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力把他的胳膊抬起来,猛的站起来,将面前的满满的白酒喝干,声音不大,但掷地有声:“这杯,我敬陈总,为我们的这次生意。”

接着又倒满,一饮而尽:“这杯,我敬邓总,今天的生意成不成,我先喝了。”如果生意不成,希望老邓别怪我。

喝完,我给自己又倒了一杯,对着陈少军说道:“这杯,我替赵以敬喝。因为他做的漂亮。”这样的人,应该被开。

说完,我没再看他们三个,大步走出了包间。头很晕,也很疼,胃里翻江倒海,扒拉了半天钥匙却没找到。我用最后的一点力气,打了个车,给赵以敬打着电话:“你在哪儿?我忘带钥匙了。”

电话那头是喧闹的声音,觥筹交错一片,他声音很低:“还得一会儿。你来富丽,到了给我电话。”

☆、酒后心酸转清甜

我对司机说了句“富丽”,就出溜在后排的座椅上晕晕沉沉的睡了过去。只是没多久,就被一个刹车颠了起来,北京出租师傅话多:“到了,女孩儿家的以后可别这么喝。”

我不好意思的掏出钱包,递了张一百,瞪着师傅等着找钱,他也瞪着我:“还差20您呐。”我揉了揉眼睛又看了眼计价器,摸出20递给他下了车。给赵以敬打了电话:“我到了。在楼下。”

没等他说话,秋天的凉风一吹,肚子里又翻江倒海,喝酒就怕遇上风,旁边有个花坛,我也顾不得公德了,吐了个天翻地覆。吐完后靠在花坛边的椅子上窝着坐着等他。

等一个人的滋味也很好,尤其是自己喜欢的人。想想方才我的豪气,简直是从未有过的扬眉吐气,自己又抿唇笑了起来。

很快手机响了,我接了起来,他的声音有些焦急:“你在哪儿?”

我冲着饭店门口看去,他正在门口的广场四下看着,我这个花坛在广场偏东边的一个角落,旁边还有几棵雪松,他看不到。看着一向沉稳的他也有这个样子,我乐出了声:“你猜猜。”

我的智商本来也不高,喝了酒后更是化成了零,殊不知自己喝酒后的嗓门是多么的大,一句你猜猜,他已经转身向我走来。

我坐在长椅上晃着腿,风衣随着摇摆。他走过来眉头微蹙:“好大的酒气。”

我嘻嘻笑着看他,伸出手来:“钥匙给我。”

他拿出钥匙递到我手里,目光却扫到了我背后的花坛,天哪,我反应过来,噌的一下站起身想挡住他的目光,太丢人了。却脚下不稳,一个跟头跌到他身上。他用力把我扶着,语气不悦:“怎么喝成这样?”

我方才的兴冲冲被他这么冷声一浇,也没了兴致:“我走了。”说着往前踉跄着走去。

“走什么。”他的火也上来了,一把拽着我的衣服粗声粗气道:“越来越不像话。”说着用力把我扯到停车场,我的胃都要被他扯翻了,刚被他用力抱上车,我就由不住吐到了车上。满车的味道,这下完了,我又羞又臊,索性把头埋在衣服里不言语。

赵以敬没有吭声,脸色铁青的一脚油门轰了出去。我迷迷糊糊的窝在副驾驶,感觉着速度带来的眩晕。忽然赵以敬的手机响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静静的车厢格外清晰:“你去哪儿了?没有不舒服吧?”

清莲,我的心忽然抽紧了,恨不得缩成一团。赵以敬没有好气:“没有,我先走了,你和肖彬应付。”这个客人一定很重要,赵以敬肖彬姚清莲,丝之恒的三大顶梁柱吧。我心酸的厉害。

“这合适吗?还没谈完。”清莲的声音有些焦急。

“肖彬会控制。最低让利别超过2个点,如果不行,再加0.5的返点给他,总之这个渠道一定拿下-----”赵以敬的吩咐不少,想来这个人很重要。我忍不住低声说着:“回去吧。”他只冷冷扫了我一眼。

