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道慢慢站起身来:“如此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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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觉得眼前如万花筒一般乱旋扭曲,眼底的景像如同被瞬间打碎成千万块,纷乱着却怎么也拼凑不起来。不仅是影像,连声音也是如此。所有的一切都搅乱成了一团,或者被挤碎又重拼。而拼来拼去,却是纷乱光影和迷蒙的呢喃。

当再度眼前又聚合完整的影像的时候,首先投入眼底的,是白色暗纹襟口。她微微一怔,刚一抬头便抵到一个下巴。气息是如此安宁而熟悉,让她不由自主的便嘴角飞扬,她小心翼翼的偏了头,看到床顶上花团帐子,外罩着轻纱缀满了花朵,嫩黄柔白的颜色让人心生温柔。突然她觉得不太对,客栈里哪来的这样好的帐子?

她忙着撑着身,又四下打量。这根本就是一个陌生的屋子,紫檀牙雕的大床,床角嵌的大珠子足有拳头般大小,床上罩的双层帐子,那纱如蝉翼般轻透,却能缀出如此逼真的花朵。而另一导薄而不透,软若烟雾般,竟是瞧不出是什么质地的。七月的手摸了摸,触到丝绒一般的质地,却是绵软到让手都觉得酥。

七月瞪着眼,不是吧,怪梦连连。之前见到镇上的人都像被施了咒一般定住,接着便又梦到这样一个华丽如仙境的地方!难不成这是孟婆的什么绝技,让他们这辈子也休想回到现实去,只能不断的在梦里旋转旋转!

她的心肝突突乱跳,忍不住伸手去推流火。她现在已经不能确定这“流火”是真是假了。或者也是孟婆织境的一部分,迷惑她的意志让她自己都不想出去了。

虽然推触是如此实在,但七月心里的慌张还是无法平息。她用力搡他,流火迷迷糊糊的一伸手,将她重新裹进怀里:“再睡吧,早呢。”

“这里是什么地方?”七月被他半压,闷在他怀里低喃。

“焦牢山啊。”流火闭着眼鼻音重重的应着她。

七月觉得“啪”的一声,脑子跟被电击了一样。焦牢山…她在这里呆了三年岂会不认的?哪里有这样好的床和屋子!她登时觉得一股怒气冲天而起,该死的孟婆,耍人也要有个限度,不要以为老实人不会发火的!

她这厢一想,猛的一推流火伸手就是一记炮拳,不偏不倚正砸在他的鼻梁上。接着便伸腿猛踢,连环腿照着流火的腰下就使毒招,嘴里喊着:“孟婆,你再弄出好梦我也不希罕,我跟你拼了!”

第019章 花园

七月一拳直捅出去,接着伸腿乱踹,怒不可遏的同时又有些悲从中来。若只是求个梦境,何必还要这般艰辛。擅迷神幻志的药物不知有多少,想醉生梦死逃离现实并不难,但是于她又有什么意义?越想越是悲,世人常说,死生如命,富贵在天!这人生下来一辈子便是定好的,命运不可违,天命亦不能左右。是凄哀痛苦或者欢欣幸福,皆是上天给予,皆要尽收尽尝。若真是如此,生命岂不是可笑?世人还要碌碌执着奔走又为了什么?

所以她不信,一直是不信。就算对手是孟婆,而她不过是一个介碌碌凡俗,依旧不能轻言轻弃!因此她悲中含怒,怒中生悲。一拳打去,收了臂就想再来一拳。咬牙切齿目泛红丝,眼里犹带了几分蛮厉。流火被她一拳给砸醒,看到她眼中的戾狠,听着她含混不精的胡言乱语。伸臂一兜,随之腿一挟钳,任她如何蹬踹也无用。一手探到她的脑后,绕着她的头发微微一拉,她不由的扬起脸,不待她破口大骂,他已经蹙着眉侵近过来,照着她的唇就是一口。不轻不重的,七月身如过电,似麻似痛。一时间静下来,更像是怔愣住。

他垂眼凝睇,不愠亦是无语。只是蹙着眉头,眼眸深彻漆黑。箍得她动弹不得,只怔怔看着他。他见她一副仍是回不过闷来的样子,低头下去,这回可是照着她的脖子。

七月微微的缩,忍不住低嘶出声。有些麻痛,并不是尖锐却带出热。他由噬咬变成吻,弥足绵长,赶到她的脖子上印上花瓣,如此才掀眼看着她,低声开口:“醒了吗?”

