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弘两个人一路巡游,除了大就是大,没什么好看的。有几间大点的房子,看摆设应该是女人住得地方,敏弘猜测,这里可能就是那几个皇上赏的人住得。看来各自家里的背景都不太一样,有的各种宝贝齐齐全全,可以和八福晋的堂屋比美;有的相形之下就有些寒酸。偷儿的品位比较奇怪,进了一间屋子,四处嗅嗅,竟赖着不肯走。敏弘当时都快被熏晕了――谁的脚丫子这么臭!

捂着鼻子,揪着偷儿逃了出去。走了老远了,臭味还不散,好像是从偷儿身上发出来的!

偷儿看她停住脚步,上下的打量自己,才得意洋洋的从怀里掏出一件物事,说道:“幸亏我手快,带了出来。不然,就让你搅和了。”呕,敏弘终于忍不住了,弯下腰大吐特吐。好臭的三寸弓鞋,她就不知道洗洗晒晒吗!

偷儿顺了不少值钱的宝贝。敏弘考虑到有些宫里的东西还是属于自己老公的,就“好心”建议偷儿多拿些大路货,省得事发以后,变卖这些东西的时候被官府抓了。偷儿觉得也对,但是坚持认为自己应当弄点纪念品。敏弘答应帮他想主意,两个人最后来到了书房。看着笔墨纸砚,敏弘突然来了主意,说道:“偷儿,我们给这屋子的主人写封信,你再起个响亮点的名字,弄个名声,怎么样?”

偷儿说:“嗯,不错。可是我不认字啊。再说,起什么名字呢?”

敏弘说:“我帮你写!这名字嘛,就叫――”敏弘看了看偷儿,黑灯瞎火看不太清楚。不过轮廓倒是纤细的很,有点儿象水浒里时迁的影子。又想起刚才他的癖好,说道:“诶,你那么喜欢闻女人香,自然是个倜傥人物,不如起个风流些的名字,日后也叫得响亮!”

偷儿说:“这名字还有这么大的说法?你学问真多。可惜俺从小没爹没娘,学不来这些。不如你来定好了。”

敏弘暗中偷笑,说:“就叫楚留香,外号盗帅,如何?”

小偷蒙查查:“又是香,又是帅的,是女人的名字吧!你别唬我!”

敏弘说:“谁唬你了,外号说明你是贼偷这一行的元帅,老大,第一!这‘楚’嘛,自然说你这个人风度翩翩,潇洒倜傥,玉树临风;这‘留香’二字就更明白了,是说你喜欢女人的留下来的‘香’味。难道不好吗?意思是说,你作为贼偷的老大,人潇洒,技术好,还闻香识女人。”

小偷更晕了,“啥叫闻香识女人?”

敏弘说:“就是你一闻刚才那味道,就能说出这个女人大概的样子。哎呀,未必很准,但我有信心,只要你每次进人家门儿的时候,多留心,多闻闻,自然就辨别的出来!”

小偷乐的合不拢嘴儿:“你可说道俺的心坎里了。不用练,我现在就能跟你说说穿着鞋的女人长什么样!”说完就要掏出鞋子献宝。敏弘赶紧拉住他,“以后,以后再说。咱们不是还要写信呢吗?”

“嗯,也对!你说吧,咋写?”小偷现在对这个女秀才佩服的不行不行的。

敏弘想了想说:“这样――”

“十八阿哥台鉴:”想了想,太便宜他了,顺手划掉台鉴,改成“太监”,全文如下:

十八阿哥太监:

古有金屋藏娇,今有阿哥储美。府内玉人无数,个个香飘百里。楚某怀怜香之心,取美人弓鞋一只。时常赏玩,聊作纪念。

绿轩窗冷,玉簟枕寒。明月佳人闺怨,悠悠太息不忍。楚某亦有惜玉之意,诸般宝贝留与美人把玩儿,聊解深闺寂寞。

最后,忠告一句:

你丫太不是东西了,占着这么多女人不用,知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人娶不到老婆!站着茅坑不XX,美死你了!丫挺的!

