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2章 却之不恭 (4K加更求月票)

谢东篱站了起来,掸掸衣袍,一句话没说,就出了东次间,跨出大门的门槛,走入黑夜之中。

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回廊上一盏气死风灯发出亮白的光,照得门口一片光亮,却显得周围的地方更加黑暗。

陆瑞兰看着谢东篱远去的身影,心头一片苦涩。

第二天一早,宁舒眉过来寻陆瑞兰说话,问她:“大嫂,五弟今天什么时候过来?”

她们昨天商议好了,今天找谢东篱过来,把话说清楚,该干嘛干嘛,收通房还是纳妾,总得拿个章程出来,不然没有子嗣,她们有什么脸面去见公公婆婆?

陆瑞兰却一直心神不宁,脑袋上戴着一个齐眉勒子,眼圈有些发红。

“怎么了?大嫂?”

“我昨晚就跟五弟说了,五弟很不高兴。”陆瑞兰苦笑着摇头。

谢东义和谢东鸣也被叫了过来,本来是要大家一起商议的。

听见陆瑞兰和宁舒眉的话,谢东义和谢东鸣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是怎么了?不是说五弟会来吗?”

“他今天不会来了,说是要陪盈袖一整天。”陆瑞兰用手撑着头,很是头疼的样子。

“到底出了什么事?”谢东义和谢东鸣对视一眼,对自己妻子的样子很是不解。

宁舒眉看了陆瑞兰一眼,见她没有反对,就道:“是这样的,我们想给五弟找个能生孩子的女人,当然,只是生孩子而已,不一定要明公正道的纳妾。但是五弟妹很不高兴,五弟也惹恼了,我们正在发愁到底要怎么办。”

“啊?好端端地,你们怎么整这个妖蛾子?!五弟和五弟妹这不刚刚回来,五弟妹大病初愈,孩子的事,急也急不来啊。你们就不能等一等?”谢东义不满地道。

“不是我不想等。就怕等不及。”陆瑞兰很是苦涩。

她是一片好心。没想到不仅让盈袖恨上她们,而且跟谢东篱也生了嫌隙。

本来是至亲的家人,一下子弄成这样。她也很不好受。

“有什么等不及的?是五弟妹大病初愈,又不是五弟?”谢东鸣嘟哝道,“哪怕五弟妹突然病死了呢,五弟再娶一个。不一样生孩子?”

“呵呵,五弟妹如果真的去了。你以为五弟会再娶吗?”宁舒眉冷笑一声,“我和大嫂难道不晓得?我们是生怕他跟公公一样……”

谢东篱的爹谢复,就是在他娘刘灵筠过世之后不久,就跟着去了。

谢东义和谢东鸣一起沉默下来。

“……这一次五弟妹晕迷不醒。五弟是什么样子,你们都看见了。难道不心惊肉跳吗?如果五弟妹真的去了,你以为五弟一个人活得下去?我就是担心这个。才想着一定要他们早些留个孩子。只要五弟有个孩子,他就算跟着五弟妹去了。我们也不会这么着急,最多我们再帮他把孩子带大。”陆瑞兰拿帕子抹了抹泪。

男人太情深意重,对于家人来说也是负担。

陆瑞兰现在有些后悔当初教养谢东篱,把他教得太好了些。

哪怕薄情寡幸,也好过跟着妻子殉情而死,留下家人痛苦伤悲。

而死的时候如果连孩子都没有,陆瑞兰就觉得完全是自己的罪过。

所以她不愿看见在谢东篱心中,盈袖的位置远远高于他们这些家人。

因为这意味着盈袖的份量太重,他们所有人加起来,都无法撼动谢东篱的心。

谢东篱是他们谢家的骄傲,也是谢家的顶梁柱,怎么能任由这根顶梁柱被一个女子牵扯全部心神呢?

陆瑞兰对谢东篱期望有多高,如今失望就有多大。

“大嫂和我自从听说五弟也跟着五弟妹晕迷了半年,就急得不行。你们说,这样的情况,我们是不是应该早做准备?如果五弟妹再晕一次,咱们全家都不要活了!”宁舒眉拍着桌子说道,“昨天我去看五弟妹,她瘦得只剩一把骨头,根本就不是福寿绵长的相。”

“你们听说谁的?”谢东义偏头看向宁舒眉,“我们怎么不知道五弟也晕迷了半年?”

