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式要隆重,一定要隆重。”阿原不厌其烦的交代,“若是国库实在不敷使用,我还有些私产可以贴补…”

皇帝实在撑不住了,“隆重,一准儿给你办的隆重,把心放到肚子里去。阿原,你这便出发吧。”

阿原兴高采烈的随着宁国公出发了。

湛蓝的天空,雪白的云朵,辽阔美丽。

大地上却是血流成河、无穷无尽的杀戮。战鼓雷动,惊魂动魄的厮杀声响彻在天地间,天朝骑兵和鞑靼骑兵混战在一起,杀红了眼睛。

刀枪飞舞,利箭穿空,血肉横飞,每个人都是时时刻刻面临死亡的威胁。天朝骑兵也好,鞑靼骑兵也好,哪怕心中恐惧已至极,哪怕已是肝胆俱裂,也只能勇猛向前,向着敌人迎头痛击。

后退,畏战,便意味着死路一条。奋勇杀敌,才是唯一的出路、生路。

一匹小红马在战阵中冲来杀去,大显神威。马上的骑士身材修长,银盔银甲,娴熟的挥舞着手中长刀,砍人的动作行云流水般优美,只见她手起刀落,一名彪悍高大的鞑靼骑兵头颅落地,鲜血直喷出去,映红了天空。

108凯旋

残阳如血,暮蔼沉沉。辽阔的草原渐渐寂静,渐渐空旷,青雀身姿挺拔的骑在小红马上,身后是数千名疲惫却又兴奋的骑兵,眼前是不敢恋战、仓惶逃走的敌人。

鞑靼骑兵狼狈的败退了。

大风吹起红色的军旗,军旗上一个斗大的“祁”字迎风招展,遒劲有力,苍凉悲壮。下方却是绘着一只展翅翱翔的青色小鸟,又机灵又骄傲,令人见之心喜。

溃不成军的鞑靼骑兵消失在苍茫的天际。青雀带着部下得意的掉转马头,回营复命。

其余各种人马,也各自取得胜利。京营、宁夏守军同心协力,艰苦奋战,迎头痛击入侵的鞑靼骑兵,杀敌无数。

捷报传至京城,皇帝大悦。这宁国公果然是名将、福将,他打仗就没有不胜的!皇帝看着捷报,再看阿原的家书,踌躇满志的想着,照这个势头,大军很快便凯旋回朝了。

皇帝正乐着,忽想起一件要紧事,忙拿起阿原的家书去了宁寿宫,献宝似的拿给太皇太后,“祖母您看,阿原好好的。”自从阿原冷不丁儿的去了宁夏,太皇太后一直生着闷气。

太皇太后忙拿过来看了,又是笑,又是咬牙切齿,“等他回来了,先好好打一顿板子,再说别的!”皇帝满脸陪笑,“别介,阿原身子弱,真打的他下不了床,祖母该心疼了。”

太皇太后笑了笑,“既然你给他说情,便先记着账吧,哪天他再犯了错,一起打。”皇帝正色道:“阿原乖巧,往后再不会犯错的,您记的这笔,纯属空帐。”太皇太后听了,笑成了一朵菊花。

“阿原从小就听听说说的,最乖巧不过。”太皇太后笑了会儿,面色沉了下来,“都是祁家那丫头不好,硬是把文静的阿原给带野了。”

皇帝吓了一跳,您这么抱怨,不会是想给阿原换王妃吧?可千万别,他痴恋祁青雀已到了这个地步,您若再节外生枝,他不定怎么闹腾呢!

“阿原他…他从小便一心想去看看西夏王宫。”皇帝忙表白,“小时候一起读书时,他便有这个志向呢!祖母您不知道,阿原读起书来,痴迷的很。”

太皇太后将信将疑,“真的?”阿原巴巴的跑到宁夏,不是为了祁家那姑娘,而是为了观看西夏王宫?等他回来了,可要好生盘问盘问。

皇帝费了好大劲,才把太皇太后安抚住。

出了宁寿宫,皇帝当天便下了手札到礼部,“筹办晋王和祁震之女的婚事。”还是赶紧定了吧,别再出什么岔子。

礼部接到手札,算算日子,晋王这二十七个月的孝期也快满了。亲王册立王妃是盛典,是要早早的准备,要不到时候肯定人仰马翻。当下也无异议,埋头准备起来。

过了一阵子,太皇太后又有反复。皇帝去请安的时候,她面色不悦,“你父亲生前,不会是受了小人蒙避吧。祁家姑娘性情彪悍,功夫又好,阿原娶了她,难保不被她欺负。我一想起阿原或许会被欺负,心里真是堵的慌。”