“以敬,要不还是你亲自过来吧。我和肖副总也把握不好。”清莲的声音温柔,一声以敬叫的我胃里翻腾。这么久没见到她,我几乎要忽略她的存在。此时却明明白白的感受到,能叫他以敬的,不止我一个。心忽然涨涨的疼。

赵以敬皱眉想了一下,冷声说着:“等我半小时。”说完用力挂了电话。车开的飞快。

到了他的家里,我被他连拽带扯扔进了卫生间,按在洗脸池里就是一股凉水扑上了脸,秋天的水也很凉,我两只手胡乱的扑腾:“放开我。”

赵以敬不管不顾的放了半池凉水,按着我的脖子用力压了进去,我被刺激的一激灵,又被他拎了出来,眸子几分痛心:“宋清扬,你缺钱吗?你想要什么我给不了?”

我用力挣脱他的手,心里酸疼:“快赶回你的酒桌吧,浪费了你的时间。”清莲的“以敬”又涌到我耳边,我忍不住又吐了起来,却只剩下干呕。

赵以敬把我拎起来,推到了墙上,声音微微颤抖:“时间算什么?喝成这样,不丢人?”

这句话让我的心狠狠揪了一下,我看着他一字一句道:“赵以敬,谁都可以骂我丢人,你不可以,我如果不是为了不丢你的人,我不会喝成这样,不会!”眼泪扑朔下来。

他怔了一下,紧紧握着我的肩:“你说清楚。”

我用力把他的手推开,头好痛,我和他几句话说不清楚,我无力的向床上倒了过去。只想蒙头大睡。他的手机又持续不断的响了起来,他拿到外面去接,似乎讲了很久,我头晕脑胀,迷糊着很快睡着了。

到了后半夜,忽然一个激灵醒了,胃里空空的特别难受,我打开床头的灯,想去厨房找点吃的,却发现赵以敬就躺在身边。被我的动静惊醒了,面上却温和:“醒了?”

“嗯,不太舒服。”我看着他,有点难过。

“等我一下。”他起身在睡衣外披了件外套,走出了卧室。不多时,端了一碗粥回来:“把这个喝了。”

我愣在了原地,看着眉目清冷的眼前人,没错,是他,只是看着他手里的粥非常不可置信:“怎么会有这个?”

“我喝多的经验比你多。”他把粥递给我,“晚上买的,刚热了一下,你试试温度。”

厨房里有微波炉,只是我不知道他居然也会用。我有些受宠若惊的接过来,胃也确实难受,我毫不客气的几下把粥喝了干净。才没有了那番痉挛似的纠结,舒服多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转身又躺上了床:“后来没去。”简单的四个字,却心里甜软,想着他终究没有把喝醉的我扔在家里,不由向他身边蹭了蹭,却被他一把紧紧揽进了怀里。夜深好眠。

第二天一早,赵以敬要出差到南京走两天,我帮他取上新衬衣,他莫名说了句:“最近怎么没有掉扣子了?”我心里一甜。

到了公司见到老邓,我有些惭愧:“昨晚抱歉了,我太冲动。不知道后来陈总那边怎么样?”

“不提那档事,陈少军本来也不地道,不过清扬,下回可以---迂回点。”老邓说的隐晦,但从他失落的表情上,我已经看出来生意估计是黄了。

“对不起。我下次注意。”我的声音也低下去,生意场上,没法意气用事,客户就是上帝,他们的选择权太大了,怎么会提着猪头找不到庙门,这次本来也是之前老邓和高勤也算合作过,才起的单子,被我一搅和,以后的生意也不好往来,除非那个陈少军不再卡着采购这个口。

“不说了。”老邓故意说得轻松,“对了,赵总昨晚给我打电话了,开始语气不太好,我解释了半天才好些。没怪你喝多吧?我要把他再得罪了就亏大了。我这保护你的不容易,架不住你自己充女英雄啊。”

“没。他不会。”我的声音像蚊子哼哼,难怪昨晚后半夜会有粥的待遇,原来症结被老邓解了。

下午的时候,忽然接到了清莲的电话:“清扬,最近忙什么呢?”声音似乎毫无芥蒂的爽利。

“瞎忙。”我支吾着,“你还好吧?”