流火托着她的后脑勺,蹙着眉头微展。抵着她的鼻子厮摩,戏谑般的呓语:“借力之法学的不错,我看你的力气也长了不少!”

七月的脸微窘,带出一层胭脂色,伸手试探的去抚他的脸颊:“我以为…”若是梦境,自然不会痛的。但方才那唇上颈上的麻痛如电如此清晰分明,当然不是梦!但仍有些不可思议,这里当真是焦牢山?

“你从焦牢山往凌佩去,也走了有大半年。幽泊闲的无聊,改变一下环境有什么奇怪?”流火说着,便松了臂撑坐起身,顺便把她一并拽起,“要出去看么?”

“明明…”七月微歪了头,看到对面一排通窗,阳光透过青纱投进屋内的木板地上,是一团团的碎金,像是戏蝶逐蜂,花叶团簇的春意妖娆,屋内有坐蟾彩釉的香炉,袅着淡淡的百合味道,清新之中是微微的甜,一如这静漠的空气,与光影团叠让人浮想联翩。

记忆中,是在东芜镇。他们看到一镇定住的人,当中还有优优。之后,便见到那陌生的男子,他拥有一以血红的眼眸。但这红却不同与流火,不像灼着光,倒像是个无底深潭。

无意之中瞥了去,便跌进诡异光圈难寻出口。

但这般醒来,竟入了这般的场景。也难怪她会当作是一场梦,会认为是孟婆摆的迷魂阵了!焦牢山距东芜镇何止千里之遥?缀锦以南更要过茫茫大海,便是流火趁她未醒而带她返回,这也有些太快了吧?

流火看着她的表情,伸手替她披了一件袍子:“你引血借力最是累神,加上又中了六道的招,已经睡了好几天了。”

“六道?”七月微愕,一时又问,“优优他们…”

“轮回六道。”流火缓缓补充,披衣站起身来,“优优无赖,但其他人我皆未见到。”

“一个都没在?”七月喃喃道,凌破,无仰,石横,小妖…明明当时他们都在。无仰为她结了更为强大的地之印,沾染石横的妖灵之气的土印,如此才能催引已经化形成的优优。优优化出真身倚地而存,逆脉花开,土中含有生力。而她的肉身则包于琥珀半阳枝干而在于人间,灵魂随琥珀探阴灵根与优优一同下去。

感觉在阴冥的时间并不算长,不知那里的时光流动是否与人间一样,但上去的时候,见厚衣重裘,冷雾森重,与离开的时候无二,想必不会有太久。旁人七月不知,但无仰定是会等在那里,难道说真是引来了死灵…

七月这般一想,又如何呆的住。她也顾不得细细看这屋里的陈设,忙着披着衣也跳下床去:“总该见他们无恙再回来,况且我爹娘还在明陵行驭馆的手里,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凡事总该一步步来,这般连轴转也不是什么好事。”流火侧眼看着她,伸手勾过她的脖子。

他不紧不慢的领着她往门口踱,一脸好脾气的说:“我在下面呆了三年,错过了许多事。所以,你该慢慢讲给我听。为何你爹娘会落在行驭馆的手里?你下来寻我的时候,行驭馆也在监视你么?”他微弯了腰,抚着她的眉眼浅浅带笑,“最重要的是,我们错过的三年时光,是不是该尽情补偿。”

七月在他的轻抚下红烫了面颊,是心在沸,所以意痴情狂。三年的时光,不短也不长。于有些人来说,三年不过弹指一挥间,一切都依旧不曾变迁半分。但于他们而言,不止是三年,而像是三十年或者更漫长。有时也想抛开一切什么都不想,自私到只看着眼前的他,什么都有不想管也不再过问,因为他们一直在彼此错肩,相遇又离分。