签名:踏明月,乘清风

盗帅 楚留香 (字)

想了想,敏弘又扯了张纸,把最后两行签名写下来,又摸了桌头的一块印章石,以后让偷儿刻个章,完事儿后,盖个戳就行了。也不耽误事儿。跟着偷儿――不,从今往后该叫楚留香了,出门去也。

临走,偷儿还说呢:“我就觉得你最后一句写的特别好!真解气!哼哼,这天底下,还没有偷儿能象我楚留香一样敢骂皇子的!”

再说核桃,拿着罪证回到胤衸的住处。胤衸正烦躁的在堂屋里踱来踱去,天都黑了,人哪里去了?莫非,她真的生气,跑了?不会吧?胤衸心里乱哄哄的。

昨天赶过去的时候,远远的看见胤礼正从敏弘身上起来,又搂又抱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完结篇。只觉得,火气腾腾的向嗓子眼儿窜,什么计划安排全忘了。可是十四这边的园子看着不大,道路弯弯绕绕,七扭八拐赶到的时候,敏弘已经衣衫整齐的在胤礼怀里睡着了。二话不说,上去就和胤礼干了一架。惊动了堂前喝酒的几个兄弟,一场宴会不欢而散。

回来以后,敏弘睡得深沉。胤衸憋了一肚子火儿,第二天一大早就出去打拳跑马。谁知道,回来以后,无意中从敏弘半敞的衣襟处,看到她胸口和乳房上淡淡的吻痕,所有的理智都灰飞烟灭了。也不知道自己再想什么,一门心思的想把那些痕迹磨掉,换上自己的。就有了后来敏弘自己所谓的“婚内强奸行为”。

其实敏弘的不舒服和挣扎,胤衸都知道,但是那个时候,看着敏弘难受,他才能觉得舒服些。后来,敏弘背过身子,偷偷的哭,他也不是没有心软过。但是,那几个吻痕总是在脑子里晃呀晃,心口堵得难受,索性背过去,不理了。竟然就这样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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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老公的办公室,随时会走,能写多少是多少吧!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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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老公吃麦片卡嗓子了。三个小时之后,我嘴里连麦片渣子都化了,人家还能吐出来完整的!然后该名男士“绝望”滴仰面朝天躺在床上说:“完啦,我又发炎了。明天早晨再不好,我就打点滴!”

TO蛛蛛,谢谢你!

转载的事情,我个人没意见。谢谢你跟我说了一声。不过以后可能会大修。

62、私奔

再说核桃,看见胤衸神色不定,也不敢打扰,悄悄的把书信放到桌子上,想着等主子心情好了再看。胤衸问道:“那是什么?”

核桃说:“回爷的话,是那边招贼,没抓着,只在书房里,有这么一封贼偷儿留下的信!”想想就觉得好笑,这贼还写信。

胤衸没在意,挥挥手,让核桃下去。看着核桃出了门,胤衸觉得不能再这样等下去了,转身拿了随身的宝剑,就要再出门。刚经过书桌,无意中眼风一扫――啊!

“十八阿哥胤衸 亲启”――-敏弘的字体!

“核桃,核桃!”堂屋里传出胤衸高亢的喊声,核桃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急匆匆的进来。胤衸劈头就问那边贼偷的情况,当听说是一男一女的时候,胤衸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后来听说那个女的手腕似乎带伤,眼睛不由得一亮,叫人备马,旋风一般冲出府邸。

晚上,前门附近还是热闹非凡,烟花之地,红灯高悬;各色小吃的叫卖声吸引着夜游之人。胤衸引马在人流中穿行。穿过热闹繁华地,转过一个弯,远远的看见杏林堂三个字。大门已经关了,但是门缝里还有灯光透出来。叫人上去叫门。还是那个童子来开门。

胤衸按住焦急,拱手施:“小先生有礼了。事急从权,请问有没有看见我家夫人!”胤衸的脑门已经隐隐冒出一层细汗!