“晚上一起吃个饭吧,见个面你就知道我好不好了啊。”她的话不知是幽默还是打趣,“我去你家吧,顺便看看暖暖。”说着没再等我接话,就挂了电话。

我愣在了那儿,拿着手机犹豫了很久,不知道怎么给她回绝,想了许久还是没有回绝的借口。一整天都有些心不在焉,给李姐打了电话准备晚饭,不到四点,我就匆忙赶回家去。

快六点的时候,门响了,清莲抱着一个大娃娃走了进来,我愣了一下,几个月没见,她瘦了一些,似乎憔悴了,气质打扮倒妩媚成熟了不少,长发波浪,很精致。

“清扬,你看起来不错,红光满面的。”清莲笑道,把娃娃递给我,“暖暖呢?”

“在她奶奶家呢。过两天回来。”我答着,清莲的脸上一抹了然的神色,很快便恢复如常。

清莲笑得客气,拉着我的手仔细看了看:“最近真的是忙死了呢,本来很早就想来看你,一直都没有顾得上。想我了没?”

我含笑点点头,却不知怎么回答她,比起想,我更多的情绪是担心害怕。

饭菜很快上来,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聊聊家里的父母,亲戚,共同的乡土亲人,提及她今年回家好几次,刚开始的疏离少了不少,我和她的距离稍微近了些。

“对了清扬,我看你一个人住着也怪冷清的,我陪你住几天吧,等暖暖回来我再走,好久没见你,好多话想和你说呢。”清莲看着我粲然一笑。

说:

二更老时间,11点半

☆、清莲的打草惊蛇

我的心咯噔一下,陪我住几天?还是绊我几天?我淡淡的把话扯开:“我现在应酬多,到家就得后半夜,你该睡不好了。”

“你别忘了我也是个夜猫子,哪天的应酬都不少,正好喝的醉天旋地回来,也有个人照顾我,免得太凄凉。”清莲的声音几分落寞。

我没有吭声,心里说不上的滋味,我不知道该心疼她,还是该提防她,太复杂的感情。没等我开口,清莲似乎已经笃定要和我住一起般转了话题:“对了,最近买什么新衣服了,给我看看嘛。”

记得以前,我和她还是亲密无间的时候,我们不论谁买了新衣服,哪怕一双袜子一件文胸,都会迫不及待给对方看看,到了彼此家,衣柜也是随便的扒拉。现在想想,百转愁肠。我和她走进卧室,打开衣柜,拿了几件新添置的衣服给她看着:“最近应酬多,淘宝的,没时间去商场。”

“挺好的。”清莲依次看着,遇到喜欢的还自己上身试试,试完又让我试,笑着问我道:“清扬,你说咱俩谁穿上好看?”

我笑笑:“自然是你,我都是孩儿她妈了。”

清莲半真半笑说着:“那你让给我怎么样?”

我的心嗵的一声,不知她说的是衣服还是什么,半晌,我回答着她,声音诚恳:“我穿旧了,送给你也不好意思,不如哪天你看上了新的,网址发我,我帮你付钱。”

清莲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几丝发干:“你现在不差钱了啊,同一款很难再有了呢。我不嫌旧。真正的好衣服,不管是新的旧的,自己买的别人让的,我都不介意。”

我不想再和她纠缠这个语意双关的话题,转身去衣柜默默的收拾着衣服,把最近不怎么穿的整理到隔间。忽然翻到了那天赵以敬送我的丝巾,我忙塞到一堆衣服中间,却早被眼尖的清莲看到了,一瞬间眸子几乎闪出一道可以劈人的闪电,却很快消失,只笑眯眯的问我:“你也买新款了?这套丝巾很不错,我拿了一整套收藏。”

“嗯。挺贵的。”我掩饰着,把丝巾收好,“这套也算奢侈品了。”

“可不是嘛,上次的这套走的是文化丝绸路线,没想到反响非常好。所以打算继续做些这样的产品,不过这样的产品现在销售渠道并不多,普通的商家没法销售,价位太高,所以只能找些高端的代理。我们昨天还谈着一个呢。不过差点黄了。”清扬盯着我笑得浅浅。

我不自觉的一哆嗦,是我差点又害了赵以敬的生意。心里不觉愧疚起来。清莲笑道:“还好肖副总不是盖的。以敬最近不知道瞎忙什么,好好的生意被搅得乱七八糟。真不是谁害他呢。”

又听到她嘴里的以敬两个字,我又狠狠被扯了一下,我背转她放着衣服:“你和他,还是那样?”

