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王世子和齐王一家进宫后,皇帝携同几位皇族宗亲在乾龙殿设下家宴,刚开始的时候自然是各种寒暄关怀,当真是一家亲,场面很是活泼热烈,没过多久,在殿中伺侯的一个太监突然寻到一个机会,在接近皇帝的时候暴起发难,穷图匕现,所幸皇帝反应及时,险险避开,这时,又有两个宫女露出凶器向皇帝杀去,但殿中的人已经反应过来了,一时护驾的护驾,尖叫的尖叫,混乱之极。

在混乱之中,雍王世子祁颢悄悄接近皇帝,骤然出手,护驾的卫兵以为他是对准刺客,实际上却是冲着皇帝而去,幸好齐王世子早已注意到雍王世子的不对劲,危急时刻出手救驾,与赶来救驾的殿前卫士将雍王世子制住,将三名刺客当场击杀,而且从他们的身上搜出了雍王府的令牌。

证据确凿,雍王世子被关押,雍王府被禁。

“咳咳…”几声轻咳从皇帝的嘴里溢出,太子立刻紧张地伏身扶起皇帝,伸手在他的胸前轻抚。

皇帝慈爱地拍了拍太子的手,目光转向床前十步开外的阿墨,眼底暗光一闪,嘴角一动:“花将军。”

“微臣在。”阿墨赶紧上前一步,弓身应道。

“雍王世子意图谋反一事,你怎么看?”

皇帝一开口就直接进入主题,没有如以往跟臣子说话总爱先打着太极,让臣子自己把他要说的话给说出来,这让太子有些意外地看向阿墨,这位朝廷的新贵他一直有所耳闻,今天第一次见到真人,只是刚才给他的感觉倒跟那些聪明的臣子没什么区别,知道在什么场合自己该是怎样的存在。

但是现在却让他忍不住细细地打量起来,他的父皇他很清楚,生性多疑,还是第一次有一个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取得这般的信任,成为他的心腹。

这一打量,却让他的眼里闪过抹惊色,心底涌起一股怪异的感觉,他可以很确定他以前绝对没有见过她,但当她的眉眼印入脑海时竟有种熟悉的感觉,前一刻对她的疑惑也在顷刻消散,好似信任她是理所当然的事,那种感觉很奇妙,也让他惊心。

第十八章 午门处斩

皇帝的问话在任何人听来都像是在试探,试探阿墨对待雍王世子一事的看法,毕竟身为皇帝的心腹,她就算不知其中的内幕,但多少能猜得到,彼此都心知肚明,那么皇帝这般问法,就是想听在明知这事从头到尾都是皇帝布局的情况下,阿墨会怎样回答。

直接道明自己的所知所猜,向皇帝展示自己的聪明,请旨主办引事。——这是只会耍小聪明的臣子的做法。

假装不知,义愤填膺地怒斥雍王世子,顺带表示自己的忠心。——这是懂得揣摩帝心的真正聪明臣子的做法。

祁泽沉着目光落在阿墨的身上,以她从入朝以后的表现,他知道她是一个真正聪明的人,所以她会做第二种选择。

但见,阿墨依旧恭敬地站着,垂着头,听到皇帝的问话,脸上神情不动,只是微微启唇,冷肃的话一字一顿地迸出来:“公布天下,杀。”

一个杀字轻飘飘地落在耳中,轻得恍若是幻听,却狠狠地撞地心头,刺骨的寒意爬上背脊,竟让一向无欲无求,心平如镜的他平生首次生出杀意,这股杀意不是由他自己生出,而似犹如对方植入他的心中一样,但从她的语气中却没有感到杀气,这种感觉很奇异,很难用言语表达。

祁泽在震惊之余,第一反应却是看向皇帝,他不知道他的感受是不是跟他一样,但他知道这位花将军的答案必然会让他父皇有所震动。

她不对已经发生的事做出评价,却是直接给出了处理这件事的最佳的建议。

果然,皇帝眯着双眼,眼中沉着暗光,定定地落在花将军的身上,多年帝王的威严犹如巍峨的泰山沉沉地压落在她的身上,仿若要将她瘦弱的背脊给压断,连他这个只感受到余波的人都觉得呼吸困难,而那个直接承受的人背脊却依旧挺得笔直。