皇帝笑道:“祖母,阿原在您面前是听听说说的,很文静。到了外人面前,他风度非凡,极有威严。孙儿倒不担心他被王妃欺负,孙儿担心晋王妃见了他,会吓的战战兢兢、不敢仰视。”

太皇太后想了想皇帝所说的场景,笑咪咪。也是,阿原是先帝爱子,今上的亲弟弟,他的王妃就算是出身将门,驰骋沙场,也不敢对夫君不尊敬!到了阿原面前,她肯定是低眉顺眼、温柔婉顺的。

太皇太后总算不再坚持己见,皇帝暗暗松了口气。阿原贵为亲王,哪有那么容易被自己的王妃欺负,祖母您真是爱孙心切,想多了。

宁夏军营。

一场鏖战之后,鞑靼败退,各自收兵。袅袅的吹烟升起,一阵阵的饭香传来,该祭五脏庙了。青雀和兵士们一起,坐在营帐外,手中端着大粗碗,吃饭。

不知什么时候起,她身边多了个人。

青雀觉得周围弟兄们的眼神不对,忙往身边看过去。果然,阿原穿着普通兵士的服饰,一脸笑意的看着她。

青雀抓起一个窝头咬了口,豪迈的吩咐,“给他也盛一碗!”旁边有人响亮的答应了一声,没一会儿,乐呵呵递过来一个粗碗,“请吧,甭客气!”

“周大贵,我才入伍那年便跟他分到一个小队了。”青雀指着那人笑着介绍,“这些年一直并肩作战,好兄弟。”

阿原客气的道过谢,接过碗。

周大贵狡黠的看着他,冲青雀挤挤眼,“你小女婿?”青雀一边咬着窝头,一边笑着点头,周大贵大力拍她的肩,眉花眼笑的赞叹,“长的可真俊!小祁,你艳福不浅!”

周围的士兵轰堂大笑,青雀踹了周大贵一脚,周大贵机灵的逃了。

阿原喜滋滋的捧起大粗碗开始吃饭,看样子吃的还挺香。

不远处,一队近卫打扮的彪形大汉静静立着,严密注视着这边的动静。

“有人过来了!”发觉有人往这边走,近卫警觉的看了过去。夕阳余晖下,一位将军打扮的中年男子昂首阔步而来,脸上满是喜悦。

“邓麒来了,让他过去。”见到来人,近卫头领简短的吩咐。这邓麒简直是天天来捣乱,讨厌的很。不过,好像拿他也没什么办法,只能由着他。

邓麒到了近前,青雀笑咪咪招呼他,“吃了没有啊,一起一起。”邓麒坐到青雀旁边,不客气的说道:“没呢,肚子饿的咕咕叫。”有兵士也给他盛了碗,邓麒大概是真饿了,埋头苦吃。

“有小灶不吃,来吃咱们这个,真是的。”兵士们窃窃私语。

“祁将军是跟咱们同甘共苦,邓将军是来添乱的。”一样的做法,不同的评价。

“旁边那俊小子呢?”有人还是不懂。

“这还用问?你瞎子呀!”得了个大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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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因为打了胜仗,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这顿饭,大家都吃的很香。

邓麒在青雀这儿吃完饭,回去跟宁国公诉苦,“祖父,青雀天天跟兵士们一起吃饭,亏她受得了!那饭食真是…粗糙的无法下咽!”

宁国公怒目瞪着他,杀气腾腾,“她是爱兵如子!你呢,你带兵也多少年了,士兵爱戴你么?乐为你所用么?肯为你出生入死么?”

邓麒被骂的低头无语。

过了一会儿,邓麒不厚道的乐了,“那臭小子也在呢,亏他也端着个大粗碗吃饭,还吃的津津有味!祖父,我对他真是钦佩的五体投地,他那样的人,竟比我还不挑剔。”

邓麒说着说着,乐的不行。那么难吃,简直…跟猪食似的,他这亲王殿下竟吃了满满一碗,笑死人了。

宁国公苍老面容上露出丝笑意,“晋王待妞妞的情意没的说,麒儿,妞妞有福气。”

邓麒怫然,“是晋王有福气才对。能娶着妞妞这样的好姑娘,是他前生修来的!祖父您凭良心说话,男人想娶个好媳妇儿,容易不容易?”