“我和他,估计也就这样了,他家里对我不错,尤其是三叔赵信俭,很信任我,有些生意上的事情也会和我聊。他呢,还和原来差不多,不温不火,就那性格吧。有钱人的那些毛病,我都准备好接着了。”清莲一脸的自信,我仔细看着她的眼睛,竟也看不到一丝空洞。她能接哪些有钱人的毛病?

那晚清莲真的留了下来,我和她睡在一张床上,却没有什么话聊,彼此辗转反侧到后半夜,我才渐渐睡着。中间有几次赵以敬打电话来,我都只能调静音,给他回条“有事”。清莲的手机倒是一直平静,中间有一个电话,也不知道是什么朋友的,聊得嘻嘻哈哈。

这算个什么事,我暗自懊恼。

第二天一早,赵以敬的电话又追了来:“什么事电话都不接?”还颇有几分不满。

什么事,陪你女朋友睡觉。我心里烦乱,随口说着:“清莲要陪我一直住下去。以敬,你还是先忙你的吧,我最近也很忙。没时间聊了,我要上班。”说着挂了电话。这种烦乱的三角关系,什么时候是个头,赵以敬说的一段时间,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去了公司老邓神色转了过来,笑道:“清扬,抱着赵总牛人这个粗腿绝对没错,昨天上午咱们还在为单子愁,今儿就为单子高兴了。你知道吧?”

我一愣:“不知道。”赵以敬昨晚给我打电话我没接,今早我挂的匆忙,难道把正经事落了?

“哦,对,赵总说他在出差。昨晚给我打电话,他们有个老客户最近转作大众消费的面料,问他有没有可靠的中端生丝厂,他就推荐了咱们。8吨,量不小啊。够咱们高高兴兴过年了都。”老邓拍拍我肩膀,笑着道:“镇厂之宝。”

我被他调笑的已经没了脾气,不过心里的愧疚这才好些,否则毁了老邓那笔大单子,让我想想就内疚。最怕的就是人情债。那家公司叫秀缘,代理经营过丝之恒的中端产品。可能资金实力不允许继续代理丝之恒,现在自己开始做面料,风险大,收益也大。

对这家公司我有耳闻,却不甚熟悉,单子量大,必然是锱铢必究。我按照老邓给的名片给对方采购打了个电话初步联系,采购的业务素质不错,几句话全是关键点。我初步答应做个报价发给他,但是到真正的签合同,恐怕需要几轮的谈判的硬仗。

我给肖彬打了个电话,问他那里有没有秀缘的资料,我好学习学习,否则不提前做好功课,下步的谈判就是个死。肖彬答应的痛快:“给你弄一份,机密的没戏,只有常规的。”

“谁稀罕你那些机密。”我笑道,约了第二天上午找他。

到了快下班,我心里开始怵,清莲还要去吗,忐忑的应酬了另一个客户,九点多回到家里,只有李姐。我舒了口气,但她不像只是说说的样子,该不会半夜突然袭击?我给她打了个电话,电话那头是关机。一直到十一点,手机才通,清莲的声音疲惫中有些得意:“清扬,我出差到南京了。”

南京?那不是赵以敬也出差的地方?心顿时像有只猫在挠爪一样。想给赵以敬打个电话,却心里不是滋味,电话起起落落,最终没有拨出号。

第二天去找肖彬还晕晕沉沉,肖彬把资料递给我:“秀缘的情况,你回去琢磨琢磨,这个公司也挺有意思,实力不错,你要和他们谈下来,能长进不少。”

“谢了。”我没和他客气,忍不住旁敲侧击着:“你们最近要做文化丝绸?”

