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起来像个女人。”我把名片收好,心里满满的憧憬,“过两天我就去。”

我在孟凡苓家里呆了两天,手机一直关机,等到第三天开机的时候,好几条短信一起蹦了出来,有顾钧的:“人呢,你妈打你电话都打不通,找我这了。”我赶紧给我妈回了个电话,所幸没什么事,只是外婆春节没见到我念叨着,妈妈便给我打电话想让我和外婆聊两句。

还有一条姚清莲的:“姐,我到南京了,回去和你细聊。”我特意看了下清莲的发送时间,是昨天的晚上。

而最多的是赵以敬的短信,一条接着一条,按顺序看下去:“清扬,我已到京,你在哪儿?”

“你在哪儿?”“你在哪儿?”------很多条“你在哪儿”,看的我的心跳突然急剧加速,似乎要蹦出来一样。我在这儿,却不敢去见你。

最后是一条是昨天中午的“我走了。”十几条短信,耗尽了他所有的耐心,终究,他还是回到了南京,带着清莲去见他的家人了吧。疼痛和安心同时在我心里涌起,这下,姚清莲是不是该满意了?

到了家,李姐问我去哪了:“赵先生找了你好几次。”

我淡淡的应着知道了:“你和他很熟吗?”我一直没来得及问李姐的来历。

“是同乡,我家里两个孩子读书等钱用,我家里那个在赵家的丝绸印染厂子里,我正好出来干点活。赵先生人不错,肯帮人。”李姐说着赵以敬的优点,我却恍惚着听不进去。

正月十五以后,公司正式开始上班了。早晨我刚到了办公室,赵以敬一个电话过来让我把上个月的销量表单拿给他,声音在平静下压抑着一丝沉闷。我想了想,把表单给了乔蕊,让她拿了进去。

不到两分钟,乔蕊撅着嘴出来了,有些幽怨的看着我说:“宋姐,咱们销量垫底赵总也不是第一天知道,K我管用吗?他是不是年没过好?一肚子怒气。”

又来这个,我只好苦笑着说:“马上就会好,慢慢来。”才把撅嘴的乔蕊打发了走。

上班第一天都是新气象,肖彬容光焕发了不少,据说他出国和夫人孩子团聚了,果然心情不同。而变化最大的就数姚清莲了。上午和她打了个照面,神采奕奕,还是初春的天气,居然只穿了一件七分袖的职业裙,而那件七分袖将胳膊上的镯子显露的一清二楚。

那只翡翠镯子翠的滴水,价格绝对不菲。只是款式是旧时的平安镯,内圆外圆的形状。女人对首饰的敏感就如野兽闻到了猎物的味道,只一个上午,公司里几乎所有的女同事都发现姚清莲的手上多了这只镯子,问起来谁送的,她都是笑而不答。有人揣测着:“该不会是未来婆婆送的吧。”

清莲抿唇笑笑:“八卦。”幸福的眼神却是对这个答案的无比肯定。不菲的镯子联想到她年会上露骨的表现,于是公司上下都传着姚清莲是不是把赵以敬“拿下”了。连办公室的小马都问我:“宋姐,你是姚经理的姐姐,给透露点内幕呗。”

我岔开了话题,心却疼的一阵紧似一阵。虽然我很想去问问究竟,却始终情怯。倒是清莲下午就忍不住把我拉到楼梯间嘀咕。

“他家里人对你怎么样?见面的阵仗大吗?”我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问着。

“不算大,就很平常的吃了顿午饭。我头天晚上到的南京,准备了点糕点,第二天一早他开车接我到了他家,很寻常的一处院子,倒不是特别奢华,挺古旧的,见了赵董的夫人,还有他一个姐姐。”清莲细细的讲着,生怕错过一个细节,“赵董夫人蛮慈祥的,就是身体看着好差,走路都快不稳了,还送了我这个。”清莲晃晃胳膊上的镯子,“不过那个姐姐很难缠,不知是哪个叔叔伯伯家的,也没说清楚,我听的一塌糊涂。反正说话冲的很,特占地方,赵以敬不在的时候,居然说以敬现在的眼光就找这样的,一个不如一个。我真想给她一下子。”

