁的模样…

熹贵妃就算怀疑,可别人看起来云珠喂药喂的是尽心尽力,连给她擦拭嘴边的药汁都是轻轻柔柔的,怎么会是故意的?

就算熹贵妃说的是真的,那也是人家贵女不习惯侍候人,正常得很,谁让你身边用惯的奴才不让伺候偏偏让人家四福晋喂呢!

熹贵妃也清楚到承乾宫探病的嫔妃们也是对云珠侍疾的细心赞叹不已,就算自己嚷嚷出来,也没人会信,说不定还会再次折了自己的声望,恶了自己与弘历好不容易有所修好的母子之情,心情不由得更是恶劣憋气。

不过几日时间,承乾宫便换了一大批瓷器玉器,有时夜里想起太医说过以后不良于行的话更是埋进被里大哭,眼看就要成为大清朝最为尊贵的女人,却发生了这样的事…她心里清楚,有了腿疾的她就算登上了圣母皇太后的宝座别说尊荣了以后逢年过节的筵宴说不定皇帝都不会高兴她出席的。

想到这里,她心里便有说不出的愤恨。

秦嬷嬷劝慰无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主子心理更加地扭曲眼里说不出的担忧。

199、继位之前(四)

宫里头真正为熹贵妃伤心的除了做儿子的弘历有一点,真是半个没有,就是她最为疼宠的和敬,刚开始还真的为她担忧难过着,可两天下来见了她拿云珠撒气的几次行为后那点子亲近的心也淡了。

熹贵妃可以说是当今后宫第一人,近来又风头无两,出了这么大的事故个个恨不得多生几双眼几只耳朵,一有机会便往承乾宫探望,卖好结巴的,明面关心暗里幸灾乐祸的…真是多不胜数,熹贵妃身边的嬷嬷和女官、一二等宫女也罢了,那些粗使嬷嬷和小宫女却乐得收下各宫主子的银两透露些不紧要的消息——诸如这几日贵妃娘娘身边姑姑打摔的碗盏瓷瓶多了,四福晋每次侍了疾回乾西二所都要新换过一身衣裳,小阿哥们请安回去都眉眼不展的…

熹贵妃的伤势是掩不住的,众人一琢磨便知道是怎么回事,像顾嫔和谦贵人等与熹贵妃不合的心下都暗暗有了计较。

三天的假期一闪而过,永琏永璧几人恢复了到上书房上课的生活,和敬和徽也被云珠勒令乖乖待在乾西二所学习,只每天傍晚与众位兄弟姐妹到承乾宫请安就可。云珠自己则恢复了后宅每天请安的规矩,完了一天带一位侧福晋两位格格到承乾宫侍疾,两天一换。

在床上躺了几天不能动弹,吃喝拉撒都要人服侍的熹贵妃因为云珠来侍疾的时辰晚了点正心气不顺呢,见她带了高露微、苏宝柔、珂里叶特.果新三人进来,不悦道:“真难为你了,侍候了我这几天,明儿个就不用过来了,我怕吵。”

就差明着说四福晋不孝了!几个宫女在春桃的示意下上了茶便匆忙退了出去,心中都替云珠委屈。

高露微几人随云珠请了安便低着头站在一边,熹贵妃和云珠不发话她们是不能插嘴的,再说,她们也乐得看熹贵妃为难云珠。官大一级压死人,平日她们在乾西二所后宅等闲不得出来,那一条条的规矩和尊卑便压得不她不敢吭声,好不容易能动弹了就算没法子为难一下云珠这个积威多时的福晋,看看戏出一出胸中闷气也是好的。

“给额娘侍疾媳妇怎么敢说辛苦。”云珠不恼不怒地一副浅笑模样,熹贵妃被她这话一噎顿时觉得更加气闷了,这是说她给自己侍疾纵是辛苦也不敢说?!只听她不紧不慢地继续道,“平时额娘不乐意她们在跟前侍奉,有规矩在也罢了,这会子额娘身体有恙媳妇却不能自专,免得被人说把着不让其他人尽孝,怎么说她们也是侍候王爷的——”更何况,乌喇那拉氏和高氏的侧福晋身份也是弘历的“妻”,虽然地位不如云珠高贵。