半响,或许过了很久,一直沉着脸的皇帝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脸上的神情是少见的愉悦:“得此良臣,朕之幸也。”接着,语气一顿又道:“花将军,雍王世子刺杀于朕,雍王府图谋造反一事,朕全权交给你处理,练了这大半年的兵,是时候该派上用场了。”

这是要出兵的意思了。

“父皇。”太子祁泽蹙眉出声,但又如何阻止得了皇帝的决定。

“臣遵旨。”阿墨的声音跟太子同时响起来,抬起的眼眸掠过精光。

走出寝宫,阿墨抬头望着阴霾的天空,一场大风暴就要来了,这个污浊的大地是时候清洗了。

嘴角微微翘起,身后轻然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很轻,若非她耳力过人,只怕都听不到,倒不是那人功力有多强,落脚无声,而是轻步虚浮,落脚无力。

不用回头看,只听脚步声,便知来人是谁。

“风雨欲来风满楼。”脚步声停,轻灵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语气里充满着悲悯,无奈与感叹。

侧身,转头,一袭太子服饰的祁泽站在她左侧,两人仅半臂之隔,他如她方才一般抬头望着天空,清俊的脸庞在阴霾的天色下如同覆盖着蒙蒙的灰纱,荡漾着温润波光的双眸不知是因心情还是因天色而显得有些晦暗,看不清眼底的神色,若只看他翘起的嘴角只会以为他心情很好。

“风雨过后,方能见彩虹。”往后退一步,略后于太子半步,阿墨淡淡地开口,别有深意。

祁泽转过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眼底有光芒在波动,嘴唇动了动,似是想说些什么,只是才刚嘴,猛地便连边咳了起来,咳得脸色涨红,眼眸水润。

“太子。”

“太子爷。”

“快传太医。”

伺候的太监宫女紧张地围了过来,为太子顺气的顺气,喊太医的喊太医,场面顿时乱成一团,但这样的情景想来经常发生,只是稍乱了一小会,太子专属的坐撵已经快速地将他往皇寝宫旁边的宫殿里送去。

在这个混乱的场景没有去关注退到一旁站着的阿墨,她始终垂着手,似是被太子突如其来的发病给吓傻了,但若细看的话,便可发现眼底一片淡漠无情,只是在太子发病的瞬间,那双垂着的手紧紧握了一下。

三天后,朝堂之上掀起了滔天大波。

在皇帝遇刺当天,朝臣便已经收到消息,如柳相等人自是立即进宫,但无一例外被挡于宫门外,只有禁卫军正副统领能进宫见驾。

虽然无法见到圣驾,但是不防碍他们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雍王世子刺杀,当天雍王兵卫被禁于雍王府,然第二天,本该是皇帝生辰之日,却临时取消,在让进京贺寿的别国使臣好一阵动乱,虽然很快就被平息下来,但被禁于雍王府的兵卫竟趁机突围杀出雍王府,之后分散藏于京都之中,一下子便失去踪迹,明显早有预谋。

接下来的两日,整个京都人心惶惶,城卫军、禁卫军、府衙兵卫全部出动,大肆搜捕,同时雍王世子刺杀皇帝,图谋造反,雍王府卫兵在京都动兵杀死禁卫军脱逃在外的消息也传进了京都百姓的耳中,但是城门紧闭,这个消息并未向外泄露。

直到三天后,休养的三天的皇帝终于上朝了,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公布了雍王世子的罪行,齐王父子佐证,同时钦点钦差前往雍州问责雍王,钦差由花副统领率禁卫军沿途护送,各地军队待命,听从花副统领调遣,这是将全国一半的兵权交付给花将军,也让她全权负责进兵雍地的事宜。

柳相一党不约而同地看向柳相,作为帝党之首,雍王世子一事,他明显被皇帝排斥在外,现在皇帝不仅将这件足以改写大梁皇朝历史的大事全权交给新晋的花将军,还将他紧紧掌握在手的兵权都分出来,这无疑是在昭告世人,柳相失宠了,一旦雍王府被连根拔起,朝廷的格局将会重新改写,拥有皇帝的支持,拥有兵权,拥有莫大功勋,花离墨根本不用去经营人脉势力,她就将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

柳相神色不动,但隐在衣袖下的双手却紧紧握成拳,心头发冷,他知道他这些年结党营私已经触到皇帝的逆鳞,只是他自以为他根基已深,皇帝还须重用他,是不可能会动他的,但是没想到,他居然以这样的方式来削减他的权势。