“那你怎么办?”我问着,那样的家庭,也只有清莲应付的了。

“我自然装乖巧,现在还不是横的时候。”清莲踌躇满志,“等我真正进了他们家再说。”

“恭喜你了,终于心想事成。”我说这话的时候,几乎用尽了全部力气。

“姐,你捏捏我的脸,我都快觉得不是真的了。”清莲拽着我的胳膊,笑的心无城府般灿烂。

“婚期定了吗?”我深呼吸了好几次才问了出来。

“还没说呢,哪就那么快,只是先看看吧。乖乖,难道这大家族规矩这么严,还没怎么的呢就要先见家长?”我听了清莲这话,居然有丝不该有的安心。

快5点的时候,我准备走了,暖暖和李姐还在熟悉的阶段,我还是有些不放心。刚出了公司门口,还没走到公交站,一辆黑色的车在我脚边戛然而止,赵以敬熟悉清冷的声音:“上车。”

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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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争暗斗始开场

我看看四周,并没有认识的人,才小心翼翼的坐到了副驾驶。他的车“轰”的一声窜了出去。很少见他开的这么猛,脸色也差。

我看着他的侧影,心里翻江倒海,犹豫着问:“有事吗?我还要回去看女儿。”

他没有回答,眉头紧蹙,依然开的飞快,我不得不紧紧抓着车顶的把手,心跳的有些难受,忍不住说着:“你到底要做什么?”

车驶出了三环,猛然在路旁停了下来,旁边是一个已经关门的批发市场,只有前面路灯的一点幽光,照的赵以敬的脸色冷峻,他忽然一拳砸在了方向盘上:“宋清扬,是我问你到底要做什么?”

看我有些吃惊的神色,他用力捏着我的肩膀咬牙道:“你问我什么时候回来,我放下一切飞到北京,结果呢?像个傻子一样等了两天,是不是涮人很好玩?嗯?”

看着他清凛的目光,似乎要把我看穿,我伪装的平静被一点点的撕开,心里的痛楚像海啸一样涌上,我压抑不住起伏的胸口,迎上了他的目光:“我没有。”

“没有为什么躲着不见我?”他的语气依旧凌厉,“没有人敢这么戏弄我,你凭什么?”一句凌厉的你凭什么,像一盆凉水从头浇下,是啊,我凭什么呢?连清莲那样的都被说成“一个不如一个”,我一个离婚带孩子的女人,他肯看我一眼,我是不是就该喜极而泣?

我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烈,看着他自嘲似的呢喃着:“是啊,我凭什么?我算什么?那你为什么还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为什么不去陪你那个能领进门的——”女朋友三个字我硬是说不出口,很疼,有些窗户纸捅破真的好难。

他微微蹙眉,似乎在琢磨我话里的意思,片刻勾唇哼了一声:“你说的是姚清莲?”

我心里在狂擂鼓,却没吭声,他顿了顿说着:“我和她没什么。”

我愣在了那里,都带她见家长了还叫没什么?到底在他心里,什么才算有什么?我忍不住问着:“你家里人不是已经见过她了吗?”

他勾唇淡淡笑着:“那又怎样?我需要带那样的一个人回去。”看我蹙起的眉头又补了句:“她应该也明白。”

一瞬间,我忽然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很寒凉,像一个没有什么感情的人,在平静的说着一些常人觉得很重要的事,还能淡淡说着没什么。原来和他交缠在一起的那么些日子,我从来没认清他,我和他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我竭力平静的说着:“清莲是个很认真的女孩子,我不希望你伤害她。”

赵以敬看着我道:“和她怎么对付,我有分寸。”抬手扶着我的肩膀,声音微微柔和了些说着:“清扬,我对你的心思,你是真不懂还是有别的想法?”