“你既知道她们是侍候弘历的还叫她们来?弘历那儿可离不了人。”熹贵妃头脑一热就冲口说了出来,秦嬷嬷忙咳了一声,脸色有些发白。

云珠立即敛了笑脸,道:“瞧额娘说的,我们做小辈的哪能长辈受着苦自己却过着安逸日子不管,这不是不孝么。媳妇也知道额娘这是担心王爷,您放心,乌喇那拉氏她们还在乾西二所呢,少不了人的。”说着转头问秦嬷嬷,“嬷嬷,额娘今天的药用了么?”

熹贵妃说一出口就意识到不对,只是说出的话像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只能补救,便恹恹地接口道:“还熬着呢。”药汁子实在太苦,她这一生用得最多的是温补的汤汤水水,吃药的时候少,像这两年吃的都比过去几十年还要多。

“良药苦口嘛,用了药吃点蜜饯甜甜嘴就是了。秦嬷嬷,我带过来的蜜饯额娘要是用完了就遣个人往乾西二所告诉我一声,我再送过来。”

“是。”秦嬷嬷笑应了一声,“主子用着确实好,太医也说了不会克着药效呢。”

当然了,这种时候怎么能不避讳一些,什么药材和吃食送过来前她都有问过太医会不会碍着熹贵妃的药效,既去了别人的疑心,又能示孝于人。

这几天,乾西二所的人参当归燕窝等上好药材流水般进了承乾宫,一些可口的吃食也时不时地送了进来,有心想让云珠不用再送来,熹贵妃又觉得没必要跟自己过不去,有了好药自己的伤能好得快些,而有这些精致的点心自己的时间也更好打发…想到这里,便问:“和敬她们呢?”

永琏每天要去上书房读书,和敬她们总不用罢?

“额娘不是说小孩子吵么,她们也到了读书认字、定下心来学习针黹女红的年龄了,别好好的皇家格格成了整天活蹦乱跳的野猴子。”

除了三胞胎云珠也不厚此薄彼地不让永璜他们来给熹贵妃请安,再加上弘昼被她抚养过一段时间,因此连永璧也来了。

皇家的孩子早熟,规矩体统更是刻进了骨子里,请安尽孝也不至于一天到晚都待在承乾宫,只不过孩子嘛喜欢群体行动,熹贵妃心情烦躁下就说了这么一句将永璜他们打发回去,却被云珠抓住,截了熹贵妃寻由头将三胞胎拘在她身边解闷的话。

什么活蹦乱跳的野猴子,她是讥讽自己以后不良于行?熹贵妃一下子就想偏了,脸色倏地沉得跟墨水似地,也不好意思说再让孩子们过来。

云珠仿佛没注意她的不悦,继续道:“小孩子确实不如大人稳当,媳妇这不怕额娘憋闷么,就想着带高氏她们过来,一来给额娘尽尽孝,二来让她们陪着额娘说说话解解闷,您要是累了呢,她们都是有眼色的,想必也不会吵着您安歇。”

“皇上,臣妾就说四福晋是个心思玲珑、体贴孝顺的吧,这□都给贵妃娘娘考虑到了。哎,要是将来弘暊指的福晋能有四福晋一半的好臣妾也就满足了。”随着这话音落下,顾嫔言笑晏晏地走了进来,走在她左前方的正是雍正。

次间里的人还有外面明堂里的奴才都跪趴在地上,云珠优雅地行礼道:“媳妇见过皇阿玛,皇阿玛万福。”

“不必多礼,你们也起吧。”后面半句是对高露微几个说的。

“谢皇上。”

众人又相互行了礼,熹贵妃不好再躺在榻上,想要行礼问安被雍正按住,“你腿受了伤,免礼了。”