童子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扭头冲屋里说:“师傅,是牛婶的相公!”

胤衸心里急,来没来过,你给我一个话,别让我在这里等着啊!看着端上来的茶,咕咚,一扬脖儿,全喝了。

过了一会儿,陈大夫才踢踢踏踏的出来,看着胤衸,笑嘻嘻的一拱手,“牛婶他相公,找媳妇儿来了?”

胤衸脸一红,低下头,端起杯子,发现已经空了,又放下。

陈大夫还说呢:“这过日子是难免有个磕磕绊绊,当男人的,忍忍就过去了。何必跟女人一般见识。这要是欺负女人就更不对了。虽然牛婶刚才没说什么,可以我三十多年行医的经验看,这回他相公你可是不对。这女人啊!最怕这个。你怎么就那么糊涂呢!”

胤衸心说:你这都是什么行医经验啊!人家夫妻的事情你搭眼一瞅就知道?被人说破,脸更红了。觉得不能再让他说下去,清咳一声,拱手说道:“承教了。不过,还请先生让我家娘子出来吧!”看来是替敏弘当说客的。

陈大夫两手一摊:“她不在我这里!”

啊?不在?那你说得那么热闹!胤衸腾的就站起来了。

陈大夫倒是沉得住气,低头呷口茶,慢慢悠悠的说:“她呢,手腕被抻着了。我给她正正骨位,包扎好后,他们就走了。”

他们?

“啊,对啊!牛婶和一个年轻小伙子,呵呵,挺精神的。哎呀,女人啊,行走江湖,挺不容易的。身边就应该有个护着的。我看那小伙子行,有两把刷子。他相公,你不用担心,牛婶吃不了亏!”

她是不吃亏!胤衸肺都快气炸了,我吃亏!压下火,扯出个笑容,说:“那您知道他们去哪里了?”陈大夫捋了捋三绺胡须,想想说:“他们来的时候,城门就已经关了,应该没有出城。可能是找个店住下了吧。不过,我看那个小伙子不象有钱的,牛婶也没带钱,不知道他们能不能住!”

话音还没落,胤衸转身就要走。陈大夫赶紧叫住他:“等等,牛婶说,你要来了,帮她把诊费交上。她还欠着钱呢!”

看着胤衸带着侍卫怒马扬鞭,绝尘而去,童子伸伸舌头说:“先生,您真行,敢这样和皇子说话!”老陈也有点得意,捏着胡子说:“哼,谁让他欺负咱们大杂院出去的女人!”

胤衸不敢惊动官府里的人,只好带着侍卫挨着店的问,折腾了大半宿,人影子也没有摸着。想着敏弘没有带钱,那个小偷儿也没钱,天明的时候他们就算出城,也要先当些银子,留了人手在几家大的当铺门口等着,自己先回去了。这么一折腾,天都快亮了。

垂头丧气的回了府里。核桃看见了,赶忙迎上来,要说什么。胤衸以为又是那边的事,不耐烦的一挥手,径自进去了。核桃站在内院的门口,也不敢跟进去。乐儿听说主子回来了,也赶了过来,看着胤衸进去的背影,又看看核桃。后者无奈的摊了摊手,乐儿摇了摇头。各自准备洗漱。屋里的铃声一直没响。

胤衸累的筋疲力尽,进了东屋,看着帐子已经放好,也懒得洗漱,满腹的心事,堵在心口,仄仄的脱了靴子,钻进帐子就要睡觉。不知道明天能不能有消息,唉!嗯?……

伸手一搭,旁边有人!

胤衸蹭的作起来,刷的撩开帐子,借着微弱的烛光,床上已经有人在睡觉了!

敏弘!

回来了!

自己回来了!