我摇着头,我的确不懂他到底想怎么样,除了对我的**,我感觉不到其他。他自嘲的笑笑,点了一支烟徐徐抽着。

还有些冷清的初春,车窗开着冻得我有些瑟缩,正准备说要回去,他突然掐灭了烟,看着我认真说:“清扬,做我的女人吧。”

我一个愣怔,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眸子深沉看不出里面的心思,我的心砰砰跳的很快,做他的女人,原来有钱人和普通人的区别在于,有钱人可以理直气壮的养好几个女人。自命清高的我是不是该对他这个要求嗤之以鼻?但奇怪的是,我居然在犹豫,想到做他的女人,竟然有种从心底泛上的激烈。

我不知用了多少力气才压抑着说道:“不可以。”这句话让他眸子里的清寒重新涌起,他用力抬起我的下巴:“我不信这是你的真心话。”俯身袭上我的唇舌。他的气息让我想抵制却又无力,想顺承内心又纠结狂躁,用力推了他几次都推不动,我忍不住对着他猛烈的侵袭咬了一口,甜腥的味道在我和他的嘴里泛开,却像点燃了催情的迷香,我和他滚在了一起,不知是撕咬,还是揪扯,只记得混乱中他低沉的声音几分动情:“你必须是我的。”

一切恢复平静后,他把我送回了小区,临下车对我说道:“我算你答应了。”

我没有回答,只是匆匆走回家里。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说不出拒绝的话。

第二天去了公司,我才看到赵以敬唇上居然有不太明显的伤痕,尽管不细看像是上火的痕迹。我心里忐忑着,果然下午姚清莲的脸色就不对了,看我的目光像九尺之下的寒冰,但是她这次没有再和我说什么。

周末的时候,我给孟凡苓联系的那位医生夏至瑾打了电话,约到了周六下午去他的康复中心看看。

夏至瑾看着比我大几岁,名字像女生,长得倒是棱角分明。问了问暖暖的情况,便试着和暖暖沟通,他说话的声音很温和,一步步的循序渐进很有方法,暖暖从最初对他的陌生不理睬,到几个问题后,开始被他吸引注意力,渐渐开始认真听他讲话。面对他突然提的问题,会点点头或者摇摇头。这对于陌生人来说,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我看到这么快的变化,开心的不得了。过了大约一个多小时,夏医生看着我说道:“这个孩子需要制定一个心理干预计划,效果会不错。”我激动的连连点头。

我和夏医生约了每周六日过来两次,先按照他的方案做几个疗程试试。临走时他忽然叫住我,递给我一个图册:“你可以按照这个图册教的方法,试图和孩子沟通,给她画图或者讲故事,平时的诱导也很重要。不需要很多时间,每天半个小时就可以。”我翻开看了看,都是特别简单的小方法,很实用,我很感激他的细致,忙收了下来。

暖暖和李姐也渐渐熟悉了起来,虽然不和她讲话,但是李姐抱她,拉她的手也不会排斥。我便把接送幼儿园的事都交给了李姐。这样便腾出了不少时间,可以把精力投到业务上。

春节过后,行业局势又发生了新的变化。丝之恒的老对头丝路,居然也在北京开设了一家分公司,主做对外贸易的单子。这个消息让公司的高层心里都堵了块石头,这阵子受经济不景气的影响,国外订单本就少了一些,现在又出来一个对手,要分杯羹。赵以敬和肖彬的脸上都阴云密布着。

我不知道丝路和丝之恒是什么时候结起的瓜葛,直到现在的锱铢必争。月底的时候,之前合作过的韩国那位李先生,将会来北京再考察一批样品。本来我和他们联系着将产品小样寄过去就可以了,毕竟已经有过合作经历,是可以信任的朋友了。但不知为什么,李先生坚持再来北京考察一圈。三组的Leader小于背地里开着玩笑,是不是清莲上次把李先生招待的太好了,以至于对中国都念念不忘了。

肖彬提醒我这次对李先生的接待务必要做好,一来是现在外贸难做,单子紧张,二来李先生这次坚持来,只怕是对丝路也起了念头。一个客户一旦被挖过去一次,以后也很难回头了。

我惊讶于肖彬对问题看得独到透彻,这般心思也不知从何想来。便也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应对这位客户。想着清莲以前接待过这位李先生,熟人再见,也许事情会更好办,便向清莲开了口。