这短短几年,像是把那之前的九世光阴全部浓缩。曾漠然不问,曾暗算关怀,曾惺惺相惜,亦曾生离死别茫茫无寻迹。所以该补偿的,何止是这三年?便是一生痴缠不问世事,也难以这心底的痴。

只是,她终究不能这般自私,她一直念着他人的点滴,更不会忘记人伦亲情。这些皆是生命所给的牵绊,不管是否曾经鄙轻视,都无赖那些许美好的存在。正是这些存在,她才能一步步的走下去!

她看着他的眼睛,忽然眼前一花,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推开了房门。于是阳光洒满,让他的身躯罩上了一层耀眼的金彩。有风拂过,带起他的白色长发,与她的青丝一起飘摇。他身躯的侧了身,她的眼便如此投浸在这般壮美山河之中不能自拔。

这是高峭的山崖顶端,远望是粼粼碧海万丈涛波,鸥鸟飞渡带出几声清鸣,艳阳横空,是金光万道一洒千顷。崖是白浪翻卷,水波耀日有七色光晕,而这山顶四周,却是漫开无禁的姹紫嫣红!峭壁逆勾向天是骨褐兰,以凌绝险傲之势凛然而立。满地的紫留香,像是坠了一地的紫色铃铛,攀缠的碧萝与两株合欢树之间,满树粉白的合欢如小绒扇。被风拂起,在阳光之下如粉团蝴蝶。

“之前,这里还…”七月怔然说不出话,远望有如立海上,近看更似驻花田。连那阵阵潮风,都是清新而无啸意,让她瞬间错生花海,一如近了春。

流火揽着她看着海与天远远的相连,事实上,五天前这里还与她离开的时候一样。但是,他曾经答应过她,要给她一人最好的大花园!

第020章 新生

这幢小楼建于山顶,二层环绕廊道,可将焦牢山尽揽无余。若是立在屋顶,不仅是焦罗牢山,连整个琼罗岛都可以尽收眼底。

世人讹传,说位于缀锦国以南的龙禁海是火景明光与水景幽泊当年的战场,明光死后化成了初阳山,而幽泊则化为龙禁海。而事实上,远在南海星罗群岛之中的焦牢山,才是明光与幽泊魂陨之地。与五国之中最南的缀锦,尚还隔着茫茫海域。

这里鲜有人烟,万物勃然葱茏,四周环海山中有淡水源,是一处极她的僻世之所。焦牢山并不高险,凌于高空俯看,更像是层层罗盘叠累而成。因植被非常丰厚,自上而下已经很难看清这里的地貌,不过据幽泊所说,这里曾是一座海底火山。而火景明光便是自山中而生,随融浆四溢,引发天雷霹雳,乱泥横流,由此而出世的妖龙!

火山海啸皆是天地巨变,罗琼岛因此浮出海面,成为这里诸多岛屿中的一个。天地的小小一隅经历如此的巨变,毁灭的同时又带来全新的希望。融火而生的火景明光,在这里渡过了最初的数百年。远离尘寰,接天席地而初识慧,受他的妖力影响,这里的万物也都渐渐发生变化。

当水火土风之类皆沾灵慧,初成妖灵之态,而在这种环境生长之下的植物以及动物,皆因其智慧的高低而都萌始灵力。因发展的不均等而产生强弱分化。处于最底层草木也不再甘为生灵之食,而本弱小的动物,亦不甘受强兽欺凌,争夺在所难免,乱战由此而来!