邓麒直问到宁国公脸上,宁国公不知想起了什么,神情恍惚的喃喃,“不容易,极不容易。”远的不说,宁国公府祖孙三代,娶的媳妇儿没一个合心意的。

“我没说错吧。”邓麒大为不平,“他俩在一起,是那臭小子沾光了!妞妞不仅容貌举世无双,文才武功策略,哪样不出众?放眼望去,哪个凡人也比不上!”

宁国公微笑,“是不是九天玄女也比不上你闺女啊。”邓麒得意的吹嘘,“比不上!天上的仙女,也得让我闺女给比的灰头土脸!”

邓麒这话一出口,爷孙两个忽然迅速的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低下头。妞妞确实出色,可,妞妞不是邓家培育的。邓家,教养不出这般文武双全、举世无匹的妞妞。

一位身穿将军服饰、年约五十出头的男子走进帐中,恭谨的行礼,对着宁国公口称“父亲。”邓麒则是客气的躬身,称呼来人“二叔”。

这名男子是宁国公庶出的二儿子,邓昆。

这回抵御鞑靼入侵,邓家可算是全家出动。宁国公不只带着邓麒,还带了庶出的孙子邓天禄、邓无邪。另外,宁国公庶出的二儿子邓昆一直在宁夏中效力,这回自然也跟着参战。

邓昆常年居住在宁夏,熟悉地形、军情,时常在宁国公身边出谋划策。他和宁国公虽是父子,可多年不见面,难免有些生疏。已经五十多岁的邓昆,在宁国公身边,总显着拘束、拘谨。

邓麒和这位二叔半分也不熟,见他进来,觉得不自在,趁机告辞。宁国公冲他招招手,把他叫到身边耳语,“别总去烦着青雀。”邓麒神色一凛,义正辞严,“不成,我得看着我闺女!她还没出阁呢!”宁国公无语半晌,挥挥手,让他走了。

邓昆拘谨的站在一边,宁国公招手叫过他,讨论起作战计划。

接下来的战事一直顺利,没什么太大波折。唯一让宁国公头疼的是,晋王时常心血来潮的亲自上战场鼓舞士气,看着晋王策马在阵中狂奔,宁国公真是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跟着晋王的近卫军更是人人头皮发麻,唯恐晋王出个什么意外。“王爷你消停消停成不成?你就是受个小伤,我们回去也没法交代!”晋王跑的越欢,近卫越是愁肠寸断。

也别说,晋王亲自上阵还真有鼓舞士气的作用,士兵们愈加奋勇杀敌。

“青雀,你小女婿行啊,不怂!”周大贵一边向前冲杀,一边冲着青雀喊了句。

青雀往阿原的方向看了看,只见他金盔金甲,恍若天神降临人间,不由得嘴角微翘。阿原,你这样子真好看!

才看了一眼,就有鞑靼骑兵雪亮的长刀刺来,青雀提刀抵挡,不过两个回合,把那高大健壮的鞑靼入侵者斩于马下。

刀光剑影,杀声震天,青雀专心砍人,别的都暂时顾不上。

鞑靼骑兵败退,宁国公下令追击。士兵们个个奋勇争先,一路追着鞑靼人砍杀,大胜。

宁国公率领的京营、祁震率领的宁夏守军同心协力,把鞑靼人驱除出去,远远的赶走。鞑靼的这次入侵折了大本钱,从此之后,“是后岁犯边,皆不敢深入”。

捷报传到京城之后,皇帝很快下了旨意:宁国公班师回京,祁震随大军同回,邓麒任宁夏总兵,留守。

“凭什么?”邓麒肺都快气炸了,“凭什么是我留下?”

祁震笑着拱手,“有劳有劳。邓将军,我这是回京嫁闺女,圣上体恤我呢。”

等到凯旋回京,青雀该出阁了。祁震是青雀的父亲,自然要回京送嫁。册立王妃礼仪繁琐,要祁震出面的时候多着呢。

邓麒气的大吼,“明明是我闺女!”