他知道他得做些什么来重得帝心,否则柳家怕是要步当年百里一族的后尘,皇帝的手段,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一旦被放弃,只有死路一条。

在对雍王世子的处置问题上,柳相一改平常故作高深的姿态,当即表示,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雍王世子身为皇族中人,有负皇恩,按罪当斩,请奏于三天后于午门外当众处斩。

蕃王拥兵在外,历来皇帝在处理蕃王的事情上,总须权衡各方面,一般来说都是暗中处理,因为一旦让对方抓住把柄,很容易引发内乱,而现在,万事俱备的皇帝最不怕的就是雍王起兵,相反,他在等着。

雍王世子的罪行虽然时隔三天才公布,但其实在事情发生的隔天,所谓的钦差就在花副统领的护卫下前往雍州,等雍王世子处斩后,雍王若怒而出兵,正好能让花副统领杀处正着。

若非对雍王世子忌惮太深,其实暗中留着他的命用来牵制雍王和雍州军会更好,可惜雍王世子太厉害了,若他不死,只要给他抓住一点机会,整个布局就会起变数,这是皇帝所不允许的。

雍王世子一死,对雍王和雍州军的打击必然非常大,再加上大军压境,皇帝有十成的把握,梗在他心间数十年的雍王府从此将从世间消失。

柳相在揣摩帝意上还是有些本事的,果然皇帝听了他的话后,很是沉默了一会,接着便悲痛地表示准奏,同时让柳相亲自担任监斩官。

雍王世子处斩这一天,大风哗啦啦地吹拂着大地,眯了路人的眼,午门之外,围站着百姓,他们看着处斩台上笔直站着的冷峻男子,寂静无声,场面很是诡异。

柳相高坐于桌案之后,旁边站着高华统领,两人皆直直地盯着雍王世子,半响,柳相才抚着胡须,板正着脸,严肃道:“雍王世子祁颢,你身为世子,深受皇恩,不仅不感恩,还大逆不道,刺杀皇上,雍王府卫兵杀害禁卫军,图谋造反,罪孽滔天,今奉吾皇之命,处以斩首之刑,尔可有话说?”

雍王世子始终闭着眼,看都不看柳相一眼,也没有出声为自己辩驳,傲然站立,一身凌厉凛然的霸者气势,分明是高不可攀的王者,一点也看不出是一名待斩的囚犯。

百姓开始低头议论起来,那目光分明是已折于他的气势,静悄悄的场面开始有些骚乱,其中还有人在搧动。

柳相和高统领皆是眉头一皱,他们早已对祁颢动了手,让他开不了口,这一番话不过是在百姓面前的装模作样,只是眼前的情况还是超脱了他们的掌控。

高统领目光如矩地扫向人群中的某个方向,然后转头向柳相微点了下头。

柳点目光微眯,拿起桌案上的签令牌,往前一扔,大喝一声:“斩。”

第十九章 黄泉相随

柳相目光微眯,拿起桌案上的签令牌,往前一扔,大喝一声:“斩。”

‘噗’,烈酒喷在明晃晃的鬼头大刀上,滴嗒滴嗒,烈酒顺着大刀滴落在地面的声音形成一曲急促的杀伐曲,刽子手伸手往祁颢的后颈按下去,然当他的手刚要触及到祁颢时,突而整个人僵住,斩人无数的刽子手首次握着鬼头大刀的手犹如抽搐一般不停地颤抖着,脸上的神情却又犹如被冰冻住般,显得诡异异常,围观的百姓第一反应就是心里发毛地往后退,刽子手那模样分明跟中邪的样子差不多,而且四周的气温骤降,怎么着都觉得有种阴森森的感觉。

但近处的人却清晰地看见,刽子手哪里是中邪了,分明是被犯人一个眼神给吓的,那冷气分明就是犯人施放的,连他们这些离得有些距离的人都感到一股冷到极致的气息直往身体里蹿,控制不住地直哆嗦,然他们还不过只是被波及到而已,真正恐惧到极点的人是刽子手。

能来斩皇亲国戚的刽子手那绝对是刽子界的一把手,刀下厉鬼无数,什么凶狠嚣张的罪犯没见过,他还不是干净俐落,咔嚓一声,手起刀落,任你生前再是穷凶极恶,权势滔天,在他鬼头大刀之下,就得乖乖献上头颅。

可是当眼前这个犯人缓缓侧过脸,轻飘飘地瞥向他的时候,黑沉如夜的眸光带着杀伐的气度劈斩而来,那一刻,他觉得自己才是个死人。

监斩台上的柳相不愧是权倾朝野的权臣,心头虽还是阵阵发冷,但面上丝毫不显,威严地大喝一声:“刽子手,还在等什么,斩。”

一个斩字说得杀气凛然,可还是丝毫没让刽子手觉得好受,他很想眼一闭,抬起大刀就斩下去,但是他就是控制不住地颤抖,这个犯人是谁,他很清楚,雍地的杀神,好可怕啊!