乱战由南至北,渐渐到了现在缀锦南境一带的地方。智慧度更高的人,也因此被卷进来。或者从那时起,人开始通悟驭灵之术,并最终形成血契。

火景明光凌驾万妖之上,破坏力日益增强,更因他不曾涉人间,完全不懂七情之叶,焚烧之势很快牵连众多。与他极似的水景幽泊,借茫茫碧海有万顷之力,更将无数水灵吞纳于腹收其力量。两人一个欲水漫禁,一个是火焚无度。由此衍生的憎恨越来越多,将会造成人间大乱。

一向遵行天地之收而为的轮回六道,由此而不再放任他们。天地赋与其力,必要炼其魂。让他们了解世情,必要他们亲历人间种种。所谓阴阳平衡为人间,而当憎恨充盈,怨怒涛天之时,阴气极盛而阳气不足之地,阴司与人间便成了一体。孟婆便可以织境往来,将他们一并纳入轮回之中。

不过如今,明光的魂力已经在流火身上得到完全复醒。火景明光被今生的桐幕流火取代,当他们再度回到这个地方的时候,已经是焕然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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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绕到后面的廊道上,扶着栏看着下面。下方是一片花田,远望碧景连天一直接向海岸。他们所处的山峰并不险峻,而是处于绿林红涛之内。楼后不远挖出一处塘来,倚着山隙的泉有如一汪小湖。幽泊立在水央的浮台上,那抹青影与这层层绿霭融为一体,成就了七月眼中最为绝美的一副天然画卷。

她双眼漾出水波,窒息于这片风光里。之前这里只是小小茅舍两三间,巨木成森,细小的花朵难尽妖娆。山涧流淌,入林而潜入地下。入山便全是遮天蔽日的巨树,哪里有此等的姹紫嫣红。此时,这里更像是她心目中的田园。画楼凭风立,碧波托罗琼。苍翠围栅栏,细花筑雕屏。远隔纷争与红尘,是她心心向往的大花园!

这里已经无了冬日的森寒,暖暖的风与阳光带出七彩的灿烂。细枝柔叶尽情招展,古木参森是最雄伟的臂膀。

她拢了手合成圈,也不管幽泊是不是可以听的到,尽全力的大喊:“幽泊!谢谢您啊!”流火倚在她身侧,支着肘看着远远的幽泊的身影。那细的青点在他眼中是如此清晰,以至于他那有些微微发僵的表情都逃不过流火的眼睛。

“我知道他盖这房子,是要等你回来。他本来就是水,在哪里都可以,根本不需要这样麻烦!”七月转脸看着流火,那眼中是激动是感喟,是欢喜是明媚,是满足是雀跃。让他看了,便觉得温暖非常,惬意无双。

“我觉得这里最好,以后咱们就在这里过日子吧?”流火替她抚整发丝,指着北面说,“过了那边的几座岛,就是缀锦的南境。有城镇,便有什么需要,到那里去就可以,但若是住在那里就不好,人多很麻烦。”

她连连点头,撑着栏大口的呼吸:“只要有你在,哪里都好。”

他微恸,勾着她的脖子。他不会再离开了,纵是要离开也要带着她。

绝不再放她一个人在这世上跌跌撞撞!

“楼下有池,你可以洗洗。这几天你体弱神溃一直睡着,也是靠药汤子吊着,一会洗洗,少少吃些粥汤,也让肠胃醒醒。”他替她拉紧袍襟,“回头我带你四处逛逛,焦牢山这里,有好几处好地方,连幽泊都不尽知。”

“真的?”七月一听眼便发亮了,“我以为这三年,我都把这里逛遍了呢!”

“差的远。”他拉着她的手回去,“别的事暂先放一放,你爹娘在明陵想必妥当的很。至于其他,总该养好了再说,也急不来。”

七月任他拉着,突然问:“那个六道,如何能轻易放过你我?难不成,要你…”

“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人生的起落,的确有时不由自主,不过有时也是事在人为。”流火揉揉她的头,“这命运二字的奥妙,自然也是包罗万象的。想的太多也是无用,你当下最重要的,自然是把身体养好。”

他看着她一直咧着嘴笑,压抑不住的狂喜与妥贴源源不绝由心而发。忍不住低头吻她的额角:“人活着总是有麻烦,但总不能让麻烦拖累死。不然这日子要怎么过?”

“我知道,我都听你的。”七月喃喃应着,被那光影罗叠以及他周身气息弄得有些意乱情迷。是的,她还有许多事放不下,但是,只要活着便是有希望的!