“赵总和你说的?”肖彬疑惑道。

“不是,他哪儿会说。听别人说的。”我笑笑。

“我就说,还没定的事,他怎么会说。”肖彬恍然,“姚清莲说的吧?这事儿还没正式开始弄,也就几个人知道在跑渠道。”

我看瞒不过去,便点了点头:“她也是随口说的。”

“你那个妹妹啊,心思比你滑头,你小心点。别再栽了。”肖彬摇头笑笑,“这回总部有个十五天的交流培训,规格很高,经理以上的才有份去,我是太忙,顾不得去。她本来不够格,但也难不倒她。这不,昨天特批赶着过去了。”

我的心沉了下来,也只有姚清莲的脑子,才能和赵以敬匹配的上。姚清莲到我那里不仅深入内部打探一番,还用了招打草惊蛇,刚放出话要和我住一阵,便达到了离开北京参加交流的目的。我只想到了躲着她,哪里想到,不论我躲不躲,她的目的都达到了。只是这个培训,必然不普通,否则也不值得她大费周章。

我无奈的笑着:“渠道跑的怎么样?”

“渠道在联系,但是阻力也不小。不是渠道本身,而是董事会意见迟迟不定。这回意大利这个大项目拿下来,是块肥肉,公司的几个董事,各有各的想法,有的想扩大规模,有的想套政府项目资金,赵以敬想走文化丝绸,上电商平台。也不知道最后谁能拍板。”肖彬摇头,“丝之恒的盘子越大,这些董事互相掣肘越明显,早晚得出篓子。”

“赵信儒不是董事长吗?他拍板不就行了?”我好奇道。

“家族企业,谁的贡献也不少,要论最大的贡献,还是赵以敬呢。这种大事上,有话语权的人太多,又是一票否决,他也做不了主。要是以敬的股份再多点就好了。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丝之恒股东意见多是有名的,不过以前摊子没这么大不明显,现在就不同了。”肖彬摊手,“总之是复杂,我也不全明白。你更糊涂了吧。”

我摇摇头:“没糊涂,那你觉得走哪条路合适?”

“我?”肖彬一愣,笑笑:“我说了也不算。不过我觉得以敬的想法太超前,目前的国情,他那个想法赚钱可没有拿项目资金来的快。不过,我只能支持他。”

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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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心思我不懂

听到他会支持赵以敬,我的心情松弛下来,“那就好。”

肖彬叹口气,眉头微蹙:“不过很累。”我不知怎么回答,想想赵以敬费了九牛二虎的力气把那个意大利项目拿下,却不能由自己说了算。

忽然想起他正式签订了项目的那晚,带着我跑到丝之恒楼顶看夜景,当时我只感觉到了他的踌躇满志,却不晓得他要承受的压力和艰难。那登高俯瞰,又暗藏了多少的凌云志难酬?

肖彬看我沉闷,打趣道:“琢磨什么呢?对了,前天晚上是不是你把赵总叫走了?”

我的脸滕一下红了:“你八卦这些做什么。”

“不是八卦,是非常好奇,这还是第一回有人能把他从生意场上叫走。”肖彬微微一笑,“没想到他也有今天。”说完肖彬顿住,欲言又止,“只是我不明白—”想了想又断了话头,“算了,我还是那句话,保护好自己。”

我明白肖彬的意思,赵以敬和姚清莲在公司之前就隐约传闻,后来赵信俭到北京分公司姚清莲陪同,公司早已上下传着姚清莲是少奶奶人选。而赵以敬也从未辟谣。其实他和清莲,不管他对我说是需要身份之类的理由,事实上是很早就默然的开始,甚至得到了家庭的认可。只是这个开始,接踵而来的却不是柔情蜜意,而是他和她的相安无事,他和我的纠缠不已。这种关系,别说肖彬不明白,我自己都觉得糊涂。

我点点头,又聊了几句后道别。回到公司,我细细看着秀缘的资料,公司不大,但是很规整。从往来的业务流程看,是个中规中矩的公司。又翻看了他们目前主营的面料种类,中档的桑蚕丝面料和乔其是主打。我认真的把这些知识都硬记了下来。现在不同以往,在丝之恒的时候凡是大笔谈判有肖彬撑腰,在喜雅也好歹老邓帮忙,现在的河西,老邓忙得连影子都逮不着,剩下三个年轻人还等着我这个主心骨拿主意。人都是被逼到那个份上,能力就自然而然像雨后春笋般冒出来了。