“大嫂听五弟妹的弟弟亲口说的。他是从盛家那里知道的,说五弟妹晕迷不醒,五弟气急攻心,也跟着晕了过去,两人晕了半年,才一起醒过来。你们听听,这已经是要同生共死的架势了,我和大嫂能不急吗?”宁舒眉将小磊供了出来。

谢东篱晕迷的事,是盛青黛偷偷告诉小磊的。

小磊不把陆瑞兰当外人,因为是有关谢东篱的情形,就私下里跟陆瑞兰说了一次,让她不要着急,盛家正在全力抢救之中。

没想到这番话听在陆瑞兰耳朵里,就是另外一番意思了。

她想到的,是谢东篱爹娘的情形。

前车之鉴殷鉴不远,她怎么能再放任这小两口呢?

不管怎样,孩子是一定要先生一个以防万一的。

“我最多再给盈袖两年时间。她两年内养好病,怀上一胎,我就再不说借腹生子的事。如果她还是不能有孕,哪怕给五弟下药,也要给谢家留个种!”陆瑞兰沉着脸说道,一点都不打算退缩。

她是当家人,对于子嗣这种事有异乎寻常的执着。

谢东义和谢东鸣这才明白陆瑞兰和宁舒眉的用心良苦,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在他们看来,在这件事里,陆瑞兰、宁舒眉、谢东篱都没有错,错的只有盈袖一个人。

如果盈袖早一点生孩子,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现在病怏怏地,生不出来,还不许别人给五弟留后?——忒也霸道了。

四个人商议了一番,陆瑞兰就叫了牛婆子过来问道:“你知不知道五爷和五夫人在做什么?”

“回大夫人的话,五爷一大早就带着五夫人回五夫人的娘家去了。”牛婆子眨巴着一双小眼睛。瞅瞅陆瑞兰,又瞅瞅宁舒眉,发现她们都愁眉不展,忙一缩脖子,退了下去。

这个时候,她还是少说话的好。

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不错。

……

谢东篱确实一大早就带着盈袖回了她在东城坊区的忠贞国夫人府。

盈袖出嫁前就住在这里。也是谢家以前的老宅。

司徒家从江南进京的时候,从谢家手里买了这个宅子。

这个宅子是盈袖最喜爱的宅子。

虽然嫁给谢东篱六七年了,但和这个地方相比。她还是把这里当做是她真正的家。

盈袖在这里的院子是至贵堂。

至贵堂的后院临着一道海湾。

盛夏时分,海滩上布满洁白的细沙,蔚蓝的海水如同一块巨大的蓝宝石,不时有雪白的海鸥从高空俯冲而下。啄食海里的游鱼,湛蓝的天空上飘过朵朵白云。将灿烂的阳光过滤了再洒在沙滩上,没有了暑天的炎热,照在人身上还带着一丝凉意。

海面上飘着一页带蓬的乌舟,垂着雪白的纱帘。挡住了外人的视线。

盈袖和谢东篱就坐在乌舟里面,让小舟随着海面的波动自由起伏。

盈袖靠坐在谢东篱怀里,看着外面一眼望不到边的蓝色海面。深吸一口气,笑道:“这里真是太舒服了。整个人都舒畅了,也不堵得慌了。”

谢东篱拿起一支水晶杯,给她注入暗红的葡萄酿,还放了几个小冰块,握在手里晃了晃,喂到盈袖嘴边,“来,喝一点。”

盈袖低头轻抿了一口。

上好丝滑的葡萄酿滑入她的咽喉,味蕾还残留着浓香,但是酒水已经不见踪影,只留余香一片。

盈袖轻叹:“真好喝啊。”说完够着脖子往上仰,“我还要……”

谢东篱也抿了一口,含在嘴里,将冰凉的葡萄酿焐热了,才低下头,握住盈袖的双颊,对上她的唇。

盈袖张开嘴,一股清香的葡萄酿就从谢东篱嘴里滑入她的嘴里,还带着谢东篱唇边的热气。

盈袖被熏得陶陶然醺然欲醉,笑着伸出胳膊,往后抱着谢东篱的脖子,道:“我还要……”