第021章 六道的意图

幽泊站在塘中心的浮台上,这块天然石取自山涧深处,已经让水冲刷得光滑可鉴。他静立当中,只见水波逆纹而聚,竟是丝丝缕缕自塘心慢涌而上最后汇进他的脚下。

他微是睨眼,带出一丝戏笑:“真是怪人,把山顶改成这样。累死累活的盖房子。最后却说是我弄的?她看上我怎么办?”

流火垂着眼站在塘边,风带起他的发丝,是亮闪闪的银白。让他的面容出奇的诡美,他轻哼了声:“你有半年的工夫弄这些不足为奇,我五天我弄成这些,她知道了哪有半分欢欣?”

水火相倚,万物俱生。世人皆道水火相克,事实上,这天地万物的生生不息,离不得土养,离不得水溉,更离不得火生!化生招法之后,五行之力相扶相克,水火难容。不过七月的乱魂书却的确给了他们帮助,力量达至强横的地步,反倒容易忘却最初本源!

幽泊溉以水力,想让这里草木繁盛并不难,但想要各品皆能争芳夺艳,万物俱生机勃勃,就需配合火之生力。水火相倚,改变土质甚至变改气候。再以妖力催发,才能在这短短五天里达到这样的效果。

这片岛屿,如今已经与周遭的气候完全不同。盖房子并不难,但流火和幽泊并不精于建筑。所以回来的时候,先找巧匠绘以详图,再依据这些结构催生凡木,将它们的结构完全改变。所以说,目前这个楼,并不是死木而成的。底基都是树根,这些楼阁还是活的!

流火从归来,因为火息不足需要汲火息继力,但若是让七月知道,这几日他在耗力,别说欢喜了,以她的个性,定是又要疚痛许久不安。

幽泊回眼看他:“倒也是,不过你逆向火息变改土质的同时,也是向万物借了生之力。七月的本源苍之力,果然受益良多。不然你还得到处去寻炽火之地,我看要不了多久,你便可以恢复了吧?”

“嗯,再有几日便差不多了。”流火看着指尖,肌肤仍是苍白,但已经带了血色。比之前要好了许多,待他发色转黑,也就是力归十成的时候。

“你把她带回来,让我用水息宁神之法让她多睡了好几天。不是只为了给她这个惊喜吧?”幽泊的身体自石上化成一汪水融进塘中,接着波涟轻动,又自塘边自水中显立出来。正好站在流火的身边,“六道自人间显形总归是没什么好事吧?”

“六道可以操控时间,逆改天轮地因。他的力量,根本不是人间之力可以相衡的。”流火低语。

“但他和孟婆一样,皆是要循天地之书而为。孟婆于阴司魂力无所不在,但不能安息的灵魂她照样引渡不了,最后还是要在阴间与阳间之间游荡化成厉鬼。至于六道,他同样不能用这种力量哥去杀人夺命,就算那个人再是该死,也不能出手诛伐以改变对方的命运。”幽泊应着。

幽泊被困阴司的时候,虽然力量被孟婆支配但魂力不散。知道孟婆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化而重聚,相当于人的生死轮回,而六道,则是当天地巨变,不得不循天地之书而用六道归正的时候,那时也同样是他的浩劫。天地的傀儡或者是执法者,同样也有着他们的无奈!

“不错,所以他才会放我和七月一条生路。”流火凝看着水面,“当天地发生巨变的时候,他与孟婆也不能幸免。”

所谓六道轮回,世间万物皆不可逃脱便是这个意思。便是成仙成鬼,都是如此。说他们是鬼也好,是神也好。到底是脱不开天地,人间大乱,对六道和孟婆而言都没好处。

流火缓缓又说:“孟婆就算成功拘了我的魂,不过是把我再投向轮回。镜石的血归了身,便是我有了来世,魂力也会很快苏醒。与其这样,不如放我回来。”

“说到底,鬼也好,神也好。总是练不到像天地那样无情的。”幽泊笑,“不过若真是与天地相同,那有便是无,存在与消失都没有分别了!”