熹贵妃感动得拿帕子直按眼睛,“臣妾谢皇上恩典。”除了受伤的那一天,这是皇上第二次来探望她了。说实在,这次受伤除了自己感情上接受不了,她还怕皇上跟弘历对她有看法…真那样,那就太糟糕了,她一辈子白熬了。

云珠很理解她的心情,她这一辈子最大福份在于生了个好儿子,后来的进位固然有她的安份隐忍熬资历,却绝大部份是看在弘历的份上,这一点从她的封号“熹”字上头就可看出了。

有功安人曰熹。

雍正对熹贵妃钮祜禄氏的维护绝没有现代众多清穿小说中描写的所谓钟情,对他来讲,跟着他的女人只要不过份,该有的位份和尊荣他都不吝赐予。

慰问了一下熹贵妃这些天伤势的恢复情况,雍正说道:“朕听说你这几日心情烦躁,这都是为了养伤,身体心理一时不能移动、受了禁锢的原因,云珠这孩子还是很细心的竟注意到了这点,白日里多几人侍候你也好,说说话,你给捏捏身子骨,晚了让永琏他们来给你请个安,见见孩子这心就安宁愉悦了。”

熹贵妃一听他这话心都凉了,敢情自己在承乾宫的一举一动皇上都知道啊,他今天特地来这一趟不是探望关心而是敲打警告自己的…

“可不是么,臣妾一看到九阿哥那可爱的笑容什么烦恼都没有了,只愿他健康平安地长大,一生无有忧烦。”顾嫔含笑道,瞅着熹贵妃的眼底飞快地闪过一抹郁恨。还没想好要不要报仇,这钮祜禄氏就遭报应了,该!这下看她怎么当高高在上的圣母皇太后。一个瘸了腿的皇太后,除了端座凤椅摆摆样子还能干什么?!

本就心情极差,偏偏顾嫔还在雍正跟前一副颜笑如花的模样,明着好听话儿一串串,实际上无不在打压自己…熹贵妃此时真恨自己当初太过手软没直接要了九阿哥的小命,却让她借着娘家的起复而渐渐又有了复宠之势。

一消一涨啊。

顾嫔不是没眼色的,注意到了熹贵妃貌似和顺实则看向自己眼底一闪而没的阴毒,心中微凛,拔了牙的老虎它还是老虎,自己万不可轻心忘了她神不知鬼不觉害得弘暊致残的手段…

又说了几句,雍正起身往钟粹宫去了,齐妃这几天“病”得厉害,眼看不行了,他怎么也得过去看看。

对于齐妃顾嫔不怎么感兴趣,一个年老色衰无宠无兴的过气妃子,有什么好看的,她能叫底下的嬷嬷送些药材过去算是看得起她了。

出了承乾宫,她便与雍正告了退,回了永和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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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正十六年三月十三日,齐妃李氏薨于钟粹宫,皇帝下旨以贵妃品级发葬。

灵柩是空的,真正的齐妃李氏早悄悄到了海宁跟化名陈弘毅的儿子弘时生活在一起。弘历一旦登基,熹贵妃钮祜禄氏便成了圣母皇太后,整个后宫地位最高的女性,齐妃是怎么也不愿意看她眼色苟且生活的。

至于陪着雍正?她早就死了心了。

弘历早接过雍正手中的暗卫,宫中的动静瞒不过他去,不过他并没有说什么,少了齐妃他的额娘说不定心态会更平和一些,他这么想着。

云珠介日养儿弄女,她没有管三胞胎功课上的事——有雍正和弘历在呢,平日里教导他们的多是一些与生活息息相关的知识,比如一些吃食上的相克、一些药材合用后的利害两面性,一些与人相处的道理,一些内宅管理手段、一些后宅女子的争宠手段…永琏毕竟是皇孙,真正要学的是外圣内王的治国之道,这些东西了解就行,而和敬和徽就学得比较多了,除了女红、骑射及琴棋书画等才艺,她们也慢慢地接触了诸如瑜伽、美容、保养之类的东西,更有云珠时不时地拿例子给她们上一些人性上的分析课——一个人行事的成败往往与之有关。