谢东篱又抿了一口葡萄酿,如法炮制,喂到她嘴里。

一滴暗红色的葡萄酿从盈袖唇边流了下来。

谢东篱瞥见了,双唇往下轻移,伸出舌尖往那滴葡萄酿上轻轻一舔,就将盈袖的唇瓣收拾干净。

他们身边的小桌子上还放着几碟新鲜的瓜果,有切好的西瓜,甘甜的蜜瓜,扁扁脆甜的蟠桃,大颗大颗的葡萄,还有暗红色的樱桃,都是盈袖喜爱吃的果子。

谢东篱一边喂盈袖喝葡萄酿,一边给她吃新鲜的瓜果。

葡萄酿有很好的催眠作用,新鲜的瓜果这个时候吃不会呕吐,总之都是为了盈袖好。

两人就这样在乌舟上缠绵了一整天,一直到太阳落山,海面上洒满碎金子似的残阳的时候,才往岸边划去。

盈袖已经睡得迷迷糊糊了,她看着纱帘外的海水,呢喃道:“这里是琉璃河吗?”

“不是,这里是东元国的海湾。”谢东篱不动声色地道,伸出手指,按住她的太阳穴,慢慢给她揉按。

盈袖眼前一黑,彻底昏睡过去。

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她转头看了看,发现自己没有在至贵堂,而是在谢家内院自己的卧房里,不由得又有不知今夕何夕的恍惚感。

谢东篱在院子里舞剑,剑声清亮,矫若游龙,一柄剑舞得出神入化。

盈袖趴在窗台上,从窗棂里看着谢东篱,等他结束了,忙大声叫好。

谢东篱笑着收了剑,一头汗水地回到屋里,看了看她的脸色,“好多了,没有头晕恶心了吧?”

“还好,不过还得我吃点东西才晓得我会不会吐。”盈袖朝谢东篱眨眨眼睛。

谢东篱摸摸她的头,“快去吃早饭,吃完我带你出去玩。”

盈袖惊讶,“你今天不用上朝吗?”

“我休沐三天。”谢东篱面不改色地道,“明天还要参加长兴侯府世子的大婚之礼,索性一下子全休了。”

“哦。”盈袖高兴地点点头,先去浴房洗漱。

谢东篱也去浴房洗了把脸,换了身衣裳出来,去小厨房看了看今天的早饭。

盈袖的一个婆子忙来到门口,问守在那里的采芸:“采芸,五夫人对绿春红夏两个小蹄子是什么打算啊?已经在柴房关了两天了。”

采芸拍了拍额头,“哎嘛,我把她俩给忘了。”说着,撂开帘子来到里屋,对浴房里的盈袖道:“五夫人,绿春和红夏那边,您是什么打算?已经两天了。”

盈袖顿了顿,她也把这事给忘了,想了想,道:“去跟五爷说一声,要怎样,都听他的。”

采芸应了,带着那婆子去找谢东篱。

谢东篱刚从小厨房出来,见采芸问他有关绿春和红夏的处置,随便挥了挥手,“给大夫人送去吧。这府里的丫鬟都是她管的,绿春和红夏的老子娘都是在大嫂那边,以后不要再送回来了。还有,我们这边还有大房、二房的丫鬟婆子,都清理出来,一并送回去吧,代我谢谢大嫂和二嫂。”

采芸点了点头,带着两个婆子先去柴房将绿春红夏放了出来。

绿春和红夏被关了两天,形容委顿憔悴,衣衫脏乱不堪,嘴唇干得都起皮了,再也没有了前几天一副志气满满的样子。

“你们跟我走吧,五爷说送你们回大房。”采芸撇了撇嘴,转身就走。

“五爷回来了?我要见五爷!”红夏惊慌失措,她不能就这样被送走,她是一片好心,只要生下孩子,她就出家为尼,绝不食言,“我要跟五爷说话,我要亲耳听见五爷说把我送走,不然我就是一头撞死在这里,也是不会走的!”

