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接过咖啡,捏了捏眉心:“没什么,别嫌闷就好。”说着低头去看材料。

我坐在一旁的沙发上,随手拿起一本杂志翻着,也都是介绍丝绸产品的,我翻着无聊,偷偷从书的上面看着他,难怪有人说认真的男人最迷人。此刻的赵以敬低头看着材料,还不时来回比对着,时而驻目沉思,时而提笔勾画,坚毅明晰的轮廓都在灯光下散发着一种沉稳魅惑的味道。我的心猛的跳的很快。说也奇怪,自从有了女儿后,我整天自嘲自己是中年妇女的心态,连看韩国欧巴都提不起兴趣,却在见到赵以敬后屡屡心如鹿撞。

忽然他抬头扫了我一眼,我忙把眼睛低下去装着看书,他沉沉的声音响起:“累了闭着眼躺一会,好了我叫你。”

“不累。”我的声音像蚊子哼哼,转过头去,沙发后面是一排落地玻璃,外面倒春寒的天气应该很冷,玻璃上有一层哈气,我忍不住把哈气擦掉,带水的玻璃上将赵以敬的身影映了出来,我用指尖细细的滑过玻璃里他的身体,从头发,到胳膊,竟不觉得无趣,划着划着,失了神,这样的时光静好,让我有些恍惚。

忽然他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划拉什么呢?”

我扭头一看,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我身边,我有些不好意思着:“看窗外。”

他的声音笑的闷闷:“能看到什么?”窗外黑乎乎的,尤其是屋里开了灯,更是什么也看不到。我尴尬不已,正要说话,忽然赵以敬的手机响了。这么晚了,不知道是谁还会找他。

他拿起手机,眉头微微蹙了一下,将电话挂掉了。我心里咯噔一下,很快,我的手机也响了起来,是清莲的电话,我的心狂跳了起来,看了下赵以敬正要接,却被他一把将电话拿了过去,摁掉了。“你干什么?”我几分不快。

“我不想别人打扰我们。”他说的很坦然。

我们?我看着他,一丝悲凉涌上,他也同样不属于我,这静好的时光,是我偷了清莲的。我叹了口气,心里翻江倒海:“我该走了。”转过身去。

他忽然从身后将我紧紧抱住,俯身在我耳边声音低沉却又几分动情:“清扬,别走。”

我微微挣扎着,却动弹不了,不禁声音悲凉:“赵总,你不该挂了你女朋友的电话,却抱着她的姐姐。”

“不该?”他哼了一声,“你就不该出现。现在我不想放开你。”

他的话让我的心狠狠被撞了一下,疼的颤抖,不想放开我也只能让我做他的情人,还是偷偷摸摸的情人,面对的还是自己的妹妹,我咬咬牙说着:“还是算了--------”

他的力气更紧,直揉的我痛的抽气,他的吻重重肆虐在我的耳侧,声音很沉却也坚定:“不要误会,我现在只需要姚清莲的身份。”说着将我揉的更紧,“别逃,清扬。”

这算不算一个合理的解释?当时的我听到这句话似乎看到了一丝光明,心稍稍安定。却没有想过,当他不需要姚清莲的时候,我是否够格上场,只是沉迷在他的缱绻柔情里。

那晚我坐在沙发上看着他,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第二天醒来才发现坐在沙发上变成了躺在沙发上,身上还搭着他的外套,有着淡淡的烟草味道。而他已经坐在椅子上看着报纸了,精神看上去很好。看我起来笑着:“睡好了?”

我臊的脸颊绯红,还说陪别人,自己已经睡得天昏地暗。挤出个不好意思的笑,跑到洗手间去洗脸。

不多时,上班的人陆陆续续来了,小马看到我好奇着:“宋姐今天没送孩子去幼儿园?来的这么早。”我支支吾吾的应着。

姚清莲来的也早,直奔我办公室,两眼通红,一看昨晚就没有睡好,看着我问道:“你昨晚怎么不接电话?”

“你打了吗?我没注意。”我的脸开始发烫。

“打了,昨晚找赵以敬也找不着,本来想问问你会议结束没,你也没回。只好自己先睡了。”清莲的笑容三分悲凉七分阴寒,“姐,你没听到是吧?”