只是令我万万没有想到的,以前这种事情素来帮我大包大揽下来的清莲,头一次拒绝了我:“我这边最近客户也紧,抱歉,实在帮不了你。”清莲的表情一如以前甜美,声音却疏离的无以复加。

我笑笑:“没事的。”心却丝丝的疼痛,我和她,终于走到了这步。

李先生到京的第一天,本来原计划我带着两个小兵去接机,然后直奔饭局。却在中午的时候接到了李先生助理的通知,李先生的行程已经改了,比预期的提前半天到京。招待的事宜不劳我们费心。

我和肖彬心里都是一沉,这是不妙的预兆,是丝路捷足先登的迹象。我第一次在肖彬的脸上看到了不确定的浅浅紧张,问着我:“新产品的小样都准备好了吧?”

“准备好了,南京快递过来的,昨天下午就收到了。”我答着。

“晚上再试着联系一下李先生,想想办法。如果实在不行,再找赵总商量商量。但是你务必要保证小样的质量。这回是产品的硬功夫了。”肖彬眉头蹙的很紧。

我回去再次确认了,除了一本图册,还有三盒的小样,都整整齐齐的摆放在了样品展览室。我又确认好了才锁好门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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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忘了放小黄框,明天一更晚上8点。

☆、螳螂捕蝉黄雀后

晚上又联系了李先生的助理,直接告诉我们李先生晚上有安排了。之后的两天也会很忙,第三天会来公司直接约谈。肖彬有些隐忧:“这次我们很被动。”

转而对我说:“这种架势,下步只怕就是压价了。你重新核算一下,把最低报价区间做出来,有备无患。”

总监的脑子果然是见微知著,我按照肖彬的吩咐办了。忍不住好奇,想去丝路的官网看看究竟,却发现丝路的网站与丝之恒的不同,隐蔽而且只有大致介绍,连产品信息都不全。敌方状况不明,这下我有点傻眼。好奇的问着肖彬:“丝路的网站那么一穷二白,上回你怎么知道他们产品幅宽的?”

肖彬笑的隐晦:“慢慢教你。”又嘱咐我:“这两天不必联系李先生了,先晾他两天。”我点头赞同,这种心理的分寸,多一分过于殷勤,少一分不够热情,拿捏的恰到好处很重要。

有次和清莲匆匆打了个照面,她还无不关心的拉着我问道:“真是抱歉,最近客户应酬太多,天天闲不得。你们定在哪天商谈啊?要不商谈前我帮你联系联系吃个饭先聊聊?”

我想了下肖彬的主意先晾两天,便支应着清莲:“不用了,后天就谈了。”清莲哦了一声没再追问。

终于到了商谈的这天,肖彬,柏宜年和我们二组的人悉数参加。那位李先生带着两个助手也参加了。看起来帅帅的韩国欧巴,一张口却是咄咄逼人,很快提出了我们产品的三个缺点,柔顺度不够,洗后易皱缩,洗后易变色。这三点市面的很多丝绸都会有,丝之恒其实已经做得算不错。只不过作为高端面料的领先企业,这三点提出来就会有些挂不住。

好在我们之前已经料到他会以压价为目的找由头,将一些我们产品的性能值和市面同款的进行了数据比对分析,确实已经做到了行业先列,李先生看了看没再说话,提出要看一下这次拟购新款的样品。

我带着乔蕊进了样品陈列室,取出样品盒,却觉得有些异样,盒子接缝处很多开裂的地方,打开一看,我傻了眼,不知道什么时候盒子进了水,样品全被泡过了,虽然大部分已经干了,但是几种纯色的面料上已经有了水印,还有些出现了皱缩。我全身都僵硬了。

“宋姐,怎么办啊。”乔蕊几乎要哭出来了。这回是真的完蛋了。

我哆嗦着给肖彬打电话:“样品被泡了。”电话那边是死一般的沉寂,过了许久,肖彬说着:“我知道了,你回来吧。”