“撞死?那可受不起。”采芸看了看身边的两个婆子,“再将她绑起来吧。这要撞死了,怎么交差呢?”

那两个婆子忙拿着绳子过来,将绿春和红夏两个人都绑了起来,跟在采芸身后,去了大夫人陆瑞兰的院子。

采芸对陆瑞兰转述了谢东篱的话:“回大夫人的话,我们五爷说,绿春和红夏本是大夫人管的,您就做个主吧。我们五爷还说了,我们那边还有大房、二房的丫鬟婆子,都要一并送回来,感谢您和二夫人这些年对我们五房的帮扶,我们以后一定会感谢大夫人和二夫人的。”

陆瑞兰听了,脸色铁青,恼道:“你让五弟亲口来跟我说!他这是要闹什么?!难道要分家不成?!”

采芸只是个丫鬟,并没有多说,只是屈膝行了礼,“奴婢回去了,一定会把您的话带到的。”

回到自己院子里,看见谢东篱和盈袖正在吃早饭,采芸本来不想现在说,免得五夫人连饭都吃不下了,但是谢东篱见了她,随口就问:“送回去了?大嫂有说什么没有?”

“大夫人说了,问您是想做什么,是不是想分家……”采芸飞快地睃了盈袖一眼,然后垂下眼眸,低头侍立。

盈袖一怔,“分家?”

谢东篱笑着放下筷子,“既然大嫂想分家,我们这些弟弟妹妹当然却之不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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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3章 比狠 (4K5求月票)

“真的要分家?大嫂说的是气话吧?”盈袖不安地问道,她晓得谢东篱跟陆瑞兰和宁舒眉的关系很好,虽然是大嫂和小叔子,但谢东篱是琉璃和宁舒眉两人一手带大的,情同母子,这样的情份,因为两个丫鬟就要分家,说出去人家都不会信。

谢东篱拍拍她的手,“分家是男人们的事,你就不要瞎掺和了。”

一句话就将陆瑞兰和宁舒眉两人发飙的可能堵在门外。

因为谢东篱要说服的只有谢东义和谢东鸣这两个哥哥。

盈袖莞尔,给谢东篱盛了一碗粥,拿了两个小肉包子,“那多吃点儿,今天可是会说很多话呢。”

谢东篱接过粥碗,几口就吃完了,顺便三口两口就把肉包子吃了,又喝了漱口茶,才起身道:“我先出去见大哥、二哥,说好了再回内院,接你去见大嫂和二嫂。”

这是要釜底抽薪,跟谢东义和谢东鸣两个人将大事都分派好了,再进内院跟女人谈琐事。

陆瑞兰就算是谢家的当家人,也只是当内院的家,外院的事情她是管不了的。

谢东篱来到外院,先命人将谢东义和谢东鸣请到他的外书房坐下。

命小厮阿顺上了茶,才道:“大哥、二哥,今天我找你们,是有件事要跟你们商议。”

“什么事?是不是找人借腹生子的事?你别急,你大嫂二嫂正在给你物色人选呢,找了好久了,又要漂亮,又要知书识礼,还要身家清白。这种女子不容易找啊哈哈哈哈……”谢东义一见谢东篱,就把他们昨夜商议好的事都说了出来。

谢东篱的目光闪了闪,“哦?已经开始找了?我怎么不知道?”

“这种事,男人插什么手?都是女人安置好了,你只要上床给谢家留个种就行。”谢东鸣拍拍他的肩膀,“别急,别急。如果你急。我让你二嫂去万宁侯府给你找个庶出的姑娘怎么样?不过万宁侯府就算是庶女,也是不能用完就扔的,找他们家的姑娘。你就得准备纳妾了,五弟妹会同意吗?”

“咦?连纳妾都想好了?还是二嫂娘家的姑娘?那怎么行呢?你们不考虑让我休掉袖袖,然后陆家、宁家的姑娘各娶一个,不分大小?”谢东篱呵呵笑了一声。语带讥讽地说道。

谢东义和谢东鸣这下看出来谢东篱的语气不对了,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打着哈哈道:“五弟,我们就是这么一说,不是着急吗?你看,你成亲六七年了。五弟妹生不出来,我们也急啊,以后怎么去九泉之下见姑姑姑父呢?”