我尴尬的点头:“嗯,可能无意间按的电话。”

清莲离开了我的办公室,只是那背影,竟有丝决绝的干脆。我心跳的厉害。

时间很快到了谈判的这天,丝之恒派出了最为庞大的谈判队伍,赵以敬也出席了。韩方除了李先生和两个助手,竟然也增加了两个人,看样子他们对这次谈判也极为重视。

我们这边首先抛出了这批新产品的销售前景,韩方对这部分的内容听的并不感兴趣,李先生直接说着:“我们想深入了解一些产品的特质。”

肖彬给技术部使了个眼色,技术部的同事便将新产品的主要技术参数一一列了出来,而且将参数做成了图片,递给了韩方。李先生新带来的两个人仔细看着,比对着,对李先生频频点头。

我的心里稍微放松些,看来韩方对产品还是比较满意的。李先生说着:“产品我们很喜欢,下面主要谈谈价格吧。上次肖先生说的那个价格,我们认为还有下调的空间。”

肖彬笑笑:“我们已经是老朋友了,既然李先生提出,我们自然也得忍痛再降一点。”说着报出个比上次还低的价格。

李先生微笑着摇头:“肖先生的这个价格还是没有诚意,我们近期也了解了下其他公司的同类产品,报价还是比你们低非常多的。而且这次订单的量,你们也清楚,对我们公司的现金流影响非常大,所以还是要给我一个合理的价位才可以。”

肖彬沉思了片刻,说道:“如果贵公司可以提高预付的比例,我们可以酌情再降0.5个点,这已经是极限了,的确不能低于这个数。”肖彬说的价格,是我们的底价上加了1个点,实际的利润空间已经压缩的比较低了,全靠数量取胜。

“肖先生,你们的新产品,的确很有诱惑力,但是市面上的同款产品,甚至比你们的技术还多了一项优势的,价格比你们合理多了。”李先生很会砍价,又报了几项我们产品技术上的弱势,倒是也分析的头头是道。这些之前制定方案时也曾预料到,技术部的同事又给予了细致的解答区别。

谈判逐渐进入了白热化的状态,双方来回都是字字珠玑,直达关键。肖彬的表情从最初的从容不迫,渐渐的有几分薄汗。

这时韩方忽然提道:“不如我们出个价,贵公司看看行不行?”

说着不待我们同意,李先生眯眼一笑,报出了一个数字,却让赵以敬,肖彬和我的脸色都变了:“据我所知,贵公司的这款产品,最合适的价位是7.23美元每码。”这个价格,正是我们精确定下的底价,“如果高于这个价格,我们还是不能接受的。”

这招忽然让我们这边整个团队懵了,我和肖彬赵以敬心知肚明,这意味着底价被泄露了。我的头轰的一声几乎要炸开。

没等我们反应过来,韩方趁机追击,又加了一个砝码:“我们了解到现在你们国家的市面上,已经有了一种抗皱效果非常好的丝绸,虽然在其它的方面不如贵公司的新款面料,但是真丝产品来说,抗皱本身就是一个非常大的卖点,而这种产品的报价,每码也比你们便宜了一美元还不止。”

听到抗皱,我的心咯噔了一下,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顾钧那个专利,转看向肖彬,目光几许猜测。而赵以敬看着我的目光已经全是坚冰利刃。原来他已经确认,敌方这次最大的筹码竟然是顾钧那个与他失之交臂的专利。我瞬间觉得自己百口莫辩。

我脑子里一片乱,难道真是顾钧的专利找到了市场,但随即觉得应该没有那么快。一个专利投入到研发,再到生产线,起码也要小半年。顾钧辞职才几个月,想想还是不太可能。

但是韩方提到的这种抗皱材料,我们倒是之前没有考虑进方案里面,大家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应对。这时赵以敬忽然开了口:“这种产品的甲醛或者环苯化物的含量,符合贵国的要求吗?”