我不知道怎么回的会议室,只觉得两腿都哆嗦,心如死灰一般,这种事故,后果可大可小,如果影响订单大的话,就不仅仅是开掉那么简单了。

我回去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肖彬是如何向韩方解释的没有小样,只看到李先生微微不悦:“看不到你们的诚意。”

肖彬淡淡笑道:“我们是非常有诚意的,也想把最新最好的产品介绍给您,所以您务必晚上一定要出席,才能看到我们最新款的样品,一定让您不虚此行。”肖彬镇定自若的神态宛如战场上挥定方遒的将军。我不得不佩服他的心理素质,唱空城计还能唱的这么逼真。

这次这位李先生要求的都是新款,是我们专门向总部申请集中定做的一批小样。别说现在总部不一定还有,即使有,就是专人坐飞机来送,都不一定赶得及。我身上的冷汗一出接一出。

不知道是肖彬的自信满满的神情,还是之前晾了晾的作用,李先生到底不甘心没看小样就拒绝生意,和助手商量了片刻,答应了肖彬晚上的约请。

从会议室出来,我不知道怎么挪进去肖彬的办公室,我紧张的问着肖彬:“晚上,怎么应付?”却没敢抬头看他。他千叮咛万嘱咐要我保证小样的质量,最后却弄成这个样子。

“晚上照旧,你准备一下技术材料,晚上可能赵总也会去。”肖彬有些疲惫的样子,挥手示意我出去。

本来就残酷激烈的一场战争,被我搞成了这个样子。我回到办公室,脑子却怎么也停不下来,好好的样品展览室,怎么会进水,而且展览室也不是谁想进去都可以的,需要部门副经理以上批条才进得去。

神思混乱中,已经到了下午四点多,我准备好材料,带着乔蕊,坐上了柏宜年的车开到虹声会所。看到肖彬也是两手空空,我的心沉了下去。晚上这场戏,真不知要怎么演下去。

李先生带着助手不多时也到了,肖彬站了起来:“稍等,赵总待会就到。”

说话间,门开了,赵以敬沉着自定的大步进来,后面跟着连小茹,而连小茹手里捧着的,是三个盒子,想来一定是小样了。我的眼泪几乎都要掉了下来,救命的粮草终于到了。转眼看向赵以敬,忽然心跳的难以自持。

李先生看到赵总,露出了熟悉恭敬的微笑,两相谈的甚欢。饭局也开始了,自然是宾主一番客气。赵以敬说着招待不周,李先生说着行程太紧,没来得及聚聚。觥筹交错中诉说着并不深厚的情谊。

酒至半酣,李先生终于切进了主题,提出要看看小样。赵以敬淡淡一笑,冲连小茹点点头,连小茹袅袅的把盒子端来打开,在灯光下,丝绸的小样正散发着魅惑的光泽。

三个盒子,分别是双绉,乔其纱,提花绸,纯色的像湖面一样顺滑,花色的经纬相织,都在灯光下绽放着幽幽的光泽,这批小样,比我之前准备的还要精致一倍。我看到李先生的眼睛忽然就亮了。

好一个漂亮的翻身仗,我不知道赵以敬是怎么做到的,李先生拿着小样的盒子爱不释手,翻来覆去的看着。终于忍不住问到了价格。肖彬报了一个偏低的价位。我愣了一下,一般报价都是从高到低,循序渐进,直接给这么低价位的,肖彬嘴里还是头一回。但是李先生的眼神顿了一下,没再吭声。转过头和助手商量了半天,最后告诉我们决定将飞机航班改签,再细细谈谈。

那晚,形式的逆转让我大惊之后又大喜,主动敬了李先生很多,到最后他都冲我竖着大拇指:“宋,你也真能喝。”

饭局结束后,我看了看连小茹,犹豫着该坐谁的车,赵以敬毫不避讳的对我说着:“上我的车。”我只要咬咬牙,硬着头皮装着如无其事的样子钻进了副驾驶。看到了连小茹微微惊诧的眼光。

车稳稳的开上了环路,我看着赵以敬,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这次样品的事,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

他没有吭声,半晌说着:“预料中的事。”

“预料中?”我有些纳闷。

“以后你就明白了。”赵以敬唇际勾起个冷冷的笑,“这种小把戏是丝路的常事。”

我愣在了那里:“丝路?这么说,你们从李先生来京的反应,就已经预料到会有这个问题?”