谢东篱脸上的神情淡淡地。道:“我刚才已经吩咐人把我院子里大嫂和二嫂的人手都送回去。你们也知道我成亲六七年,还要靠哥哥嫂嫂帮扶。实在是过意不去。”

“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那些人手你用了这么多年了,还什么还啊?接着用吧,没事。”谢东义当然不肯让谢东篱把那些丫鬟婆子送回来,那多丢人,别人知道了,还以为他们要分家呢……

“话不能这么说。”谢东篱掸掸衣袍,吹了吹手中的茶水,“你们是为将之人,也知道军中最忌讳令出多门。下命令的人多了,不仅下面的人无所适从,上面的人也容易互相推诿责任,我院子里以前都无所谓,随便哪一家的丫鬟婆子都行,反正我大部分时间都不在内院,她们无论做什么,都与我关,所以我从来没有干预过。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我也是成了家的人,内子从娘家带了一堆的下人,我们自己也买了一些,这么多人重重叠叠挤在我们那个小小的院子里,实在是挤不开,所以……”

谢东义和谢东鸣挠了挠头,呵呵笑道:“五弟,你怎么了?把军中的规矩来比内院,是不是杀鸡用牛刀啊?”

“不是杀鸡用牛刀,我只是打个比方。”谢东篱淡然说道,“再则大嫂今儿对这件事不满,已经有分家的打算,所以我从善如流,顺了大嫂的心,如了二嫂的意,咱们兄弟好说话,就把家分了,大家依然是至亲,年节来往走动,更加亲热,你们说呢?”

谢东义吃了一惊,“啊?分家?你大嫂说要分家?!不会吧!”

谢东鸣也嚷嚷道:“大嫂要分家?这件事我没听你二嫂说过啊!是不是听错了?”

“应该没有,就是今天早上刚刚说的。”谢东篱抬起头,“我是想分家这种事,到底还是男人说了算,不如我们先说好了,具体怎么做,等回内院知会她们一声,再让嫂子们带着袖袖操持,你们看呢?”

谢东义和谢东鸣两个人十分不安,一起起身在屋里走来走去,转着圈儿地琢磨,一边问他:“五弟,你说实话,真的是你大嫂要分家?”

“嗯。不信你们去问吧。”谢东篱有些失望。

两个大哥完全不能做主,看来事事仰仗两个嫂子,他们是完全撒手不管。

分家这件事太大,谢东义和谢东鸣都不敢做主,忙命人去内院请陆瑞兰和宁舒眉来谈。

陆瑞兰和宁舒眉知道谢东篱跟两个大哥谈分家的事,吓得几乎走了真魂,连首饰都没有插,素着头就带着丫鬟婆子来到谢东篱的外书房。

“五弟,你到底是怎么了?我不过是一句气话,你就真的当真了?”陆瑞兰人未到,声音已经到了。

她推开外书房的门走了进来,手一直在哆嗦,虽然极力镇定,还是看得出来难以遏制的怒气。

宁舒眉跟在她后面进来的,在路上陆瑞兰跟她说了早上的事,因此也跟着道:“五弟,大嫂不过是对五弟妹的丫鬟说句气话,你不会连五弟妹的丫鬟都要护着吧?”

“二嫂,那丫鬟是我让她过来的。她说的话,都是我亲口嘱咐的。如果你还当她的话就是丫鬟乱说话,我也没办法。”谢东篱摊了摊手,又叫阿顺过来,“给大嫂、二嫂搬两张椅子过来坐。”

阿顺忙抬了两张红木太师椅过来,放在谢东义和谢东鸣的圈椅旁边。

陆瑞兰和宁舒眉坐了下来,目光在谢东篱的外书房里扫了一眼。没有看见盈袖。视线又落在外书房的雕花地罩上。

那边可以藏人。

谢东篱一见她们的目光所及,就知道她们在想什么,笑着起身。将雕花地罩的落地帘子撂开,道:“这里没人,袖袖还病着,这件事她说不上话。就我做主了。如果你们有什么想法,跟我说就行了。分家的事。她一个女人家,管不了这么多。”

谢东篱这样说,好像是把盈袖排除在外,其实是大包大揽。将一切责难扛在自己身上。

众所周知,分家是最得罪人的事。

再好的兄弟姐妹妯娌,都会因分家的事闹得不可开交。甚至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陆瑞兰有些脸红,讪讪地道:“五弟妹也是这家里的一份子。分家这么大的事,怎么能瞒着她呢?五弟,你若是不看重她,为何不肯找人生孩子?若是看重她,为何分家的事不让她插手?”