看着敏弘微颤的睫毛,听着均匀的呼吸声,胤衸突然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但是是敏弘走丢的那个是梦,还是眼前这个回来的是梦。亦或者,从很久以前就是一个梦,等到天明了,鸡叫了,所有的梦都醒了。自己还是那个怡亲王,躺在冰冷空旷的大屋子里?

胤衸呆呆的看着,突然笑了。刚笑了两声,又猛的捂住自己的嘴,闷闷的笑起来。笑着笑着,手慢慢的捂住脸,呜呜的哭了起来。

敏弘这天折腾的也不轻,还喝了点药,睡得有些昏沉。直到胤衸哭起来,敏弘才有点意识。听着声音不对,偷偷睁开一只眼睛,还小心的眯了一条缝。帐子被胤衸完全的打开了,烛光洒了进来,敏弘可以看清胤衸穿着中衣,坐在自己身边正呜呜的哭。缎子做的衣服在烛光的映衬下,随着胤衸起伏的身子闪着点点的柔光。

他怎么哭啦?气得?这么严重!

回来的时候,已经从核桃和乐儿嘴里问出来个七八九,知道那天胤衸和胤礼打了一架。而今天胤衸跑了半天,找遍了整个北京城,急得快发疯了。想到这里,忍不住一哆嗦。他正常的时候都那么凶,这要疯了,自己还能有好?

敏弘悄悄的打量了一下四周。自己真是没有危机感,怎么能睡里面!跑都跑不掉。紧着思量该怎么躲灾,竟然找不到一个好方法!后背刷刷的冒冷汗。僵在那里不敢动。

毕竟是男人,不能象女人那样没完没了的哭。过了一会儿,胤衸止住哭声。抹抹脸,呆呆的看着敏弘。伸手替她掩好被子。看到带着夹板的手,顿了顿,小心的绕过去,把打卷的被子抚平,这才轻手轻脚的下了床,放好了帐子。

敏弘在里面悄悄的松了一口气。大眼睛畅快的转了一个圈,隐隐约约听到胤衸在外面叫人准备洗漱的声音。还有低声的在向核桃问着什么。慢慢的,敏弘沉入黑暗中,甜甜的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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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觉睡到天光大亮。吃药,换药,收拾伤口。看着全身青青紫紫的伤痕,敏弘忍不住第一百零一次叹气。乐儿笑着说:“主子也太娇嫩了。稍有个磕碰,就这么厉害!难怪十八爷天天都不放心呢!”

敏弘说:“乐儿,早上爷走的时候,心情好吗?”

乐儿抿嘴儿笑着说:“好不好的,我这个做下人的哪里敢揣测!不过,十八爷走的时候吩咐了,今儿啊,您哪里也别去。门口那些侍卫都有爷的口谕,出不去的!”说完利索的为敏弘系好最后一个纽扣。

“啊?这是好,还是坏啊?诶,他是笑着说得,还是很生气的说的?”

“不知道。今儿大朝,要准备的事情特别多,爷也是匆匆忙忙吩咐的。”

得!问了跟没问一样。

可是,今天跟楚留香约好了,帮他刻章。不让出去怎么办事儿啊!敏弘让乐儿去忙,自己绕着墙根儿转圈。绕了不知道几圈,一抬头,看见乐儿瞅着自己乐,知道自己的举动都被人看见了。脸刷的就红了,真没面子!

乖乖的进了房间,乐儿守着规矩不进来。敏弘看着四角天空发呆。一定出去!留了个口信,又在小院里转开了。无意中伸手碰到怀里的一样东西,心中一喜,怎么把它忘了呢!