准备的差不多,我做了个详细的报价发给了秀缘的采购吴江,约了三天后到他们公司进行第一次意向商谈。

深秋的夜来的越来越早,才六点多就已经黑乎乎,公司里的人早就走的精光,我给女儿打了个电话细细询问了一番后挂了电话。一个人更加的凄清。兜里揣着俩把钥匙,一把回自己的家,一把回到赵以敬的四合院。却是哪里也不想动步子。定了个盒饭吃了,在网上无聊搜着网页,竟然下意识的搜了很多丝之恒的新闻,看着赵以敬的一张张照片,我傻乎乎的乐着。时间不知不觉到了8点。

无聊中上了QQ想找人聊聊,却看到姚清莲又更新了空间日志,我好奇的点进去,是今天她们的培训照片,难怪这回非要去,原来是赵信儒,赵信俭,赵以敬,还有几个我不认识的董事都在,规格的确高,还有一张清莲和赵信俭正聊的热闹的照片,不知道谁这么有心拍了下来还发给她。

我郁闷的把QQ关上,骂自己干嘛手贱非要上来,给自己狠狠添了一堵。人家在迈向赵家的康庄大道上正跑的欢,我算干嘛的,偷偷摸摸等着赵以敬,想想都寒碜。我愤愤的把刚才打开的赵以敬的新闻统统关上。

偏巧不巧的赵以敬还给我发了短信:“在做什么?”收到他的短信,心依然会用力一跳,却不开心。我使劲盯着短信发呆,却没有回复。

过了几分钟,我回了一句:“发呆。”

他的电话追了过来,语气淡淡:“在哪儿?”

“公司。”我有气无力。

“这么晚不回家做什么?”赵以敬的声音又凌厉了起来。有时他让我觉得很好玩,明明自己是个生意场的人,根本没有时间概念,也没什么逢场作戏的底线,偏偏对我要求总是很严格,晚回家了不可以,和别人吃饭不可以,陪客户喝酒喝多了不可以,若是以前,除了懊恼一番,倒也有丝被牵挂的清甜。起码顾钧没给过我这样的记挂。

但是今天本来就烦,便全是被约束的反感,我有些颓然的问他:“你又干嘛呢?”被人追到南京去,这趟差也许会出很久。

“应酬,抽空问问你。”他的声音缓和了些,“本想今晚回去,不过应酬到10点,也没回北京的飞机了。”果然,和我预料的差不多。

我几分烦躁,极力压了压火气,语气却仍酸酸:“你忙吧,又是北京又是南京,又是培训又是合家欢乐,你挺辛苦的,我理解。”话说完,自己也有些诧异,这是我从没有过的尖酸刻薄调子。

赵以敬何等聪明,怎么会听不出我是指姚清莲,声音也有些不悦:“清扬,我向你解释过,你不要反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

我的心忽的一阵酸楚,那解释算什么解释,需要她的身份?我真的理解不了。反倒像我小家子气。我咬唇低声说着:“是我纠结,还是你根本就在糊弄我?”

“你说什么?糊弄?”他的声音忽的变大,从不悦到了生气,“要是到现在,你还不了解我的心思,我真是白费。”

听着他几丝怒火的声音,我的心狠狠扯了一下,说不上疼痛还是撕扯,忍不住声音也变大:“那你回来当面向我说说怎么个白费。”说完猛地挂了电话。

已经八点半了,烦的要死给孟凡苓打电话,她周围的声音嘈杂:“我在蓝梦时光,你来吧。”

蓝梦时光?我百度了下是个三里屯的酒吧,本来我对酒吧生疏加畏惧,但此刻,却一肚子说不出的懊恼,打车去了凡苓说的那家。

我到了已经九点,还算安静,可能刚结束了一场狂欢,乐队里的鼓手歌者正在从台上下来,也有很多客人从台上回到座位。我到处搜索,终于在角落里看到了孟凡苓。

她一身黑色丝绒的长裙,坐在纱帘之后,像株遗世独立的莲花。一手摇着半杯酒,娴熟而优雅的喝着。那样的她,孤独又凄美。

我挑了帘子进去,她看到我,面上那副飘然出世的神色才敛了敛,笑笑:“来了?”