“高统领。”眼见刽子手半天不见动静,甚至有种要把鬼头大刀丢下逃路的趋势,柳相的额角狠狠地跳动着,扭头对着高华冷冷地下令道:“祁世子不管怎么说也是天皇贵胄,就由高统领来亲自执刑。”

高华是个生性狠辣的人,不管是天皇贵胄还是其他的皇亲国戚,他都敢杀,从不知畏惧为何物,但是柳相的命令却让他心头下意识地颤了一下,神情微顿,转身接令的动作有丝犹豫,但最终还是接令了。

一步步往斩台走去,高华面色冰冷,掌心内劲发力,往刽子手的方向扫过去,将他给扫开了去,自己站在他原本站的位置,也不去看祁颢,握着腰间佩刀的手紧了一下,然后霍地一下,刺目的光芒闪过,刀离鞘,高高扬起,骤然落下。

“啊!”人群一阵惊呼,不少人转过脸去不忍看那血溅四方的场面,但却没有听到刀砍落脖颈的声音,而是一声极为短促的金击声,今天还真是邪门了。

当百姓带着疑惑的眼神转回头时,“啊!”更为高亢的尖叫声伴随着混乱的场面响彻上空。

就在百姓转头的瞬间,高华下落的刀被斜地里弹出来的一颗石子给震开,以高华的功力修为,能让一颗石子把他的刀给震开,执刀的手阵阵发麻,险眼脱刀而去,可见出手这个人修为有多么的高深。

今天公开处斩雍王世子祁颢,本就打着将雍王府的余孽引出来,一网打尽的意思,因而他与柳相早就知道雍王府的余孽一定会出来劫法场,由他亲自动刀,也有这个意思在里面,只是他没有想到,对方居然有一个修为如此高深的高手,是谁?

段飞鹤和林凡是此次雍王护卫兵的首领,他们身为十大将军,功力自是不弱,尤其是段飞鹤,十数年前就名扬天下的名将,一身深厚的内功出自武学之源少林,他的武学修为是比他高不少,但是只用一颗石子就能在距离如此远的情况下震开他的佩刀,他不认为段飞鹤能做得到,而且石子上附着的内劲并非纯阳的少林心法,而是带着丝阴柔,也就是,来劫法场的人中有一个功力远在段飞鹤之上的绝顶高手?

高华心中巨惊,但在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斩台上已经凭空出现了两个人,一左一右地站在祁颢的身边,正是段飞鹤和林凡,混在百姓之中的雍王府卫兵也一个个亮出了兵器,将祁颢团团护住。

“好大胆子,竟敢劫法场,来人。”台上柳相怒喝一声,四面八方一队队士兵不知从何处跑出来,眨眼间就将雍王府一众人团团围住,将百姓远远隔离开去,却没有驱赶。

“哼,柳相大人这是早就准备好了,请君入瓮?”看着这一幕,段飞鹤冷哼了一声,朝着柳相嘲讽道。

“雍王世子不思皇恩,刺杀吾皇,段将军带兵潜伏于城中,图谋不轨,本相不过是早做准备,未雨绸缪而已。”柳相一副正义凛然的模样,目光带着力度朝着人群中扫去,眉宇微不可觉地拢起来,太顺利了,一切都按照预想走,但雍王府真的会如他们所预料般乖乖地跳入陷阱?

多年的尔虞我诈的政治生涯练就了他一颗敏锐的心,直觉告诉他,不对劲,可是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柳相。”这时,一道冰冷漠然的声音在这混乱的情况下如平空之雷般响起来,声音不大,却非常有力度,场面一下子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顺着声音的来源转去,一下子气氛屏息,心底震撼。

开口的人竟是从头到尾除了一个眼神并曾有过任何动作的雍王世子祁颢,今天的死刑犯?