祁震也不跟他吵架,只简短说道:“青雀姓祁。”

邓麒气的直啰嗦,却无计可施。

“这有何难。”青雀不忍心见他伤心失望,善意提醒,“你上表称病,不就行了?”皇帝总不能让个病人任宁夏总兵。

邓麒大喜,“还是妞妞聪明!”示威的看了祁震一眼,急忙回去写奏折,称病推辞。

最后,留任宁夏总兵的是邓昆。

邓麒,如愿以偿的跟着大军班师回京。

大军凯旋之后,依着等级、功劳,各有封赏。宁国公加太傅、太子太师;祁震为宣城伯,袭三代;祁青雀升了一级,为从三品的怀远将军。

皇帝在干清宫单独召见晋王,晋王神色认真的讲着,“…士兵很苦的,吃的很差很差,简直不能入口。这回还是军饷足,没有拖欠,若遇着有拖欠,还会饿肚子。”

皇帝忍耐的看着他,慢吞吞问道:“这回出远门儿没少吃苦吧,可后悔?”

晋王浅浅而笑,“虽吃了些苦,却不后悔。哥哥,为了青雀,是值得的。”

皇帝又好气又好笑,故意板起脸,“宁夏之行,究竟是为了什么?”

晋王神色变的庄严,正色道:“我从小便渴望能亲眼看看西夏王宫,这回总算能一偿宿愿,欣慰满足之意,无以言表。”

109纳征

皇帝见他伶俐,微微一笑,又叮嘱交代了几句要紧话,命他去宁寿宫见太皇太后。晋王扭捏了一会儿,小声嘟囔,“祖母保不齐会打我。”皇帝咬牙,“该!”他忽想起阿原当初是怎么威胁自己这皇兄的,觉着牙根儿痒痒。

晋王耍赖的在干清宫坐下,不走了,“您忙您的,等您忙完了,咱俩一起去宁寿宫。”皇帝见了他这无赖相,摇头笑了笑,低头看奏折。

等到皇帝把国事处理完了,站起身往外走,晋王连忙跟上,一起去了宁寿宫。“祖母恕了他吧,可怜见的,一个人不敢来,巴巴的等了好半天,才敢跟着孙儿过来。”见了太皇太后,皇帝笑着求情。

太皇太后心早软了,却还是板着一张脸,“往后还敢不敢了?”阿原神色郑重,“什么西夏王宫,根本没有书上说的那般好看,我再不会了!”哄的太皇太后转怒为喜。

“娶个媳妇儿,和和美美的过日子,再不许淘气了。”太皇太后笑咪咪交代,“你哥哥说,钦天监选的好日子在明年春天,阿原什么都不用管,等着做新郎吧。”

晋王神色认真,“怎么会什么都不用管呢,我总要练练礼仪,要亲迎呢。”

太皇太后大乐,“那是,阿原要亲迎呢,练练礼仪吧,练练吧。”皇帝也很想笑,不过他性子沉静,硬生生忍住了。

“阿原,你可不能怕媳妇儿!”太皇太后忽想起一件要紧事,交代道:“她素日里舞刀弄枪的,想必有些凶悍,你可不能被她降住了啊。”

“祖母您放心,我一准儿不怕她。”晋王挺直腰身,一脸郑重,“咱们家的男子,哪能怕媳妇儿呢?不会。”

是呢,皇室子弟哪有怕媳妇儿的?阿原这面相,怎么看也不会是个惧内的!太皇太后笑的眼睛咪成了一条线。

过了两天,太皇太后想亲眼看看阿原的王妃,要宣召祁青雀进宫。不过,很不巧,祁震一家已经启程回乡祭祖了。太皇太后只好把这念头暂时放下。

“祁家回乡祭祖,阿原竟没跟着一起去?”晋王来宁寿宫请安的时候,太皇太后心绪极好的打趣他。

“少康中兴,便是在夏邑吧?”晋王沉吟,“不过,没像没留下什么值得一看的古迹,我还是不去了。”

“这贪玩孩子!”太皇太后乐呵呵的笑。

弘治二年冬天,宣城伯祁震一家回乡祭过祖,重回京城。祁家如今住在平安大街,宣城伯府气宇恢宏,轩昂壮丽,是京城中新起的权贵之家。

祁震才一回京,便被礼部的官员堵住,议起晋王亲迎的各个细节。皇家娶妇其实和民间是一样的,不过礼仪更为繁琐,祁震认真听着,一一记下。

邓麒亲自督促着仆役把一色的紫檀木床、柜、桌、椅流水般搬到祁家,气愤看着祁震,“明明是我闺女!”祁震把礼部写下的一应流程递给邓麒,“要不,换成你试试?”邓麒细细看过,交还给祁震,低声拜托,“麻烦你了。”祁震要做的事且多着,人家又不是妞妞的亲爹,难为了。

祁震笑笑,把邓麒让到客厅坐下待茶,“妞妞正忙着呢,你先坐会儿。”邓麒喝了几口茶润喉,问祁震,“妞妞忙什么呢?”亲爹在这儿坐着她也不出来,有什么要紧事。

祁震咳了一声,“从老宅起了个箱子出来,妞妞不肯独占,要分给弟弟妹妹。这会儿,姐弟三个应该正商量着吧。”

邓麒坐不住,跳起来结结巴巴问道:“她,她弟妹来了?”