他看了我一眼,沉声道:“他这次到京,是丝路一直接待,摆明了是抢客户来的。不得不处处提防。”

我脑子里一片混乱,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任由样品被他们动手脚,我想不明白,不知道他们这一个个的葫芦里都卖的什么药。

我看着赵以敬,忽然觉得他真的很变化莫测,他怎么想的,我根本猜不透,他已经在演声东击西的戏码时,我还在傻乎乎的以为自己犯了天大的错误。

“在你的心里,相信我吗?”我问了之后,觉得自己问的挺傻的。如果相信,就不会拿我当炮灰使唤了。

他沉默了很久,我的心在沉默里渐渐的寒凉,把头别到了旁边看着窗外。

半晌,他幽幽的开口:“相信。”说着伸手忽然拉起我的手,“我相信你,但是你不用承受的太多。”

我的心里,说不上的滋味。

第二天一早跑去找肖彬,劈头便问:“你是不是也知道小样一定会出事?”

肖彬笑笑:“不知道,但是可能性很大,所以当初向总部预定的时候,做了两份,只不过没想到,后面那份,做的更漂亮。”说着看着我道:“知道你一定满头雾水。不过商场就是这样,尔虞我诈,丝路的做法一贯是出其不意,所以我们也只好将计就计,本来想着拖到晚上,李先生看中了我们的产品就能定下来,速战速决,没想到他居然改了航班还要研究。看来这次丝路给的价格不是一般的低。”

说:

明天一更晚上8点。

☆、相逢犹恐是梦中

“丝路这次肯下这么大的功夫,是不是也说明这次单子足够大?”我问肖彬。

他颔首微笑:“孺子可教,李先生和我们报的是50万码。”50万,我的眼睛瞪大了,这笔单子要是拿下来,那可是丝之恒从去年到现在,最大的一笔单子,对任何一个丝绸企业来说,无疑都是鲤鱼跳龙门的一跃。难怪丝路连那么下作的手段都用上了。

想起小样的浸水,我不由问道:“丝路能做手脚,是不是我们内部有接应的人?”

“自然是有。我和赵总决定按兵不动,也正是想看看谁是这个接应的人。不过眼下,这不是当务之急,清扬,你找下财务的汪主管,把所有的成本核算清楚,包括退税,货运,额度,这些都算清楚,给我一个低价的极限。必须要精确到分。”肖彬说着,眼中满是希望的光彩。这个男人身上,有着和赵以敬迥异的特质,赵以敬强势稳健,像一柄上古的青铜剑,而肖彬温和清淡,骨子里却有股倔强孤傲,还有遮掩不住的商业才华,更像一把流光刀。

我肯定的答复他后出了他的办公室。转身去了财务。

回到自己办公室后,我开始按照财务提供的数据逐一核算着,以前都是大致算个价格,因为每笔单子不大,所以每码的价格利润空间会预留的稍微大一些,这次单子量大,一分一毫也会成为关键的砝码,我不敢掉以轻心。

上午的时候,清莲带了筒花果茶拿到我办公室:“看你这两天熬得憔悴的像个老太太,给你喝的。”

我心里一暖,收了下来:“谢谢。还是你好,惦记着我。”

“我不惦记你惦记谁?”清莲微微笑着,看着我的电脑屏幕:“算成本呢?对了,昨天的商谈怎么样?李先生定了吗?我听他们说你们连样品都没给看?”