我们一时愣住了,赵以敬随即报出了几组详实的数据,即韩方提到新面料中甲醛的含量。李先生怔了一下,随即蹙眉道:“这个我们还需要考证。只是初步了解。”

说:

明天的一更老时间八点

☆、难为解释难为情

赵以敬沉声说道:“既然已经谈到这个地步,我们的最低价7.8美元,如果贵公司仍然有保留,那就很遗憾了。

7.8美元,这个利润空间已经极低,尽管是50万码的大单子,基本也赚不了多少,顶多保证汇率波动的时候不赔而已。赵以敬疯了。肖彬的眉头也皱了起来。我坐在那里,心里惊天动地的翻腾,已经完全没有了思维。

李先生和身边的助理商量了很久,最后略带抱歉的提出了休会,希望可以再考虑考虑。果然是锱铢必究,一分不落。赵以敬点点头,同意了休会。我们也需要时间重新调整方案。

作为礼貌,等着韩方人员全部离开会议室,我们才整理好资料离开,我走在赵以敬的后侧方,感觉到了他身上浓浓的肃杀气息。

我在走廊上走着,混乱的脑子无力的梳理着这些事,小样因为内应被丝路动手脚,丝路的砝码是顾钧的专利,底价知道的人寥寥无几,我在谈判前见过顾钧,赵以敬对顾钧专利的每个细节了解的一清二楚-----所有的这些事像一张紧锣密鼓的网,让我透不上气,也想不出究竟。

肖彬跟着赵以敬进了办公室,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只是驻足在门外都听得到赵以敬发怒的声音:“别再和我提她。”屋里安静了。附近的同事都面面相觑。

下午的时候,肖彬把我叫到了办公室,几分惆怅的看着我,微微叹了口气:“清扬,你太不小心了。”

我顿了一下,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忍不住泛酸:“连你也不相信我吗?我为什么要暗通丝路?”

肖彬的手指来回扣着,眉间紧蹙:“不是相信的问题,这次的底价为了绝密,最终的价格只有赵总和你我知道。这中间肯定是出了问题。我是相信你的,但现在事实摆在那里,没法解释。”

我说不出话,的确没法解释,这次的底价在找财务核算精确成本的时候,几轮回合,有两个个步骤特意只向她们要了计算公式,数据都自己添加。赵以敬素来谨慎,肖彬少与人往来,只有我,和那个有着千丝万缕的顾钧还见了面。

“清扬,为了以后的进展顺利,你,”肖彬的声音变得艰涩,“还是不要跟这个单子了。”

我开始从头寒凉到指尖,声音颤抖着:“是你的主意?”他抹了把脸没有吭声,只是沉沉看着我,“是赵总的意思?”我全身的血液几乎都凝固了。

肖彬点点头:“你要理解他,底价泄露,在丝之恒近十几年的历史中,从来没有过。而且这次泄露,很致命。”叹气着:“一个男人最不能容忍的,是背叛。”

“我没有。”我几乎把指尖掐到肉里,用力和肖彬说着。

“我知道。”肖彬努力对我挤出个笑:“给自己,也给他一点时间,最终会水落石出的,现在解释只会更糟。在他眼里,你不会暗通丝路,但你没法拒绝顾钧,或者无意的报给了顾钧。说实话,我觉得你不会。你不是不分轻重缓急的人。但他,”说着苦笑,“也许在意了,反而看不清。”

我浑浑噩噩的回了办公室,单子不用我跟了,想着前几天赵以敬还握着我的手说相信我,原来这份信任这么脆弱。

我把谈判准备的所有资料都整理到一个文件夹里,敲开了赵以敬的门。他坐在办公桌前,面前的烟灰缸里横七竖八的全是烟头,屋子里浓烈的烟味呛的我咳嗽了几声。他抬头看是我,很快把目光移开。

我把文件夹放到他面前:“赵总,肖总监已经通知我不必跟单了。这是我这边的全部资料,给您做个交接。”我的声音带着一丝怨气,定定的看着他。

他狠狠吸了两口烟,声音格外的清冷:“出去吧。”

那一瞬间,我和他之前所有的缱绻柔情,欲诉还休统统被他收了回去。只留给我比起点更甚的冷漠。我愣在那里看着他,他直看着我,脸上是陌生的冷漠,声音低沉平静的重复着:“出去!”