那是死刑犯?不知为何,这一眼望去,当心里浮现‘死刑犯’这三个字的时候,所有人的心里都浮现一种荒唐的感觉。

被雍王府众卫兵护在中间的男人身着一身囚衣,棱角分明,剑眉凌厉,幽黑的瞳眸开阖时琉璃精光闪电般掠起,凌厉的王者霸气敛而未露,气息冷漠中带着违和的悲怆。

跟所有人的感觉不同,祁颢一开口,柳相和高统领心里就一个咯噔,自觉有什么脱离掌控的事情要发生了,可是他们来不及阻止,因为祁颢又开口了。

“自古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祁颢虽为圣祖子孙,一直谨记臣子本份,然段将军和林将军乃国之栋梁,现东北战乱未平,望柳相向皇帝进言,放两位将军离去,战士应死于战场上。”一字一句,祁颢的语调自始自终都很是平缓,没有激昂也不哀怆,就像只是在直叙事实。

可就是这么一句直叙事实的话落在了在场百姓的耳朵里,掀起了滔天巨浪,什么意思?这话听着怎么雍王世子该是个忠臣才对啊!而且这样一个人物,会刺杀皇帝?难道这里面有什么猫腻不成?咦,这次雍王世子刺杀皇上的案子好像也没听有审判过,像这么大的事,不是至少该三司会审或是皇帝亲审吗?

不得不说,皇城根下长大的百姓政治敏感度还是非常高的,短短一句话就能让他们听出多层意思来。

听着百姓远远传来的议论声,柳相和高华两人的脸彻底黑了,心里也焦急起来,他们很清楚这句话传出来会造成什么后果,原本他们是想借着这个时机,再搞臭雍王府的名声,且他们也不怕雍王世子会把事实真相说出来,每个不想死的犯人临死前都会挣扎一下,这很正常,没有人会相信的。

但是从头到尾,雍王世子一句话不说,却在这个时候既不为自己喊冤也不控诉皇帝的作为,反而说了这么一句似是而非的话。

是没有搞错,他们是来劫法场的,怎么搞得好像他们是被逼着上法场的?而且总觉得还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看着被挡在数十米开外的百姓,高华一个激灵,似有什么从脑海里一划而过,却来不及抓住,眼前又发生了惊变。

只见方才还一副护主模样的段飞鹤和林凡带头放下手下的武器,对着祁颢单膝跪下,声如洪钟道:“请世子恕罪,属下等自作主张,黄泉路上,吾等只愿相随左右。”

哦,原来不是来劫法场的,而是来跟着殉葬的,却没想到皇帝在这里摆了个请君入瓮的陷阱,这算不算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啊。

柳相这回真的是急了,虽然看不清百姓的表情,但他也知道这回那群愚蠢的百姓心里在想些什么,只怕回头会传出对皇上不好的传言出来,这回他们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柳相也算是个杀伐果断的人物,与高华相视一眼,不再多说废话,一扬手就下了杀令,只要人死了,就算有些不好的言论,也掀不起大风浪,不过是区区百姓尔。

“杀。”一个字像是绷断了紧绷的弦,士兵举刀向着中央跪在地上的人杀过去,而雍王府的人就真的一副引颈就戮的样子,纹丝不动地跪在原地,连神情都没有变一下。

“啊!”百姓再次大叫起来,这次情绪明显充斥着紧张和焦急,似乎恨不得喊出来句:“小心。”

柳相和高华此时心里却涌出一股快意,雍王府的人想要做戏就让他们做吧,以生命为代价来把反击的筹码放在一群蝼蚁身上,雍王世子也不过如此而已。

可就在他们等着看血流成河的时候,异变突生,原本烈日高挂的天空忽而暗了下去,一下子犹如进入黑夜一般。

第二十章 法场惊变

可就在他们等着看血流成河的时候,异变突生,原本烈日高挂的天空忽而暗了下去,一下子犹如进入黑夜一般。

突变的异像让在场的士兵和百姓皆陷入了恐慌:天有异像,必有灾祸。

“天遣,这是天遣。”寂静的午门前,极度压抑的气氛下,不知谁突而爆发出这么一句话,霎时,犹如一滴水滴落油锅,全乱了起来,百姓抱着头,不顾士兵的阻拦横冲直撞地乱跑,同样心中惊骇的士兵也想跑,不过身为军人,毕竟比百姓多了些胆气和自制,虽也乱,但基本都能咬牙维持住场面。