和敬越发有了长女的气度,虽然她的性格依旧活泼;和徽的性格也稍有了变化,说话行事温婉柔和,却气度清雅高贵,并不给人柔弱可欺的感觉。

永琏的聪慧和身体的健康令花了大量时间教导他的雍正惊喜无比,不过他和弘历除了在考他功课时夸奖他几句平时并没有为此大加赞誉,倒也没引得其他皇孙忌妒。

随着时间的流逝,三胞胎健康地成长着,小小的身体像发了芽的柳枝飞快地抽长起来,转眼从小包子褪变成小正太、小公主。

十二岁的永璜更是小大人似的,在骑射方面有着不俗的表现,读书方面却只是平平,好在弘历对他期望不大,他自己更是被生母富察.芙灵阿教导得性格敦厚,因此与一众弟妹关系倒是不错。

永璋今年六岁也开始去上书房读书,只是他的身体比永璜永琏文弱,读书上倒是很努力,成绩现在看着也还不错,只是骑射布库等体能方面就差强人意了,永璜和永琏也拿出哥哥的派头不时地指导他,很是兄友弟恭,弘历突击了几次,对这情况极为满意,赏了他们不少东西。

因忙于政务,弘历耽于后宅的时间少,歇息的次数就更少了,空闲时间大部份都是留在正院与云珠说话,有生活上的琐事,有朝堂上的一些烦恼,更有琴棋诗画上的浪漫;又或者与三胞胎一起逗小永珎玩儿,他喜欢且享受这样和乐美好的家庭生活。

想到弘历登基将会有一批批的新人入宫,云珠觉得自己也该给后宅的那些女人一点甜头,免得她们闺怨过度将来与新人拧成团。虽然自己不畏惧这些,但多了总是烦,且不利自己贤后的名声。便在端午节的时候央了弘历,整个乾西二所大大小小的主子一起到了景山“避毒”野炊了。

不管大人怎样,小孩子还是玩得很高兴的,尤其是永璜永琏,那一餐的烤肉大部份是他们跟着弘历狩猎来的。因永璜的生日是这一天,回宫后云珠还以自己和弘历的名义赏了他一份贺礼,一对福禄珐琅瓶及一个竹根雕的双鹤衔桃碗(云珠用空间里新培养出的灵竹仿照雍正当年赐的那个雕的,里面不含竹精),一个紫玉水盛。

听说这个双鹤衔桃碗盛酒喝酒会更香,盛水则有淡淡的竹香味,是皇玛法以前赏给嫡额娘的…永璜拿到后喜不自胜,小心珍藏了起来。他感激云珠,心头对她的敬爱之情更厚,从小她在吃穿用各方面都没亏待自己,什么提防暗害更是没有,相反还暗里点拨、维护了他几回,他都记在心里。

弘历知道后,更觉云珠宽怀大度,有仁爱之心。当晚对她赞了又赞,换了她一个白眼,“永璜也是个孝顺孩子,这么多年我看着呢,他但凡有个不好的心思,我也不会这么对他。你可别再表扬我了,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才是我的行事准则。”

“是是是。”弘历失笑。

雍正十六年七月,大清与沙俄的交战陷入胶着状态,朝廷主战主和分成两派。这天,雍正看了前方包括岳钟琪在内几位将军的战况分析,好一会儿才对苏培盛道:“宣马齐进宫觐见。”

一旁的弘历知道皇父是想问马齐的意见,马齐虽然年龄大了,也致了仕,可他的经验摆在那里,听听他的意见说不定会有所得。

他们父子两个都是主战的,但是做为皇帝以及皇子,他们要考虑的方方面面更多,其中一点,就是要顾及大臣的想法。

马齐进了宫,当着皇帝的面列举了大清建国以来与俄国的几次关于边界的谈判及签订的合约,只是又有多少次俄国明里暗里干涉大清内政(支持准噶尔、西藏方面叛军),侵犯我国边疆。意思很明确,你不像成吉思汗那样打得他俄国怕了,这种事便会一再发生,战争就永远停不了。

姜还是老的辣,看问题就是通透长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