谢东篱笑着道:“这是两码事。分家的事,纵然叫她来她也没法子插手。我们谢家这么多年都是大嫂二嫂当家,她一个五弟妹,能把自己的院子管好就不错了,家里的事,她一点都不知道,何必让她为难?”

宁舒眉窒了窒,不满地道:“说得跟真的一样,难道真的要分家?”

谢东篱重重点头,“我什么时候对家里人说话不算数过?再则大嫂已经有了分家的念头,二嫂你何必强求呢?你们大房、二房都是儿孙满堂,一大家子人,我们搬出去,你们能住得更宽敞,岂不是好?”

都说到搬家了,陆瑞兰和宁舒眉两个人更是坐不住了。

这宅子是谢家的祖产。

如今谢家真正的继承人,只有谢东篱。

谢东义和谢东鸣是姓刘,不是姓谢。

虽然外人不知道,他们这些人是心知肚明的。

当着谢东篱的面,怎么可能把正经的继承人分出去,他们这些外姓人反而住在谢家的祖宅呢?

可是如果是他们大房和二房分出去,人家更要奇怪了。

谢东义是谢家明面上的族长,陆瑞兰明面是谢家的宗妇。

宗妇不住在祖宅,却是谢东篱和盈袖这小儿子和小儿媳妇住在祖宅,这说出去也说不通啊!

还有,陆瑞兰这才想起来,她手里那些用惯了的谢家世仆和家生子,可都是姓谢,不是姓刘,或者姓陆。

包括绿春和红夏两家人,她们是谢家的家生子出身,不是他们刘家的,更不是陆瑞兰带来的陪房家人。

谢东篱将这两个人送到她这里,其实已经在提醒她这个问题。

可是她从来没有想过谢家会分家,所以这些问题,比如祖宅的问题、家生子的问题、谁管家的问题,本来都不是问题。

她和宁舒眉原本是打算跟着谢东义和谢东鸣去北齐国为刘家沉冤昭雪,多半是回不来了,所以谢家的事,顺理成章就落到谢东篱和盈袖手里。

没想到刘家在北齐的事在盈袖的帮助下,处理得妥妥帖帖,不仅没送命,而且还得了爵位。

要不是他们没法在北齐长时间隐瞒身份,他们真的可以在北齐不回来了。

后来回到了东元国,那时刻悬在他们心里的血海深仇已经没有了,整个人都松懈下来,也将谢家当做了自己真正的家。

是不是因为这样,所以她们行事就更加肆无忌惮了呢?

陆瑞兰扪心自问,只觉得满头大汗,坐都坐不稳了。

谢东篱微笑着安抚她:“大嫂莫急,其实这件事,我也一直在考虑。人大分家,树大分支,本是应有之意。大嫂如果做不了决断,可以回去跟大哥商议商议。等过两天再议也行。”

其实再议,也就是讨论家产的分配了。

陆瑞兰定了定神,“行,五弟你也好好考虑考虑。大家都是一家人。你的侄儿侄女们都跟你这么熟了,早就是一家人,何必为了点小事闹成这样呢?”

“是啊,我也不想的。但是我们过日子,不就是图个舒心吗?大家住在一起,如果比分开住更高兴,那就是值得的。但是如果住在一起。比分开住要糟心。何必硬是要挤在一起?到时候连亲戚都没得做,岂不是事与愿违?”谢东篱的声音很诚恳,但是在场的人都听得出来。他在表示他的不满。

从谢东篱的外书房回内院之后,陆瑞兰和宁舒眉拉着谢东义和谢东鸣翻来覆去地问,总算把谢东篱先前说的话都弄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