“你消息还挺灵通。”我叹了口气:“差点出大篓子,小样被人动过手脚了,好在肖总监他们已经未雨绸缪准备好了,否则我就真傻眼了。不过那个李先生很滑头,还要再谈价格。”

清莲的脸色忽然有些难看,很快恢复如常:“是滑头,上次我都差点应付不了他,长得挺帅,一分钱都不落,你可小心应付着。”说完又和我随口聊了两句。手上的镯子不时磕到我的桌子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我听着心里丝丝的疼痛,强作欢颜道:“小心些,这么贵的东西,别磕坏了。”

“是啊,传家宝呢。”清莲唇际勾起个玩味的笑,又同我聊了两句走了出去。我坐在椅子上,不由的又发呆。

忽然手机响了,是暖暖幼儿园的于老师,我忙接起来,于老师声音细细的:“顾惜暖妈妈吧,顾先生来接暖暖了,能让他带走吗?”我之前特意嘱咐过幼儿园的每个老师,除了我不要让任何人接暖暖,如果我走不开让李姐去接,会提前给老师打电话。

我忽然愣住了,顾先生?这个名字在我的脑海里已经淡漠了,忽然又冒了出来,我声音不自觉的发抖:“是暖暖的爸爸?”

“是啊。”于老师回答。

“让他等一会儿,我马上过去。”我说着挂了电话,匆忙关了电脑就冲了出去。那一瞬间,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怕女儿被他抱走不还给我,也隐隐有一丝见他的冲动。

出了门才想起来忘了请假,忙又给肖彬发了条短信,说去看看女儿,下午就回来。

正好是中午,北京的交通出奇的好,不到半小时就到了幼儿园,顾钧正在幼儿园门外的树下站着,向里面看着,搜寻着女儿的身影。老师可能故意把女儿留在了教室,没有带出来。

看到顾钧,我快走的步子变得有些踌躇,他瘦了,人也有些憔悴,听到我的脚步声转过了头,四目相对的瞬间,我的心里一阵酸楚。这个男人,我该恨他,我该扑上去踢他踹他,骂他的狼心狗肺抛妻弃女,可是我做不到,我看到他熟悉的面孔,只有百转千回的纠结涌上心头。

他的目光几分迷茫,似乎不敢相信我就站在他面前,片刻,才猛地抓住了我的肩膀:“扬扬。”

却也说不出一个字。

我轻轻把他的手推开,掩饰不住声音的颤抖:“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来北京出差。”顾钧几许感慨,“还是熟悉的地方好。”

“蒋荻呢?”我不想提这个名字,却还是忍不住自己的好奇。

“她也来了。”顾钧答得支吾,转移着话题,“把女儿叫出来吧,很久没见她了,我很想她。”

我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走到了幼儿园门口,让老师把暖暖带了出来。

我那软软糯糯的小女儿,我想过她见到顾钧会是什么样子,会开心的笑,会拽着他,却没想到,她先是愣着,呆呆的看着顾钧,像不敢相信眼前站着的就是她的爸爸。

顾钧张开胳膊,声音有点哽咽:“暖暖,爸爸来了。过来。”半晌,暖暖忽然冲顾钧扑过来,声音沙哑着:“爸爸,爸爸。”不说话的女儿,几乎将她这么多天憋着的爸爸都喊了出来,钻进顾钧的怀里,啊啊的叫着,我分不清她是在开心,还是在哭喊,眼泪挂在脸蛋上,嘴却咧着笑。

我没有想到,我的女儿有这么想念她的爸爸,想的撕心裂肺。我的眼泪也不觉滚了下来。顾钧紧紧的抱着女儿,好半天不撒手。

过了很久,顾钧才松开女儿,强挤出个笑:“想吃什么?爸爸带你去。”女儿不说话,只是紧紧的双手抱着顾钧的胳膊,再不撒开。也许这个世界上,唯一能让我的女儿开心的,只有这个男人。

我抹着眼泪,对顾钧说着:“她不会说,就在附近转转吧,旁边商场五层有个儿童乐园,带她去玩玩就好了。”天气也冷,只有室内的适合去玩。

顾钧抱起暖暖,女儿紧紧薅着他的脖子。去了商场五层,暖暖开心的在滑梯上玩的,不时瞅瞅我和顾钧,生怕我和他不见。看着身边的顾钧,望着玩的开心的女儿,我心疼的无以复加。

带女儿玩了,吃了,我一直跟在顾钧的身后,看着他把女儿哄的小脸上全是光彩,那是我给予不了女儿的。有一刹那的怔忡,如果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是不是也很好?