我听到自己的血液咔嚓裂开的声音,人与人最大的怨气不是谩骂,不是指责,而是冷漠。赵以敬用尖利的冷漠,回敬了他认为背叛的我。

当天下午很快的又召集了商谈会议,重新定了谈判组的成员,我被剔了出去,乔蕊顶了我的工作,因为之前收集材料多是她打下手,便顺理成章的继续跟进。

整个公司都议论纷纷,肖彬怕我尴尬,建议我先休几天病假,躲躲流言蜚语的风口浪尖。我同意了。

人清静了,心却难以清静。我一个劲的想着,到底是哪出了差错,我甚至怀疑顾钧,但是想想我并没有将报价带回家,他也无从知晓。公司里的同事,我一个个从脑子里过了一遍,从乔蕊到连小茹到小马,没有人和我有过近距离的接触。除了姚清莲那天早晨的一瞥。

但是会是她吗?我不相信,如果说为了把我斗倒,这个代价是不是太大了?她那么爱赵以敬,会用他的利益作为筹码吗?我想不出。

请假的日子在家里带着暖暖,隔一天就带着她去夏至瑾医生那里进行心理治疗。夏医生对孩子很有耐心,女儿和他的话渐渐多了起来,有时还会指着某个好玩的东西说:“我要。”虽然句子简短,已经是那段阴霾的日子里最大的阳光。

两周过去了,我回到了公司。小马迫不及待的和我说着八卦:“你走的这两礼拜可热闹了,先是总部另一个姓赵的董事来咱这里视察,姚清莲接待的,陪着又吃又玩的,看来姚清莲真把赵总给攻下了;不过这个没准宋姐已经知道了吧?”

我摇摇头,面上故作轻松,心里一塌糊涂。小马兴致未减,继续说着:“另一个你肯定不知道,姚清莲和连小茹杠上了。”我忍不住问着究竟,连小茹大概看不惯姚清莲高调的姿态,在清莲见赵以敬的时候怠慢了两次,被清莲揪着狠狠的一顿数落,说她官僚思想严重,影响赵总听取工作汇报。不带脏字还句句在理,直把连小茹气的直哆嗦。

我没有吭声,这就是姚清莲,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的姚清莲。她没有公然对我撕破脸已经是留着面子了。

我去找肖彬销假,肖彬的气色依然很凝重,我有些不解:“听说单子最终咱们拿下一部分,怎么还不开心?”刚到公司就有人告诉了我这个消息,据说后来的谈判,双方拉锯过后,韩方对两种面料都难以割舍,临时决定把单子拆分,我们这里占到30%,一笔大单被挖了墙角。

“没什么。”肖彬神色有些踌躇,半晌还是忍不住和我说着:“你也知道丝路那个抗皱的面料吧?”

“是顾钧的专利吗?”我一直想问。

“是。”肖彬叹口气,“专利上生产线是不可能这么快的,而且据了解,样品的甲醛含量不会低,但最后的抽检结果竟然没问题。”

我很吃惊:“做的是SGS?”SGS是第三方平台的认证。

肖彬摇头:“国内检测的,本来韩方不接受,但是丝路找了关系给他们又让利不少。”肖彬有丝无奈的叹息:“丝路都开始给自己铺路子了,咱们公司又不能在真空里活着。该联系的人,该交的朋友,必须得交啊,这个赵以敬,就是梗着脖子不干。”

韩国订单最终尘埃落定,小样被损坏的事在调查着,但是由于监控出了问题,调查并不顺利。

我开始跟新的单子,但在公司的处境变得微妙起来。时常觉得掣肘。除了肖彬对我还是一如既往的关照,其它的部门变得难打交道,以前很痛快协助提供数据的,都开始拖拖拉拉。大家都是聪明人,见风使舵的本领毫不示弱。连手下的两个小兵都变得难领导。乔蕊上次接着我跟了李先生的单子后,变得蠢蠢欲动起来,经常自己接了询盘后,也不向我汇报,就直接去批单继续跟进,而赵以敬也不说什么。