大致猜测了一下现在人们都集中在西面做饭,敏弘悄悄来到东角门,确定左右无人之后,一个冲刺,闪到后花园。

后花园有个后门,平常都锁着。敏弘看看四下无人,从怀里掏出楚留香给的万能钥匙,左手手肘抵着锁头,右手无比艰难的摆持着。还好,她的心眼也灵活,左右试试,总算是打开了。敏弘也顾不得伤痛,刺溜就跑得没了影子。

楚留香一看见敏弘,惊叫道:“哎呀,你家挺有钱哪!好像都是宫里的料子啊!昨天没看出来啊!”敏弘低头看看自己鹅黄绿的银缎大褂,踏雪白的缂丝压花长袍,好像有些奢侈了。不过偷溜出来的,总不能换回去吧!伸手拍了一下楚留香的头,说道:“我偷的不行吗!诶,你那钥匙还挺好用的。什么锁都能开吗?这北京城的城门行吗?”

偷儿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说道:“那笨锁,都不用我这钥匙。拿根棍儿捅捅就开了。就怕你没那个时间!”

哦!两个人一边聊,一边去刻章。

中午的时候,两个人拿着刻好的章,找了间茶楼,吃点东西。

楚留香问道:“昨天我跟你说的事儿怎么样了?你看,你家老爷也不喜欢你,还打你。我呢,又是个光棍,需要个婆娘。要不趁现在,你回去搜罗点值钱的,我们一起走吧!”

敏弘瞪他一眼说:“谁说我相公不喜欢我!那天是我打他好不好。”上下看看说道:“我没站稳,摔着了。怎么样?!”

楚留香又说:“你昨天可不是这样说的――”

“我怎样说!你说我怎样说!现在我这样说了,以前就是这样说得。你敢说我现在说的和以前不一样!”楚留香歪鼻子瞪眼,半天没说出话来。

敏弘又说:“我相公对我不错,由着我欺负,从来不生气,你做得到么!做不到吧!那就什么也别说。我可跟你说好了,我是看你投脾气,才跟你一起出来玩儿的。你别惹火了我,不然,朋友都没得做。”

楚留香咂吧咂吧嘴,说:“你这女人怎么那么凶。连窑子里的姑奶奶都比你温柔。我看,你跟那个牛婶有的比了。”

“啊?你也知道牛婶!”

“嗨!满京城谁不知道这个泼妇啊!”

正说着,旁边几个像是候补官员模样的人,聊天的话隐隐约约的传了过来。似乎是为了早上朝堂里的人事变动。大概是十八阿哥调到理藩院,十七阿哥从军前调回,入兵部主事。几个人有鼻子有眼的在那里议论,一个说,十八阿哥自毁前程,为了一个女人,和十七阿哥大打出手,得罪了一向支持十七的十四阿哥,被从兵部调走。另一个说,压根儿不是。十八阿哥早就不喜欢那个女人了,这回是看八阿哥声望高,有贤名,早就暗通款曲,在兵部的时候就为八阿哥办了不少事儿。这回十四阿哥回来一看,急了,所以才打起来的。还有人说,都不是。那十八阿哥的身子早就让那个女人给掏空了,一走路就打晃儿,皇上看着心疼,让他将养将养。

“诶,你说这个牛婶还真有本事,硬是把那个十八阿哥给迷的颠三倒四的。还打晃儿,啧啧!”楚留香扔起一粒花生米,张开大嘴接了。才发现敏弘神色不对的看着自己后面,一扭头――身后立了一个年轻公子。雨过天青蓝的亮银闪缎坎肩,内罩雪白的府绸长袍,黄色的丝绦从坎肩下摆垂了出来。另一侧是平安结栓着的翡翠团龙玉配。白净的面皮上,淡淡的眉毛似蹙非蹙,一双孔雀眼,黑幽幽的看不清心思。两片薄唇上下紧抿,唇边新刮的青胡子茬隐约可见。此刻,正站在楚留香的身后,斜睇着他,不怒自威。

楚留香心中有种不好的感觉,指指身后的公子,又看看敏弘。张张嘴,不知道说什么。

敏弘点点头,好心的说道:“打晃儿的!”

楚留香恍然大悟:“十八阿哥!”