一阵手机铃声把我惊醒,肖彬的电话,我接了起来,肖彬问着:“你女儿没事吧?需要帮忙吗?”

“没有,”我犹豫了下,还是和盘托出,对肖彬,我不自觉的有种信任:“她爸爸来看她了。”

肖彬哦了一声,转问道:“过两天就要谈判了,赵总说今晚加班开个会大家一起讨论下谈判方案,你,能来的了吗?”

看来这笔单子赵以敬要势在必得,以前的谈判方案都是部门拟定好拿给他看便好,他亲自主持制定方案的还是头一个。我立即应着:“没问题,我待会儿就回去。不会耽误事。”

转看向顾钧笑笑:“抱歉,你只能再陪女儿半小时了,我马上要走了。晚上还要加班。”

顾钧细细打量了我半天,叹口气:“扬扬,你现在真的变化好大。”琢磨着措辞,“变得很职业,也很能干。”

我心里冷笑了一声,没再说话。人都是会变的,只是有人是愉快的变化,有人是被逼无奈的变化。我笑笑:“往回走吧。”

回到了我祖的房子,看到李姐,顾钧更为惊讶:“你现在都请保姆了?”转而低声问着我:“是不是那个男人给你找的?”

我眉头皱起:“顾钧,我现在的收入,付得起房租,请得起保姆,还用不着别人施舍。”

顾钧看向我的眼神里多了一丝不可置信,是啊,在他的眼里,我是那个对工作从没上进心,也不会陪他风花雪月,整天只会叨叨油又涨价了,大米也涨价了,衣服该洗了,该带女儿打疫苗了的世俗女人吧。我的世俗,成全了他的安然,但安然的他,却抛弃了世俗的我。

顾钧手机响了,他脸上一丝尴尬,也说要走。刚才所有的开心欢乐,彷佛一个被戳破的泡泡,他,终究不属于我和女儿了。我嘱咐李姐看好孩子,自己先匆忙赶去了公司。肖彬看到我立即说:“六点到会议室,赵总马上要开会定方案了。”

我很快准备好材料进去。谈判小组阵容空前的全面庞大,技术,财务,市场,销售,各有代表。初步拟定的方案分三步,第一步用销量说话,抛出销售前景,挑起客户**;第二步用技术补充,这是关键,产品的特点,畅销点,技术支持必须跟踪到位,第三步,也就是最后,一定要卡准价格,这是对决中最后致命的一刀。

底价我上午刚做好,还没来得及给肖彬和他看。直到十二点多初步方案讨论结束,大家纷纷赶着回家,赵以敬喊住了我:“清扬,你留下。再谈谈报价。”周围的人看我的目光一丝异样,因为赵以敬平时称呼人很客气,对连小茹都称呼“小连”,猛的这么叫我,我自己心里都一丝忐忑。

我留了下来,把上午做好的报价递给他,他翻了翻,又在细节方面问了问我,然后对我挥挥手:“你先回去吧,我让司机送你。太晚了。”

“你还不走?”我问他。

“再等会儿。”他的神情极度疲惫。

那一刻,我的心被扯了一下,鬼使神差的说着:“我留下来陪你。”

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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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避之不及转入谋

赵以敬愣了一下,眉眼浮上一抹深深的笑意,对我点头:“好。”

我帮他把桌面的材料收拾好,一前一后的走进了他的办公室。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加班到十二点,全身累的酸痛还不想回家。只是第一次看到他那么疲惫的神色,忽然就不忍心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

屋里比会议室要暖和一些,我把外套脱了,顺便帮他冲了杯咖啡递过去,却发现他正注视着我笑的清浅。

我的脸微微发烫:“有什么好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