包括柳相和高华在内的所有人,全被突如其来的‘天遣’给摄去了心神,一点都没有注意到,在这个恐慌混乱的场面下,有一块区域镇定得有些违和。

以雍王世子为中心的雍王府众人只是如众人般抬头望了一下天空,然后继续坚定不移地护卫着自家的世子,戒备警惕着,当然,他们也就错过了他们家冰山一般的世子嘴角边缓缓勾起的一抹绝美的笑意,自然也没有看到眼里几乎少有情绪的他对着某一个方向露出了温柔如水的神色。

黑暗的天空似乎越来越低了,一副要将大地压塌的气势,吓得本渐渐被掌控住的场面更加惊乱起来,各种恐怖的尖叫声刺破人耳,求生的本能让百姓忘记了对当兵者的畏惧,发了疯地冲撞开来,竟一下子将防线给突破,甚至发生了踩踏事件。

就在场面即将失控的时候,眼力极尖的高华终于看清了遮天蔽日的‘天遣’到底是什么,当即眼瞳紧缩,气沉丹田,以内力大喝道:“镇定,不是天遣,只是一群鸟儿而已。”

胡扯吧!别说京都之内了,天下间除了某些无人踏足的深山老林,哪儿见过如此恐怖的鸟群?

没有人相信高华的话,但也有不少数听闻此言,下意识地往头顶看去,果真,这一会的功夫,‘天遣’已压至头上十来米处,那密密麻麻的东西确实像是鸟儿,纵是没有抬头看的人,耳朵也已然听到吱吱喳喳的声音汇成洪流直冲他们的耳膜。

“啊!…”看清了不是天遣,尖叫惊恐的声音不消反增,大有不将将铺天盖地的鸟群吓死就将天地给喊翻的节奏,想一想,数也数不清的鸟群当头当脸就朝着你埋了下来,那场景堪比天遣降临,不,或许这群鸟群就是天遣,只是这天遣却明显是有目标的,而不是无差别攻击。

只见铺天盖地的鸟群并不是单一的品种,而是各种各样,千奇百怪的鸟类到聚集在一起,有犹如鹏鸟那般体型巨大的,也有麻雀般小巧玲珑的,更有长着三只眼或人形脸的稀有鸟类,别说见过,听都没有听说过。

惊骇地四散躲在各个角落的百姓此时竟会注意到鸟群里各种鸟种,只因已经冲入人群中的鸟群竟像是有灵性般的避开他们,而一旦确定处境安全,理智自然也就回来,第一时间,他们除了发现鸟群里千奇百姓的鸟种,更发现一个十分奇怪的现象,那就是铺天盖地的鸟群全都冲着将雍王府众人团团围住的京城士兵而去,大的鸟类飞过去,直接将人给掀翻了,小的吱吱喳喳密密麻麻直接将人给淹没了,待它们飞散开,便只留下满目疮痍的死尸,恐怖极了。

惨叫声嘶吼声让听者皆头皮发麻,一向位高权重,尽享荣华富贵的柳相只怕人生第一次被吓得面无血色,双脚打颤,鸟群似乎很喜欢他,围在他四周的数量是其他人的几倍,若非有高华和他身边带着的高手拼命保护,只怕连尸骨都无存了。

“吡…”在这如此惊悚而吵杂的场面下,一声高昂清亮的鸣叫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当然除了还在被鸟群屠戮的士兵,黑压压的鸟群之上,一个彩色的大鸟从高空俯冲而下,速度极快,待到近处,那巨大的翅膀一搧,便带起一阵飙风,风沙将人的眼睛都给迷住了。

等风沙过后,众人终于能看清眼前的情况时,便无一不是一副吓掉下巴的样子,只见那只彩色的大鸟凌空飞起,只是它的背后似乎趴着某个东西,眼尖的人细看之下,立即妈的大叫出声,那竟然是已经昏迷过去的雍王世子。

彩色大鸟仰头一鸣,鸟冠之上一撮金黄的羽毛尽显王者气势,即便不知道这是一只什么鸟类,也可猜出必是鸟中之王,而今,它将死刑犯雍王世子给打晕带走了?