“他可以说自己是仁慈大善,也可以说是不想受连累。”流火微扬了眉,“但不管怎么样,这件事我也非做不可。”

“对那些复生的死灵,再让他们死一次落到孟婆手里?”幽泊侧眼看他,“现在你已经跳出命轮,他们不敢逆天强索,你还怕他什么?他拿七月威胁你?”

流火低喃,眼神悠长:“六道只告诉我事实。七月用的是本源苍之力,先取得木灵信任,再引心头血以汇催发木力。从而以木为媒介,借天地五行之气以引发强力并且可以游走阴阳。这种借天地之力的招法,最终的代价不仅是性命,而是灵魂!”

当七月交付生命的时候,却不再纳入轮回,魂力将会被天地逆收。如果当时,七月没能把流火带出来。他们将一同被困到黄泉,或者可以把希望寄于来生。此生虽了,但镜石归土,命运因七月的不弃已经变改。

但是六道却把他们放归人间!他比孟婆高明了许多,更知道如何利用这世间的众生!

流火的眼瞳微微的泛红,指节微微作响:“孟婆若当时强拘我们,同我们一起死的是优优和琥珀这两个当生的木灵。那里孟婆就会因逆天强索而受到散魂的惩罚,而我与七月会投身六道再度轮回以求来世!但是现在…她不会再有来生了,她用本源苍之力得到了今生最大愿望,若是死了,会魂归天地,再也不会回来了!”

幽泊愕然,瞪着流火道:“六道居然…”

“其实这就是命运,我一直不弃妖躯,要保就是今生。我一直跟她说我是不信命的,所以她才会这样执着。才会用三年的时候融汇自然之力,用我的那滴血汇引心头以催乱魂。她保住了今生,那我就要一直替她保今生!”流火轻吁了一口气,表情微微的舒展。

他们要求的今生,已经得到了。那么之后所付的代价,便是今后要一直碌碌代行天责,也是无悔!

流火挑了眉毛,继续开口:“死灵于人间复生,汲怨而存。驭者又一直想探九幽,有聚灵咒连系黄泉。这样下去如不抑制,早晚有一天,阴司与人间再度重合。到时跑到天边也没用,七月是不能死的,她若死了就与魂飞魄散没什么区别。所以从我们出来的那一刻,六道就知道,死灵这档子事我是非管不可了!哪里还用什么威胁?”

幽泊抚眉长叹,凝眸低语:“其实这般说来,七月…”

“六道出现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们的命运又有了变化了。其实这样也好,只消她无灾无病,命许是比你我都要绵长。而且只要活着,命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有变化。七月说过么,只要不放弃,就不会到绝望。”流火仰头看着天空,他只是想让她与其他的女人一样,过些简单又快活的日子。她那十辈子的苦楚,这辈子都该得到补偿。反正只消她活一日,便活一日,不能再让她用乱魂之力,他也不会允许死灵再惹出事端引得人间成黄泉!

幽泊静了一会微扬了眉刚要开口,流火突然睨了眼又缓缓补充:“若我还活着,她却死了。我就把见到的人全杀光给她陪葬。到时阴司人间相连,谁也别想舒服!”

幽泊微抽了一口冷气,许久喃喃道:“也包括我么?”

流火哼着:“到那里,哪个还认得你是谁?”

“重色轻友没人性,我被你连累成这样,问都不问一句,现在居然跟我说这个!”幽泊指着他立着眉骂,“谁让你熬着不死了,死了去投胎大家省心。转世这么多回一点没长进,骨子里还是老德性!”