我二话没说,拿过她手里的酒自己灌了进去,她并不意外的幽幽说着:“受伤了?”酒进了肚子,本来的愤愤渐渐又变成了感伤。

我不知道怎么向孟凡苓说我心里的苦水,只是眼泪在酒精的酝酿下却像发酵了般奔涌。凡苓和我坐到一边的沙发,伸手轻轻揽过了我,声音伤感:“我知道你一定难受。”我的头靠在她肩上,大声的抽泣起来。

过了很久,我才缓释一些,孟凡苓轻声问我:“那个人是不是赵以敬?”

我一愣:“肖彬告诉你的?”

她点点头又摇摇头:“之前是我猜的。你离婚后的神情,没有一般离婚女人的清冷悲伤,还有着脸红羞涩。我便猜你应该有---朋友。”她思索了一下,斟酌着用词,“直到上次肖彬送我的那套丝绸方巾,我看到所有的出厂日期,觉得眼熟,后来才想起是你的生日,你记不记得大学时球社给每个成员会庆祝生日?只是我后来记得不太清楚了。”

我的心腾的跳了起来,原来她也这般心细如尘。凡苓接着说道:“后来我忍不住问了问肖彬,他也和我说了一些。我们都是真的关心你。希望你能幸福。”

“我知道。”我的头低了下去,“只是我没想到,我会投入这么艰难的一段感情。”我忍不住把这两天的事对她说着,“我倒希望他能给我解释出个理由。”

凡苓听后噗嗤笑出了声:“没想到你还这么有小女孩情态,你那么说,分明就是想人家盼人家回来的意思嘛。”

我抽抽嘴角,又有些不好意思。凡苓又叫了两杯酒喝道:“其实,他对你的心思,是认真的。只是处在他的位子,也许有很多大问题。”说着凡苓的眼光迷离,“起码他是真心对你的,我却不知道他是什么心意。”

我的心一疼,忍不住说着:“你别再傻了,不管他什么心意,怎么会有结果?”

“结果重要吗?”凡苓笑得凄凉,“我们的第一次婚姻,都是奔着结果去的,可是最后的结果呢?谁给了我们结果?”

凡苓幽幽的把酒喝尽:“对我而言,结果早已不重要了。这辈子,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找个什么人,都已经无所谓了。”说着一口把酒喝了下去。

“少喝点,你这么个喝法身体怎么受得了?”我用力拽着她。

“每晚不喝酒喝到醉,我已经睡不着了。”凡苓笑得凄凉。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看着她一杯杯喝的心酸,直到最后彻底含泪醉倒。

打车把她送回家,安顿她上床,我转身出了卧室把门轻轻带好,却在沙发上看到了我熟悉的一件外套,是肖彬的。我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好梦江南留人醉

我劝说自己,也许是肖彬送她回来落在这里的,可是我心惊肉跳,这个理由实在说服不了我。对于这样的情感,我并不陌生,但是发生在我最欣赏,最喜欢的两个人身上,我真的很难接受。在我的心底,我极其厌恶这样的男女,可是想想儒雅温润的肖彬,再想想率真大方的凡苓,我谁都无法厌恶,只余心酸。

爱情里,总会有先来后到,而后到的那份无奈,最是悲凉。

出了凡苓的家,夜风吹来格外的凉。我的愤愤,已经化为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不求结果的爱,究竟是爱的执着还是爱的无奈?凡苓不懂肖彬的心,我又何曾懂赵以敬的心?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其实真正难测的,是男人的心思。你不懂他疯狂纠缠和温情相拥的背后,究竟把你看成几斤几两,或者将你和其它的东西,诸如名誉地位金钱权力责任等等,放到同一架天平,你会翘的多高。

我拿出手机,发现有几个赵以敬的未接来电,可能是那会在酒吧太喧闹我没有听到。还有一条短信,只有两个字:“等我。”