看着自家世子被一只鸟给带走了,雍王府众人急了,段飞鹤和林凡赤红着眼睛,大喝一声,带着雍王众兵卫冲着彩色大鸟追了过去。

直到雍王府众人逐渐远离午门,身边压力大减的柳相才终于发现这一幕,当即气极败坏地下令追击,还有行动能力的士兵立即就追击过去,可是神奇的一幕又再次上演了,本来逐渐随着彩色大鸟飞走的鸟群竟然掉头,又冲着士兵而来,那场面让在场的所有人脑海里第一个反应就是:断后。

嘶,难道今天出现的一连串怪象,都是因为雍王世子,莫名出现的恐怖鸟群是来劫法场的?

所以人惊骇住了,这可远非人力所能做到的,那就是上天,是上天派了鸟群来救雍王世子,难道他真的是冤枉的?

百姓心里是什么想法,柳相和高华此刻没有心思理会,他们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绝对不能让雍王世子逃走,否则皇帝的雷霆之怒,绝不是他们可以承受的。

“高统领,赶紧下令,关闭城门,他们必定会从北城门逃脱,传令北城卫军埋伏在城门口,看到雍王府诸人,就地处斩。”柳相能权倾朝野多年,杀伐决断自是必不可少,当下就做了最正确的决断,也不理会自己的狼狈,冲着高华快速说道,很明显,被鸟群拖住的士兵是不可能追到雍王府众人的,那么唯有在城门口将人截杀。

“是。”高华面色阴鸷,足尖一点,就朝着城北方向飞奔而去。

且不说柳相这边为了截杀住雍王世子做了些什么部署,便说被彩色大鸟截走的雍王世子和紧随其后的雍王府众人绕着京城跑了大半圈,这般浩浩荡荡的阵势直接将途经之地的百姓都给惊傻了,以致于当来到北城门时,后面竟远远地跟着一大堆围观百姓,当然他们只敢远远地跟着。

北城门就在眼前,眼看都直接冲到城楼底下了,但却并无一兵一卒出来拦截,站在城楼上,剑已出鞘的高华面沉如水,扭头冲着跟在身边的城北军王副守备大吼:“怎么回事?人呢?”

王副守备惊恐地跪下,颤抖着声音道:“属…属下也不知。”

“该死。”高华一脚将王副守备踢开,转身就要往城楼下跑去,可就在这时,彩色大鸟载着雍王世子从他的头顶上大摇大摆地飞过去,还耀武扬威般当空转了一圈,然后凌空而去,与此同时,城门被打开了,雍王府众护卫在段飞鹤和林凡的带领下朝着城外飞奔而去。

眼睁睁地看着雍王府众人离开城门,高华满脸狰狞,一腔怒火无处发泄,转身,一剑劈在了王副守备的身上,鲜血喷到他脸上,让他整个人看起来犹如恶鬼般可怖。

他知道,雍王府众人已经追不回来了。

当柳相带着人匆匆而来时,看到的便是这般一个景象。

城楼下,满脸鲜血的高华执剑站着,他的旁边躺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看起来奄奄一息,从也人服饰可看出来那是北城军的守备。

不用多说,柳相便知事情坏了,因为现场连一点厮杀的痕迹都找不到,而且此时城门已然大开。

柳相只感到一阵天塌地陷,眼前一暗,踉跄着几乎跌倒,所幸身边跟着的护卫及时扶住了他。

“高统领,这是怎么回事?北城军何以没有遵令伏击?”抚着额头,柳相的声音很是低沉,只是看向高华的目光凌厉异常,透着非常深邃的力度,一国权相的威严压了过去。

高华身为皇帝的心腹,手中掌握着皇帝最有力的近身军队禁卫军,但在这样的威压下,竟还是有种难以呼吸的感觉,不过只是一瞬间而已,但他没有丝毫的不满或是不屈,心思活络的他很快就明白柳相这道目光和这句话的意思。

雍王世子祁颢和雍王府的人跑了,而且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以如此诡异的方式跑了。用不了多久,一定会闹得满城风雨,不,现在就已经是满城风雨了,皇帝知道后必然会龙颜大怒,凭他的铁血手段,朝堂必然会有一番腥风血雨,而首当其冲的,自然是负责监斩的柳相和高华。

若想自保,他们必须要推出其他人来让皇帝泄火,那就只能是城北军,谁让他们没有守住城门呢。

但即便将城北军推出去,他们至少也得被皇帝扒掉层皮,更可怕的是,此次刺杀事件让朝廷与北雍之间的对决已经摆在了明面上,而且是不死不休的局面,现在雍王世子逃脱,皇帝的算计布局全被打乱,接下来的事态发展,连他们都无法预料得到。

第二十一章 王家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