身后的公子说:“你要带走我老婆?!”口气冷的象碎冰。

高人

旁边已经有官员过来,作揖打千,口里说着什么给十八阿哥请安之类的。胤衸脸上似笑非笑的应付过去。转过头,看看已经石化的楚留香,和一脸无辜的老婆,觉得太阳穴突突跳的厉害。招呼侍卫,先把那个碍眼的家伙带回去,自己一撩衣襟,坐了下来。核桃赶紧吩咐人换了杯盘,又重新上菜布置。保旺带着人在四周清了清场。家丑不可外扬啊!

敏弘根本就不喜欢吃外面的菜,胤衸自己夹了几口。敏弘看看周围没有别的阿哥官员之类的,清清嗓子说:“你怎么来了?都被撸了,也没兄弟同僚为你送送行?”

胤衸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说:“本来有的。回去换衣服看见你的留言就出来了。我那块鸡血石好用吗?”

敏弘说:“你的?我怎么知道!你的鸡血石还在家里放着呢!我们用的是皇上赏的女人的王爷的石头,你是谁啊?”敏弘心里碎碎念:看吧,还是念着那帮女人,你怎么不问“你的”女人的鞋啊!

胤衸抬头看了一眼,垂下头,淡淡的说:“我们?”

敏弘看他的样子,知道这小子又火了。心说,你自己不想干,被你老爸撸了,到我这里撒火!不过心情不错,说道:“对啊!楚留香和我,我们!不过也拆伙了,他想娶老婆,金盆洗手。没意思!”

胤衸好一点:“哦,什么时候你做了贼偷了?”

敏弘也不介意,说:“昨天。在十八阿哥府刚刚入的伙。这个,不错吧!”拿出万能钥匙,冲胤衸得意的一晃。“此物在手,天下无阻!”

胤衸真想一把抢过来,可是没敢,说道:“我说前门没见你呢!这个――什么都能开吗?”

敏弘想了想,嘿嘿一笑,说道:“你别想套我的话儿。反正,只要我想走,有它,你就关不住。”

胤衸苦笑了一下,说:“我什么时候关过你!你要想走,谁拦得住。”

也对,想起了以前不愉快的事。敏弘看他有些沉重的脸,想起昨晚的哭声,心里有些不忍。想了想,来到胤衸身边,两个人并膀儿坐了,说:“我逗你玩儿的。你不也听见了,我可是拒绝他了。还夸你好半天呢!”看看胤衸低着头,不说话,从怀里掏出钥匙,捅捅他,“给!”

胤衸低头一看,也不吭声,把头扭向另一边。

真是!敏弘伸着头,又看了看,丫简直太深沉了,就这样也看不出情绪。哪有自己这么衰的。拿着钥匙把玩儿着,自言自语的说:“唉,也没见谁家缴枪投降的时候,还得腆着脸,跪着说,哎哟,祖爷爷,您发发慈悲,收了我的枪吧!算了,不收拉倒!我自己留着玩儿。”

“拿来!”胤衸一把抢到自己手里,说道:“胡沁什么!这不是什么好东西,拿着坏了身份,我帮你收着。”

敏弘心里想,那你拿着就不坏身份?!真是马克思主义口朝外――对人不对己。不过,也不敢说出来。

胤衸收好钥匙,看看敏弘,别扭的说:“坐回去,象什么样子!”

敏弘无所谓的耸耸肩,又坐回自己的位置。嘴里还说:“这可是你不要我的啊!跟我无关!”

胤衸一瞪眼,“什么要不要的?!我什么时候说了。”眼睛不由自主的四下看了看。这是楼上的半开间,原本另有两三桌的人,见这里似乎不大对头,都走光了。楼下和雅间的喧闹声传了过来。低头想了想,胤衸这才说:“要不,你过来吧!”

“哼,当我是狗狗啊!要来要去的。”敏弘很拽的喝了口茶,“没兴趣了!”