我的心狂跳起来,他要回来?手里的两把钥匙不再纠结,我匆忙打车去了后海。路上给他打电话,是关机的状态。

赶回到他家里,查了航班,最晚的十点半就该到北京了。现在快十二点了,他应该很快就到了,我心中忐忑,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忙跑到厨房,因地取材,做了一个甜汤,拌了一个小菜,等着他回来可以加个宵夜。

女人是种奇怪的生物,尽管心中有着千种恼怒万种怨念,但是在即将见到自己心中的人时,总是情意切切,也许所有的怨念不过因为想念?我自己也觉得可笑了。等到一点多,他还是没有回来。我开始焦急,查了他的航班,安全到达北京,没有任何不妥。我的担心随着时间,越来越浓重。到了凌晨3点,我已经坐立不安。忍不住给122打了个电话,询问从机场到后海的路线上有没有交通事故,对方疲惫的声音:“稍等两分钟。”

那两分钟对我来说是无尽的煎熬,仿佛天堂地狱之间的一线,我就在那里悬着,直到那时,我才知道赵以敬在我心里意味着什么。想到他可能会发生什么,似乎整幢房子都向我压了过来,直把我压得喘不上气的痛。

终于对方告诉我:“没有。”我软在了椅子上,守在桌上的小菜,眼泪流了一夜,心痛了一夜。

那夜,我看到了窗外月光转白,昼夜交替,星河暗隐,直到阳光丝丝缕缕的照了进来。忽然门哐当响了,我一下子从椅子上弹起来,看到一身疲惫的赵以敬带着深秋的寒凉走进来。

我的眼睛一定是肿了,要不怎么看他都觉得像瘦了一圈,我看着他,全身紧绷的弦终于松了,整个人像被抽空了似的看着他道:“你终于回来了。”

“不回来怎么糊弄你?”他的声音微微嘶哑,没怎么看我,把外套解下后进去洗脸。

我追到卫生间,却看着他的身影哽咽的说不出话。终于还是忍不住,从背后紧紧抱住了他,声音微微颤抖着:“以敬,你怎么不开机,吓死我了。”

他的身子一僵,转身看着哭的泣不成声的我,面色柔软了下来:“昨晚走的急,手机没电了。”抬手扶住了我的肩膀:“你的手机打不通的时候,怎么不想想现在?”

被他一说,我有些懊悔,以前看到他的电话没有接,竟然从没有想过他在电话那端会是什么心情。

我偷偷看了眼外面的挂钟,早晨7点半,我昨晚查的时候,没注意南京飞北京早晨有多少趟航班。但这一定是最早的。难道他四点就上了飞机?想想自己昨晚那句“那你回来当面向我说说怎么个白费。”真的很后悔。

“飞机上有早餐吗?我去帮你热热?”我内疚的问着。

“飞机?”他擦完脸,回看着我有些好笑,“我开车回来的。”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抬手掩上了嘴,却不由狠狠咬着自己,一千多公里开车回来,他不要命了?我的心扯的生疼,半晌咬唇说着:“你这又是何必,昨晚我说的也是气话。”

他洗漱好站到我身边,深看着我,声音有些痛心:“你的气话,让我扔下刚开始的应酬就走,连夜开了一千一百公里,十个半小时。”

我的心又是砰一跳,看着他憔悴的神形,我心疼的流泪,为什么自己要冲动的要他回来给我解释,那个解释,比他还重要吗?我的眼泪流了下来。

赵以敬看着我的眸子里全是心痛:“清扬,我从没这么疯过。别的人和事,我向你解释过,还需要时间,原因我只能以后告诉你。如果信,你就等着我,如果不信,就——”他止住了话。我含泪盯着他,不知道他会说什么,他看了我许久,声音微颤:“如果不信,我也不放你。”

我全身像被电流击中一样,酥酥麻麻。看着他一夜未眠胡茬泛青,我百转纠结,还是伸手拽着他胸前的衣服,说不出话。

他僵了一下,紧紧的把我搂在怀里,用力揉着,仿佛要把我化在怀里。眼前这个男人给我的情感,太强烈,我所有的理智和纠结,在见到他的一刹那就化为了乌有。