过了几天我接了一个10万码的询盘,前后联系了几次后,客户要求邮寄小样。这样的事需要填单子找赵以敬审批。我硬着头皮敲了赵以敬的门。

他在忙着,抬头看了一眼是我,继续低头翻看着资料,神情没有一丝变化。

我将单子递到他面前,心里忐忑中又有丝莫名的期望,期望什么?我也说不清。我努力平静的说着:“赵总,有个新单子,麻烦您签字。”

赵以敬匆匆翻看着批条后面的附件,询盘急报价单,眉头微蹙,对我说着:“把这个单子不小,转给三组的小于。”

“为什么?”犹如一个晴天霹雳,我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不为什么。”他的声音清冷,看都没有看我一眼,在批条上写着:“转由三组跟进。赵以敬。”

这个单子,到此为止,和我再没了瓜葛。我的心被生生扯得疼了,声音都绝望的凄凉:“那是我的单子。”

他抬起头看了我一眼,眸子里是抹阴森的狠辣:“你的?还有个单子本该都是我的。”

我不知道怎么解释,我没有任何证据,我看着他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说。

“我赵以敬在阴沟里翻船,不会再有第二次。”他的声音恢复了决绝的淡漠,没再看我。

说:

文安正在写二更,预计十一点半左右,大家最好明早起来看吧

☆、不打不识初相见

看着他清冷陌生的样子,我还是什么也说不出来。当一个人不被信任的时候,任何解释不仅多余,还很难开口。

我默默的回了办公室,一身的疲惫,一心的寒凉。到了这个地步,如果不是手中的客户和肖彬的力保,赵以敬是不是恨不得开了我?忽然觉得很委屈,素来能忍的我,忍不下去了。我想到了辞职。

我敲开了肖彬的门,他刚好端了杯咖啡,看我进来,问着:“要不要尝尝,传说中的猫屎。”肖彬最大的闲情逸致就是在办公室里磨咖啡,整个房间都是咖啡因的香味。

我哪里有心情管它是猫屎还是鸡屎,我的状况倒像踩了狗屎,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沮丧的要命:“肖彬,我不想干了。”这句话艰难的出口,有分落泪的冲动。

“怎么了?”肖彬啜了口咖啡,站在我身边,“闹什么小脾气呢?

我把事情的前后和肖彬说了说:“我真的没办法了,我解释不了,以后如果所有的单子都给别的组,我还做什么?”

“这个赵以敬。”肖彬唇际勾了勾,“怎么倒越来越活回去了。”转而看着我问:“要是我这么误会你,你还干不干了?”

“啊?”我没弄懂肖彬的意思,琢磨了下他的问题,我这种连物流都去得了的人,不会轻易的辞职,可被赵以敬这么对待,我心里就是过不去。想着抽了抽嘴角,老实说着:“应该不会。”

“这不就得了。”肖彬拍了拍我的肩:“要是你有了更好的前途,我不反对你辞职。但现在这样的情况,我可不放你。好好做单子。小样那边的调查进展我去督督,看能不能有点线索给你洗冤。”说着淡淡笑了,把手里的咖啡递给我。

我的心稍微舒展了些,接过咖啡尝了一口:“怪怪的味道,真没觉出好。”

“品味亟待提高。”肖彬继续拿回咖啡喝着,“下午打球去,我定场子。”

我哪有心情打球,随口应着回了自己的办公室。狠狠的刷着屏幕,也没再刷出一个订单,我颓然的把鼠标摔在了一边,端着杯子冲进了茶水间。

姚清莲正在那儿和徐云不知侃着什么,手上的镯子不时欢快的轻轻碰着桌沿。我站在门口不知道该进该出。

清莲对我嫣然一笑,客客气气的:“清扬,最近都没来得及和你聊,挺好的吧?”

“挺好的。”我竭力平静着走了进去。

徐云端起杯子往外走着笑道:“不影响你们姐俩聊天了,我闪人。”

徐云迈出去的瞬间,清莲脸上的笑意摘了下去,对我淡淡说着:“最近的事,我都听说了。刚才三组的小于美得逢人就说天上掉馅饼了。你身体不好接不了单子?”