胤衸一扬眉:“你敢说对我没兴趣?!”

敏弘看着他突然发亮的眼睛,知道自己又被逮了话儿把。虽然可以装作不在乎的样子继续气他,可是这个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舍不得。干瞪着眼,怒视眼前这个无耻龟毛!

胤衸说完,突然就后悔了。万一敏弘说,就是对你没兴趣,怎么办?就算是笑话,他也不想听见。有点紧张的看着敏弘的神情变化,渐渐的,胤衸的心情轻松起来了。她没说!看着敏弘欲言又止,偏又不甘心的样子,胤衸的心情大好。她是在乎自己的。紧盯着敏弘的眼睛慢慢的含了笑意,变得开心,变――变成了,得意?弯弯的眯成了月牙儿……

哎哟!一连串的惊呼,吓了核桃和保旺一跳。扭头看了一眼,又迅速的扭了回来――没看到,没看到!心里都在叹息,十八爷算是完了。这时,来上菜的小二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传说中的牛婶”站起来,隔着桌子,左手吊着夹板,右手捏着十八阿哥的腮帮子,使劲的扯着,嘴里还说:“让你笑!让你笑个够!不许笑了!”

含混不清的是十八阿哥的讨饶声:“不了,不了!哎唷唷,疼疼疼……”

核桃和保旺赶紧把小二推下去,可是为时已晚。不到一刻钟,楼里楼外都传遍了。

胤衸揉着自己的脸说:“看看,都被你给丢光了。算了,回家吧,出来这么久了。晚上,我还有事呢!”

敏弘横了他一眼,明明丢盔弃甲,缴枪投降,投案自首的是自己,连作案工具都上交了。怎么搞的他好像很吃亏,又宽宏大度不计较的样子!没天理!

胤衸也懒得雇车了,天气不错,不冷不热的,两个人捡着没人的胡同绕回去。

路上静悄悄的,过了好久,胤衸才吭吭哧哧的说:“敏弘,咳咳,昨天,嗯哼,昨天,陈大夫都跟我说了。你,你没事儿吧?”

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中间似乎非法拘禁,威胁生命的经历,敏弘有点搞不清他说的哪一桩?眨眨眼,才想起来:“哦,老陈啊!没事儿,就是伤了筋,骨头没事,吊两天就好了。其实我都说不用上夹板,老陈事儿多。没办法。”

胤衸尴尬的眨嘛眨嘛眼,附和说:“是啊!是啊!他就是事儿多!”

两个人继续低头走路。过了一会儿,胤衸又说:“那个,那个府第,其实我没去过。我――”

“我知道。”敏弘截断了话头,说道:“楚留香带着我四处转悠过,我都看见了。里面布置的一点也不是你喜欢的样子。根本就没有你住过的影子。也没你的味儿!”

嗯,胤衸一愣,还有我的味儿?什么味儿!

敏弘继续说:“不过,皇上还真心疼你,满女汉女,给你分的还挺全乎!对了,你是不是喜欢小脚啊!楚留香说,里面有一个脚特别小的汉女。”

胤衸头摇的象拨浪鼓,连连否认,说道:“可能是九哥送来的。或者是四哥吧,他们都喜欢汉女。”

“我也是汉女!”敏弘突然冒出一句。

胤衸反应很快:“你是谁我都喜欢!”暗地里擦了把冷汗,好险!