祁震心中微晒,淡淡道:“她姑母带着一双儿女来了,如今正在后宅。”

邓麒脸色煞白。

祁震想起他当年做下的恶事,冷冷的哼了一声。眼前这人是妞妞的亲爹,看在妞妞面上也不能把他怎样,可是,怎么看他怎么不顺眼!当年他只要稍微有点气节,有点人性,也不会做出停妻再娶之事,害的小姐母女两个差点丧命。

“玉儿在这里,玉儿在这里。”邓麒晕晕呼呼的想着,“她在祁家,离我很近很近。或许我出了客厅,便能看到她。”

邓麒脸色痴痴的,起身要往外走。祁震挺身挡在他面前,冰冷而严厉的看着他。

后宅里头,青雀指着打开的铁箱子,告诉祁玉和薛扬、薛挥,“这箱子里头,有一部兵书,一把宝剑,许多珠宝。外祖父在箱中留有遗言,兵书和宝剑是给大舅二舅的,珠宝全部留给娘。大舅二舅已经过世,我姓祁,兵书和宝剑就不客气的据为己有了。珠宝不是给我的,我不要。”

祁玉鼻子酸了酸,摇头,“不是说好了么,这铁箱子里的宝贝,全是你的。青雀,之前我根本不知道这箱子里头有什么,要是知道有兵书和宝剑,早就起出来给你了。你也能多把防身利器。”

薛扬霸道的看向青雀,“哎,兵书和宝剑都是无价之宝吧?你沾光了。”青雀拍拍她,笑,“阿扬不笨!这些珠宝很值钱,不过总有个价。兵书和宝剑,你估不出价来。”

“那,兵书借我看看,宝剑借我使使。”薛扬耍赖。

“兵书,你真看不懂。”青雀笑咪咪,“宝剑么,阿扬,你提不起来,那是一柄重剑。”

薛扬给了她一个大白眼。

薛挥已经十岁了,平时也是爹娘、哥哥姐姐娇惯大的孩子,淘气的时候多,懂事的时候少。这会儿,看着从外祖父家起出来的沉重铁箱,他却像个小大人似的,“姐,等我长大了,兵书你慢慢教给我,好不好?我要学万人敌。”

十岁的薛挥个头已经很高,只比青雀低半个头。青雀笑着拍拍他,“好呀,阿挥,你若想学,姐姐教给你。”

薛挥点点头,指着箱子里的珠宝说道:“我是男人,用不到这个,你们两个分了吧。”薛扬促狭的冲青雀吐吐舌头,“我又不出阁,也用不着!”

祁玉感概道:“你们的外祖父、外祖母,性情高洁,珠宝玉器这些俗物是不会放在眼里的。你们三个性情虽各有不同,这一点倒都相像。”

祁玉做主把珠宝分成三份,青雀、薛扬、薛挥一人一份,“阿挥也别推辞了,往后给你小媳妇儿。”薛挥听了,小脸涨的通红,红的薛扬都不好意思再取笑他。

宣城伯府,算是祁玉的娘家了。祁玉回到宣城伯府这娘家,伯夫人是她昔日的婢女英娘,自然要隆重款待她。祁玉坐在宣城伯府富丽堂皇的厅中,看着言笑晏晏的青雀、薛扬、薛挥,亲热恭敬的英娘,真觉恍如隔世。

那年,电闪雷鸣,风急雨骤,青雀才出生,英娘抱着她站在自己床前,一脸惶恐…再也想不到会有这么一天。

“祁震,英娘,才是你的父母。”祁玉叫过青雀,困难的了口,“没有他俩,你早死了,我也早死了。青雀,他俩不是你的义父义母,是你真正的父母。”

“我知道呀。”青雀嘻嘻笑,“英爹英娘,还有莫爹莫娘,师爹师娘,都是一样的,都是我爹娘。”