我懵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这就是赵以敬给我的说辞,心里莫名的酸了一下,我身体不好?我看是脑子不好才对。这就是传说的被生病?我苦笑着:“嗯,算是不好吧。”

清莲用汤匙轻轻搅着咖啡杯:“其实事已至此,真的不如换家公司。反正你手里已经有了好几个固定客户,走到哪里都不会被轻视的。”

我心里一凛,清莲这算是提醒我该自己滚蛋?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脸孔,不知何时变得那么陌生,我不知道自己该内疚该失落还是该愤恨,只得回应她:“再看看吧。”

“只怕情况越来越糟,倒时还不如现在走的干净利索。”清莲话里的警告意味越来越浓,看我皱眉,淡然一笑:“我既为你担心,又为以敬的公司担心,手心手背,不好做呢。”

我知道姚清莲不是个普通人,只是当她这套用在我身上的时候,我真的好痛。可是我不甘心就这样被逼走,我勉强说着:“我没做过的事,总有一天会水落石出的,不是吗?”看清莲怔了一下,我心酸的声音颤抖:“花果茶很好喝。”

清莲的脸色忽然变得煞白,很快又恢复原样,看着我几丝狠戾,我没有退缩的与她对视。心疼的却几乎要站不住。

片刻,清莲笑了:“姐,你喜欢喝就好,以后有机会我会再帮你带。”转身给我个袅娜的背影。这算不算一语双关?我全身像散了架,靠在桌边缓了好久。

中午一点多的时候肖彬的电话过来:“打球去。”还真去啊,心情也烦躁,便没有拒绝直接出去坐上了牧马人。

肖彬定了公司附近的一个兵乓球俱乐部,进去后熟悉的打着招呼。“你是常客?”我问着。

“会员,有时间就来。”肖彬看了看我一身职业装,让服务员拿了一身崭新的适合我尺码的运动服换上。

他自己有固定的放东西的柜子,进去把衣服换好出来,带我去了场地,每个台子是一个半开放的很大的隔间,我一边四下打量着,一边跟着肖彬进了我们的位置。

很久没打了,但我还是很快进入了状态,看着那颗来回飞跃的小球,所有的委屈,所有的内疚,所有的痛苦,都有了发泄口,我拼力扣杀着,不知道是在挥洒着拍子,还是挥洒着自己胸中的愤懑。

肖彬冲我挥手叫停,喘着气:“你这不是打球,是赶命呢。”把拍子放到了案子上:“我去拿两瓶水。”

我不好意思的笑笑,弯腰将双手撑在膝盖上歇着,看着汗水一滴滴的掉了下去。

再直起身看着周围,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我面前经过,我一巴掌拍到了她背上:“死鬼,你怎么也在这儿?”

一身红色运动服的孟凡苓回过头,看着我惊讶的笑道:“丫头,这也能碰到你。你也手痒了?”

“被人拉来的。你呢?一个人?”我问着。

“是啊,来了让他们安排一下,今天人少,我直接和教练打。”孟凡苓挥了挥拍子,帅气的笑着,“打了他个惨败。”孟凡苓就是这么个独来独往帅气潇洒的性子。

说着我俩都不觉挑着唇角:“来一盘?”一拍即合,马上开战。大学时我俩就是对手兼队友,单打的对手,双打的队友。多年没在一起打,上来就是场激战。孟凡苓估计这些年一直在打,功力比大学的时候又涨了不少。

激战的结局是我惨败,我喘着气竖起大拇指:“你牛。死鬼。”

门口一阵掌声,肖彬笑得爽朗:“终于有人替我报仇了。”说着把两瓶水递给我和孟凡苓,“这位是?”