“谁让你用水通她的脉了?谁让你告诉她水灵驭法了?谁让你教她如何融魂于自然了?”流火瞥着眼噎回去。

幽泊白着脸愣在那里,瞪着他直喘粗气。命运,他现在好像明白点了!许久勾了流火的脖子:“算了,反正已经这样了。她这样不也算跳出命轮了么?只要保人间太平,不就万事大吉了么?”他细长的眼笑弯弯,心里直啐,六道就是一个混球,用这种方法逼他们代行天责。

还以为回来以后就可以快活一把,再不用管那些烦人的事情。结果还是回到原点,总要做这些清扫工作。

第022章 神飞

七月趴在木沿边上,手里捏玩着一颗软软的澡豆。方才流火陪着她吃了些东西,她便过来洗澡,而他去寻幽泊说话。

她任那澡豆化在掌心里,香芬融在熏暖潮热的雾气中弥了满室,浸入心脾。边上有一个立脚铜杯,里面满满的盛了一杯这样的澡豆。有些艳红,有些莹黄,有些酱紫,还有绿色的。每一颗味道都有些不同,腻腻滑滑的便可以带走疲懒和污渍。池水里还浸着一个药包,随着四角的鱼嘴出水口不断的起起伏伏。

这池子很像流火在灼云院的浴池,但这澡豆让七月想到在舔刀锋的日子。他们的快乐时光总是很短暂,他们总量在马不停蹄的奔波不断的卷入一场又一场的纷争里。等到好不容易以为冲破了重重的阻碍,又因那离魂的梦境一别三年。

像是总在一个圆圈之中打转,每一件事都来的那样突然,让他们猝不及防。像那次碧展秋突然的发难,还有孟婆…

一时胡思乱想,却忍不住漾出笑意。虽然她总忍不住要想许多事,会很担心自己的家人,还有无仰他们。但是至少流火回来了,至少他回来了便是给她很多的希望与安慰。让她看着远方的时候,眼里不再迷茫。

她撑着池沿出去,用大绒巾擦干发上身上的水珠,换了干净的袍子。觉得整个人都神清气爽越来,焦牢山这里气候很温暖,不过以前海风是很大的,但是今天七月醒来,觉得那潮粘的风似也变得温和柔媚起来,细细扬扬的,不像是四面环着海,倒像是倚着一个大湖一样。风中也不再挟着湿咸的气息,更多的是花草的芬芳。

七月趿着鞋,刚拉开房门,见流火正倚在门外。她微怔了一下,四下看看:“幽泊呢?”

流火垂头眼,眼神有些泛直。把这项功劳推经幽泊的负面效果出来了,她现在明显对幽泊的敬仰之情有如涛涛江水连绵不绝,让他心里的酸水开始不停的往上泛。

“出门了。”流火的声音根本就像是从鼻子里发出来的,伸手点着她的额头,“你现在眼里还看的见我么?”

“啊?你不就在这吗?”七月本想问去哪了,被他后半句一顶生生转口。抬头看着他,突然咧着嘴笑,“我只是随便问问嘛,说起来,他还是我师父呐。”

她话音未落,已经让流火挟起来,托高她看着她的眼:“这三年,你好像跟他相处的不错哦?”

七月扶着他的肩,看着他笑:“我又看到你脸上的字了。”

流火一怔,不由的就想起他们从西迟回来的途中,仿佛只发生在昨天,又像已经过了一千年!看她浅笑微微,眼若含露。

唇角微扬如花瓣,两思微染嫣红,更多那淡淡馨香扑鼻直入胸臆。让他的手越箍越紧,直想将她嵌进身体里。

“又看到‘不知所谓’?”他微微笑着,眼中闪着光。

七月敛了笑意,手指绕结上他的一缕发丝,低声说:“是恍如隔世。”

流火凝了眼眸,心随着她的话而颤抖,窒压得快要爆炸。她收紧了手臂贴近他,眼中蒙了一层雾,他此时的表情已经和她坦开了心,与她是一样的,是恍如隔世!