青雀笑的灿烂,祁玉却觉心痛、难堪。坐了会儿,不管英娘如何挽留,执意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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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扬嘟囔,“我还要跟姐姐说会儿话。”薛挥也不大乐意走,“我和青峰再玩会儿,成不成?”祁玉平日很娇惯他们,这会儿却不予理会,薛扬和薛挥无奈,只好跟在她身后离去。

出门上车的时候,祁玉觉得有道灼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抬眼望去,街角有一男子悄然独立,正痴痴望着自己。

木木的抬脚上了马车,车帘放下,祁玉泪落如雨。那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我一片痴心以为会共度此生的良人啊,他老了,曾经那么俊美秀逸的少年,如今也老了。

邓麒,邓麒,邓麒…祁玉心中一遍一遍叫着这个名字,想正气凛然的指责质问他为何背信弃义,想告诉他我祁玉离了你照旧过的很好,却更想扑到他怀里哭泣,诉说自己的委屈和不易。

我为你披上嫁衣的那一天,有多么喜悦,你知道么?我柔情满怀的打算和你长相厮守、白头到老,你却半道把我撇下,闪的我好苦。

祁玉神情恍惚的回到阳武侯府,直接回房睡下,谁也不理。薛能忧心,薛扬悄悄告诉他,“娘见着外祖父的遗物,难免伤怀。”薛能叹息一番,深觉妻子孝顺。

祁玉大概是伤心太过,到了人定时分,脸上潮红,额头滚烫,发起烧来。薛能着慌,忙命人请了大夫看过,开方子煎药,喂祁玉服下。薛扬等人都闻讯过来,被薛能劝回去了,“莫吵着你娘,回罢。”

第二天青雀知道了,忙过来看望。薛扬带着她到了祁玉病榻前,愁眉不展,“昨儿还好好的呢,不知怎么的就病了。”

祁玉脸色潮红,嘴唇发干,青雀坐在她床边,用湿帕子替她润唇。祁玉嘴唇微动,痛苦的低低叫着,“邓麒,邓麒。”

很低,可是很清晰,房里的两个人,青雀、薛扬,全都听见了。薛扬惊愕的睁大了眼睛,青雀正为她润唇,手停在半空。

青雀下了床,把薛扬拉到一边,“阿扬,这事不要告诉薛叔叔,知道么?”薛扬拼命点头,“姐,我知道,我知道!”青雀凝神想了想,低声交代她,“你辛苦一点,早晚守着娘,好不好?”薛扬含泪点头,“我一刻也不离开娘。”

病中的祁玉异常瘦弱,惹人怜惜,青雀坐回到她床边,看着睡梦中神情痛楚的亲娘,悠悠叹了口气。

青雀摸摸祁玉滚烫的额头,微微皱眉,“要尽快退烧才行。”思索片刻,写了封命人送到晋王府,向阿原借他的王府良医。

晋王和王府良医正叶巩一起来的。薛能听说晋王来了,忙迎出来见礼,晋王客气的扶起他,“听说尊夫人玉体微恙,孤特来看望。薛侯爷,这是叶医正。”薛能大喜,“久仰久仰!叶医正杏林高手,医术精湛,必能药到病除。有劳,有劳!”殷勤把叶医正让了进去。

叶医正果然是高手,一贴药下去,祁玉的烧便退了些。薛能很是欣慰,笑着对青雀说道:“青雀,回罢,这里有我。”青雀见他一脸憨厚的笑,心有不忍,低声说道:“薛叔叔,拜托您了。”薛能微笑,“傻孩子,她是我妻子啊。”青雀鼻子一酸,快步走了出来。

薛扬出来送青雀,青雀停下脚步,定定看着她,“阿扬,你拥有的,要珍惜。你没有的,不要去想,明白么?”薛扬似懂非懂,歪头想了想,抱怨道:“我不明白啊!不过我记下了,会慢慢想。”

祁玉病了,邓麒也病了。

青雀和晋王才从阳武侯府出来,就被邓麒的小厮堵住了,“大爷病的昏昏沉沉的,国公爷命小的来请您。”青雀和晋王相互看了看,跟着小厮去了宁国公府。

叶医正也不用回家了,跟着一起去。

邓麒跟祁玉的症状一样,也是无力的躺在床上,发烧,说胡话。“你俩真是我亲爹亲娘,连生病都生的一模一样!”青雀闷闷看了邓麒一会儿,拿过一边的小碗,慢慢喂他喝水。

“玉儿,玉儿!”邓麒喃喃叫着祁玉的名字。

“这个也一样!”青雀叹了口气,对自己的亲爹娘颇觉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