敏弘喜滋滋的扭头看了一眼胤衸,心里受用的很。刚才,胤衸说老陈的那些话,敏弘不是不明白,但是,她总是觉得这种事情没办法再提。男人都是有他们的尊严的,尤其是在这方面。作为女人,追究这方面的责任总是要讲些技巧。其实,只要他们意识到了,又有悔改之心,不妨以观后效看行动。也许,以后哪天办事,极亲密的时候,可能提个一两句,但是这种青天白日的,还是不要说的好。当然,死不悔改的例外。

胤衸这两天也是急糊涂,被“浅绿帽子”扣的有点发晕。昨天晚上,更是连气带急,情绪失控。今天早上散朝后,老十七已经把他拽到一边“交流”过了,警告他不许冤枉敏弘。这才知道,十七和敏弘并没自己想像的那么严重。但是鉴于那些个痕迹,胤衸还是很强势的威胁十七,不管以后怎么合作,也不许动敏弘的主意。要不是后来被几个官员发现,强行拉开,可能又要打架。但是,胤衸心里面已经是暗暗的惭愧,却想不出什么更好的方式弥补。病急乱投医,想着敏弘以往总说自己龟毛铁齿不认错,这回自己就认个错误,应该很有诚意了吧?

谁成想,鼓了半天勇气,想了半天的词儿,刚起了头儿,就被岔到一边去,再也提不起来了。看看敏弘神色轻松的走在自己身边,也不知道她是真的不明白,还是装的。想了想,悄悄伸出手,揽住敏弘的腰。想看看敏弘对自己是不是还排斥。

敏弘感觉到腰上胤衸的碰触,本能的躲了一下。即便不抬头,也能感觉到胤衸身上散发出来的尴尬和小心。

胤衸的手僵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正在这时,本来已经和他拉开有一拳距离的敏弘,身子轻轻的向后靠了靠,正好贴在他横伸出去的胳膊上。这时,两个人都已经紧张的迈不动脚步,各自小心的试探着。

胤衸低头,正看到敏弘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和长长的微微颤抖的睫毛。可是手上臂膊上已经满满的拥着她了,那一瞬间,一种满足和完整的感觉涨满胸怀,酸酸的,涩涩的,逼得他不得不大口的喘了一口气。猿臂一伸一紧,象铁箍一样把敏弘匝入怀中。低头埋进敏弘脖颈处,再也不肯出来。

敏弘落在胤衸的怀里,闻着熟悉的味道,听着他的叹息,眼睛湿湿的,几天没有掉下的眼泪终于在这个时候释放了。

胤衸和敏弘一回来就扎进自己的房里。各自的委屈无奈,相思欢喜只能通过最亲密的方式表达。看着敏弘身上的伤痕,胤衸唯有以反复的抚摸来传递自己的懊悔,在一次次的接触中,无言的彼此安慰着。

等到敏弘睁开眼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身边已经没人。只有胤衸换下来的衣服,散乱的扔在一边。想是怕吵醒自己,没有让人收拾。胤衸说晚上还有别的事情,自己一个人,更没有吃饭的意思,懒懒的不想下床。叫来乐儿,两个人各自拿了绷子,点亮烛火绣东西。

乐儿给自家的老虎绣肚兜,敏弘看着巴掌大的东西,心里觉得有趣。愣神的功夫想起了自己那个无缘的孩子,扭过头下意识的摸摸折耳。

乐儿不知道敏弘的想法,但是十八阿哥吩咐过不允许在府里提小阿哥小格格的事情,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犯了忌讳。敏弘见乐儿微带局促的样子,转换了话题,说道:“爷什么时候走的?”

乐儿这才松了口气,说:“大概是傍晚那会儿。爷走的时候说晚上要晚点才能回来,叫主子吃了药早点睡。”

敏弘点点头,又说:“乐儿,你见过烂藕吗?”

乐儿愣了一下,不知道什么意思,但还是实话实说的点点头。

“什么样子?”

乐儿想想说:“脆点儿,黑点,别的也想不起来了。”仔细看看敏弘,应该是没事吧?

“哦!”敏弘淡淡的哼了一声,说:“你去帮我熬些药来,我这就吃了。”

等到乐儿出去,敏弘屈膝抬手,除去那些伤痕,关节处淡淡的黑晕,让敏弘的心一点点的沉了下去。偷来的,总是要还回去。但是,自己真的没什么好后悔的。遇见他,一路有他相陪,此生无憾了。不必再有奢求,没有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