“孟凡苓,清扬的朋友。”孟凡苓大方的冲肖彬伸出手,她的爽快让肖彬怔了一下,随即伸出手:“肖彬,也是清扬的朋友。”既然相见,不打一场简直说不过去。这俩人都不是扭捏的人,说着就开战了。

矫健爆发的孟凡苓遇到沉稳挥洒的肖彬,犹如冰火碰撞,煞是好看。我在旁边喝着水看的起劲。结束的时候,孟凡苓赢的多,肖彬甘拜下风,开着玩笑:“我是不是该退役了?”惹得我和孟凡苓哈哈直笑。

打完球肖彬要请我们吃饭,我看着时间不早五点多了,赶着回去照顾女儿,就没同他们一起吃,再三叮嘱肖彬别忘了把孟凡苓送到家就匆匆离去。

在肖彬的督促下,小样被损坏的事情稍微有了些进展。要巧不巧的样品陈列室的监控在那几天正好坏了,只能把附近的摄像记录一一调出来看着,但是由于样品室的位置比较特殊,两边都有通道,并不能通过监控确定附近来往的人到底是否进去过陈列室。

但是每天进入陈列室是有登记的,虽然进进出出人物繁杂,但都需要拿着部门副经理以上的批条才能登记进入。查看了小样从放进去到我取出来的那几天,有将近30次的人员登记,不仅有销售部,国内国际分部,还有市场运营部的登记。这些情况都是物业部向肖彬汇报的。肖彬去找市场运营的程经理了解了几次情况,有些疑惑:“做市场分析需要看样品做什么?还去了两次?”

程经理解释着第一次是有客户回访要求看的,他批的单子,第二次就不清楚是做什么了。肖彬问着第二次会不会是石明毅批的单子,程经理说着不会,石明毅出差到福建已经一个多月了。

那天下午我被肖彬叫到办公室后说了这些,转而说着:“我又找人查了批条的底单,批条月清,差点就看不到。”

“谁批的?”我的心几乎要跳出来,紧紧盯着他,手都抓着他办公桌的桌沿。

“看你紧张的样子,我觉得你猜出来了。”肖彬看着我,又把他那猫屎递给我,“紧张成这样我怎么说?”神情凝重。我正要回问,赵以敬推门而入,他进肖彬的办公室从来都不敲门。

看我随意的坐在肖彬对面,手里还捧着肖彬的咖啡杯,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的说着:“晚上裴处长那边,我不去了,你替我。”

肖彬没有掩饰他的不满,微微蹙眉:“怎么又不去?已经说好了。”

说:

明天一更晚上8点

☆、爱恨往昔做尘封

赵以敬走到他旁边,我忙从椅子上弹起来,低眉顺眼的立在了一侧。赵以敬没有看我,直看着肖彬说:“没必要和他们打交道。你去吧。”

肖彬几分无奈,却还在坚持:“以敬,现在连丝路都在铺路子,你知道丝路为什么在北京开分公司吗?他们和质检,外经贸委关系都不错,你再不多走走这方面的路子,以后真的不好办。”

赵以敬脸色微微沉了下来:“我有分寸。”一句话将即将展开的讨论掐了下去。肖彬被噎的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有吭声,但是眉头却皱的越紧。

我觉得站在这两个人旁边,刀光剑影的实在尴尬,冲肖彬点了个头打算离开,肖彬叫住了我:“等一下,清扬。”转而对赵以敬说着:“清扬这边的单子5万码以上的我会跟进,还是不要转给别的组了。否则流言蜚语对公司影响也不好。”

我立在原地,不知什么滋味。这两天我又被赵以敬批着转了一个7万码的单子,理由还是我身体不好,我已经快麻木了。

肖彬也知道这事,也说过找机会要和赵以敬谈谈,但此时刻意当着三个人把话说开,也许是觉得我们三个之间可以无需城府,可以直接的解决这个问题。毕竟10万码以下的单子,肖彬直接跟进的很少。只是由肖彬出面,解我和赵以敬之间的结,我心里不免失落的悲凉。

我轻轻抬头看着赵以敬,挺拔的身形留给我一个高大冷峻的侧影,他没有说话,过了片刻,一句似乎漫不经心的话脱口而出:“你的人,你做主就行。”

这句话悠悠出口,却像有一柄尖刀狠狠剜了我的心一般,赵以敬轻松一句话,已经把和我所有的过往,统统的擦了去。你的人?哈哈,我好想冷笑,好想问问他,我躺在你身下的时候,我是谁的人?我拼命咬着唇,可眼泪怎么这么不争气就出来了?