他微是探头,噙住她的唇,就这样把她提起来箍在怀里。心跳是如此激烈,直想跃出胸膛与她一起痴缠。她勾紧他的脖子,任他在向上燎起一簇火焰。她就这般绵软下去,变成温热变得滚烫。弥足又贪求,三年的时光,她的等待成了荒。

每当站在海岸,看那鸥逐来去的熙攘,天空云朵绵缠的热烈,看过海涛风起云涌,看着一切在眼底失了色,变成浓灰惨暗。时间成了裹着木刺的钉,钻磨的她鲜血淋漓,长痛不愈。想忘是忘不了,逃却无处可逃,忍不得放不下,手足无措窒息涩堵却无可释放,想掏心扒肺的哭泣,却也流不下泪来。

一直抓着希望的尾巴,或者在他们看来是可笑的自欺,但这是她唯一可保有的东西,唯一的让她继续活下去的动国。

还有谁会像他这样需要她的存在呢,只有面对他的时候,她才会觉得自己无比重要。只有这样想,才能让希望不泯灭在无尽的荒暗里,所以,当再度看到他的眼睛,她的眼前才重新有了绿意!

他的手掌熨在她的肌肤上,滚烫的贴触裹出急电般的麻意。袍子自肩头松松的滑落,他的气息喷薄,让她微微的颤栗。她的腿不由自主的想勾缠,在他握上她的胸口的时候侯间轻嘶出声。后背抵上门框,腰身仍在他臂弯。他的唇已经吻上她的脖子,她攀着他的肩膀连串的急喘,他忽轻忽重的力道让她觉得被小鱼啄来啄去,热意有些忘乎所以,眼前的景象都摇晃不安。他抬起头,吻她的鼻尖,眼睛漆黑到了极致,手掌绕到她的颈后将她抵紧在小小空间。

她感觉到了他的热烫,在与她厮摩,尝试着要将她剖开。她在这种热密里绵软,已经做好了准备却仍被疼痛弄湿了眼。分隔了三年的时间,她的身体同样也在沉睡。她艰难的想承受也不是很容易,足崩成小弓,腰身不由自主的微微后缩。他再度吻上她的嘴唇,手掌推着她的腰身让两人贴得更加紧密。脉搏相连,最后就执着的跳到了起。分不清彼此,这样紧密的契合,拉近的不仅仅是身体!

当隐隐的疼痛媛,随之而来的便是弥漫的热与阵阵酥麻。七月紧紧攀着他的肩,感觉他隐忍的僵紧,她微喘了一口气,一阵细风掠过,让她突然有些回神,原本就酡红的面颊更蒙了一层血色,她哑了声音低语:“咱…们,回,回房吧?”

浴室是在一楼,外面绕着游廊挽着青纱,细蒙如烟,被飞裹起正对着就是巨大的天然庭院。居然疯到这样不顾一切,她现在整个人都盘在他身上,袍子已经滑脱到了腰间。

她的身子一发紧,流火不由的也随着泛紧。他箍紧她,她细密滚烫的包裹让他的后背已经泛麻,忍耐真是一件艰苦的事。之前能忍耐好几天已经是非常困难,此时的忍耐简直就是要发疯。他僵着不动,半晌回应:“当真回去?”

“回浴室也行…太难看了。”七月被他箍得死紧,动也动不得。

“好吧。”他咬牙,就这样托抱着一迈步。他刚一迈步,七月便险些在他身上惊跳起来,那异样的感觉瞬间攀爬,身体不由自主的开始微扭:“别…别走…”

流火额前青筋都快崩跳出来,被她撩磨的死去活来,垂头咬她的耳垂,却是开始恶意的迈大步。她哆嗦成了一片,眼里星光异彩耳中都成了轰鸣。

不知是不是他们离别的太久,或者是她的思念太剧,这种轻跳的厮摩与膨胀在她身体里连成一片,顺着细嫩的柔软麻了满身,肌肤都开始粉透嫣红。

他一直把她送到怀侧的软榻上,这短短的几步已经让七月瘫软成了泥。他半压着她抚着她的唇,漆黑的眼底深处,染上一丝动人的红,她额上已经起了密密的一层汗。两人的发丝交织在一起,他的手慢慢向下,寻到她的手握紧,微喑着开口:“是你让我回来的。”

一语双关,七月恍着眼双蕴上泪滴,他绕着她的手指,抚着她指肚上的薄茧。垂头吻上她的嘴唇,在她失神的瞬间含糊的低语:“所以我不走了。”

火灼纷飞,在雾气暖绕之间迷离蔓延,于是便是欲至而神狂。

第023章 相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