我没有看任何人,狠狠咬着手背不让自己抽泣出声,踩着高跟鞋跑了出去。肖彬懊恼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以敬,你这话说的——”

我跑回办公室,也不想管谁的目光惊诧,谁的神态怪异,拎起包冲了出去。我不想在这里,一刻都不想。直到冲到了公司门口的马路上,耳边传来一声尖利的刹车声,京骂在耳边响起:“丫的长眼睛了吗?”

我泪眼迷茫的看着四周穿梭的车流人群,感觉自己就像一颗小小尘埃找不到方向。我是没长眼睛,我要是长了眼睛,就不会看错了人,认错了心,一次次的控制不住自己,把别人的玩弄当真心,最后换来又一次被弃。

我退回到了路边,挥手拦下一辆出租,师傅问着我:“去哪儿?”去哪儿呢,才下午两点,女儿在幼儿园,李姐在家,我只想找个能让我静静的地方。

记得有人说,一个人生活在大城市里,要有一家熟悉的酒水店。这样在开心的时候,失落的时候,会有一个藏身的地方。可惜我并没有这么个地方,在我最迫切需要的时候。想了一会,我回答师傅:“后海酒吧街。”

自己还是挺没出息,不敢去三里屯和工体,只敢去治安最好的后海。等到去了后海,随便找了个看着亮堂的酒吧扎了进去。下午的酒吧是休闲的时段,放着舒缓的音乐,偌大的场子里除了我还有一对貌似在谈恋爱的小青年。一切都在阳光里变得慵懒。

服务生拿来酒水单,我看了半天也看不懂,随便指了个“深水炸弹”:“就这个。”

“这个男士喝的多一些。”服务生好心的介绍着。

“没关系。”越烈越好。最好能让我失忆。

当漂亮的鸡尾酒端到我面前时,我尝了一口,并没有想象的那么激烈,干脆咕咚咕咚全喝了进去。不多时,从胃里泛上来的后劲,让我的头晕晕乎乎。我扶着额靠在沙发上,看着玻璃窗外后海的冰雪初融,湖面的白,亭子的红,阳光的金,在我眼前绕成一片。酒精激发了我好容易压下去的悲凉,我的眼泪再次肆意。

“清扬,做我的女人吧。”“不要逃。”“我不想放开你。”“你必须是我的。”-----一句句曾经听过的话都在耳边回响,我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都记得,我以为他认了真,原来认了真的人,是我。

可是为什么男人是这样,说这些话的时候信誓旦旦的迷蛊,瞬间也能轻而易举的放下。顾钧对我说过誓言,可最后只留给我一个背叛残破的婚史,赵以敬也对我说过情话,可转眼就因为一笔50万码的单子留给我一个陌生的背影。我宋清扬是不是就只有被甩的命?

我很想把自己喝个酩酊大醉,可惜那样如电视般的情节无法发生在我的身上,现实是,我怕喝醉钱包身份证被偷回不了家,更怕被卖到山区一辈子出不来,而且也没有任何眉眼周正的同我搭讪。晕过哭过后,我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出了酒吧。

快5点了,斜阳薄暮照着后海的座座庭院上,都笼罩了一层若隐若现的金色朦胧,不知不觉的,我走到了赵以敬的门口。朱门紧闭,我的胸口喘不上气的压抑。

忽然门开了,一个瘦瘦小小的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出来,拿着两大筐垃圾,看我立在门口有些疑惑。想来是赵以敬家里的钟点工。我一丝尴尬,随口问着:“赵先生没在?”

钟点工释然道:“赵先生的朋友啊,他没有在家。”看着我抱歉笑笑:“我也不方便请你进来。”

“没关系。”我摆手,忽然瞥见其中一筐上似乎是件衣服,问她:“衣服也扔?”

“有钱人不吝这个,好好的衬衣,掉了几个扣子,就扔了,怪可惜的,三件呢。”钟点工一脸惋惜,“之前我说帮着缝上吧,赵先生说不用,要攒着等人缝,这下又说要扔,唉,糟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